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溪垂首,怔怔盯着水面。
轻鸿在外间担忧:“翩翩?”
“你们吵架了吗?”她有些不安,“你在里面好久了,还没洗完呀。”
临溪回过神,伸手抽过长帨擦拭完毕,扯下中袍穿好,又拿大氅外披,打开门,耷拉双眉,闷闷不乐。
轻鸿疑惑。
“你说,那个事情——”她小声问,“男男女女之间的那个事情——真的很有意思吗?”
轻鸿睁大眼睛:“啊?那应当是很有趣味的吧,那么多人都爱做,做个没完呢——你是说他想——”
更瞪大了眼:“在这里?”驿舍?这也太潦草、太不爱护了。真心待一个女子,好歹要在漂亮舒适的上房呀,最好是皇宫那样的房子呢。
思及脚下是觻得,又觉了然:“那那那……那你想怎么办?”
“我了解自己的心情。很不争气,已经偷偷想过去晋阳。”她垂下脑袋,“他不信,我自己知道就好。可是我又觉得,若他今日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待我,我就再也不动摇。无论如何,哪怕以死明志,也不去了——去个狗屁!”
“可是——”轻鸿迟疑,“一旦做了,还能不去吗?”
临溪道:“我不去,我怎么知道他最终会不会舍得?”
“是哦。”轻鸿挠头,“那——”
“我有分寸。”临溪拍拍胸脯,“你放心。”
轻鸿点点头,不多话了。转身打开随身的软绸包袱,取出一枚指环状的物件,软乎乎叮嘱:“戴着。拧一下,有一小片刀刃。”
临溪接过,收入掌心。
时下人入睡都极早,走廊早没有一点声息。她推门入内,外间灯早被他灭了,只内室卧榻之侧,另有一盏青铜角灯,灯光幽幽。
临溪深呼吸,关紧门页,垂首站在入口处,声线清清泠泠:“我好了。”
身体骤然一空。
她都不知他是从哪窜出来的,就被人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向里去。
被他抱在臂弯时,实在过高了。她不低头看,只盯着眼前夜色:“你想清楚。”
他不过嗯一声。
“是因为在觻得吗。”她平静问,“在这里得到我,会让你更像胜利者?”
没有答复。
脊背陷入被衾之间。
她仰头看他。冬夜没有一丝月光,此时此刻捉不到眉目,只有指骨解除衿勾的隐约起伏。
身体一沉。临溪有些难受,推了推他:“别这样压着我。”
他伏在她耳畔,低声开口:“我想好了。”
她闭一闭眼睛。
亲吻从颈侧开始,起初还算温柔,不知到哪一节点,忽然就变得急躁。将她颈间肌肤又咬又吞,只觉得所有的香气都归属于他,也依旧不够解渴。亲到托起她的脑袋,重重咬痛她,将锁骨咬到红肿。
临溪一声不吭。
两人都只一身中衣,互相就能完整感知身体的热意和轮廓。他改为抵着她的腰,低声命令:“睁眼。”
“方才轻鸿给了我指刃。”
两人一静。
“我没有戴。”临溪抬起脸,“我们认识四个月了。从见我的第一眼起,你就一直在等这个夜晚。是吗?”
商曜一动不动。
“纵容你的话,能否两清?”
她抬起手,解开他最后一枚襟带,喉间微微一涩:“我知道我是你在凉州的战利品。”
他倏地抬手,并住她指背。
他道:“你不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
临溪静静看着他,看不见也看。
她闷声道:“那你得找个好先生,从什么是喜欢开始学——天底下没听过喜欢一个女子,再三警告她不许忤逆的先例。”
他停一停:“我自己知道。”
她又闭上眼睛。
他改为亲她的唇角,诡异而不合时宜的温柔。反反复复啄着那一小点,唇瓣和脸颊交界的那一点,偏偏并不闯开。双手找到她的手,及时地轻轻穿入。
临溪心里一颤。
他太高太高了,以至于覆盖她时,身体是如此沉重。但这吻又这样轻柔,像落下的羽毛,像即将融化的雪。
中断也不过是为说出——
“我想要你。”他的声音越发低,“姬临溪,我想要。”
“你愿意吗?”
临溪别过脸,一滴泪缓缓落下去。
“我愿或不愿意,有意义吗?”
“你不高兴,对我大发脾气时,想过我会不开心吗?”
“换我对你屠刀悬颈,也是可以的吗?”临溪哽咽,“我为你杀那真的时候,你想过自己又会这么对我吗?”
“对我也这么冷漠、这么心狠,是应该的吗?”
