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无限流13 “不要在这里。”
聚会没有结束, 郁宴先喝醉了,提前和谢鹤年上了慕容藤预留的房间。
房间视野开阔,入目是一个留着落地阳台的卧室, 第二轮烟花再次被点燃, 在天空炸开的一瞬间楼下的人爆发出欢呼, 临近十一点, 留在底下的都是些平时就能喝也爱玩的, 现在已经商量着结束之后要不要转移阵地。
郁宴醉醺醺地坐在床上晕了半天,隔着灯光看谢鹤年的脸都看不真切,他似乎也喝了一点酒,少年素来冷清的面容在灯下宛如冬雪初融。
他走过来, 抬手随意地拨了拨郁宴微湿的头发, 仰头的动作给郁宴茫然泛着颓红的眼睛赋予了一种莫名的色气,就连缓慢地睫毛眨动也像是催眠。
他抬手,拇指压住郁宴的唇, 将醒酒的药片摁进温热的口腔, 郁宴的眼神终于有一瞬聚焦,下意识抿了下他的手指,柔韧细滑的舌头无意识舔了一下他的指腹。
谢鹤年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郁宴却听见空气中, 他呼吸的频率比刚才缓重许多。
他歪了歪头,温顺地将药片咽下去, 然后微微张开口,吐出一点舌头给谢鹤年检查。
谢鹤年眼神在触及他的舌尖时沉了几分,他闭了闭眼,猛地将手指从郁宴唇边抽出来,将郁宴推开几分。
几秒后, 他才问:“还清醒吗?”
郁宴退开身体,抱着身后的枕头,眨眨眼,嗯了一声。
谢鹤年打开衣柜找了找,竟然从里面找到了没有拆封的新浴袍丢过来,言下之意十分明确,去洗澡。
郁宴缓了缓,感觉酒意已经压下去几分,慢吞吞抱着东西走进浴室里。
他脑子运转得慢,路过谢鹤年身边时,完全没想过多看谢鹤年一眼,于是直接错过了谢鹤年藏在凌乱碎发下赤红的耳尖。
谢鹤年一脸抽出两张湿巾,蹙着眉,略显焦躁地擦拭手指,一直擦到指节被磨红才停下。
他松开手,接触到空气的拇指火辣辣发烫,仿佛还停留着刚才湿润滑腻的触感,指尖都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他看着对面玻璃上反射出的、自己眉眼冷彻的样子,烦躁地将湿巾丢进垃圾桶里。
“有病。”
他气急败坏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骂了一句。
拿起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又下单了十包中药。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48%]
郁宴踏进浴室,花洒落下淅淅沥沥的热水,周围很快被飘腾的雾气遮盖,他按下沐浴露,戴在手上的系统手表突然亮了下屏。
这是他们队伍内部的联络群,一些可能会暴露玩家身份的信息都是通过系统手表的联络群直接交流。
他心不在焉地点开,却在扫过群里文字的时候瞬间清醒。
—程二:郁宴你现在在哪里?
—程二:看到玩家信息了没有?
—程二:我们身份暴露了
当时他正在外面,没有回复。
几分钟后,程二又发来语言。
—程二:你暂时安全,先想办法苟着
分班之后直接把副本各个玩家的队伍拆散,加上后来郁宴被张衡带头孤立,所以他和其他玩家的沟通很少,一心想着怎么攻略谢鹤年,几乎没怎么关注过其他人的情况。
看到这几条留言,他点开系统手表自带的副本信息。
【副本名称:《艾瑞克斯学院》
难度:SS
玩家人数:45人
当前存活天数:10/40天
当前在线玩家人数:15/45人】
……15人?!
怎么突然少了这么多?
明明两天前郁宴看的时候,还是40人,其中五个人还是张衡那个被关在游泳馆的小队。
短短两天,就少了25个人,他们做什么了?
[身份暴露了]
003能够联络到其他玩家的系统手表,观测到具体情况,[还记得那个帖子吗?一开始,程二借那个贴子迅速打进了艾瑞克斯的内部群,但是昨天晚上,谢鹤年和慕容誉直接把帖子给封了]
封贴之后,直接显示了个人信息,挨个警告。
似乎是一个玩家身份暴露,欧阳箴顺藤摸瓜,所有和他有过联络的玩家一起被牵扯了进去。
程二作为贴主,在封贴的那一瞬间就意识到不对,和宋大连夜逃出了住址,这才免于一难。
郁宴忽然想起刚才欧阳箴到阳台找谢鹤年,多半就和这群玩家有关。
—郁宴:你们现在在哪?
—程二:还在躲
—程二:谢鹤年是关键NPC,你先找个办法稳住他,看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信息
程二说的很笼统。
—程二:之后有机会我们会来找你
郁宴定了定心神。
他能在无限流世界里活到最后,也不全靠程二和宋大护着,更靠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十分明确的认知。
这个时候他去按程二说的试探信息,无疑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他怎么可能比谢鹤年还聪明呢?
还不如直接装傻,反正做到做了,先抱住谢鹤年这条大腿再说。
郁宴把花洒关掉,心一横,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放轻脚步,爬到床上,慢慢靠近谢鹤年。
谢鹤年早早在镜子的倒影里看见郁宴,但抱着要观察的心思,并没有立刻拆穿。
他知道每次玩家进入副本之后,系统会发布什么任务——攻略隐藏NPC。
郁宴靠近他多半也是为了这个。
想要出去很简单,他配合郁宴玩几天无聊幼稚的爱情游戏,在学校拉拉小手,互诉衷肠,然后他装作被郁宴迷住,假装郁宴攻略成功,把线索给他,让他离开。
无非就这么回事。
这对活了几百年的谢鹤年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他敛下无动于衷的冷漠神色,偏头朝郁宴看去。
浴袍被系得很宽松。
他跪在雪白的被子上,挑开的桃花眼灼灼生辉,艳色无边,浓郁的颜色给简约系风格的房间都带来几分生动。
“看我干什么?”
郁宴半跪着坐在床上,靠近的时候可以闻到淡淡的柠檬沐浴露味,他笑着从谢鹤年旁边的床头柜拿起手机,低头点了两下,示意谢鹤年,“看烟花啊。”
第三轮烟花升起,郁宴拿起手机拍照,谢鹤年却只看见他眼尾的淡淡红晕,像桃花的花瓣。
郁宴固定好角度,刚调整好参数,点开视频的录制键,面前的屏幕突然被手抬手捂住。
他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谢鹤年将手机从他指尖抽走。
郁宴顿了顿,偏头看向他。
谢鹤年想和他制定一下情侣守则,毕竟不管怎么说,郁宴现在的身份还是一名高三学生,他迟早会送郁宴离开这里,所以,决定不能让郁宴的成绩因为感情而受影响。
可是下一秒,郁宴的手指落在他的眉眼,似乎是会错了意,他的指尖从眉眼滑落到鼻尖,再到喉结,最后勾住谢鹤年的领口。
“不看烟花了吗?”
他挑了下眼,露出一个谢鹤年完全陌生的,与清纯面孔截然相反的笑,很轻,连酒窝都没有露出来,却出乎意料的抓人。
“那……”他低头,声音也轻轻落下,和吻一起落在他的唇上,“看我吧。”
谢鹤年的瞳孔缩了一下,抬手想要把他推开,却又想起什么。
——既然郁宴和他是同一个人,那郁宴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他沉默半晌,终于笑了一下,他漫不经心地将眼镜摘下来,锋利冷淡的脸上微挑的眼尾竟然有一点别样的魅惑感,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个笑,郁宴的心跳第一次乱了拍,呼吸急促起来。
他说不上这种笑给他带来的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只是这一刻开始,谢鹤年给他带来的刺激已经非同之前。
谢鹤年抬手把灯关掉,昏暗的黑影里,他急剧的偏头喘息了一下,在闭眼的时候,脑子里竟然出现了另外一张脸。
——被谢鹤年的微笑勾起的,在梦里出现的那张属于几年之后的,他的脸。
空气中的呼吸陡然颤了起来。
谢鹤年诧异地抬头看了郁宴一眼,没想到只是轻轻触碰,都已经敏.感到这种地方。【脖子以上】
郁宴的腰清瘦细韧,细细的汗水浮在皮肤上,尚且年轻、青涩。
谢鹤年听见他低低发颤地啊了一声,声音短促而动人,隐忍的哭腔带着哑,被压抑得厉害。
床上的被子很快滑落了大半。
落地阳台的玻璃上,一只手无力地从床上跌下来,皮肤下若隐若现的黛色血管被刺激的暴起,那张天真清纯的脸,终于蒙上了另一种颜色。【脖子以上】
谢鹤年紧盯着他的脸,想起不久前吃过的樱桃。
嫣红娇嫩,一咬开,汁水比他想象得要多很多。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52%]
凌晨四点,谢鹤年从房间推门出来,楼下等候多时的管家立刻放轻脚步迎了上来。
谢鹤年心情难得不错,懒洋洋嗯了一声,转而抱起昏睡的郁宴推门进了主卧。
管家低头,视线里雪白的脚踝一闪而过,脚腕扣着密密麻麻的指痕,踝骨的位置更是落了几个牙印。
他神色恭谨地敛下眼神,等谢鹤年离开,才示意身后的人进房收拾。
谢鹤年向来不喜欢私人空间被打扰,像今天这样把名下的别墅借给慕容藤开聚会,更是几百年来的第一次,管家不消多想,就能揣测到他怀里的人身份不一般。
清爽的风从半掩的窗外吹了进来,驱散室内沉闷的空气,一抹夕阳穿透紧闭的窗帘缝隙,正正好落在郁宴的眼睛上。
他睁开眼,对着全然陌生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喉咙好痛。
眼睛好重。
浑身的肌肉因为过度拉伸和运动而酸痛。
好奇怪。
明明之前在休息室已经和谢鹤年来过一次,为什么这次比那次还要痛!
郁宴从床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下午五点多。
一只手横在他身侧,将他整个人拦腰抱住,像是抱娃娃玩偶一样的手法,让他很难挣脱。
郁宴看着旁边谢鹤年沉睡的侧脸,想了想,没有打扰他,自己随便在床边摸到几样东西打发时间。
谢鹤年睁眼醒来,听见旁边传来什么东西倒下的声音。
他愣了一下,别过头,看见郁宴半趴在他旁边,被他紧紧揽着不能离开,于是安安静静拿byt铺成好几排玩消消乐,碰到味道一样,就可以自动消除,蝶翼一样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层阴影。
撑着下巴专注的样子很纯,松垮的浴袍下却是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深浅红痕。
谢鹤年还没意识到,手先一步捏住郁宴的脸。
只是短暂一秒,他又把手松开。
谢鹤年避开视线,不再看他,随便挑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昨天晚上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郁宴挑了下眉,眼里闪过几分兴味,还没开口,又听见谢鹤年补充:“感冒还没好,需要多喝两幅,巩固一下。”
“只是感冒药啊?”
郁宴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失望。
“不然你还希望吃什么药?”
谢鹤年扫他一眼:“你又没病。”
谁知,郁宴问:“没病不能吃药吗?”
谢鹤年有些莫名,紧接着,郁宴抬起脸,就这么毫无遮拦地看着他说:“可是昨天那些东西在我体内待了很久哦,会怀孕的吧。”
谢鹤年一愣。
郁宴又露出无辜的表情,顶着清纯的一张脸,用很寻常的语气说:“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躺着看你吗?”
“因为那个东西一直在往下流。”
谢鹤年的眼神暗了暗,眼睛眯起来,看了郁宴一会儿,然后轻声问:“那怎么办?”
郁宴只是弯起狐狸眼:“想看看吗?我下面没穿——”
话到一半,他被谢鹤年居高临下地掐住脸,就这么吻了上来。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55%]
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夜色渐沉,楼下早早备好的晚饭热了两遍,近十一点才等到两位主人享用。
周末剩下的时间,郁宴没能回家。
谢鹤年竟然直接带他出门,把这个城市最繁华热闹的景象看了个遍,从高级商场、游戏厅到特色建筑,日落的时候,他们坐缆车站在山顶最高处的时候,郁宴往下看,整座城市像蒙着金子一样灿灿生辉。
最后一个晚上,他们去看了电影。
一个爱情喜剧片,男女主骗来骗去,最后兜兜转转,又以最真实的自己相见的故事。
郁宴想起自己一开始接近谢鹤年就是为了攻略他,看这部电影还有些心虚,他在暗影里偷看谢鹤年的表情,发现谢鹤年竟然看得格外认真。
郁宴悄悄问他:“这部电影好看吗?”
“很俗套。”谢鹤年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要不是和你出来,我不会看这种无聊的口水片。”
“那你为什么看的这么认真?”
谢鹤年想了一会儿:“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电影了。偶尔看看也不错。”
郁宴想也不想:“那以后我们可以经常一起来看。”
谢鹤年没说话,眼神好像在黑暗里温柔了一点,他抬手捏了捏郁宴的脸,轻笑了一下,用很随意又很笃定的语气说:“你会离开的。”
郁宴心里沉了一下。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谢鹤年早就看出他的身份了?在试探他?
