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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喻舒姐,好巧啊

作者:蕉下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秋夜的凉风,冷得直往人脖子里钻。


    喻舒看着出租车的红色尾灯在视野里消失。


    直到在街边站了良久,手心都冻得有些通红了,她都没敢去看手里的东西。


    可哪怕不看,她也已然知道是什么了。


    良久,她将礼物揣进兜里,浑浑噩噩地走回了家。


    喻舒到家时,蒋裴安明显还没有回来。


    屋里空荡荡的,漆黑一片。


    她习以为常地脱掉外套,折在手臂上,准备挂回房间。


    但命运就像喜欢跟她开玩笑一般,她那么不敢面对的东西,还是从衣兜里蹦了出来。


    它划着圆圈在地上打着转,几圈后平平稳稳地躺在了地上。


    是枚硬币,在灯光下折射着冷银的光。


    “我许愿,你的许愿。”


    少年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在她耳边回荡,让她不知所措。


    换作任何人,希望的可能都是再见是更好的自己吧。


    淮江镇是国内少有的设有高中的乡镇。


    但其所在的县城仍是国内特级贫困县之一。


    而学校内唯一的著名景点就是那座洋不洋土不土的许愿池。


    那年高考,喻舒陪着高三生在许愿池许愿。


    池边站满了人。


    所有人都想谋个好成绩,在做题和作弊之间选择了做法。


    硬币一堆一堆地往池里扔。


    江恣虽不是高三的,但也跟着喻舒来了。


    “你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穿着校服的少年站得虔诚,手中硬币随意一抛便和喻舒那枚落在了同一个位置。


    喻舒闻言,有些耍赖,“可是我想听诶。”


    少年桀骜的眼神里透出些许温柔,“那你不怕我许的愿望不灵?”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再许一次!”喻舒笑得狡黠,从包里再次拿出了一枚硬币。


    少年却是诚恳而直白,“我希望,喻舒姐能够永远开心!”


    “那我希望,江恣同学永远都不要自卑,也不要气垒,要学会去反抗这个世界的不公,迟早有一天,会闪闪发光!”少女自信而有底气。


    江恣笑了,“不是说要帮我再许一次?怎么说出来了?”


    “因为这是我对你的期许啊!算不得愿望,而是你肯定能做到的!”


    “嗯。”少年只浅浅应了一句。


    良久,他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地开口,“你将是我永远的底气!”


    而那枚硬币从那时开始,就被江恣拿走了。因为他说她的许愿是让他自己成长,所以那枚硬币不该丢入许愿池。


    而是该放到他那里。


    后来,她离开淮江镇的那天。


    他追过来说,迟早有一天,他会拿着硬币来找她,告诉她,他做到了。


    他的确做到了!


    而她……


    却不是曾经的她了。


    喻舒将那枚硬币和那方帕子一起放在了柜子的最底处,和着那条长裙一起尘封了。


    而桌上的郁金香和蛋糕早已不在,她记得第二天醒时就没看见了。


    喻舒没再多想,放好所有东西后照常去了厨房。


    等饭菜弄好出来时,已经七点多了。


    见着蒋裴安还没回来,她打了个电话过去,没人接。


    喻舒放下手机,心想着他是不是在忙,便坐着又等了一会儿。


    一直到八点,喻舒又陆陆续续打了好些个电话都没人接。


    直到一桌子热菜彻底变凉,那反复重拨的电话才得了个响。


    但也只有一句话,“我今晚有点事,不回来吃饭。”


    说完便匆匆挂了,喻舒甚至没时间说一句话。


    喻舒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上面有无数个通话记录,一时有些怅若所失,她全身都像是失了力气,连拿手机的手都有些不稳的颤抖。


    落地窗外,月光寡淡地隐在云后,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


    喻舒曲着双膝放在椅子上,手环抱着,脸上神情如同外间月光一样,惨淡地,苍白地,无力地蜷缩在一起。


    没有开灯的房间空洞得让人心里害怕,隐隐外间传来的车鸣,似乎成了这世界唯一还活着的标志。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地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引得喻舒侧目去看。


    她眸色极淡,像是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


    入目,却是另一个人发来的消息。


    [喻舒姐今晚吃什么好吃的呢?不像我……]


    方便面加鸡蛋.jpg


    喻舒有些忍不住泪崩。


    良久,她平复了些情绪,有些又哭又笑地回复:[你怎么这么惨啊。]


    [哎,没办法,孤独少年的生活。]


    [你一个人啊?]


