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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心防

作者:应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除了第一天出门去武堂一趟,姬临溪连着好几日躲在家中,也不爱说话,只允许望舒每日按点送饭送水进内间,除却洗漱沐浴,其余时间就在房内,一点动静也没有。


    李芝兰忧心如焚,不知是不是哪里横生枝节坏了事。但翩翩说过没有发生什么,且姬昱遇上商曜,对方态度也更温和。


    姬昱试探问过,是否需要提前纳吉。时下姻亲,若是双方八字卜算结果不好,后续就很难再往下了。


    商曜近几日很忙碌,信使在姑臧和各郡之间跑断了腿,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在军营。难得回衙署取公文,听姬昱这么问,回过身瞧他。


    “寻常人家倒是无妨的,实在不合适,两相也好及时换人。”姬昱咳嗽一声,“但望君侯体谅。若是她去了晋阳,由君侯家眷主持卜算,结果不好,再孤零零回凉州来。这就有些……我为人父,不能不考虑周全。”


    商曜笑了一下。


    低头叠着简牍,语调平淡:“使君和夫人放心。大凶之兆,我也会娶。”


    他婚姻的八字卜算,结果自然是他说了算,大凶改大吉也不过一句话的事。父母长姊得他敬重,但无权干涉。


    这是晋阳城内事,他不和姬昱多说。


    姬昱愣了愣,连忙颔首道谢。商曜已经攥着军犊向外,他眼尖,瞥见好几卷是姑臧官属亲手绘制的羌人部落地形图,微微凝眉。


    晚间用饭,临溪依旧没有露面。姬昱心下奇怪,询问妻子:“翩翩又怎么了?”


    李芝兰抿唇,摇一摇头:“我也不知。”


    “这孩子好像有心事了。”她怔怔道,“也不同人说,就自己藏着。我看君侯近两日也没要见,真是让人发慌。”


    “他大约是有事。”姬昱倒不在意,男儿有正经事时,不见女眷才是对的,“你多去陪陪。总要让她开开心心出嫁。”


    李芝兰默然。


    提了灯推开房,内间一片漆黑,毫无声息。蹑手蹑脚走近,到了床边,轻声喊:“翩翩?”


    依旧没有回应。李芝兰这才察觉不对,连忙放下角灯,上前去抓女儿臂膊。手心传来不寻常的热意,惊愕一顿,慌张触摸额头,更是一片滚烫:“翩翩!”


    转身就往外叫:“夫君!夫君!”


    望舒和菀青先冲进来,李芝兰已有些动怒:“女公子生病,你们都不知?”


    菀青吓了一跳,本能回道:“女公子不让我们近身……”


    望舒已经转头,去取方巾打热水。


    姬昱跟着快步进来:“这是怎么了?”


    “高烧!”李芝兰吼道,“还不快去叫医士!”


    “这么晚了……”姬昱一顿,心中有数,掉头传了小厮,叫他快马去军营,托君侯遣军医来。


    李芝兰垂眸望着女儿紧闭双眼的面容,手心攥住她手心,许久没有说话。姬昱上前探了探温度,宽慰道:“别太担心。入冬时令易染风寒,叫医士来好好看看。”


    “我是……”李芝兰低落,“她连磕到腿都来和我撒娇抱怨的,这次一声不吭。”


    姬昱一怔。


    小厮到了城郊并州营地,虽拿出刺史府符节令牌得以入内,在帅帐外却被拦下。正是先前帮临溪安葬过府中人的杜师,持枪严肃道:“少主公在同几位将军议事。”


    “我家女公子高烧!”小厮连忙道,“她是同君侯议亲了的……”


    杜师一愣,犹豫了下,还是转身去通报。在帅帐外遇到更衣归来的邬逊,赶紧上前:“先生!”