“我不会的。”他表心意似的在黑暗中抓住谢鹤年的手,暖融融的温度从他的手上传递过去,很快捂暖了谢鹤年的掌心,他撒娇地朝谢鹤年抿出一个酒窝,“我要一直陪着你呀。”
谢鹤年懒洋洋嗯一声,没再看他,转头继续看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郁宴借上厕所的由头,离开了几分钟,大概观察了一下电影院的布局和构造,又借买电影票的理由,和前台的小姐姐简单聊了一下。
他观察地很仔细,但面对对方的时候,竟然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
——就好像对面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003.”
[嗯?]
“你说,那些留下的玩家,有没有可能变成NPC,以另外一种形式,在这里继续活下去呢?”
003想了想,只说:[艾瑞克斯学院的樱花开的很好]
郁宴:“……”
他想起那个被分裂成怪物、彻底失去理智的特招生,瞬间回到了现实。
下楼的电梯运行得很慢,透明的材质可以俯瞰楼下的一切景观。
郁宴视线里,人群中随处可见带着亮绿色马甲到处走的人,他凑近了看,几乎视线所及之处,都有绿马甲的出现。
“他们是干什么的?”
郁宴指着绿马甲,转头问谢鹤年。
谢鹤年抬眸看了看:“抓人。”
郁宴脊背一僵,还是问了下去:“抓什么人?”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瞳孔发黑却故作镇定的样子,真的像一只受到惊吓之后呆住的小狗,谢鹤年都有些不忍再过多恐吓他。
“这里并不是经常太平。”
“总是有很多自以为是的玩家打乱我们的生活,”谢鹤年不紧不慢地说,“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到那些人,然后抓住他们。”
“他们逃走了怎么办?”
“逃不走的。”
谢鹤年微微勾了勾唇,见郁宴的眼神开始飘忽,就知道今天的敲打已经初见成效,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望向郁宴,“艾瑞克斯学院是被潜伏的主要重地,所以,除了我,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本来就没必要在意任何人。
他才是郁宴的攻略目标,想要离开,郁宴只要把所有注意放在他身上就好。
郁宴应了一声,一连喝了两口冰可乐压惊。
“他占有欲好强。”郁宴说,“你们系统数据真的没有问题吗?我感觉他现在超爱我,爱到生怕我离开他。”
003:[……什么?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郁宴:“你听听他说的话,听出了什么?”
003:[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对你的精神恐吓与胁迫?]
郁宴老神在在地摇头:“不。”
“是一个患得患失,生怕再次被抛弃的小可怜鬼。”
出电梯时,郁宴主动牵住谢鹤年的手,掌心温热,据说这里是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在谢鹤年愣住的表情里,他笑眯眯的说:“知道了,我不会逃走的。”
一张三天后的电影票落入谢鹤年的手中。
“下次再一起来看电影吧。”
谢鹤年反应迟钝似的,几秒后视线才从郁宴的脸上移开,落在手心的电影票上。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57%]
*
重新上课,教室的人果然少了几个,可是其他人都满脸漠然,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劲。
张衡和程二空出的位置很快被另外一批醒来的学生给占据。
艾瑞克斯就像一个永远恒定的容器,永远保持着同样的学生数量,消失一批,很快又有新的一批进来,源源不断,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课间的时候,郁宴绕最远的路将几个安插过玩家的教室都巡视了一遍,隔着窗户,他和几个幸存的玩家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彼此的心都安定了许多。
没有被落下,也不是孤身一个人。
郁宴没有和他们说话,但心里却实实在在因为对方的存在而松了口气。
体育课,郁宴已经习惯了偷懒坐在台阶上,帮伊丽和她的朋友们计分数。
这个位置很好,稍微一抬眼就可以看见谢鹤年和男生打球。
郁宴以前不知道羽毛球是爆发性那么强的一个运动,球拍在碰到羽毛球的一瞬间发出巨大的声响,谢鹤年总是姿态轻巧地游走在羽毛球可能出现的每一个角落。
敏捷而迅速,出拍毫不犹豫,半节课下来,对面的男生累的气喘吁吁,他却只是流了一点汗,眼神很淡,看上去很从容。
被轮换下来的伊丽坐在郁宴旁边,正大光明地说:“看不出来,谢鹤年的体力那么好。”
郁宴本来看得津津有味,听见伊丽的话,突然看不下去了,转头故作专注地盯着面前数分数。
伊丽很体贴地在旁边给他扇风:“你很热吗?耳朵全红了。”
郁宴下意识抬手捂了捂耳朵,随口应付过去。
但他其实不是热,只是对谢鹤年恐怖的体力深有体会。
真的超好。
爆发力也很强。
003忍无可忍:[别回味了宿主]
再说,它又要关小黑屋了。
郁宴无辜地眨眨眼:“我看你实习了几百年,一直没有X生活吗?是不想还是工作强度太大?”
003:[……你冒犯到我了]
郁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才回过神,旁边伊丽突然站起来,挡住他侧面的视线,临起身时还拽了他一把。
“怎么了?”
郁宴不明情况地看过去,羽毛球刚好落在谢鹤年的球拍,他挥拍出去,却直接从另外一个球伴的拍子飞出,重重打在对方身后的一个一直低着头的男生身上。
那个男生猛地抬起头,郁宴眼瞳一缩,看见他的脸分成上下两半,滴滴答答往下淌着口水。
又是一个分化成怪物的玩家。
周围的人惊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以那个人为圆心迅速散开。
那个人在人群中扫了一圈,猛然回头,眼神死死锁定住郁宴,凶狠地朝他跑过来:“——郁魇!”
郁宴听见自己的名字,心头跳了一下,怪异的感觉再次浮了上来。
幸好,那个人很快被匆匆赶来的保安给制住。
只见保安对着那个人喷了什么东西,“怪物”很快失去意识,瘫软下来,被人抬走。
郁宴站在原地,盯着地上怪物留下的一滩水渍,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
伊丽在旁边关切地拍了拍他,安慰道:“你刚来,可能不太了解,总是会有一批不怀好意的人自称玩家潜入我们学院,他们都是死人,身上带着病毒,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动变成这副鬼样子。”
她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都是他们搅得我们不得安宁,这群怪物都该死。”
她的安慰很有效果,郁宴的表情比刚才更白了几分。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躲在角落里看那群保安怎么处理这个“怪物”,不出所料,他过去的时候,怪物原本Q弹的身体迅速热化为一滩水,被淋在学校四处可见的樱花树下。
郁宴用身体挡住摄像头,拿出手机将面前的景象录了下来。
那群保安十分警惕,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在他按下录制键的瞬间倏而回头,郁宴呼吸一顿。
幸好,草丛里跳出的一只猫很快替郁宴把保安的注意吸引过去。
保安巡视一周,重新拎起水桶。
郁宴屏住呼吸,放大屏幕,想要看清水桶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一道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
“——在录什么?”
他吓一跳,手机从手上滑了下去,视频录制的页面明晃晃摊在地上,屏幕之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替他将手机捡起。
谢鹤年背着羽毛球拍朝他走过来。
刚才拿球拍击打那个怪物时,他神色凌厉而冷漠,击出的力道比之前每一次挥出还要用力,现在的表情也没有好看多少。
郁宴抿了下唇,不自觉后退一步,脚后跟抵着身后的墙壁。
谢鹤年的脚步在他面前停下,视线掠过他的脸,停留几秒。
只要谢鹤年一点开,他玩家的身份暴露无遗。
郁宴心跳加快,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可是他只是低眼看了看手机页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糖纸:“嘴巴张开。”
郁宴盯着他看了两秒,听话地乖乖张开嘴。
谢鹤年把糖塞进他嘴里,顺手停止视频录制,再抬头,郁宴像是吓蔫的鸡崽,抓着糖棍抿着糖,眼神忐忑而小心地看着他。
这种感觉有点新奇。
谢鹤年慢悠悠当着他的面将手机解锁,点开相册。
余光里,郁宴抓糖的手用力了几分。
他挑了挑唇,略顿了一下,才继续点开一个视频。
指尖碰到屏幕的瞬间,郁宴突然破罐子破摔似的,抬手将手机推开。
“别看了——”
他的手指一晃,不小心拨动到某处进度条,一声惊喘从手机里溢出来。
——那天晚上竟然没有把视频关掉。
郁宴的眼睛倏而睁大,手忙脚乱地偏头要抢手机。
谢鹤年看他惊慌地把声音关掉,心情颇好地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
郁宴朝他看过来,眼睛湿漉漉的可怜。
谢鹤年还没开口,郁宴抢先说:“不要在这里。”
他紧张地推了一下谢鹤年,结结巴巴道:“到、到主席室去。”
谢鹤年想,难道他眼里有欲.望吗?郁宴为什么总是这样误会他?
可是拒绝的话他竟说不出口。
第62章 无限流14 濒死的感觉超——刺激哦……
天气沉闷, 中央空调的运作声悠悠在空中流转,休息室的门紧闭着。
一个多小时之后,才打开了很小的缝隙透气。
为了哄郁宴声音小一点, 一颗糖吃完, 谢鹤年又给他重新塞了一颗糖。
“好吃吗?”
谢鹤年的声音从拿到缝隙里传出来, 似乎懒洋洋的。
另外一道声音犹豫着, 似乎感受了一下味道, 才说:“橙子味。”
橙子味的糖齁嗓子,郁宴咬着糖棍,喘息不上不下地梗在喉间,他跪坐在谢鹤年的腿上, 抓住谢鹤年滚烫的手。
明明一切才刚刚结束, 可是他的呼吸却比刚才还要急促太多,谢鹤年将衣服送到他唇边,要他乖乖咬着, 作乱的手却让郁宴忍不住弓身, 打在脊椎的电流感让他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
他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扑棱着,脸上白里透着红。
红着眼睛,咬着衣服,毫无威慑力地说:“别摸了。”
说话的时候, 衣服也掉了下来。
谢鹤年于是配合地放过了他挺起的胸口,转而轻轻拿起糖棍。
郁宴眼里有些疑惑, 以为他想吃糖,将嘴张开,可是唇边的糖棍只是转了转,抵在他湿润的舌尖点了两下。
他本能地追着糖棍舔了舔,那根糖又被拿开, 捻着他的舌尖滑了一下。
郁宴唔一声,被痒意麻的眯了下眼睛,手下不由自主攥紧谢鹤年的肩膀,他难耐地想要咬住糖棍,却被谢鹤年掐住下巴,继续轻描淡写地用糖棍挑逗口腔,把玩着他的舌头。
他舌头酸的厉害,口水不受控制地顺着下巴淌下去,大腿本能收紧,短短几分钟,只是吃糖,都能被玩的抖了又抖。
如果不是谢鹤年,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那么多敏感的地方。
“不要玩啦。”
他抖着嗓子,尾音都在飘,小声央求地叫谢鹤年的名字:“谢鹤年……”
“嗯?”
谢鹤年控制着糖棍进来,抵着他的舌根,让他眼睛发酸,又勾着舌尖最痒的那一点挑了一下。(脖子以上)
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脊椎涌上来。
只是几分钟,他泪眼模糊地又一次绷紧腰,难堪地抖了起来。
谢鹤年却好像对他的失控和听话满意极了,温柔地拿大拇指揉了揉他发酸的下巴,然后凑过来,安抚般吻住他。
一切结束,郁宴脾气再好,也被玩得气哭了,眼泪珍珠成串似的滚下来。
哭了几分钟,身下黏黏腻腻的感觉反而越发清晰,清楚地告诉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被人玩着舌头……了。
红意迅速从耳朵蔓延到整个脖子,敞开的校服衬衫下,就连锁骨都泛着红。
不知道是哭的还是羞的。
过了半天,郁宴才从余韵缓过来。
“33.”
他趴在谢鹤年的身上,语气带着几分倦懒:“你真的不能变成人吗?”
才从小黑屋放出来的003有些茫然,它看着郁宴哭红的眼睛,猜他刚才是不是度过了身心煎熬的一个中午。
为了任务牺牲到这种程度,它都不由敬佩郁宴的隐忍了。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郁宴说:“真的很爽。”
003:?
003:[那你哭什么?]
郁宴不在意地碰了碰眼睛,淡定地说:“我泪失禁。”
刚才被的玩的时候确实很屈辱啊,但事后想想又挺刺激的。
这样都能让他爽到,算谢鹤年有本事。
003:[……]
他去浴室简单清洗了一下,出来的时候,谢鹤年已经在外面处理事情了,手机就放在床头充电。
郁宴还没来得及高兴几秒,点开相册,才发现刚才在外面录下的视频被谢鹤年删掉了。
连同那天晚上的视频一起。
他对谢鹤年的备注也变了。
最开始是郁宴自己写的,他早就猜到按谢鹤年可能会翻备注,于是故意讨巧卖乖地改成了:谢鹤年哥哥
被谢鹤年一改,现在变成了:A谢鹤年
他还自己把自己置顶,放进了特别关心。
明明那天晚上叫哥哥的时候,谢鹤年的反应很受用,那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郁宴有点搞不懂他。
“谢鹤年肯定已经知道我是‘玩家’了。”
但他竟然没有生气,也丝毫不意外。
[他当然知道。毕竟他%^#&]
好的,又被屏蔽了。
003整个汤圆都麻木了,说出口的话改了一改,最后变成:[反正他一开始就知道了]
“那他肯定也知道我要攻略他。”
[离开副本的任务不就是攻略隐藏NPC,获得线索吗?他知道也很正常]
郁宴话锋一转:“那他为什么还不给我线索?都攻略到这种地步了!”