他终于低下头。
“抱歉。”
轻轻拉开她的手臂,盘去自己颈后,低头同她亲吻。温柔地吻,温温柔柔地吻,像水滴游弋蔓延,逐渐有着小小的、温热的涟漪。
“对不起。”他在她唇齿间哑声说,“对不起,翩翩。”
她还在掉眼泪。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埋怨,她运气好像总是不大好。很会哄人的,年岁太过头了,有经验,所以会;而这一位,自己也只有十九岁。
他只认真亲她。亲到她慢慢停了哭泣,退开一寸,以指腹擦了擦她的脸:“我讨厌自己不受控制。”
她睁开眼睛。
“对不起。”他重复了一次,抬手摸她的耳垂,“不会了。”
语毕,再度吻下来。
颈后一热。
是她的手心缠上来。
唇间一软。
是她的舌尖卷进去。
临溪手腕在他发间交握,微微抬起脸颊,和他接吻。是“接”,而非“受”。
她对不起轻鸿。她撒谎了。
两个人认识十年,她第一次对轻鸿撒谎。
她不是真的有分寸。她倒是真的有些愿意,以及一种微妙、古怪、令人心虚的,恐怕连轻鸿也不能理解的,对某种快乐的探索和好奇。
她曾经得到过。
她很为难。她不曾读过很多书,连董仲舒和班昭也不懂,不知道如何对他阐明自己的为人,和对夫君的期许。
她只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曾经拿剑要求她挨亲,如今却不可以再拿剑恐吓。
她知道很多事是不对的。姑臧和晋阳之间的遥远是不对的;有人适宜被豢养而她偏爱主动放牧,这也是不对的;并州月明星稀之时,凉州尚且落日之圆,更是不对的。
她什么都知道,她还生他气,却无法更改愿意的心情——和信任他的潜意识,他不会真的轻慢薄待她。
她只抱紧他,回应他。
她喜欢他亲她,无论那吻仁慈或暴戾。
她就是喜欢,她没有办法。双手紧紧锁在他颈后,连喘息也嫌分开过久:“商长叙——你猜我是何时知道你的字?”
商曜伏在她颈间,同样喘息不止。
“是两年前。”临溪以指腹摩挲他颈后,声音悄悄,“你袭了爵,直接拒掉皇帝结亲旨意,骑马叫使臣滚回洛阳。后有官员路过姑臧,对你家事评头论足。在酒肆骂,‘商长叙那张狂小儿’——我都不知为何,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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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道一件事,却记到如今。更没想过……”
她仰起眼睛,低低道:“会是我在榻上叫出口。”
他整个人由身到心都迎来一瞬间的颤栗。无处发泄,猛地俯下身,重重咬在她肩上。
她还是抚摸他颈后,喃喃道:“你真是个坏人。讨厌的人。无药可救的,冷硬的人。”
他抬起头看她,额际汗水滴落于她胸脯,嗓音低哑:“还未到最硬地步。”
她难过极了——非伤心那种难过,是双腿不自觉并拢,明知所求为何却不肯直面那种难过,难过到不得不抱紧他,将脸颊深深埋进他的肩颈。如此,也算靠近他的骨骼。
她宁愿疼痛早点降临。
他得到她痛苦的表征,和分明已经处于欢愉之中、却一味渴望更多的内里。
“难受——难受——”
临溪是毫无预兆妥协的,她双手攥他肩骨——至这一息,她有两只手心,他有两片肩头,她都觉得般配。她抓住它们,她用力抓住,听见自己泣声道:“我愿意!我愿意。”
他异常快意地笑了。倏然直起身,托起她脑袋——动作无意义,无非缩短相吻距离,提前拥抱,感受她双臂骤然而拼命的收紧。亲吻用尽力道,双方都灼热到无以复加。
男女之间另有天然榫卯,心脏却不能剖出交换,是相切时唯一憾事。
“姬临溪。”
他抬手拨开她额前汗湿的长发,慢慢、慢慢拨开,拨到耳后去。
“我不止以晋阳为聘。”他慢慢道,“你会是洛阳的女主人,长安的女主人——你会是天下的女主人。唯一的女主人。”
临溪心脏剧烈跳动。
他抬起眼睛,凝着她:“莫说凉州空有狭长,我来时如无人之境。北起上谷,至日南,东发会稽,到敦煌,以这版图之浩荡,亦不配要你贡献。”
他望着她,一字一句。
“你记着,这世间所有我想要的——是所有,都必须属于我。包括你,和你这颗心。”
他的手指在这时向下滑落,点在心口。
“听我的话,做我的妻子,和我生儿育女。”他胸口所起伏的弧度,恰与她一进一退,“除此之外,我会让世间人事皆低于你,服从你,听命于你。”
他同她对视,两人两道,眸光熠熠。
姬临溪猛地坐起来,坐在他腰上。
换她深凝他双眸,她搂住他脖颈,低声开口,一字一句:“世间人事,原本就低于我一人之心。”
她吻下去。
他亦抬手,宽大掌心牢牢接她脊背。
他反反复复造访,却不肯亲进问候。她分不清是引诱,折磨,或挑衅——也分不清,是需要流泻,抑或被填满。四肢百骸全数漫无目的奔涌,却又只想去往一处空灵。
她尚未知悉与捕获的空灵,将允许她漂浮、遨游,以至羽化。
是他不肯馈赠。
“翩翩。”他的指骨故技重施,为他本人辅佐进犯,他的声音极低,却也清晰,“翩翩,除了天地山海,除了风沙雨雪,仅方寸之间,仅你我二人,亦有极乐广旷。你承不承认?”
她哭泣,她摇头,她以眼神哀求。
他只厉声:“承不承认?”
那花瓣在这时被撞开,宛如溪流水波拨皱夏日之涟漪。水迹却又忽然游回;它折返,它复行,它蜿蜒。
未触及根茎,未伤筋动骨,却叫小荷急欲疯狂生长,叫这罅隙之间,如同海浪席卷。
她哭了。她的眼泪是今夜第二道海。
“承认……”少女手腕脱力倒下,恍惚轻喃,“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