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竹园因着养了不少鸡鸭鹅,还有一条大黄狗,所以比之松雨阁不知热闹了多少。
从角门过去,那天大黄狗正舒展的躺在院子中间,听见推门的响声。它耳朵微动,随后抬起脑袋向后看,肉乎乎的下巴挤着皮毛,在脖子下面堆出一层来,略显憨傻。
它似乎对陈遥没什么兴趣,只看了一眼,便又躺下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叹了口气。
陈遥也是头一次知道小狗还会叹气的。
她走上前去,蹲了下来,大黄狗无动于衷,但黑豆一般的眼睛却时刻注意着身后她的动静。
陈遥伸手戳了戳它,在它身上戳出一个洞来,见它仍是不动,便又戳了戳,一连在它背上戳了不少洞出来。
她觉得十分有趣,又抬手抚过它柔软平滑的皮毛,将方才戳出来的小洞一一抚平。
大黄这才大发慈悲的理了理她,它扭着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陈遥,舔了舔她的手指,随即张着嘴哈哈地吐着气,像是在笑。
“谢书庭给你起名字了吗?没有的话就叫你大黄吧。”
大黄翻身坐起,用鼻子拱了拱她的手,示意她摸摸它的脑袋。
陈遥觉得它很可爱,没想到它拱人的力道还不小。
于是便也顺着那力道摸了摸它,大黄的毛发松松软软,手感极佳,看着它享受的眯起小黑豆似的眼睛,陈遥也不由得笑了笑。
忽然,一股极为香甜的气息传来,像是蜂蜜的味道。
陈遥起身,那味道是从屋里传来的。
她让红音侯在外头,自己则接过红音手中的食盒往屋里去。
一进屋,那香味愈发浓郁香醇,陈遥更加确定了,是蜂蜜的味道。
屋内,谢书庭背对着她坐在桌前,隐隐听见有什么东西时不时地叽叽叫着。
“你在做什么?”
陈遥拎着食盒走至桌前,才发现他手里握着一只白耗子,另一手正从桌上的蜜罐里舀出一勺蜂蜜喂给手中的耗子。
见陈遥来,他也不抬头,兀自动作着。
“稀客,阿姐近来似乎很闲?”
以前都是她想起了什么折腾人的新法子,便派人将他如同犯人一般押至松雨阁,何曾亲自踏足此处。
“哪来的耗子?你本事倒是大,它在你手里乖乖的,竟也不跑。”
陈遥没搭理他带刺的话,径自将食盒放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
随即坐在了桌对面,撑着下巴看他喂耗子。
谢书庭停下手中动作,抬眼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你不怕?”
陈遥:“耗子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没见过。”
她小时候住在舅妈家的厨房,厨房里有米缸,她夜里就总能听见耗子偷吃的叽叽声。
有时她被吵的睡不着,便拿扫把去敲米缸,偷吃的耗子便从墙角窜出来,被她拿着扫把撵的满屋跑。
不过她倒是不知原主怕不怕,见系统没有动静,并未提示人设崩坏,想来是不怕的吧。
谢书庭见她眼神清明,丝毫不惧怕的模样,定定地看着她。漆眸深深,眼神晦暗不明的瞧着她,看得她有些发毛。
她连忙开口打破沉默。
“你抓耗子做什么?难不成你屋里有耗子洞?这东西昼伏夜出,吵人得很,要不在你院子养只猫?”
陈遥环顾四周的墙角,寻找着可能有耗子出没的地方。
最后一无所获。
谢书庭并未搭理她的问话,将手中的白鼠放入一旁的陶罐中,冷声道:“不必,这院子的畜生够多了。”
……
不知为何,陈遥总觉得他是在指桑骂槐,撇了撇嘴倒也不同他计较,自顾自的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吃食拿出来。
“我让人炖了鸽子汤,烙了肉饼,独自一人吃饭也没什么意思,你陪我吃一些吧。”
似是没想到她来找自己只是单纯的因为一人吃饭无聊,谢书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起身去净手。
陈遥瞧了一眼那个放耗子的陶罐,系统最近也没有作妖,她自然也无需在想法子折磨谢书庭。
不过要是再有剧情要走,要她折磨谢书庭的话,她倒是想出了一个好法子。
既能不伤害他,还能达到系统目的。
吃食摆好,谢书庭并未动作,冷眼看着她给自己盛了一碗鸽子汤后,呼呼喝了两口,舒服的喟叹一声。
随后才上手给谢书庭又盛了一碗。
她知道,摧毁一个人的信任容易,重建却难,因为几次三番给他喂蛊毒,谢书庭并不信任自己,尤其她给的吃食,他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吃,除非陈遥强行喂给他。
比如今日的糖葫芦,陈遥一进门便看到了,被他随意扔在一旁,压根没有想要除掉的意思,多半是要扔了的。
不过她并不在乎,毕竟来日方长。
一顿饭大多都进了陈遥的肚子,谢书庭并未用多少,但陈遥还是吃的很开心。
没穿书之前,她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舅母为人刻薄,她要将苹果全部卖完后,弟弟妹妹才有饭吃。至于她,舅母说她年纪最大,可以出去打工自己养活自己了,所以也不会管她。
不过,她总是将卖了果子的钱偷偷拿出一些,悄悄攒起来,久而久之,她偶尔也能给弟弟妹妹买些肉来改善饭食。
思及此,陈遥又多吃了一个肉饼。如此她也算见识过富贵人家的日子,能享受一天是一天,届时回去以后,还能给弟弟妹妹当故事讲。
陈遥不知,原主一向并不耽于口腹之欲,今日她又是买糖葫芦,又是吃骆驼饼,回府后又喝了两碗鸽子汤和两块肉饼。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饿了多久,这些落在谢书庭眼里,让他莫名有些疑虑。
最近,她的变化未免有些太大。
晚饭后,陈遥入了宫,院子里清净了不少。
谢书庭将白日里从药农手中买回来的蟾蜍红蛛还有草蛇置于陶罐之中,用特制的蛊粉封在罐口。
如今他的记忆仍旧是零零散散的,拼凑不起来。但有关于基础的驯蛊方法,他已经记起来不少了。
看着那些在院子里悠然踱步,低着脑袋寻找虫子的家禽,谢书庭唇角一弯,用来试蛊再好不过。
冬至祭天结束后,陈遥入了宫。
此时宴会正在举行,华灯初上,上京城灯火辉煌,随着教坊司曲乐入场,宾客们陆陆续续步入朝阳殿。
寒夜之中,隐隐听得各家车马宫铃声此起彼伏。
宫女们手持琉璃花灯,穿梭其中,为文武百官,朝廷命妇照亮来路。
宴会厅内,珠帘低垂,各类珍馐美味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陈遥站在宴会外,侧首:“都被妥当了?”
