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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骄傲

作者:应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有人在亲她的头发。


    临溪睁开眼睛:“什么时辰了。”


    “亥正。”他哑声答了,仍是从后环抱她的腰身,“不睡了?”姬临溪是娇气小娘子,嫌弃这张宽榻冰凉,要以他胸膛为枕。


    “我要回去。”临溪挣扎着起身,“阿父还……”


    “我来之前,去问的他。”商曜牢牢箍住她,唇瓣依旧印在她发顶,“他知道你同我在一处。”


    她没有再动。


    “翩翩。”他又低低叫她,每回这么叫她,都冷静地认输,“你开条件。”


    他硬的时间越来越长,硬气时间却越来越短。


    头回不理她好歹前后坚持了有许多天,这回就只有一天了。


    临溪睨他,不客气道:“我这是靠手就把你拿下了?我的手心就这么舒服,是吧?”


    商曜默然。一边亲脖子一边往手心去,确实是很舒服的事。


    他从前不知道。


    她又瞪他:“那要是什么别的地方,你不得羽化成仙?”


    “好了。”商曜扶额,低声重复,“开条件。我答应。”


    她却别过脸:“我才不开。你十年后是要做皇帝的人,任凭何等条件诺言,想不算数就不算数,都没有用。我做什么要以进为退?装模作样,自欺欺人,烦人。”


    他靠近看她。借着月光,努力看她,语气探究:“你每日究竟在想什么?”


    “想如何不让人欺负我!”临溪一抬下颌,“我反正是不许任何人欺负我的。你也不行。”


    他伸手去轻轻包圆这方精巧下巴,只回:“我已经欺负到了。”


    “不算。”临溪回望,清清脆脆,“我也快活,就不算。”


    他低低笑。


    她忽然仰头:“你会嫌弃我胡闹吗?”


    商曜一怔。他第一次听到她问出一个,终于让他瞧见了些曙光的问题。


    错过真成傻瓜了。于是毫不犹豫摇头。


    她果然就得意一笑:“你嫌弃也没有用。”


    他道:“女子甚少远嫁。”


    临溪往他肩下靠近一寸,脸颊扭了一扭。


    “我家宅邸在晋阳北,长姊原本嫁在城西。出嫁半年后,父母忍无可忍,在一条街外新置宅子,勒令二人搬来。”他难得一次就说这么多话,语气虽平静无波,临溪却敏锐捉到一缕少见的温情,在提及长姊和父母时。


    随后又淡淡道:“家中女眷如此,我无颜逼迫你。”


    她抬手搂他脖颈,很可爱地皱皱鼻子:“那怎么办?”


    他拨开她有些乱的发鬓:“你想怎么办?”


    她仰起脸,以唇靠近。


    一寸一寸,一厘一厘。


    他不自觉低头,想要触碰。


    她却伸出食指,阻隔二人之间,气音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垂下眼睛,拉开她的手。


    临溪警告:“倘若你又舒服完就翻脸不认人,我这辈子不会再理你。”


    他又笑,单手搂高她的腰:“原来你在意吗?”


    她抬手就要打,被制住盘到腰后,被迫仰起脸,直面逼问:“翩翩,你在意吗?”


    又是陷阱。她望着他,一个字也不说。


    “你总预设潦倒结局。”他道,“但人和人之间,不该主线防范。”相知相爱才是。


    他不说,不肯说这四个字。


    临溪用指腹勾勒他侧脸弧度,口吻有了点亲昵的轻佻:“你是傻子。”


    他俯身吻她,同她唇瓣摩挲片刻,重新和她拥抱,始终一言不发。


    夜晚这样安静。


    他从不知道卧榻之侧另有人安睡时,她的呼吸这样安静,连带心底也甘愿沦为寂静一隅,有着引诱人就此沉溺栖息的温热。


    他的确也这么做了。


    醒来后,身旁空无一人。


    商曜抬手揉了揉额心,不知是宿醉后的恍惚,还是另一种极乐过的迷蒙。去到耳房打水洗漱完毕,折返后听见门页一动,某个小娘子背着剑,咬着小胡饼,蹦蹦跳跳回来了。


    把一软盒丢在案上,“喏”一声:“爱吃不吃。”


    他安静看向她。真可爱啊。


    “我可告诉你,日出而作,清晨是了解一座城池的最佳时间。”她开始叉腰,絮絮叨叨,“金城早市就在我们这条街外,我昨日想,近日战胜,会不会没有胡商敢来了——要知道羌人长得是很好认的。不想还是照来不误,你说,于百姓生民而言,是不是衣食住行才是最紧要的事?”