玩家在每一个副本停留的时间是有限制的,虽然任务的时限是40天,但事实上,30天之后,玩家就会开始慢慢被同化。
而现在,距离郁宴进入副本,已经过去了16天。
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003试探:[要不然,你再多睡几次?]
郁宴郁闷地抬了抬手:“和睡不睡没关系。”
资料收集进度也已经很久没有变化过。
郁宴在想,会不会是因为谢鹤年被太多人攻略,这种平和顺利的爱情不能够完全打动他的心?
就像003最开始解释的资料收集进度,也并不单单包含爱意,还包含各个维度的情绪。
想到这里,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闪过。
“33.”郁宴又开始思考,“你说,要是想办法让谢鹤年恨我的话——”
003:[那你会死]
郁宴:“……”
郁宴:“那要是我半路逃跑……”
003:[宿主,这个主意很好,但你下次还是别思考了]
郁宴丧丧地:“就那么不靠谱吗?我明明不笨啊。”
003:[聪明人不会想到靠男朋友恨自己来完成攻略]
顿了顿,又补充:[也不会想到攻略到半路靠逃跑增加感情]
郁宴:“……”
明明就很天才!
唉,003还是太保守。
*
郁宴自己的裤子不能穿了,他随便在休息室找了一条谢鹤年的校裤。
从休息室里出来,谢鹤年正在沙发上烧水,中药包那种浓郁的药味很快飘满了整个办公室。
一开始,郁宴还以为谢鹤年是泡给他喝的,谁知道,谢鹤年竟然自己两三口喝完了,还全程面不改色。
郁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烦躁地挠了挠头,把话咽了下去。
他坐在沙发上沉默的玩了半个小时手机,依旧和之前一样,等谢鹤年处理完文件,再一起离开。
谢鹤年好像有皮肤饥渴症一样,老是捏一捏他的脸,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要捏红捏烂掉,谢鹤年才大发慈悲地把手松开。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60%]
“坏了,33.”郁宴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对003说,“谢鹤年好像有病一样。”
003:[???]
郁宴长长叹着气,很悲哀地说:“他肯定知道我是玩家了,我早就暴露身份了,但他就是故意捉弄我。”
“他的癖好也很奇怪。”
“我感觉再待下去,他会把我给锁起来。”
003:[那你现在什么感觉?]
郁宴沉吟半晌:“很害怕。”
刚才是真的害怕。
他认真地想了半天,终于冒出一个想法。
“你说,我是不是趁早跑掉比较好?”
003沉默了很久,用一种过来人历尽沧桑的前辈口吻道:[那你真的会死掉]
郁宴:“……”
之后一连几天,郁宴都没有午睡。
谢鹤年总有办法把他玩的很狼狈,然后在事后非常准时准点地给自己泡中药。
郁宴看他喝了几天,眼神越来越奇怪。
终于有一天,谢鹤年喝中药之前,他再也忍不住,眼巴巴凑过去。
谢鹤年动作一顿,侧头朝他看去:“怎么?”
郁宴爬过来,眉眼还带着一点餍足的媚气,跟没骨头的小狐狸一样趴在他肩膀上,期期艾艾问:“原来中药还可以补肾吗?”
谢鹤年愣了一下。
他凑到药包面前,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你不要光一个人补呀,给我也补一补吧?”
谢鹤年:“……”
看他实在想喝,谢鹤年也没拦着,将热好的中药包递过去,顺便给他插了个花里胡哨的吸管。
郁宴满怀期待的抿了一口,脸霎时变了颜色。
郁宴犹豫了一下,问他:“你喝的时候觉得苦吗?”
谢鹤年:“一般。”
郁宴表情大变。
这几天他总是喂郁宴吃糖,被加热的中药苦到是很正常的事。
他正想说话,就看见郁宴一下红了眼睛。
“完了。”
郁宴含着眼泪,很悲哀地说:“怎么会这么苦。”
他字字沉重,满眼绝望:“难道我已经肾亏到这种地步了吗?”
谢鹤年唇线平直,眼里却还是没忍住,闪过一丝笑意。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62%]
郁宴更绝望了。
“33,我还是想跑。”
再不跑,他会因为肾亏活生生在休息室死掉吧?
003:[不是很爽吗?谢鹤年很有本事]
郁宴叹了口气:“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003:[……]
他认真地说:“我再等8天,要是他还不把线索给我,我就要闹了。真的。”
[闹什么?]
郁宴:“分手。”
*
订好的电影票在周三的晚上。
谢鹤年让人在电影院办了卡,郁宴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但应该不会太少。
“两份大份爆米花,两杯大可。”
空气中溢满了属于爆米花的幸福甜香,郁宴紧盯着刚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爆米花,等前台服务员帮他打包。
他和谢鹤年都不爱吃爆米花,但这家爆米花很香,郁宴望着透明柜,馋的心痒痒。
那位戴着口罩的服务员却半天没动。
“你好?”
郁宴疑惑地又说了一遍,“麻烦帮忙打包——”
“小晏。”
熟悉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郁宴后脊紧绷了一下,下意识往谢鹤年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幸好,谢鹤年正和人打电话,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常。
放下心,他才看清面前服务员的样子。
戴着口罩,但露在外面的小麦色皮肤和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是宋大。
他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压低声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宋大抬手抓住他,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带着爱慕和怀念。
“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我不想你。”郁宴说,“你赶紧走,被谢鹤年发现,他会生气的。”
“你就这么在意他?一个普通NPC?”
郁宴愣了一下。
“我们都被他给骗了!”
宋大哑着嗓子说:“真正的隐藏NPC是一个已经消失多年的玩家,被队伍抛下之后,他在游戏里东躲西藏,只有攻略那个人,我们才能复活回家!”
他咬牙切齿:“谢鹤年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们!”
“我和程二的系统手表在离开学院之后,很快失去了信号,但是我们找到了上一批进入游戏的人。”
“谢鹤年只是为了麻痹我们,把我们困在游戏里,40天时间一到,我们都会被同化变成怪物。”
——怪物。
郁宴亲眼见过的,出现在学校里,被大家见怪不怪、态度嫌恶的丑陋东西。
宋大说完,远处的谢鹤年似乎往这里看了一眼。
郁宴脸色微变,赶紧挣开他的手,后退两步,提醒道:“爆米花。”
宋大惊醒似的,在谢鹤年赶来之前,匆匆低下头,将打好的爆米花递到郁宴手里。
郁宴捧着温热的爆米花,在爆米花里找到了一枚钥匙,趁谢鹤年不注意,他将钥匙放进口袋里,一时不知道应该信谁。
这次的电影是个喜剧片,谢鹤年包了整场,偌大的影院只有他和谢鹤年两个人。
男主角连连抛了好几个梗,郁宴心不在焉地看着,手里的爆米花不知不觉吃了半桶。
旁边谢鹤年冷不丁开口问他:“爆米花好吃吗?”
郁宴爆米花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谢鹤年幽深的眼神在他脸上缠了一瞬,又收回来,低头吃下那颗爆米花。
“好吃吗?”
郁宴反问他。
谢鹤年不紧不慢地吃完一整粒,才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很难吃。”
郁宴啊?了一声,明明他刚才尝起来味道还不错的。
他开始怀疑是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从爆米花桶里又拿了一粒,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郁宴手一抖,爆米花掉下来,滚进脚下黑漆漆的一片视线盲区。
“别吃了。”
谢鹤年的语气冷下来。
“还没吃够吗?”
郁宴摸不着头脑:“没啊。”
谢鹤年的轮廓绷紧了一瞬,又听见郁宴委屈地说:“我买了两大桶,花了快九十,怎么能浪费呢?”
谢鹤年:“……”
正好电影演到一个在夜晚的情节,灯光暗下来,他的神情也隐在黑暗中,只剩下眸光幽幽投在郁宴的身上,郁宴感觉自己被这道视线给勒紧,周围的空气也被全数掠夺,只剩下谢鹤年抓住他手腕的位置在发烫。
他不自觉挺直了后背,谢鹤年却在盯着他看了许久之后,突然把手放开了。
这天晚上他在谢鹤年的别墅过夜。
郁宴从未经历过那么长的夜晚,好像一眼看不到尽头。
他跪伏在床上,谢鹤年的每一次力气都很大,好像要活生生把他顶穿,他当即叫了一声,怕的要从床上爬下去,可是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谢鹤年一拽,摔进他的怀里。
两个人的呼吸都滞了半秒。
郁宴啊的一声,眼前一片全白,浑身的汗仿佛要融化了,不受控制地抖了半分钟,意识才慢慢回来。
结束之后,谢鹤年抱他去浴室清理,郁宴已经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他疲倦地靠在谢鹤年怀里,像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彻底报废的娃娃。
蒸腾的雾气里,谢鹤年轻轻抚摸他发红的眼皮,那上面有一颗褐色的痣,郁宴过长的睫毛软软耷拉下来,显得有几分孩子气,他忍不住亲了亲。
郁宴的睫毛抖了抖,但是没有躲开,可能是哭懵了没反应过来。
他拧干湿毛巾,轻轻搭在郁宴哭红的眼睛上,没有避讳地抱着他接通了电话。
“找到人了?”
谢鹤年的声音微哑:“两个?……嗯。”他漫不经心地捏着郁宴的脸。
郁宴耳朵动了动,捕捉到话筒里似乎闪过“宋……抓……关押……逃了一个”的字眼,直到这时,他不太灵光的脑子才回过神来。
——谢鹤年肯定看见了。
果然,没过太久,郁宴听见003对他说:[宋大被抓了,他的手表也被抢走了]
郁宴头皮发麻,又想从谢鹤年身边逃跑了。
可是003紧接着又播报。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65%]
胜利在望,离开这里指日可待。
比起东躲西藏,和谢鹤年作对,还是老老实实地在他身边待着比较好。
[要不要和谢鹤年解释一下?他好像气的不轻]
郁宴心里呵呵两下。
岂止气的不轻,要不是他天赋异禀,耐受力强,今天晚上肯定被谢鹤年搞死了。
“当然要解释。”
郁宴想,总不能被白艹一顿。
他等着谢鹤年和他问罪,偏偏谢鹤年什么都没说,好像单方面释放了郁宴的罪行。
他只是勾着郁宴的脖子,抵在床边慢慢接吻。
郁宴身上就是很干净的少年气息,亲起来软软绵绵,甜的像桃子果冻。
谢鹤年以前对这种事情并不热衷,但看着郁宴那张失神茫然的脸,他总是忍不住多捉弄一下。
郁宴抓着他的手臂,配合地被亲了一会儿,感觉他好像确实不生气了,才鼓起勇气,决定侧面暗示一下谢鹤年:“那些怪物都是玩家变得吗?有一天,我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
谢鹤年的视线从垂下的浓长睫毛转投在郁宴的脸上,离开时指尖闪了一下。
郁宴定睛一看,心跳停拍。
竟然是那枚宋大递给他的钥匙。
他举起几根手指,坚定地表决心说:“我相信你的。”
“谢鹤年,我最相信你的。”
“是吗?”
“肯定是呀。”
郁宴抿出两个酒窝,主动勾住他的肩膀:“我们还要一起看电影的,对不对?”
“我最喜欢你,肯定听你的呀。”
小小一枚钥匙重新放进郁宴的手心里。
郁宴松了口气,可下一瞬,谢鹤年又开口了。
“今晚的爆米花好吃吗?”
果然还是很介意这件事。
郁宴撑起身体,主动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
谢鹤年的脸色稍微好看一点:“真的?”
郁宴:“真的。”
谢鹤年的脸色好看很多。
他垂眼看郁宴一会儿,眼里似乎有起伏,最后,轻轻碰了碰郁宴的眼睛,低声说:“我刚才有点失控。”
语气听起来竟然还有点委屈。
郁宴没想到谢鹤年有一天会这么和他说话:“没关系。”
谢鹤年以为他在逞强,结果郁宴懒洋洋回味了一下,十分坦率地说:“其实还挺爽的,濒死的感觉超——刺激哦。”
谢鹤年:“……”
意外听到的003:[……]
003现在怀疑他留在谢鹤年身边,一直没逃跑,可能不全是因为任务。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主动抱着谢鹤年睡,没两分钟就睡熟了。
他睡觉的姿势很老实,固定了一个姿势,就一动不动,暖烘烘窝在被子里,露出的脸雪白,像一个棉花娃娃。
谢鹤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连人带被子一起揽进怀里。
其实谢鹤年很排斥生活空间出现别人的味道,那会让他感觉私人空间被侵占。
但郁宴不太一样,郁宴身上的味道他早已习惯。
谢鹤年将头埋进郁宴光滑的颈窝,嗅了嗅,很安心地把人又抱紧了一点。
郁宴转头就把见到宋大的事抛之脑后。
宋大的话对他影响其实并不大,他只是害怕变成怪物,至于谢鹤年是否真的是隐藏NPC,他真的不在意,毕竟003给他的任务就是要攻略谢鹤年。
他唯一在意的是,谢鹤年还是没有把线索给他,而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20天,很快就要面临同化。
第二节课间,郁宴懒洋洋趴在桌上睡了一会儿,一睁眼,发现笔筒下面压着一个地址。
“刚才有个面生的人来过,好像也是和你同一批转进来的。”
伊丽说。
“他有说要找我干什么吗?”