身后的小宫女恭敬漠然,弓着身子应道:“是,只是奴婢听说太后今日也会来,万一……奴婢怕太后怪罪。”
“无碍,太后那我会去解释。”
“是。”
宫女应声退下,陈遥立于朝阳殿外。
阶下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脊背挺直,冷着脸拂去了身旁要来搀扶他的小太监的手。
但见他步履稳健,一张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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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孔神采奕奕,下巴处留着一绺半白的胡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透着威严的光芒,毫无老态龙钟之样。
他精明而干练,又不乏庄肃之色,精神矍若的登上朝阳殿的阶梯。
朝阳殿足有半百之阶,饶是他精力不熟年轻人,登至殿外时,仍然有些气喘。
系统面板提示,陈遥匆匆一瞥,立在原地拱手行礼。
“下官见过苏大人,问苏大人安。”
这便是国子监那位祭酒大人,当今圣上的年少太傅,如今的国子监泰斗,苏颐。
苏颐一介文官清流,地位崇高,不仅任国子监祭酒一职,还是先帝钦点的谏察院御史中丞。掌皇帝之耳目,有纠察文武百官之职。
自新帝即位后,他时常在朝中怼天怼地,谁都看不惯。朝廷上下凡在职官员,大到太后陛下,小到五品官员,都被苏颐弹劾过。
故而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两朝元老,朝中众臣对其皆是敬而远之,能躲则躲,最好别惹。
苏颐抬头去看,只见一位身着飞鱼官服,眉眼灵巧的女子恭顺的向自己行礼。
虽不认得她,苏颐认得她那身官服。
宫中女官众多,但能出席宴会者,也只有教坊司的掌司了。
苏颐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审视与轻蔑,极快的斜睨了一眼陈遥,眼神流露出毫不掩饰的不屑与鄙夷。
随即他略作整理,大步靠跨入殿内,丝毫未搭理她。
宴会众人落座,皇帝协皇后步入殿中,百官宾客见之纷纷起身跪拜,声音响彻整座大殿。
皇帝步上龙阶,身着织金玄氅,腰间的玉佩香囊叮叮作响,青灰的面色泛着醉酒的潮红,眼皮耷拉着却压不住严重的沉沉戾气。
他不顾身后的皇后,径直疾步坐入席中,懒散不耐道:“都起来吧。”
席上众人面色各异,缓缓平身。有不少人都在悄悄看皇后的脸色。
皇帝向来不重视皇后,连后宫也鲜少踏足,故而登基三年,仍无所出。
整个宴会都将视线集中在皇后身上,但只见她姿态端庄,面色如常的缓缓坐在皇帝身旁,丝毫没有被方才皇帝疾步不待,忽略厌烦的模样所扰。
皇帝怏怏地倚在高位,对于身旁的女人连看都不看,仿佛没有皇后这个人,他神色乖戾,眼中尽是厌烦。
殿内众人见君王面色不虞,皆缩着脖子不敢动。
一国之君已至,宴会正式开席。
朝阳殿外,舞女们身着锦缎轻盈入场。扭着身子,勾着媚眼,在殿内乐曲的映衬下,踏着优美的舞姿缓缓旋入殿中。
一众美女入殿,顷刻间便有浓郁的香气袭来。不消片刻,那阵阵柔美女子身上的暖香便铺满了整个朝阳殿。
坐上皇帝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甚至有些不耐烦。身边的大太监极有眼色的将桌上的酒杯斟满。
皇帝抬起一脚踏在龙椅,手臂悠然搭在膝上,面色阴沉的饮着酒。
他身边的皇后提起酒杯,端着温婉贤淑的浅笑,一国之母的威严响彻整座大殿。
“今日祭天大典,诸位爱卿辛苦。陛下以血牲告慰天地,诸君以赤心守我山河,都是我朝肱股之臣。年关将至,诸位可开怀畅饮,尽享欢愉。”
“谢皇后娘娘。”
座下众人遥遥回敬,一派歌舞升平。
体态轻盈的舞女们拾阶而上,为首的舞女身形姣姣,面带珠帘玉翠的华美面具,只留下一双美的令人沉醉的眼睛,媚眼如丝,极尽妖娆。
皇帝阴戾的眼神看着为首的那个舞女,心生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