    他唇角一扬,低头取出胡饼。


    “凉州以西,有疏勒、龟兹,有大宛、安息,还有一个去不了的身毒。”临溪坐他对面,托腮神游,“你说,青州以东是什么?”


    商曜答:“是海。”


    “海的那头呢?”


    他抬眼看她。


    “我没有见过海。”临溪语气向往,“并州也没有海。”


    他笑了笑:“幽冀都是我的。有海。”


    “你嫁给我。”他说,“海取之不尽。”


    “大错特错,海是不能私有的。”临溪鼻尖抵过去,再皱一皱,“天地山海,风沙雨雪,都是世间无法私有的珍贵物件。只能人去涉足,永远不能占有。”


    “姬临溪。”商曜停了一停,“你成日就在想这些吗?”


    她笑眯眯:“我降临在这个世间,正是为了这些。”


    “我买的胡饼,请君侯慢用。”临溪拿起剑,转身向外。临到门页,站住脚步,轻声道:傻子。


    她没有回头,小声解释:“你昨日问我想什么。你想知道的,我都回答了。”


    商曜望着她的背影:“那你愿意来我身边吗?”


    “有一些了。”她更小声说,“你再给我一点点时间。”


    “郎君。”她双手在身后轻轻一揪,“我不会耽误你的。”


    依旧持剑,依旧蹦跳,鲜活如昨。


    十一月底,凉州又下鹅毛大雪,今岁最大的一场雪。


    卫棋徐砺等人领兵又将河湟地区前后关隘固防一遍,张广正式接任金城郡护羌校尉,金城局面终于得以平息。另,使君姬昱率武威军勤王一事传开,凉州归属也再没有异议。


    洛阳闻声震怒,要司隶校尉部驻军来攻安定,傅以存亲率精骑检阅凉州门户军防,严阵以待。然而凛冬已至,就在这时,传来太后溘然长逝的讯息,皇帝下令治丧,暂缓西境战事。


    临溪终于回到家中。


    李芝兰在府外接住扑过来的女儿,欢天喜地:“你父亲同君侯一道入城了。”


    “我知道。”临溪挽住母亲,“阿母可心安了吧?今后,父亲还是凉州唯一的使君,不会有人轻易动他,除非晋阳先靠不住。那我们也没法子。”


    “是放心许多。”李芝兰感慨,“昔日城破,义子辜负,哪里能想到今日局面……翩翩,你父亲最该感谢你。”


    临溪嘟囔:用不着。


    她自己有私心。


    收拾齐整就往武堂去,李芝兰在后头喊:“不怕冷吗?”


    “不怕!”临溪头也不回,顶着风雪往前,直到推开武堂院门。


    轻鸿听见动静,起身往外,双眼一亮:“翩翩!”


    “你父兄回信了吗?”临溪捏住她手背,“解决了吗?”


    “回信也来不及送到。”轻鸿摇头,“但我给姑臧令看过,他说那离石令看到君侯帅印,不吓哆嗦都不错了,绝不可能不放人。”


    “那就好。”临溪进屋,跺脚取暖,“如果脚力快,还赶得上正旦。”


    轻鸿认真拱手:“谢谢翩翩。”


    “停。”临溪斜她一眼,“我找你帮忙,从来不说谢的。”


    “那倒也是。”轻鸿软乎乎地笑过,忽然有些黯然,“不过待我阿兄归家,得知你议了亲事,对方还是那样的大人物,只怕这个新年会很伤心的。”


    临溪一怔。


    “当然,世上并不缺喜欢你的小郎君。”轻鸿叹气,“他也早知配不上你——”


    “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我父母也不是那样的人。”临溪打断,“但轻山兄于我只是兄长。”


    “话是这样说。”轻鸿坐下,慢慢削一颗冬梨,并不顾忌,“但是你瞧,你也十六岁了,近两年那么多人问你亲事,使君坚持一个字也不曾松口。君侯一来,他就同意了。还是很不同的。”


    临溪垂下眼睛:“你也发觉了。”


    “自然呀。”轻鸿点点头,“他一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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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君是相当用心了,千方百计想把你嫁过去呢。”


    临溪起身过去,轻轻靠住她肩头:“你猜我为何说动他去金城表态?”