伊丽耸耸肩:“急急忙忙放下就跑了,离开前还碰到了谢鹤年。”
她噗嗤笑起来:“他好像很害怕谢鹤年,敢到我们班来找你,但一见到谢鹤年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脚下飞快地溜走了。”
应该是哪个玩家。
郁宴奇怪这群人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容易被发现的方式来联系自己,而不选择系统手表。
很快他就知道了理由。
第三节课下课,他借口上厕所,来到纸条约定的地方——学校后面倒数第四棵树下。
令他心惊的是,这竟然也是一棵樱花树。
树下一个人背对着他。
那个人穿着保安的工作服,郁宴第一眼没把对方认出来,可是当他下意识拿手顶了顶鼻梁并不存在的眼镜,郁宴才恍然大悟。
“程二?”
他惊讶道:“你怎么混进来的?”
“全靠前辈的帮忙。”
短短十几天不见,他刚进来时的锋芒精明已经全部被磨平,落在人群里完全看不出来。
程二苦笑着说:“郁宴,我们都被谢鹤年骗惨了。”
据他所说,他和宋大连夜离开之前,躲在草丛里,反跟踪着那群人,来到谢鹤年的那栋别墅里。
那天别墅外放了好几次烟花,里面的人都在聚餐,觥筹交错,富丽堂皇。
程二和宋大却一路被追,直到抹上泥土,跳进河里,才勉强躲过一劫。
后来,他们有幸遇到一位老人的收留,才知道,真正的隐藏NPC,其实是几百年前被迫留在这里的一个玩家前辈。
那位玩家被副本的boss强行踩坏了系统手表,再也无法离开,为了活下来,只能藏进艾瑞克斯学院。
也是通过那位前辈留下的东西,他们才知道谢鹤年和F4一样,都只是副本BOSS用来麻痹玩家的障眼法。
“那天我们本来要找你,但你不在家里……”
程二的话突兀地卡了一下,因为太匆忙,郁宴下来见他的时候把外套落在座位上,于是在郁宴偏头朝他看过来时,他看见一闪而过的斑驳痕迹。
程二大脑空白了一下,几乎很快就意识到什么,他嘴唇颤抖着:“你、你和谢鹤年……”
郁宴眨了下眼:“我们怎么?”
程二黑着脸,呼吸急促,紧紧攥着拳头,半晌,才颓然而绝望地闭上眼。
“是我对不起你。”
好奇怪,他的声音竟然哽咽了。
“是我把你推进那个火坑。”
郁宴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
“其实我是自愿——”“别说了。”
程二不忍再听。
“这是那位前辈的联系方式。”程二将一串号码发给他,望着郁宴的眼神欲言又止,“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找他。”
他用的是系统手表,备注姓林,郁宴申请的时候对面刚好在线,几乎瞬间就通过了。
“你现在是和谢鹤年一起住吗?”
程二犹豫了一下,“宋大就关在谢鹤年那栋别墅的地下室里。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混进去?”
郁宴:“……”
他就知道程二费劲千辛万苦来见他,绝对不是为了送什么联系方式。
程二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一道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郁宴的神经反射般紧绷起来。
“谁的电话?”
程二察觉到郁宴乱了一瞬的眼神。
明明以前他不是这样一惊一乍的性格,几天不见,怎么一个电话都吓成这样?
但当他真正看清电话上备注的姓名,脸上的颜色骤然褪去。
——A谢鹤年。
第63章 无限流15 郁魇
谢鹤年站在六楼的窗口, 面无表情地举起电话,望着樱花树下那对身影。
铃声响起的一瞬间,郁宴第一反应竟然是提醒程二, 看他重新伪装起来, 从樱花树下跑开, 他才调整了一下情绪, 接通了电话。
课间楼梯的声音嘈杂, 郁宴的声音却在耳边格外清晰。
话筒里的人语气带笑,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那一端少年唇角弯起的弧度。
“谢鹤年,你找我呀?”
谢鹤年的眼瞳深了几分,语气听上去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别:“在干什么?”
“在后花园。”
郁宴漫不经心地摘了朵樱花, “花开的很好看, 想送给你。”
“是吗?”
他语意不明地反问。
“抬头。”
郁宴唇角的弧度僵了一下,没有抬头,而是举着手机, 维持刚才看花的动作。
谢鹤年心里翻腾起伴随疼痛的快意, 他放轻了声音:“我就在上面。”
郁宴缓缓抬起视线,在窗口看见谢鹤年的一瞬间,脸上闪过一点恐惧和犹豫。
耳边的话筒没有立即关闭,但却一直保持着静音的状态, 连呼吸声都难以捕捉。
几秒后,郁宴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来。
出乎谢鹤年意料的是, 他竟然坦诚地交代了。
“我和程二见面了,他说你不是隐藏NPC,还说要带我走,但是我拒绝了。”
“你知道我是玩家吧?但你还是喜欢我,哪怕我花心、放荡、愚笨。”窗下的人抬起头, 和他四目相对,迟到了很久的正式告白纯情而明艳,大胆又直白:“我也很喜欢你。”
郁宴上挑的桃花眼里倒映着他的身影:“我之前相信他们,是因为我很害怕被抛弃,一个人留在副本里。但是如果那你也在的话,好像留下也没有很可怕。”
“我知道你也很怕被抛下。”他弯了弯眼,语气很认真:“谢鹤年,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们以后还要一起看很多场电影,好不好?”
谢鹤年怔住,玻璃中的人瞳孔似有夜色翻涌,沉沉的墨色几乎维持不住,流露出最原本的绿色瞳孔。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柔情:“好。”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0%]
吓死人了。
郁宴心里悄悄对003说:“谢鹤年刚才好吓人。”
003:[那你刚才表白……?]
郁宴:“也是真心话啊。”
毕竟他的梦想就是给所有男孩一个家嘛。
第四节课格外漫长,下课铃响后,老师直接拖了八分钟的堂,只留两分钟休息,又接连上后面的自习。
“嗨。”
郁宴的声音在谢鹤年耳边响起,离他有一点距离。
他单手撑着桌子,偏头在谢鹤年同桌的课桌上轻轻敲了两下,秾稠的眉眼流转着一点逼人的艳色:“下节课方便换个位置吗?”
近在咫尺的脸让同桌一时忘了回答,他看着郁宴的脸,无意识呆了一下。
一瓶冒着冷气的橘子汽水被递过来。
“拜托啦。”
郁宴笑眯眯地说:“就一节课。”
同桌晕乎乎地收拾着东西换到郁宴的座位。
“今天作业好难哦。”
他将课堂作业递到谢鹤年的面前,试探性问道:“帮我讲一下好不好?”
晦涩的情绪一闪而过,谢鹤年闭上眼,再睁开,已经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别。
“哪里不会?”
他把本子拿过来,郁宴的手指却顺势滑进他的掌心,轻轻勾了一下。
“不会的太多了。”
他挑着眼尾,做出困扰的样子,衬衫最顶上那颗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露出的肌肤温凉细腻。
郁宴偏头看过来,撑着下巴,好像很随意,又好像很直白。
“中午在主席室慢、慢教我,好不好?”
光线交错里,谢鹤年的眼神暗了暗,看郁宴的目光近乎要将他吞噬掉。
课桌下,谢鹤年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郁宴。”
“嗯?”
谢鹤年的眸子闪了闪,亲手撕开冰冷的面具,将别墅的钥匙交给郁宴,低头轻声对他说:“不要离开我。”
*
晚上,郁宴盘腿坐在家里那个矮小的沙发上,独自对着别墅的钥匙发呆。
钥匙被一根细长的红绳穿过,在他的手心下摇晃,轻飘飘的重量,落在郁宴手里却又沉甸甸。
他其实有点茫然。
[在看什么?]
003注意到他的情绪不对。
“没什么。”郁宴将钥匙收起来,破天荒有些沉默,“我再等8天。”
003心里警铃大作:[……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
郁宴将系统手表调出来。
进入副本已经25天,而8天已经是他变成怪物的极限了。
“33,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梦想?”
003迟疑着:[给天下所有可爱的男孩子一个家?]
郁宴:“……另一个。”
[什么?]
郁宴笑起来:“我的梦想其实是当一个金丝雀。”
他知道自己长得漂亮。
在无限流副本里,聪明的人利用自己的脑子,强壮的人利用自己的体能,而漂亮的人只能卖弄自己的漂亮。
可是再好的长相也迟早会凋谢,再有天赋的金丝雀也早晚有被厌弃的一天。
在他的人生规划里,原本就只打算活到30岁,当老天要回收一切赠予他的天赋,他就死去。
在被厌弃之前死掉,就算是死掉,也不要在外面吃苦。
所以其实他并不是非要复活。
他只是不相信在自己变成怪物之后,谢鹤年还会喜欢他。
就算真的喜欢,也早晚会腻。
比起被厌弃,还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要好一点。
如果8天之后谢鹤年没有给他线索,他就只能死掉,或者逃跑。
003眼神很复杂。
[我觉得你不如相信一下他]
郁宴想了想,确实不能太悲观,万一谢鹤年是真的喜欢他呢?那他不是白死了?
“好吧。”
郁宴大发慈悲地修改了底线。
“如果他真的喜欢我,相信我,不骗我,我就勉为其难地相信他一下。”
深夜八点,别墅地下室一片黑深,只能听见时有时无的水滴声。
宋大从被抓就一直关在这里,地下室没有一扇窗户,他也不知道过去了几个黑夜和白天。
没有人给他送饭送水,他嘴唇干躁,连吞咽都费力至极,每一次睁眼都无比缓慢。
他抱着腿,沉默地坐在角落里,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迎来自己的结局。
“嘎吱”
细微的开门声从斜上方响起,宋大的眼神麻木而迟钝地闪动了一下。
他的视线里,看见一个人影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那人渐渐逼近,轮廓也越加清晰。
宋大的嘴唇动了动,对来人并不意外:“谢鹤年。”
谢鹤年连眼睫都没抬一下,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
宋大慢半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心头颤了一下,谢鹤年看着的方向,是每个玩家的系统手表。
照理来说,他不应该能够看见这个。
宋大无意识将手表背在身后,挺直后背朝谢鹤年看过去,却只换到谢鹤年的一声轻笑。
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让身后的人上前,把宋大架起来。
“把他的手表摘了。”
谢鹤年的表情很平静,似乎只是在交代一件很普通的小事,语气却藏着一丝不容忽视的狠戾:“当着他的面——踩碎。”
宋大脸色骤白。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人,一下回光返照般挣扎起来,甚至不惜张口往伸来的手狠狠咬去,可到最后,却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系统手表从自己手上摘除。
这是无限流世界和人的灵魂进行绑定的契约。
有了它,大家才能够自由的穿梭在各个副本里,不被那些人同化,也只有它,宋大才能从副本里离开。
他咬紧牙,眼球因为过激的情绪而凸出来,恨不得对谢鹤年破口大骂,但是他饿了太久,一站起来又虚弱地跌坐下去。
“——啪。”
系统手表的屏幕裂出蛛网般的花纹。
[0382号宿主遭到攻击!请迅速撤离]
[0382号宿主遭到攻击!请迅速撤离]
[0382——]
最后一声警告还未响起,手表发出细微的崩裂声,周围的空气仿佛带着毒刺一样疯狂地扎进宋大的喉管。
他的脸迅速涨红,变成猪肝色,死死捂着自己的喉管,艰难而痛苦的呼吸着。
“啊啊啊啊——”
不到半分钟,惨叫声响彻整个地下室,被重物积压的骨头发出嘎吱脆响,他颤抖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脸,感觉到整张脸从鼻腔的骨头开始,彻底裂成诡异的上下两半。
“谢、鹤、年。”
他剧烈抽搐着,眼睛流血般紧盯着谢鹤年,却不知为何,在视线与光线接触的瞬间,面前的谢鹤年恍然变成了另外一幅面孔,一幅他熟悉至极、朝夕相处的脸。
谢鹤年——不,郁魇站在几步开外,精致的面孔透着阴翳和死气,昳丽的眉眼背后是泛着血腥气的残忍。
宋大的瞳孔急剧颤抖着,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突然想起进入副本前的那个预测。
——离开的钥匙是郁宴。
不是那个十八岁、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的郁宴,而是面前这个冰冷的、目不斜视从他的血水上碾过的郁魇。
地下室的门重新关上。
宋大像败犬一样匍匐在地上喘息着,门缝透出的光照进他的瞳孔里,折射出深深的恐惧。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3%]
【副本名称:《艾瑞克斯学院》
难度:SS
玩家人数:45人
当前存活天数:25/40天
当前在线玩家人数:10/45人】
八点半。
所有幸存玩家系统手表上的副本信息再次更新。
郁宴久违地收到了程二的讯息。
—程二:宋大死了
—程二:你要不要来送他最后一程?
第64章 无限流16 看似淡漠的黑色眼瞳背后,……
副本的黑夜总是格外漫长, 透明澄澈的蓝倒置在天空中,好像一个玻璃罩将人困住,四面八方找不到出口。
凌晨三点, 郁宴带着口罩, 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出现在程二面前, 谢鹤年白天送给他的钥匙被他戴在脖子上, 冰凉贴在他胸前一小块皮肤, 激的他打了个冷战。
在进入那栋别墅之前,其实郁宴还抱有一丝幻想,可是当谢家熟悉的别墅出现在他面前时,郁宴突然停住脚步。
“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是。”
“宋大呢?”