    邬逊回头。


    “使君家女公子夜里突发高烧,想请军医去瞧。”杜师压低声音,“劳烦先生知会君侯。”


    邬逊沉吟,负手道:“小事情。你送军医过去就是。”


    杜师迟疑:“那……”


    “主公近几日有多忙碌你不知?”邬逊扫他一眼,“马上就要用兵,这会哪里有时间。你好生送军医过去,替女公子看好再来报。”


    杜师瞄一眼通明帅帐,点一点头,领命离去。


    姬昱夫妇在家中不过等了片刻,就见小厮领着军医匆匆入院。李芝兰顾不上,接到军医就往女儿房间去,姬昱却多问一句:“君侯没有一道来?”


    “送军医的将军说,君侯今夜一直在议事。”小厮如实回禀,“怕是抽不出空。”


    姬昱点一点头,侧身跟去临溪房里。军医已抬手搭脉,凝神把过脉搏,温和安慰:“夫人不必担心。冬季寒气入体,近几日又忧思过甚,以至一时高烧。待我开了药,好生照料就是。”


    李芝兰松了口气:“多谢医士。”


    这才想起看一看他身后,眼见无人,心下又坠了一分。她知道商曜大抵是那种极难拿捏的男子,平时又日理万机,就算喜爱,到底不许人恃宠而骄。却不想经过筵席一夜,竟还是连高烧也不来。


    再去看昏睡中的女儿,思及她近几日意志消沉,心情顿时便有些复杂了。


    李芝兰亲自守夜,寸步不离。


    商曜对此一无所知,专注盯着舆图,口中回复傅以存:“羌人亦为游牧部落,擅突击搏杀,不宜先发。”


    “那就只能把人骗来了。”傅以存扬眉,“佟复那个法子,我看可信。胡人勇猛,但缺脑筋。从前他和张广时常跟着何敞出入,他们想不到那么多。”


    韩朔摸摸鼻子道:“不可信也无妨啊。今年凉州这么冷,他们不来,根本没法过冬,迟早都是要来。”


    “你猜我留元椋在金城做什么。”商曜回身,笑了一笑。


    傅以存抬手:“你又搞什么鬼?”


    心念电转之间想起一个人:“等等。你非要扫羌乱,莫非是因为——”


    商曜道:“何敞毫无统帅之才。城阳王肯把他放在金城,不会是因妇人举荐。”


    徐砺走上前一步,低声笑道:“少主公怕不是议了亲后,自己预设女公子举荐阿弟担任重镇将领,发觉是一点都不能同意,一点情面不会给,就觉得不对。”


    韩朔咧开嘴:“好在那女公子没有兄弟。”


    商曜也笑,应了一句:“她是没有。”


    随后抬脸:“洛阳风雨飘摇,想来剧变就在两三年间,不会太久。刘煜这妻弟不堪重任,行事又暴戾恣睢,却有一桩好处。他喜结交羌人,同几位部落首领能够把酒言欢。”


    傅以存彻底明白过来:“想借兵。”


    “羌人原本也不止骚扰甘凉。”商曜颔首,“其部曲狠毒骁勇,十几年前才险些打进西京。假以时日刘煜若在河南败退,退守西京,有羌人倒戈护卫,未免不能成事。是以才肯留用何敞。这么多年,何敞始终拒绝配合姬昱养兵用兵的计谋,正因有刘煜暗中嘱咐,不可重创西羌。”


    他扯一扯唇,直接道:“长安是我要选的都城。轮不到他们筹谋。”


    “糊涂。”邬逊这时开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留着羌胡,岂非引狼入室?”


    “先前少主公力主诛杀何敞,我其实是不赞同的。待刘煜在洛阳接到消息,一定不会轻易揭过。”邬逊沉吟,“不想还有这么一层渊源。倒是杀得痛快。”


    “只杀一人无用。”商曜道,“羌人离西京太近,不毁其根基,来年就又卷土重来。届时我们远在晋阳,未必赶到。”


    “主公放心。”傅以存挑一挑剑穗,“烧当先零,只要敢来,一道诛灭。”


    “会来的。”商曜垂首,收整军简,“佟复这个人是有作为的。且他也明白,将妻儿前程交到我手里了,再出尔反尔,我全都杀。”


    徐砺和韩朔对视一眼。


    “少主公……”还是傅以存开口,“果然只对姬使君一家仁厚。”


    邬逊瞥他一眼。


    商曜语调又有些冷:“他只需老实做事,妻儿在晋阳的宅子都会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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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以存耸肩:“姬昱什么都不必做,就死了个毫无亲缘的义子,姑臧和州牧都保住了呢。”


    邬逊咳嗽。


    不想商曜心情好,连这话都答。低着头,微微玩笑道:“会生女儿也是本领。”


    帐内大笑。


    邬逊走时几度侧目,还是没有多说,只领徐砺一道离去。已过亥正时分,商曜独自点灯读简,外头杜师请见:“主公!”