    [对呀,所以喻舒姐快告诉我今晚你吃了什么好吃的,让我望梅止渴一下。]


    喻舒看了眼满桌子的冷菜,回道:[我做了可多了,糖醋排骨,鲫鱼汤,子姜炒肉,炒空心菜……]


    沈恣看着手机里弹出来的最新的消息。


    想起分开时她说的要回去做饭。


    他记得,当年的她是不会做饭的。


    她要么去吃食堂,要么就去其他人家里蹭饭。


    而去得最勤的就是他家。


    所以,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短短几年,就学会做饭了吗?


    沈恣压制住心里的那股子好奇与心疼。


    回问:[好吃吗?]


    [可好吃了,我都吃完了呢。]


    [真是羡慕喻舒姐的胃,有喻舒姐这么会做吃的的人。]


    [你这弟弟,哄不少女孩子吧?]


    [没有!绝对没有!最多哄哄喻舒姐。]


    喻舒扯了个笑,就连他都学会哄女孩子了,可她处了三年的男朋友,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黑暗中,惨白的手机灯光映在她的脸上,照出那张神色并不怎么好的脸。


    [快睡吧,弟弟。]


    喻舒回复后直接熄了屏,看着黑洞洞的屋子,长叹了一口气。


    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如今的她,就像一潭死水,在这潭子中怎么转也转不出去,所以能够再遇,已经算是奢侈。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喻舒了,她没了骄傲,也没了自尊,更没有了与他重逢的勇气。


    所以有些不该继续的温暖,还是不要继续得好。现在这样空洞地,黑暗地,压抑地,才是她未来的常态。


    而等还了他的衣服,她又该归于她的世界了。


    喻舒想着想着,却受不住委屈地抱着膝掩面哭了起来。


    可她又凭什么只能接受这样的未来呢?


    —


    喻舒第二日醒时,外间已经大亮了。


    手机躺在她的耳边,已经没电了。


    昨日她连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只是可能哭累了,也就迷迷糊糊睡了吧。


    她揉了揉脖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到客厅去接水,就看见蒋裴安的房间门大敞着。


    喻舒一边喝水,一边走了过去,就见蒋裴安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比她还没规矩。


    喻舒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


    蒋裴安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衬衣西裤,黑色西装外套半边在地上,半边在床上。


    很明显,是醉了酒根本没意识就睡着了。


    不过她惊讶是因为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蒋裴安,他素来爱护形象,从不容许自己睡前不洗澡换衣服。


    这样喝醉没形象躺在这里的模样还是头一遭。


    喻舒捂着鼻子,忍耐着满屋的酒味走了过去。


    她攘了攘蒋裴安的肩。


    “裴安、裴安……”


    床上的人似乎睡得有些死。


    喻舒看了下时间,快来不及上班了。


    索性动作大了些。


    “白…杪……”床上的人朦胧间呓语了几个单音节。


    “你说什么?”喻舒凑近了些。


    蒋裴安朦朦胧胧间苏醒,就感觉有一股清香萦绕在鼻尖。


    睁眼时,只见少女的身子微倾,一侧发丝垂落在他的脸上,入目就是少女莹润的耳垂。


    蒋裴安眼神迷离地从她的面颊流连到耳颈处。


    熟悉的面容,宛若天鹅般白皙的脖颈,惹得蒋裴安本就迷离的眼神更加躁动了。


    喻舒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蒋裴安揽住脖子勾了下去。


    沉重地鼻息打在她的颈处。


    蒋裴安近乎贪婪地吮吸她颈间的香气,喻舒有些怔愣。


    下一瞬,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蒋裴安压在了身下。


    他近乎疯狂地拉拽着她肩颈的衣服,牙齿像烈犬一样去摩噬她的脖子。


    颈处突然一阵生疼,喻舒有些恐惧地奋力将他推开。


    男人呈大字躺在床上,胸腔上下起伏着。


    喻舒慌乱地起身去拢自己的衣服,身子哆嗦地看着床上睡着的男人。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伸手摁了摁太阳穴。