“在里面。”
程二苦笑着说:“我们费尽口舌, 你也不会相信。倒不如自己亲眼进去看看。”
郁宴攥紧钥匙, 一时间心跳得飞快。
谢鹤年喜欢安静,谢家没有太多伺候的人,凌晨三点, 几乎所有人都歇下了。
郁宴和程二畅通无阻地走进通往地下一层的楼梯, 没有进门,只是从小小的一线缝隙看进去。
郁宴瞳孔骤缩。
宋大侧躺在地上,闭着眼睛,郁宴熟悉的脸变成另外一张面目全非的怪物。
上下开裂, 手费劲地伸着,去够不远处地面上被踩碎的东西, 那是他的系统手表。
“他伸出的手,像不像在末世副本里,那些人对你伸出的那一只?”
程二的话像梦魇一样缠上他,“宋大去找你,是为了带你逃跑, 他也没想到会因此死在谢鹤年手里。”
“郁宴,他是为你死的。”
郁宴有好久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他眼神微微放空,不是害怕,反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茫然。
他茫然地看着地下室狭窄缝隙中那个陌生的怪物,茫然地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向两人靠近,又茫然地被程二拽了一把。
“谢鹤年来了。”
程二的眼神惊恐,手忙脚乱地拉他一把:“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快跑!
程二急促的呼吸声仿佛还响在他的耳边,身后的地下室像一个大张着血口的野兽,随时会将他们两个吞进去。
他不知道自己和程二是怎么从别墅里逃出来的,只记得他们在转过一个拐角准备离开的时候,郁宴回头往别墅看了一眼,谢鹤年的房间亮着灯,那张锋利的脸就站在窗边,沉重的黑眸几乎和外面的夜色融为一体,正冷冷凝视着他们。
冷汗顿时浸透了郁宴的后背。
他突兀地停下脚步。
程二表情腾地一边,拽了他两下,竟然都没有拽动郁宴,他正要发问,就听见郁宴突然抬头,看着他说:“我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你怎么会走——”
紧接着,他听见郁宴的手机响起属于谢鹤年的特殊铃声。
在程二不可置信的眼神里,郁宴机械地接通了电话。
“我看见你了。”
谢鹤年的声音很轻,温柔而极具耐心,恐惧却一层一层顺着郁宴的意识攀登到最高峰,让他浑身发抖。
“今晚会回家吗?”
他像一个温柔体贴的爱人:“我会一直等你。”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4%]
“……”
“33.”
这种关键时候,003突然听见郁宴在心里叫他,害怕归害怕,他听见播报,竟然还有心情在意这个。
“你看,我就说应该逃跑吧?一刺激他,信息收集度就上来了。”
003:[……]
踏进别墅时,客厅的灯全亮了。
谢鹤年抱住他,温暖的气息很快将郁宴身上的冷气全部驱散掉,郁宴几不可察的僵了僵,却又在谢鹤年的怀抱里放松下来。
他低下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一样立在门口。
谢鹤年蹲下帮他脱鞋,又帮他穿上拖鞋,动作间无意滑过郁宴的后脚踝,郁宴藏在校服长袖下的手一直在细细地发抖。
“被冻成这样?”
他递给郁宴一杯泡好的姜茶,顺着他的后背安抚地拍了两下。
“去玩了什么?”谢鹤年状似不解地问,“怎么这么狼狈?”
郁宴强撑着笑容:“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谢鹤年没问下去。
可是在郁宴洗澡的时候,程二打来了一个电话。
铃声响起时,一门之隔的郁宴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第一个电话响起时,谢鹤年没接,任由电话铃声传到郁宴耳边,那铃声简直是在凌迟,足足四十秒才停下。
郁宴吓得洗澡都顾不上,赶紧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
安静不过数十秒。
003:[你这样念就是掩耳盗铃,没有用的]
郁宴被分散注意,顿了两秒没说话。
又一个电话响起。
郁宴:“……”
他恼羞成怒:“都怪你!今天晚上等着给我收尸吧!”
003思考了一下,认真建议:[那你洗干净一点,至少不要遭太多罪]
郁宴:“。”
不知道是不是003的错觉,郁宴的表情一瞬间失去了颜色。
隔了好几秒,程二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晏,你怎么样?有没有事?谢鹤年他——”
“他在洗澡。”
谢鹤年语气淡淡,甚至十分体贴:“有什么事,我可以替你转告。”
顿了顿,他轻笑了一下:“毕竟,这或许是你的遗言。”
浴室里,郁宴脸色惨白地关掉了花洒,扑到门边上,迅速将门锁卡死。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朝他靠近,同时,两道敲门声慢悠悠在门外响起。
“郁宴,”这时谢鹤年的语气还没有太生气,“把门打开。”
郁宴没说话,拿背后抵住门。
谢鹤年的语气冷下来:“三,二……”
门锁轻易被人从外面打开,郁宴一个没站稳,直接跌进谢鹤年的怀里。
谢鹤年冷眼看着他苍白可怜的发抖,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抱起来,摔到床上。
郁宴疼的闷哼一声,不知道撞到了哪里,眼前一片混乱。
两根手指钳住他的下巴,逼他抬头,谢鹤年的眼睛一片晦暗,深不见底。
直至此刻,郁宴才感受到真正的恐惧。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5%]
凌晨三点半,他的精力已经在逃跑和恐惧中消失殆尽,他的指尖无力地从床边垂下来,就连手指都在颤,恐怖足以灭顶的感觉却才刚刚开始。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76%]
汗水从他额间滚落,和眼泪一起呜咽着流出来,郁宴才意识到原来以前谢鹤年对他真的已经留情了很多,他试图想要求饶,抬手抵住谢鹤年发力的腰腹,却被反手背在身后。
明明他也算力气不小的正常男人,此刻却只能无力地在谢鹤年身下发出闷哼,哀哀地挣扎。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80%]
凌晨六点,郁宴靠在床边,呼吸比羽毛还要轻,睫毛怏怏地垂下来,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谢鹤年摸了摸他的头,郁宴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又被他从背后抱住。
“给你请了假,今天可以先在家里休息。”
郁宴眼神动了动,开口的一瞬间嗓子哑得他忍不住咳了两下。
“想说什么?”
谢鹤年将水递到他的唇边,温柔得和之前判若两人。
“谢鹤年,你放他们走吧。”
谢鹤年恍若未闻,微微弯着唇:“是不是太累了?你先睡一觉——”“……那分手吧。”
郁宴突然打断了他。
他抿着唇,两个酒窝就和当初在樱花树下表白时一样,甜的令人有些发醉,郁宴软在他的怀里,像一团云。
明明才过去几天,答应陪他一直看电影、不会抛下他的人却说出分手这样的话。
“让他们回家不行吗?为了离开,他们已经牺牲过太多东西,只差最后一关了。”
郁宴仰头看着他,抓着他的手,“我不可能看你继续……你放他们离开,我留下来,好不好?”
谢鹤年的神色陌生,郁宴一时难以辨别。
“我不能直接放他们走。”
谢鹤年轻声说:“真正掌控一切的人不是我。”
郁宴有些着急:“那你可以跟他说一说吗?”
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都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天真的可笑。
“找他的话,我会死。”他语气很淡,“比起死去,我更想要好好和你在一起。”
郁宴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鹤年眼皮垂下来,轻轻将他带进怀里:“睡一觉就好了。”
“一觉醒来,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会抛下你,你也不要抛下我,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好不好?”
郁宴问:“那宋大是不是你杀死的?”
谢鹤年的动作顿了一下。
“是吗?”
“……是。”
郁宴一瞬间红了眼睛。
“我讨厌你。”
“嗯。”谢鹤年轻轻笑了笑,“又开始讨厌上了?”
“……”
“不要再说傻话了,也不要想着离开我。”郁宴不说话,谢鹤年却直接戳破了他的心思,“我不想和你闹到那一步。”
哪一步?
郁宴心里不合时宜地想,谢鹤年也会踩碎他的系统手表,硬生生把他变成像宋大那样的怪物吗?
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那天聚会时慕容藤对他说过的话。
——“你不要背叛他。”
他抬头凝视着谢鹤年沉静的脸,谢鹤年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眼神里流露着不自觉的依赖和喜爱,那双看似淡漠的黑色眼瞳背后,却锁着一个偏执、疯狂的怪物。
*
因为谢鹤年的命令,他在谢家休息了三天,才重新去上学。
谢鹤年没有和他一起,比起学校里幼稚无聊的扮演游戏,他似乎有着更重要的事,郁宴猜他可能是要为那个幕后真正的大BOSS做什么事,才会忙的连人影都见不到。
不过这样也好,不用见到谢鹤年,他反而心里长松了口气。
郁宴在教学楼的仪容镜面前整理了一下校服,那天晚上谢鹤年留下的痕迹久久未消,紫色和暗红的淡印遍布全身,郁宴只有把衬衫的扣子系到最上面,又穿上外套,才能够将那些痕迹全部遮住。
他背着书包,故作寻常地推开门,已经准备好接受伊丽八卦的盘问。
可是当他走的座位上,脸上的笑意一滞。他背着书包,沉默的站在桌边,迟迟没有坐过去。
伊丽坐在了离他很远的另外一个角落,而原本属于伊丽——他的同桌的座位,被收拾的干净整洁,抽屉的书也整齐排列好。
只能是那个人。
教室角落的监控尽职尽责地对准他发白的侧脸,手机里的置顶准确无误的在这时发来讯息。
—A谢鹤年:我们以后都会一直在一起
—A谢鹤年:你开心吗?
开心……个鬼啊!
郁宴气急败坏地打字。
—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要换座位?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
谢鹤年的短信看上去有些无措。
—A谢鹤年:只是换了一个座位
—A谢鹤年:我以为你会很高兴
郁宴有些烦躁地蹙了蹙眉,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继续上课。
又一次轮到上午的体育课,伊丽难得放下球拍和她那群好姐妹,坐在郁宴的身边安慰他:“其实换座位是我自己要求的,那个位置比较靠后,我有点看不清黑板。”
郁宴没说话。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从不佩戴眼睛,视力超好的伊丽怎么三天之内突然近视,更不知道倒数第一排和倒数第二排究竟有什么魔力,可以让一个看不清黑板的人突然看清了黑板。
他郁闷地点点头,坐在树底下,抱着腿发呆。
已经是他来到这个副本的第28天,变成怪物的玩家也越来越多。
再一次碰到操场中突然停下、疯狂咳嗽的同学,郁宴已经习以为常,并且和大多数人一样,后退两步,刻意避开。
又一个人被过来的保安拖走。
郁宴抬头,无意瞥过保安的侧脸,突然定住视线,看着这些人走远,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艾瑞克斯学院屹立多年,有着非常完善的基础设施和堪称一流的后勤团队。
郁宴从来没有想过时刻在校园执勤的那些保安们,到底安身何处,又是因为什么变成保安,更没想过,有一天,会在保安的队伍里,看见宋大。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郁宴悄无声息地跟上去,心里觉得很奇怪,“003,你还能不能感应到宋大的存在?”
003:[我只能连接到每个人的系统手表,再根据他们系统手表进行定位,宋大的手表已经坏了,我不确定他是否依然存在]
郁宴回忆起那天晚上在地下室看到的那个怪物,确实穿着宋大的衣服,体型也是宋大的模样,难道在他们走之后,宋大又恢复了?还是他变成怪物之后,被同化成了NPC?
郁宴忍不住在心里和003吐槽:“我感觉这是在给玩家做局。”
他虽然不聪明,但好歹经历了那么多副本,不聪明也是相对于其他幸存的玩家,该有的警惕和戒心他还是有的。
[副本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但这一路没有监控,如果去的话,大概率会惹到麻烦]
郁宴低头看了眼副本的详情。
到目前为止,除了这个怪物,艾瑞克斯副本还没有给出太多的线索,想要离开,就只能顺着目前已知的线索一路走下去,哪怕知道里面有埋伏。
可是现在这批玩家里,除了他,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更别提额外探索什么线索支线了。
“去。”
郁宴抬头望了望走廊的监控,眼神坚定起来。
“我有谢鹤年护着,就算惹到麻烦,应该也不会太惨。”
与其让剩下的其他人冒险,还不如让他跟去看一眼。
——就当是为了弥补对宋大的歉意吧,郁宴在心里叹了口气。
郁宴朝两个保安离开的方向走去。
不知不觉,郁宴跟着那两个保安走进学校的后勤管理处。
以前这里经常关着门,大家路过的时候也没怎么注意过,但今天,这个房间的门打开了。
郁宴怕打草惊蛇,没敢跟进去,只能在门口,从窗帘的缝隙悄悄往里面看。
里面的温度很高,最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热锅,热锅往外源源不断散发着热量,周围的空气都好像扭曲起来,即使一窗之隔,郁宴都能察觉周围空气凭空升了好几度。
宋大和另外一个保安将变成怪物的同学丢进熔炉里,熔炉盛满了透明的液体,只听见咕噜噜的一声,那个同学就沉了进去。
一道巨大的影子投射在雪白的墙壁上。
更令他意外的是,熔炉旁边,欧阳箴低头和谁说着什么,很恭敬的样子。
……难道这个里面的人,才是这个掌控这个副本的人?