    轻鸿一愣。


    “父母也更喜欢有用的我。”临溪闷声,“阿父靠着姻亲周旋两州官吏,最后我不嫁,他一定会恼的。需要做点别的什么,帮他稳固他在凉州的地位,确保他不会被并州方面针对。如今董将军也交出虎符,得了晋阳那些将军愿意共事的好感,姑臧局势更稳固,他们就没那么多心思来埋怨我不懂事了。”


    轻鸿惊讶:“翩翩……”


    “这世上永远也不会有人真正毫无条件地爱护我。”临溪怔怔望着地面,“有时想问为什么,但每次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必问了。也许想要快意潇洒活着,本身就是这么难。”


    轻鸿抬起袖衽,擦掉她脸上的眼泪,低声指出:“可你是喜欢他的。”


    “我从前也喜欢荀竞初。更喜欢。”临溪一扬脸,“但我知道他老了,就能忍住。”


    轻鸿天真:“君侯才十九岁呀。”


    “他——”临溪抬手让轻鸿靠近,神情倔强,“我喜欢,但我也很怕,怕不得不给其他女子的孩子做母亲,怕我的孩儿还要给旁的女子磕头。”


    轻鸿瞬间懂了,用力点一点头。犹嫌不够,猛猛点头:“那我明白了!”


    “他答应让我做正妻,就给我父母哄得心花怒放、神志不清。谁知去了晋阳会有多少变数?届时我孤苦无依,不就任他摆布了。”


    临溪撇嘴,望着正从檐下飘落的雪花,忽然开口:“我姬临溪才不是男子哄哄就能够轻易哄到手的。我要再想一想。”


    赵如霓静站在屋外,垂首扬唇,走出去数丈,停住脚步,转头嘱咐女使:“给女公子准备券书那笔钱,先存着。”


    女使疑惑。


    “再等等吧。以后她要晋阳的屋舍,我就赠与她晋阳的。”赵如霓转过回廊,语调平静,“嫁在姑臧,就换姑臧。要好的,大的,稳妥的,漂亮宅邸。”


    女使颔首。


    夜间,只有母女二人在家用饭。李芝兰频频看向临溪,临溪咬住木箸:“阿母有话说就是。”


    “今日董将军在府上置宴,几位并州将领都赏脸了。”李芝兰迟疑,“除傅将军要驻防,其余人要回晋阳去了。如今你和君侯六礼也走到纳吉,还要什么东西,就同阿母说。阿母一一替你备下。”


    临溪没有说话。


    “阿母也很舍不得你。”李芝兰不禁微微地哽咽了,“但……”


    临溪低着脸:“什么呢。”


    “但是恐怕没有更好的机遇了。”李芝兰心头纠结,“再想要更有权势的,只能去洛阳找了。那洛阳的权势,又旦夕翻覆,依旧护不住你。”


    临溪放下木箸,看向母亲:“阿母,其实那日……”


    李芝兰疑惑。


    她安静回望片刻,喉咙微滚了滚,最后只是道:“那日广陵散弹得不好。”


    “都过去多久了。”李芝兰笑了,“且那日,他可是喜欢极了你。”


    临溪点点头,垂下脑袋,乖巧用饭。


    她很怕会失望。于是提前告诫自己,父母已经待她那样好,是她期许太高。


    不能够这样高的。


    发呆到戌时末,望舒敲开房门:“女公子,有人找。”


    临溪想也知道是谁,再三深呼吸,系好大氅,提灯出去。


    他从别处赶来,一身风霜雪意,只于照夜白一旁,向她回过身。


    无声对望稍顷,商曜先开口。


    “我要去玉门关。”他看着她的眉眼渐渐被雪沾湿,“非你想要的海,眼下冰天雪地。但问你父亲,你不曾去过——”


    “我去!”临溪抢答,“我去。”


    他颔首,转身就要上马。


    临溪上前一步,脱口问:“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他站定了。


    微微侧身,抱胸看她,活灵活现的少年模样。片刻,一抬下颌:“姬临溪。”


    “女子爱听的那种,酥麻至肌肤生颤的甜言蜜语,我一辈子也不说。”


    临溪跺脚:“你——”


    他放下手,轻快万分:“就不说。你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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