    昨晚,他分明是要要了白杪的,但不知为何,最后一刻,他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喻舒的脸。


    分明她们两人是相似的,但那一刻他却格外的清楚,白杪是白杪,喻舒是喻舒。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他却硬生生脱离了。


    他甩开白杪,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始终没有问清本心。


    他,当要的是白杪才对。


    蒋裴安抬眸看向了喻舒。


    喻舒一双眸可怜地闪着珠光。


    良久,他才开口,“我昨天——”


    “什么?”喻舒半晌没听到他继续开口,有些没忍住发问。


    蒋裴安坐了起来,“没什么。去给我热杯牛奶吧。”


    “嗯好”


    喻舒如临大赦般跑了出去,这样的蒋裴安让她感到有些可怕。


    等喻舒走后,蒋裴安才捏着沉重的额角,垂下头去。


    喻舒有些失神地热着牛奶。


    手机“嗡嗡”地震动着微信提示音。


    喻舒拿过来看,是许慢发来的消息。


    [舒舒,昨晚你跟蒋裴安聚会去了?]


    [没有啊。]


    喻舒回了消息过去,转念又想到蒋裴安的失态。


    多问了一句,[你昨天看到什么了吗?]


    [就看见蒋裴安跟一群人在ktv,我以为你也在呢,我当时忙着去见客户,没注意。]


    [噢噢,我没去。]


    喻舒回了消息,心底却是疑窦丛生。


    他不是去加班去了吗?怎么又去聚会了?


    为什么不告诉她?


    喻舒疑惑着端着牛奶走回蒋裴安房间。


    两人对视,都想要说些什么,但僵持一会儿还是没能开口。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蒋裴安没忍住起身拿过她手上的牛奶喝了。


    “早餐……”喻舒开口。


    “你吃吧,我去洗个澡。”蒋裴安截断她的话,将牛奶杯递还给她就走了。


    喻舒看着手里空了的牛奶杯,有些怅然。


    早餐是喻舒一个人吃的,她脑中想着蒋裴安昨晚没回来的事。


    等他洗完澡出来,她实在没忍住开口问:“裴安,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蒋裴安顿了一下,看向她,“加班有点晚,我看你睡着了,所以没吵你。”


    他说完就去衣帽间了,喻舒看着他的背影,手不由得揪紧了几分。


    蒋裴安换好衣服就去公司了。


    按照以前惯例,蒋裴安开车,而她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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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挤早高峰的地铁。


    好在没有几站,忍忍也就过去了。


    只是今日她刚踏进公司,就感觉气氛有些奇怪。


    好几个策划部的同事盯着自己,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喻舒有些懵地看着她们。


    其中一个同事没忍住指了指蒋裴安的办公室,悄声道:“昨晚的展览出问题了。”


    喻舒心里一咯噔,快步朝蒋裴安办公室去了。


    喻舒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是昨天在商场的那个同事康婕。


    她敲了敲门,就听蒋裴安喊了句,“进。”


    喻舒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今日的她穿了条浅咖色的西装裤,上面也是传统的西装外套搭衬衣,倒比较符合古板的职业女性风格。


    苏依见着她进来了道:“喻助理来了?正好。”


    喻舒走了进去,站到了蒋裴安身边。


    只一眼她就看见了昨天在商场那个同事,与当时爱答不理的模样判若两人,此时委屈得眼泪直簌簌的落,活脱脱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苏依见状抄着手,先发制人,“既然喻助理来了,这件事我们就摊开了谈。昨晚的展览,原本该换成水晶冠的宝石戒指没有被撤下,所以专门聘请独立工作室设计的重头水晶冠并没能展览,现在工作室那边找着公司要个解释。我记得昨天蒋经理是派喻助理去通知的吧?”