他看得十分专注,完全没注意一道身影慢慢朝他靠近。
“唰——”
室内的窗帘突然被拉开,郁宴一抬头,撞进一只巨大的眼睛里。
这只怪物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只都还要大,居高临下地盯着郁宴,上下的两张脸往外扯开,朝郁宴露出一个很诡异的微笑。
“……艹。”
郁宴吓得差点没摔一跤,他啪的一下盖紧打开了一半的窗户,将怪物的手夹进窗户里,然后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没跑多远,他迎面直接撞到了一个员工,他看一眼身后,两三个保安从管理处出来,再不跑就要来不及了!
可是那个被他撞到的员工却一用力,把他拉进旁边工具间躲了起来。
工具间光线昏暗,但勉强能够认清人的脸。
“——程二?”
郁宴看着面前的人,十分惊讶:“你没有被抓到?”
程二摇了摇头:“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那个前辈吗?有他帮忙,我又躲过了一次搜查。谢鹤年有没有拿你怎么样?还有,那群保安在追你?发生了什么?”
郁宴说:“谢鹤年只是在帮人做事,我怀疑真正的怪物就藏在保安室里,我刚才亲眼看见了他。”
“他看见你了?”
郁宴点头,不太确定:“那些人或许就是来追我的。”
程二的表情严肃起来。
他抬手下意识顶了顶鼻梁的眼镜:“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前辈想办法带你离开。”
临走前,他转头对郁宴强调:“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门重新关上。
郁宴透过窗帘往外面看,保安并没有惊动同学,但是隔三差五地经过走廊,来回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郁宴也不确定这些人是在找他,还是正常进行巡逻工作。
[我们要在这里等吗?]
003不确定地问。
郁宴现在已经不敢相信程二,但贸然出去也不是个办法。
“程二现在在哪里?你能够定位到他吗?”
003安静了几秒:[还在学校,在你附近,一直没怎么动过]
郁宴的神色闪了闪,还在迟疑要不要打电话给谢鹤年求助,面前的门锁悄然被人按下。
“笃笃”
有人在外面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门,却等不及郁宴出口,就直接把门打开。
“嗨~”
慕容藤歪头探过来:“好久不见。”
郁宴在见到他的瞬间抿出两个酒窝,面不改色地打了个招呼:“是你啊。”
“你好像很失望?”
慕容藤走进来,顺便将门带上,“还以为你会吓一跳。”
郁宴露出奇怪的表情:“有什么好吓一跳的?”
“外面的人都在找你,你惹了大麻烦了。”
慕容藤怜悯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撞到了一个大怪物?他现在看上你了,到处在找你呢。”
郁宴愣了一下,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怪物被发现之后,第一反应不是杀了他灭口,反而到处派人找他,竟然只是因为看上了他?
“看上我?”
慕容藤点点头:“你在等谁?你那个朋友?”
郁宴没说话。
慕容藤既然能够找到这里来,就说明程二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总之,快点跑吧。”
慕容藤没有待太久,说完就打开门准备离开,临走前,他状似无意地指了指外面,“活动中心的后门直通西侧门,走那里会比较近一点。”
郁宴问:“你为什么会帮我?”
慕容藤认真地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可能是因为我人美心善吧。”
郁宴:“……”
感觉不是人美心善,是已经挖好了坑等他跳进去。
[那我们跑吗?]
003的声音再次出现:[其实我刚才从监控观察了一下保安巡逻的路线,好像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慕容藤的话有68.7%的可能性在撒谎]
郁宴:“剩下的31.3%是……他没有撒谎?”
003一本正经:[他在和你开玩笑]
郁宴:“。”
[所以,跑吗?]
“跑啊,”郁宴看着慕容藤离开的背影,“都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不跑呢?就照着他给的路线跑。”
西侧面是一块巨大的断崖,阴雨天气,狂风席卷着海浪用力拍击礁石,白色的浪花泛滥,由浅至深的海面酝酿着狂暴的雷雨,堆砌的厚重云层随时可能压下来,沉得喘不过气。
很快,整座城市下起了小雨。
郁宴冒着雨从学校逃出去,跑到这个副本他唯一熟悉的街道。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餐厅躲雨,雨水顺着他的身体滴下一地蜿蜒的水痕,餐厅里只有两三位客人。
绿马甲一如既往,支起长柄的黑色雨伞,游走在人群与街道中,在转身时,和这个站在屋檐下的男孩对视。
极其短暂而又漫长的两秒钟,他看清男孩发白的脸和乌黑的眼眸,并没有什么异常。
绿马甲将视线收回来。
然而下一秒,旁边突然斜插出一声:“抓住他!”
就像一粒滴入油锅里的水,刚才还寂静冷清的街道瞬间熙攘热闹起来。
汗水在掌心和雨水混杂,胸膛的心跳急促,郁宴的脸色比身后的墙壁还要白了几分。
他毫不犹疑地往雨中跑。
绕进小巷,却又紧急止步,视线里巷子尾有绿色的马甲衣闪烁。
转弯,他灵活地钻进人群中,看着一队追上来的绿马甲失去目标,神态自然地站在一个陌生人的雨伞下。
“可以借一下雨伞吗?”
少年淋湿的衬衫下,身形清瘦,眼睫也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眼瞳与垂落的头发一样乌黑。
他冲她笑:“就前面一段路。”
女生无声地应允了,好心地将挽在手肘的短外套披在他的身上:“离家出走?”
“嗯。”
郁宴不好意思地笑,偏头的角度恰到好处地避开旁边绿马甲的目光。
Yes。
眼看着即将从街道顺利离开,两对绿马甲流水般从旁边散开,将出路死死围住。
郁宴停下脚步。
“麻烦好像有点大。”
他望着这副严防死守的样子,轻声说。
“你说什么?”
女生没有听清。
“没什么。”
郁宴摇了摇头,视线落在街边被挨个搜查的车辆上,一辆熟悉的车牌号突然驶过。
“是谢鹤年!”
郁宴眼睛亮了亮:“33,我们的救星来了!”
003:[他怎么知道你在这里?我感觉有诈]
“有诈也没关系啊。”郁宴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莫名的笃定,“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
他迫不及待地对女生道谢:“我找到家人了,谢谢你!”
女生摆摆手,想问他需不需要借一把伞,可是身边人已经找到救星似的,朝一辆车子飞奔而去。
他跑得极快,冲破了渐大的雨,近乎雀跃拉开停在路边的车门。
谢鹤年吓了一跳。
郁宴带着一身潮湿的雨水,猛地拉开车门,冲撞似的跳进了他的怀里。
他下意识收紧手,揽住郁宴,被惯性带的往后一跌。
少年灼热的呼吸吻在他的耳垂上,还没说话,刚才凝冷庄重的气氛已经被彻底打碎,周围的空气仿佛重新流动起来。
冰凉的衣服下郁宴的体温滚烫,腰腹细窄紧实,一把手就能结结实实地抱住。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车辆被迫拦下。
郁宴一溜烟地从座椅上跪下来,藏在谢鹤年脚边,一双黑亮的眼睛求助地看着他。
缓缓放下的车窗里,穿着绿马甲的护卫对司机说:“例行检查。”
护卫的视线顺着半开的车窗朝里探去,下雨天光线昏暗,车座后隐隐只见一个轮廓。
他皱着眉,正欲催促,里面的人漫不经心地偏过头,他的瞳孔细微的收缩。
护卫脸色变了变,卡顿了一下,很快整理好表情,恭敬地冲里面的人点了下头。
郁宴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心跳声大得听不见任何话,一路跑过来耗费太多体力,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喘气声。
谢鹤年的眼睑淡淡垂下来,干燥冰凉的手落在他的唇上。
郁宴立马会意,两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压低喘气声,只留下一双眼睛大睁着,纤长的睫毛紧张地颤抖。
谢鹤年的手落在他的颈侧,安抚似的揉了揉。
车前的司机正在出示驾驶证件,翻动的声音勉强盖住郁宴身上雨水滴落在皮革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声渐渐被窗户隔绝,车辆重新发动,又静静等了一会儿,郁宴才敢重新坐起来。
谢鹤年没问他闯了什么祸,反而将视线落在他身上那件格外碍眼的外套上。
郁宴神经紧绷了一下,赶紧解释:“是我躲雨的时候,一个姐姐好心借给我挡雨的。”
谢鹤年平平淡淡:“这样?”
然后将外套拿下来,从车边找出一条毛巾递给他,才问:“闯了什么祸?”
郁宴:“……”
他不安地抓着毛巾,睁着眼面不改色地说:“什么祸都没闯啊,我就是正常在学校走,结果被副本的大BOSS看上,他对我一见钟情,然后到处找人要把我抓回去。”
003:[正常在学校走?他对你一见钟情?]
郁宴理直气壮:“那里难道不是学校的场地吗?!他确实只看了我一眼,就到处找人抓我啊。”
谢鹤年显然也不太信。
郁宴失落地叹了口气:“难道美丽也是我的过错吗?”
谢鹤年:“……”
他难以忍受揉了一下眉心:“那现在怎么办?”
郁宴眼巴巴看着他:“谢鹤年,大BOSS都要跟你抢老婆了,你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谢鹤年被他的话堵得卡了一瞬,微微睁大眼,表情变幻了半晌,才语气飘忽地重复:“老婆?”
那副表情,好像郁宴刚才说了多么骇人的一个消息。
郁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前半段。”
谢鹤年看他一眼:“那我应该怎么做?”
郁宴将头贴在他的膝盖上,哼哼唧唧:“那你就收留我吧,等过两天,他忘记这件事情,你再把我送回去。”
谢鹤年抬了抬眼。
他想了想,再次给出诚恳建议:“实在不行,你送我从这个副本离开呢?”
谢鹤年勾了勾唇:“郁宴。”
“嗯?”
谢鹤年捏了捏他的脸,温声说:“你想的比你的长相还漂亮。”
郁宴嗯嗯点头,笑眯眯说:“对啊,漂亮的人就是做什么都漂亮。”
003:[他的意思是——你想的美]
郁宴笑容瞬间消失,一把坐起来,后知后觉盯着谢鹤年,质问他:“谢、鹤、年,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003:[……]
第65章 无限流17 陌生玩家的系统手表?
兜兜转转, 郁宴又被送回了谢鹤年的别墅,谢鹤年并没有留下,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回来。
郁宴在客厅来回踱步, 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
“33, 谢鹤年应该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
资料收集任务并没有宣告失败, 监控数据中, 谢鹤年的生命体征也十分稳定。
003说:[他现在并没有生命危险]
郁宴稍稍放心, 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
三分钟后,他再次抬起头,神情忧虑。
“33, 谢鹤年现在应该没有什么事吧?”
003:[……]
郁宴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其实逃跑的时候,他都不是特别慌张,可是现在, 被谢鹤年接回来躲着之后, 他反而感觉惴惴不安,好像会出什么事。
他不知道谢鹤年在这里的地位如何,但那个副本怪物应该不至于那么小气,为了一个男生重罚谢鹤年……吧?
正想着, 庭院终于传来停车的声音。
郁宴跑去开门,迎接的话还没说出口, 就看见谢鹤年的脸色格外苍白,还没靠近,血腥味先被风吹进郁宴的鼻尖。
郁宴瞬间慌了手脚,甚至顾不上去看谢鹤年的表情,伸手去扶谢鹤年, 视线绕着谢鹤年的身体来回检查,紧张得不行:“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谢鹤年受宠若惊地顿了顿,没想到郁宴会这么关心他,旋即又配合地倚靠在郁宴的身上。
虽然身上的血腥味是别人的,但并不妨碍他轻咳了两声。
别人的伤,怎么就不算是伤了呢?
“起了争执。”谢鹤年虚弱地摇了摇头,“一点小伤,没事。”
“这怎么算没事?”
郁宴着急忙慌地想要拉开谢鹤年的外套看一眼,又被谢鹤年抬手挡住。
顺着他的视线,郁宴才想起来管家还在,讪讪将手收回来。
没几分钟,谢家的家庭医生拎着药箱赶来,和谢鹤年进了三楼的一个房间,郁宴等了两个半小时,才得到一个消息:谢鹤年受了不小的伤,短时间内需要静养。
想也知道,一定是谢鹤年为了保护他,和上面的人起了冲突。
郁宴心里愧疚极了,难得没有闹谢鹤年,还主动帮忙带饭端水。
谢鹤年吃药,他就在旁边一脸犯了大错的愧疚表情,一声不吭地站着。
谢鹤年有些失笑:“你这是干什么?”
“对不起。”郁宴低下头,只露出头顶的一个小漩,“我本来不应该那么冲动跟过去的。”
等了几秒,谢鹤年没有回应。
他抬起眼睛试探地看过去,被谢鹤年抓个正着。
“没关系。”
谢鹤年抿了口水,轻描淡写地说:“我和他说你已经逃走了,之后小心一点,不要被抓到就好。”
郁宴懂了。
原来是因为办事不力被惩罚,不过说到底,还是为了他。
他哪里敢反对,连连点头:“我之后不会走的,就乖乖待在家里。”
一双眼睛纯澈又干净,稍微被外面的风浪吓唬一下,就全然忘记了之前三天是怎样被谢鹤年关在家里,今天早上出门时,又是怎样暗下决心,要讨厌谢鹤年。
谢鹤年见他温顺的样子,微微挑了下唇。
他温声说:“你听话就好。”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82%]
晚上十点,郁宴看时间差不多,抬腿上楼,转身进了他和谢鹤年第一次上床的那间次卧。
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几乎他刚关上门,后脚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见到来人,郁宴眼神闪烁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谢鹤年:“准备睡觉了?”