    “进。”


    “回少主公,军医归了。”杜师以为邬先生至少会提及看病一事,就自然而然说明,“说女公子没有大碍,只是冬日伤寒,明早就能退烧……”


    商曜倏地抬眼。


    杜师被盯得不自在:“主公?”


    商曜已起身穿衣,语气些微不悦:“怎不早些来报。”


    “我报给邬先生了!”杜师忙道,“主公今日军务繁忙,先生才不让打断。不过我即刻就送军医去了使君府邸,确认过女公子状况。并无大事。”


    商曜一顿,自顾穿好袍服,捡了氅衣,大步向外:“今后她的事,统统报我本人。”


    杜师愣了一下,连忙叫上亲兵跟行。


    临溪被叫醒喂了药,只是身上疲乏头脑昏沉,靠在床里休息。李芝兰忙前忙后,抱回一床厚被褥:“多盖些。”


    坐下后又关切问:“身上还难受吗?”


    “好些了。”临溪将热方巾交给望舒换洗,垂首答话。


    “阿母不知宴饮那日发生何事。”李芝兰替她擦一擦额头,“你有心事,要同阿母说。”


    临溪侧过脸。


    “我猜大约是同君侯相关。”李芝兰轻轻一叹,“你今日高烧,你父亲特意去请人家的军医。医士是来了,也很是尽心,但本尊没有露面。阿母一下子明白,为何翩翩明明有所心动,却依旧百般顾虑。”


    临溪鼻头瞬间酸了。


    母亲终究是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倘若她真不想,可以连抚琴也不去;如果真的那么讨厌,不会在那种热切缠绵里沉沦。


    “可是……”李芝兰也不知该怎么安慰,“男子到底没有十全十美的。”


    临溪抬臂,以手背抹了抹眼睛。


    “也或许是军中有事耽搁——”


    “夫人!女公子!”菀青在外头唤,“有人来了。”


    李芝兰一愣,临溪倏地转过脸,直直望向外间。意识到李芝兰还在,又立刻低头不语。


    李芝兰心中越发明白,摸摸她脑袋,轻声道:“好事。还是好事。晋阳那么远,喜欢总比不喜欢好。”


    起身出去,见姬昱已经亲自迎到院里:“辛苦君侯夤夜前来。”


    商曜只温声道:“听闻翩翩高烧,是以想瞧一眼。”


    放在洛阳是万万不能够这样行事的,但在姑臧这种边陲之地,又定过亲,礼法早就压不住什么。李芝兰自然放人。


    望舒留在房外,细心关上门页。


    临溪抱着被衾,脸埋进去,哑声开口:“谁许你来?你这竖子。走开!迟来不如不要来。”


    “几日不见,女公子怎么不神气了。”他口中这样戏谑,上前扯开被角,即刻解释要害,“非我不来。今夜议事,他们得了消息,只送军医来看,并未报我。”


    临溪手腕松了一分。任他将她脸露出,软软包提在掌心:“怎么病了。”


    “要你管?”她这都照犟不误,可惜身体做不得伪,被他一抱就乖乖倒进肩头,“你当心点吧!叫我染了风寒,哪里也去不了。自讨苦吃,我不负责。”


    “还没做一定能染风寒之事。”他望她眉眼,见额角都烧出红晕,心下一柔,不想再吵嘴,下命令,“好了。让我抱。”


    她绝对是还要再闹的,要么竖子,要么走开,要么你滚。


    不想话音落下,临溪抬手就圈住他颈项,手腕的冰凉贴住颈间温热。脸颊一仰,靠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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