    喻舒闻言点了点头,“昨日蒋经理的确有通知我这件事,但我在现场便已经告知康婕了,而且还在文件上用铅笔做了标记。”


    喻舒面色平静地陈述事实。


    “我没有看到什么标记”康婕哭哭啼啼地呛声,“昨天喻助理来的时候我正忙着让大家摆放东西,喻助理是在旁边站了会儿,但喻助理并没有告诉我要更换。当时在场的同事都可以作证的,我全程都在指挥。”


    喻舒被她颠倒黑白的说法给气笑了,无语望了望天,“康婕,我昨天嘱咐了你两次!是两次!你现在是想让你们部门的作伪证吗?”


    康婕哭得更厉害了,梨花带雨的,“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她说着手还时不时地抚摸向自己的肚子。


    苏依见状皱眉道:“喻助理,你这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部门的作伪证?蒋经理既然把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你为什么不注意?昨晚展览上了,你为什么没去看?为什么没有多次提醒?你现在是想欺负一个孕妇吗?”


    “但我真的嘱咐了!可以调监……”


    “好了。这件事我已经清楚了。”蒋裴安打断她们,“喻舒这边先停职留用,等请示了上边再做决断。”


    喻舒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蒋裴安,一双琉璃瞳写满了震惊和悲怆。


    蒋裴安没看她,对苏依道:“苏经理,这样处理可还行?”


    就连苏依也是愣了一瞬才道:“当然可以。那半个小时后的会议,蒋经理记得向董事会解释。”


    她说完笑靥如花地领着康婕走了,高跟鞋磕在地面上的声音十分地响亮,像极了在炫耀地高歌。


    喻舒看着蒋裴安,眼底写满了愤怒和委屈,“你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明明调监控就可以……”


    “别说了。”蒋裴安打断了她。


    目光一直追随着苏依离开,这才看向喻舒,“你进来做什么?”


    “我进来做什么?”喻舒死死地盯着蒋裴安,眸底已经浸了泪,委屈得嘴唇都在颤抖,“我进来了都能停职,如果我不进来呢?我提醒了她那么多次,凭什么都是我的责任?”


    蒋裴安见不得她哭,有些皱眉,“她是苏依的人,而且还是个孕妇,闹大了不好。”


    “所以,就因为这个就全都是我的错?”喻舒颤抖着嘴唇,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喻舒,我们都心知肚明不是你,但是苏依有用。”蒋裴安想要过来拉她。


    喻舒条件反射地躲了。


    蒋裴安无奈地从兜里拿了条手帕给她,“擦擦,在办公室影响不好。”


    喻舒讽刺地笑了,一把打开他递过来的手帕,转身大步离开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反抗的,但她忍不住。


    让她进岁三的是他,如今让她停职的也是他,从来什么都是他说了算,她是什么啊?他花钱买来的宠物吗?


    喻舒不否认,是因为钱而跟蒋裴安结缘。


    那种无力的日子,有一个人突然向你伸出了手,就宛如绝境逢生,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伸出了手去,然后像握住了救命稻草般,将他当做此后余生唯一的信念。


    蒋裴安曾经就是这么一个人。


    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出现,在她被债主叨扰得狼狈不堪的时候出现,他帮了她,甚至救了她整个家。


    从那以后,她知道往后余生她都将不计代价地回报这个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她可以忍受蒋母对她的挑剔,也可以忍受不当设计师,她的梦想,理想,乃至于是否跟他公开关系,她都可以默默忍受。


    但……她也是人啊。


    她也会感受到委屈,她偶尔也会萌生一些想法,这些都不是她所能控制的。


    喻舒顶着所有人异样的眼光冲出了公司大楼。


    反正,无所谓了。


    接近晚秋的大街,因为突然落下的小雨,有些萧瑟地凋零,而过了早高峰的街道,难得的归于宁静。


    虽然,这只是独属于喻舒的空洞的宁静。


    路边车流涌动,呼啸声一阵接过一阵,雨落在地上跟砸豆子似的清脆声,树叶落下的簌簌声,在喻舒的耳中都恍若无物。


    她在大街上晃悠着,像是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喻舒姐,好巧啊!”


    熟悉的声音宛如破冰般在她尘封的内心砸出一条口子,有暖意席卷全身,密密麻麻地,让她再也忍不住崩溃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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