郁宴支支吾吾:“嗯。”
谢鹤年:“怎么不去主卧睡?”
郁宴:“我怕吵到你。”
“你不吵。”
“我今天要熬夜,很晚才睡。”
“我也还没什么睡意。”
托他的福,郁宴现在对主卧都有阴影了,谢鹤年再这么做下去,他真的会精尽而亡的。
郁宴转了转眼睛,义正严词:“你受伤了,我睡觉会压到伤口,那是为我受的伤,我要为你的伤口负责的。”
谢鹤年:“那要是晚上我需要人端茶倒水怎么吧?”
郁宴犹豫起来:“那、那也不能和你一起睡。”
谢鹤年终于没再逗他,轻笑一声:“你在害怕什么?睡觉而已,我不会动你的。”
有他再三保证,郁宴这才稍稍放心,愿意和他进主卧,但被骗过太多次,他还是长了一点心眼:“这次,我要打地铺,不挨着你。”
话一出口,郁宴的后背明显感觉到一束存在感极强的注视。
谢鹤年语气莫名地重复:“不挨着我?”
郁宴赶紧改口:“挨着、挨着的。我就睡在你床下,晚上睡觉都牵着你的手,行不行?”
又在撒娇。
谢鹤年抿了口水,看郁宴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这副全然信赖他的样子,好像离开他晚上都会睡不着的样子,才轻飘飘说:“你看着办吧。”
郁宴转过身去,背对着谢鹤年松了口气。
在谢鹤年没有看到的角落里,郁宴手腕上的系统手表微微闪了闪。
趁洗澡的间隙,让003再三确认这里没有监控之后,郁宴才放心地点开系统手表的通讯。
今天程二给他发了几条信息,但谢家除了浴室,几乎没有一个死角,每一个地方都安了监控,郁宴没办法光明正大的看。
—程二:你在哪里?
—程二:小晏,你没事吧?
—程二:谢鹤年回学校拿走了你的书包,我很担心你
郁宴直接忽视掉上面的那几条信息。
—谢鹤年今天回学校了?
程二高度关注着系统手表,几乎在他发出之后就立刻给出回复。
—程二:还和慕容藤见面,说了会儿话,他给自己也请了几天假
这个郁宴并不意外,毕竟慕容藤和谢鹤年算是同事,而且谢鹤年受伤了,需要静养。
—程二:我翻遍了论坛,意外找到了之前玩家留下的帖子
—程二:(文件.JPG)
—程二:我把帖子导出来了,你有空可以看一下
郁宴接收了文件,但时间有限,他不能在浴室待太久,将帖子下载完毕,删除聊天记录之后,就面色如常地从浴室出去了。
因为惦记着文件,郁宴睡不着,无意识地捏着谢鹤年的手指。
谢鹤年偏过头,从床边又靠近了他一点:“睡不着?”
“有一点。”
郁宴好奇地问:“你上面的那个人这么对你,你不生气吗?”
他又问:“谢鹤年,你们这些活在副本里的人,会担忧未来吗?”
谢鹤年语气稍稍发哑,在夜色朦胧的氛围里,显得有些温和。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郁宴说:“我就经常害怕。”
他害怕的东西很多,在副本里,害怕被怪物吃掉,害怕被同化,害怕被同伴抛下,害怕出不去。
出去了之后,害怕负担不起治疗的医药费,害怕太久没学习成绩退步高考不顺,害怕没钱念大学……
这么想想,还是待在谢鹤年身边安心一点,闯了那么大的祸,都有谢鹤年帮他扛着,要是谢鹤年永远不会抛弃他就更好了。
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小,毕竟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郁宴心累地叹了口气。
谢鹤年似乎有些累了,隔了好几秒,才淡淡地说:“没什么好害怕的,我会保护你。”
郁宴撇了撇嘴,反问:“画饼谁不会啊,你现在可以保护我,以后也可以吗?一辈子都可以吗?”
谢鹤年笑了一下:“以后?我没想那么远。”
“也是。”郁宴怅然地说,“说不定我还活不到以后呢。”
他脑子一转,又翻身坐起来,将脸搭在床边:“谢鹤年,要是我死了,你会喜欢上别人吗?”
谢鹤年看他一眼:“我也没有很喜欢你。”
郁宴:“……”
他失落了:“真的?”
湿漉漉的眼睛像一只小狗。
谢鹤年手一动,就能摸到郁宴的头。
他的手指在郁宴的脸上游走,捏捏脸,碰碰鼻子,又摸了摸嘴巴。
最后,他往郁宴的位置靠近一点,在黑夜中凝视他。
“我只是很需要你。”
郁宴眯起眼睛,突然一张口,恶狠狠咬住谢鹤年的手指:“那你的喜欢真廉价。”
谢鹤年一愣,旋即又无奈的说:“不是身体的需要,”他很困惑,“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喜欢那种事?”
郁宴:“不要问这种毫无解答必要的问题。”
谢鹤年沉默几秒,似乎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那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郁宴犹豫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我很需要你。”
情感上、身体上、生活上。
像是一只飘荡的孤舟,有一天终于遇到停靠的泊点。
他分辨不清对谢鹤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只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然后近乎笃定,这是他的泊点。
谢鹤年:“你的喜欢也很廉价。”
郁宴:“……”
他摆烂了:“是啊是啊,而且你活的久,我活的短,感情浓度也没你的多,”他又同情起谢鹤年来了,“你有点可怜哦谢鹤年,明明不是皇帝,但是因为活的太久,要被迫当孤家寡人。”
谢鹤年不咸不淡:“那不会。”
郁宴:“嗯?”
谢鹤年说:“你长命百岁。”
郁宴不说话了。
他的掌心紧紧握着谢鹤年的掌心,两个人的心跳永远在一个频率上,亲密得好像是同一个人。
*
据医生说,谢鹤年的伤在内部,需要好好补一补,郁宴一大早就起来炖汤。
谢鹤年其实有专门的营养师,听说他要炖汤,营养师还有些为难。
“是怕破坏搭配好的营养吗?”
郁宴问:“可是他现在身体不好,就是应该多喝一点补汤滋养身体。”
“也不是……”
营养师犹犹豫豫。
“那就是担心我的厨艺?”
“也没有。”
营养师叹了口气:“实话跟您说吧,谢少爷十分挑食,口味非常刁钻,对食物的喜好也非常匮乏。”
言下之意就是,郁宴最好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谢鹤年可能并不爱喝什么补汤。
不仅不喝,他每天自己的饭菜都只是为了维持营养和生命进行机械进食。
其实看平时他吃饭也知道。
每次在主席室里,郁宴看到饭菜两眼放光,吃的乐不思蜀,他却不紧不慢,吃几口偶尔还要抬头看郁宴几眼,再继续吃,一副食欲不高的样子。
郁宴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到底,就是汤做出来没有人捧场嘛!
郁宴:“他要是不想喝,我就硬逼着他喝下去。”
营养师笑容一顿。
郁宴:“你们也喝。”
营养师:“……”
玩笑归玩笑,郁宴走进厨房的时候,还是挽起袖子,认真准备起来。
做完饭,谢鹤年迟迟没下楼。
他给谢鹤年发了条短信。
—到吃饭的时间了
—A谢鹤年:你先吃,我还有点事
那怎么行?
这碗汤就是特地给谢鹤年做的。
郁宴灵机一动。
—我给你送上去吧?你在哪里?
过了几秒,谢鹤年发了一串密码。
—A谢鹤年:四楼
谢家别墅的装修很奇特。
一共六层,两层是地下室,郁宴平时主要在一楼大厅和二、三楼的卧室活动,而四楼所有房间外面,还专门砌了一个密码锁,他从没上过四楼。
郁宴站在四楼密码门前,输入密码,在电子音响起时踏进四楼的领域。
门打开,最先入目的是一地铺着的厚重地毯,郁宴迟疑了一下,将拖鞋留在外面,光脚踏进去。
一路走过去,轻得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四楼的走廊昏暗,被室外走向诡异的繁茂枝叶遮住了光线。
前面是健身房、一个专门的大浴室,后面两间大房间全被做成了书房,整个布局暗得很森凉,郁宴总感觉有飕飕的冷风在后背吹着。
直到走进书房,那种凉意才稍微驱散几分。
“谢鹤年。”郁宴从门外探进来半个身子,礼貌地敲了一下门,才走进去,“我来给你送饭了。”
他声音不大,但书房打通了四间卧室,分为左右两个部分,四个区域,他并没有看到谢鹤年,只能挨个区域找过去。
A区和B区堆了很多书,中文外语都有,旁边横铺着一个透明玻璃的收藏柜,收藏着郁宴见也没见过的手表和机器。
他对这种完全不感兴趣,看了眼就想走,003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来:[等等!]
[等一下,宿主,我好像接收到了系统手表的信号]
“这里离学院不远,有信号也正常啊。”
[不是这个信号,我的意思是,其他玩家的手表信号]
在一开始进入副本,003的程序就自动输入了这一批玩家的手表信号,但刚才在它接收到的信号中,有一个微弱的、并不属于这一次玩家的陌生信号闪过。
出现了短短几秒,还没来得及连接,又断开了。
陌生玩家?
郁宴后退几步,重新退回到收藏柜的最前面,放慢脚步,从收藏柜前走过去:“是这边吗?我走慢一点,你看看有没有信号。”
他走得极慢,状似无意地装作参观玻璃柜的样子,003聚精会神地盯着信号栏。
一人一统拎着保温饭盒来回走了三趟,终于在第四次走过时,003出声:[就在这里]
它将屏幕共享出来。
郁宴面前出现一张奇特的排序,连接着的那个序号应该是郁宴自己的系统手表编号,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个只有一格信号的奇怪编号,看上去似乎也是系统手表,但编号比他少了一位数,比他还要早了至少十几批。
只是一眼,连数字都没看全,那个信号又消失了。
如果系统手表存在,也就意味着那个玩家也还活着,并没有被副本彻底同化,郁宴突然想起程二口中提过的那位“前辈”。
难道那位“前辈”就藏在谢家,谢鹤年的眼皮子底下?
他匆匆从书房走出去,跑到走廊,却正好撞到从对面书房出来的谢鹤年。
他背着光,阴影从身前倾斜下来,开门的一瞬间,冷锐的神色透着上位者独有的凌厉,但在望见郁宴的时候,他下意识挑了下眉,那种凌厉在郁宴还没察觉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收了起来,眉眼依旧冷淡,只是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柔软。
郁宴将找人的念头压下来:“你在这里啊,我来给你送饭了。”
谢鹤年没说话,耳边戴着蓝牙,似乎在和人电话,后退两步,侧过视线,示意郁宴先进去。
耳边是欧阳箴察觉到他的停顿:“是郁宴的声音?”
谢鹤年嗯一声:“你继续说。”
欧阳箴被他的大胆惊了一下。
《艾瑞克斯学院》作为无限流的原始副本,从最开始就设置了一批原住民,也就是最开始F4的基础配置。
但无限流的资源有限,为了获取生存的机会,无数个不同主题的副本必须不断的达成淘汰玩家的相应指标,提升排名,才能不被合并,沦为其他副本的下级世界。
此外,每个副本的原住民有限,想要变强,只能通过特有的方式吸收玩家进来,作为任由原住民差遣的劳动力。
换言之,无限流其实是形似于地狱的存在,每一批亡魂都会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落点,而通关成功的人则可以重新获得复活的机会。
留下的玩家越多,劳动力越多,层层累计,副本的财富和能量也就越高。
因此,他们这些原住民和玩家可以说是天然的对立面,无论是为了财富、地位,还是为了发展这个副本。
谢鹤年在主席室处理的那些事务,也并不全是艾瑞克斯学院的事物,而是整个以《艾瑞克斯学院》为核心往外辐射到这个副本的事务。
谢鹤年回家修养,其他人的汇报的地点也顺理成章地从主席室改到了谢家。
不管怎么说,郁宴现在的身份还是玩家,和他们立场相悖,谢鹤年竟然丝毫不避着郁宴。
欧阳箴主要负责监管艾瑞克斯的纪律和后勤安排,简单汇报了一下学院的情况,在挂电话前提醒道:“新淘汰的几个玩家被誉哥看上,可能会放在他家那批巡逻队里,下午就会派人把安置申请送过去。”
他体贴道:“郁宴昨天才从巡逻队手下逃走,今天在家里见到那些人,会不会被吓到?需要换个时间吗?”
街区外一切娱乐场所的巡逻绿马甲队伍,都是由慕容家一手安排。
昨天刚和谢鹤年配合吓了郁宴一顿,今天就找上门了,不提前做点准备,很难不被看出点什么。
谢鹤年略一应声,看郁宴将饭菜挨个在书桌上摆开:“让他们过来吧。”
欧阳箴点到即止,很快就挂了电话。
谢鹤年掀开保温盒的盖子,饭菜的热气很快飘了出来。
汤盅中的汤飘着一层薄薄的油,玉米煮的晶莹剔透,排骨也炖的十分软烂,在营养师给他调配的纯营养毫无卖相的饭菜中格格不入。
一看就是郁宴做的。
郁宴把汤端到他面前,装模做样地说:“我让厨师给你做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谢鹤年尝了一口。
“好喝吗?”
郁宴满眼期待。
谢鹤年故意露出迟疑的表情:“是哪个厨师?”
郁宴:“你猜猜呢?”
谢鹤年又尝了尝。
他怎么可能尝不出郁宴的手艺。
他就连郁宴做菜的习惯都了如指掌,少油少盐,会绞尽脑汁地激发食物原本的味道,怎么让玉米更香甜,怎么激发排骨的肉香,还要讲究摆盘颜色……
他很有仪式感,手艺再差也差不多哪里去。
只是谢鹤年一个人在副本里待久了,每次一个人吃饭,渐渐都快忘记自己最初的样子,也快要忘记自己还会下厨这件事。
“一看就是你做的。”
谢鹤年难得将一整碗汤都喝光了,非常捧场:“很好喝。”
“真的?”
“当然是真的,”谢鹤年望着他的眼神温柔又怀念,“我做的菜特别合我的胃口。”
郁宴得意地翘了翘唇,没有在书房待太久,开心地跑到楼下,把剩下的汤全部分给其他人一起喝掉,一碗都没给自己留。
看大家对他的厨艺赞不绝口,郁宴哼着歌,心情颇好的把房间的卫生从头到尾打扫了一遍,又去花园摘了花,借来谢鹤年的相机到处给大家拍照。
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源源不断的往外散发着生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充满了能量。
谢鹤年都要不记得,他以前原来是这样的人。
难怪郁宴可以那么自信而骄傲地说,和他认识一个月的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他也喜欢现在的郁宴,想让他一直保持这样,最好是永远这样。
客厅里,郁宴抱着谢鹤年的相机,背对着谢鹤年,心里疯狂呼叫003.
“除了谢鹤年,谢家所有人都拍完了,你有没有检测到谁的身上有系统手表?”
[没有]
003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困惑:[明明刚才在书房的时候还有一格信号,到楼下就彻底没了]
郁宴借着拍照的由头,和每个人都单独接触过,但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异常,他倒是拍的头都大了。
郁宴累瘫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相机挨个查看拍过的人脸,和管家给出的名单一一对应,确实没有遗漏,他都开始怀疑会不会是003的信号检测出现问题,所以才会误将其他信号判别为系统手表。
正翻找照片,玄关传来呼叫铃。
郁宴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玄关,一抬头,眼皮忽然一跳。
屏幕一片荧光绿,一眼看过去,全是绿马甲!
郁宴瞳孔地震,相机也顾不上,掉头往书房跑。
“谢鹤年!”
还没看到人,郁宴急急短短的声音就从走廊传了过来。
他跑的气喘吁吁,撑着门框,一脸慌忙的样子,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依赖和无助:“那群人好像找上门来了,怎么办?是来搜查我的吗?”
谢鹤年适时流露出几分惊讶:“找上门了?”
“那怎么办?”
他皱着眉,做出为难的表情,眼神却落在郁宴的身上:“如果是来搜查的话,你这样太打眼了。”
郁宴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很普通的长筒袜,短牛仔裤,宽松T恤,一点都不打眼啊。
可是他一着急,下意识就想依靠谢鹤年,于是顺着他的话问。
“那我应该怎么办?”
郁宴稍微动了动脑筋:“我去找管家要一身衣服,混在园丁里。”
“那也很显眼,郁宴,你太小了。”
谢家的员工最年轻也已经三十,园丁常年晒太阳,郁宴皮肤白,脸又嫩,站在里面鬼鬼祟祟,和活靶子没区别。
谢鹤年随口给出一点提示:“或者,可以改变一些特征。”
郁宴的眉眼撇下来,脚尖蹭了蹭毛茸茸的地毯,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我去找个裙子换上,然后躲进你的床上!”
话一出口,几乎没有给他后悔的时间,谢鹤年直接按下呼机,对外面的管家吩咐:“送一套裙子上来。”
郁宴:“……”
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003:[他是不是早就把裙子准备好了?]
郁宴闻言,又有点迟疑:“可是这个主意是我临时想到的,他再了解我,也不至于连我的想法都猜的一清二楚吧?”
应该只是巧合。
连衣裙轻飘飘,穿起来很方便,谢鹤年似乎很好奇裙子的材质和设计,盯着郁宴看了又看,还要绕着圈打量。
巡逻队被迎进门的同时,郁宴套着那条吊带的连衣裙,爬上谢鹤年的床。
绿马甲检查的似乎并不仔细,没有停留太久,只是粗略地在每个房间门外看了一眼。
可即使这样,郁宴还是很害怕。
他很担心谢鹤年被自己所牵连,一边把脸闷进被子里,一边暗暗叮嘱003:“33,能不能调到楼下的监控?我有点担心他。”
003在他的肩头安慰他:[既然他已经被罚过了,那就不用担心他再被找麻烦,谢鹤年比你想的强大多了,很安全的]
是啊。
郁宴反应过来。
以前宋大和程二为他受伤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们,心里想的反而是,他们那么强大,比起担心这种没用的情绪,还不如好好躲起来,不拖他们的后腿。
现在,谢鹤年比宋大程二都要强大,他为什么会担心谢鹤年呢?
郁宴想了想。
虽然他靠近谢鹤年有一点是为了攻略他然后离开,但他对谢鹤年的喜欢、害怕、紧张也是真的。
他很坦然地接受了这种结论。
“我就是很担心他。虽然这样看上去很傻,可是003,你给我看一眼监控吧。”
003没再拒绝。
经过几个世界的任务,它现在的等级很高,提供道具或者共享屏幕对它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003潜出去,确认了一眼绿马甲和谢鹤年所在的方位,在四楼书房,于是直接切进四楼书房的监控,将屏幕共享给郁宴。
郁宴的眼前暗了几秒,很快在一片黑白里找到了谢鹤年。
他坐在位置上,绿马甲递给他一份被仔细装好的文件夹,文件夹上的字郁宴看不清楚,只知道谢鹤年拆开,简单浏览了一下,然后签了个字。
做完这些,绿马甲中的首领准备离开。
原来不全是为了找他,而是有公事。
郁宴松了口气。
这时,他听见那个绿马甲临走前,又回过头来,询问谢鹤年。
“临街的巡逻队昨天汇报工作时提到,突然收到指令,让他们追一个人,却不让他们去抓他。我想向您确认一下……”
后面的话郁宴听不清了。
他大脑唰的一片空白。
——什么叫追一个人,却不让他们抓他?
第66章 无限流18 再相信那些人,就把你的腿……
短暂的一个小插曲之后, 绿马甲巡逻队从谢鹤年的书房离开。
郁宴已经完全没有心情看下去。
再愚笨的人,听到这句话,大概都能猜测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早就意识到不对, 但他想过慕容藤会骗他, 却没想过谢鹤年竟然会废那么大的成本, 搞这么多人配合演这场戏, 就为了……让他乖乖待在家里?
这个理由连郁宴自己都觉得荒谬。
而且、而且谢鹤年只是一个手下, 哪里有那么大的权利?
郁宴怀疑自己是在被子里闷太久,缺氧过度,耳朵幻听,又或者是003系统出了问题。
谢鹤年昨天晚上还那么肯定说会保护他, 怎么可能做这种愚蠢幼稚的事?
郁宴想要转移注意, 心乱如麻之下,随手点开了昨天程二发给他的那个帖子。
这是一位老玩家的匿名日记。
论坛里所有的数据都能够保留,同时没有进入的门槛, 所以有不少玩家试图在里面留下一些线索和痕迹, 程二给他发过来的就是一位玩家留下的私密日记。
2.10
我们是第一批玩家,通关在即,简单给出一点提示。
我潜入论坛,在队友的合作下, 利用论坛造势,很快引起了F4的注意。
拿到线索并不难, 可我们离开的代价却是永远失去了一名出生入死的队友。
我们深感遗憾,非常痛苦,立此贴,以永远铭记他!
4.1
愚人节快乐。
我知道这个消息可能很不可置信,但是……有人竟然敢砸了F4的车!
我们不知道是谁干的, 但这实在大快人心。
F4很难攻略,尤其是傅温这个怪物,他竟然和老虎住一个房间,还要我们给他的老虎跳舞解闷……
——5.24补充:我们找到了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丑陋难看,似乎是全校最底层的那类角色,为了不暴露身份,我们只能学着其他人一样命令他。
幸好他是副本里的NPC,没有意识,只是死板的遵照程序做事。
如果他是一个人类,他一定会很痛苦。
3.28
我是第九批进来的玩家,进来第二十八天,当前幸存玩家两名。
我们看到了那名怪物,他那半张脸确实漂亮,可是眼神却令人恐惧。
都怪他,我已经开始同化,发烫,呼吸困难,想尽办法摸进了这个论坛,试图留下一点痕迹。
如果有后来的玩家看到这个帖子,原谅我们无法为你们留下一点痕迹……
这个副本太诡异了,有人死于傅温的宠物,有人没有熬过饥饿和贫困,不久之后,我们也会慢慢被同化。
如果后来的玩家看到这个怪物,一定要在进入副本的时候就杀了他!不能让他耽误寻找隐藏NPC的进度,也不要接触他。
……这个副本没有锁眼!
3.2
第十七批玩家。
找到这个帖子时,一切已经无力回天。
这里的所有人和现实无异,可是我们找不到任何线索,也没有碰到那位怪物。
我们在第一天就锁定隐藏NPC为谢鹤年,竭尽全力攻略他,最后却全部攻略失败。
为什么这个副本出去的条件竟然是这么主观的任务?我们陷入深深的绝望。
今天是进入副本的第三十三天,幸存玩家一名。
3.4
第十八批玩家。
我们找到了曾经的信件,知道有一位玩家被永远留在了副本里。
利用道具,我们找到了那个信号微弱的系统手表,这个人居然真的还活着!他一定被谢鹤年关在了哪里。
可是谢家戒备太森严,时间太少,我们出不去了。
2.19
不要攻略谢鹤年,不要试图靠近他。
……
中间跨度很长,除了绝望、咒骂和痛苦之外,郁宴没有看到太多有效信息。
003提供的监控画面里,谢鹤年已经从书房起身,乘坐电梯来到二楼。
时间紧迫,郁宴快速地往下划了划,直接看到了最后一条,也是最关键的留言。
3.19
一、谢鹤年不是隐藏NPC,那名半人半鬼的怪物才是!
二、不要靠近谢鹤年,他才是这个副本的BOSS。
眼睛才扫过帖子的最后一个字,程二的消息和开门声同时到达。
——谢鹤年回来了。
—程二:小晏,我找到离开的方法了
—程二:我们一起跑吧
谢鹤年推开门,就看见了窝在床上,紧张到团成一团的郁宴。
像一个大蜗牛。
他眼神柔和了几分,好笑地走过去,将被子掀开,郁宴的脸也从里面露了出来。
或许是在被子里憋太久,他看到光的时候无意识瑟缩了一下。
谢鹤年动作顿了一拍,几乎没有停留地将视线落在郁宴戴在手腕的手表上。
“刚才看到了什么?程二又跟你联系了?”
郁宴脸色一白。
这种没有秘密和隐私的感觉太恐怖了。
他的演技并不算太差,蒙蔽大多数人完全绰绰有余,可在谢鹤年面前,他就像个透明人。
谢鹤年抓着郁宴的手不自觉用力。
他恨程二,恨不得可以拿最残忍的酷刑逼程二求死不能,可是为了郁宴,怕郁宴恨他,他已经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他只是想让郁宴留下来陪他,为什么就那么难?
“他给你发了什么?”
谢鹤年压下情绪,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冰冷狠戾:“给我看看。”
看?
谢鹤年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竟然还有脸说要看看?
郁宴心里突然有些冒火:“我和程二的聊天,你凭什么说看就看?”
过了几秒,没等谢鹤年出口,郁宴又说:“这是系统手表,只有玩家才可以看到。”
他原意是想解释,他并不是故意不让谢鹤年看这些聊天。
却没看到这话说出口之后,谢鹤年的脸色更难看了。
“对,你们是玩家,你们有说不完的话。”
谢鹤年声音很冷:“所以在你看来,我从头到尾都是个外人?”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是你自己臆想。”
谢鹤年气得笑了一下:“那你把系统手表给我看看。”
郁宴没动,只是反问谢鹤年:“你就那么害怕他和我说话吗?还是你自己做了什么,才恼羞成怒不敢让我知道?”
恼羞成怒。
谢鹤年没想到自己在郁宴眼里的形象竟然是这样:“我为什么要恼羞成怒?我要是想杀他,你觉得他能活到现在吗?”
郁宴沉默了。
从那些记录贴的时间来讲,在这个副本里,能够有十位玩家撑到现在,并且没有被病毒感染,完全是谢鹤年手下留情。
他抬起眼,想要拉住谢鹤年的手,可是谢鹤年一起身,直接避开了他。
他刚要说话,谢鹤年先一步开口了。
“我还有事,先出去一趟。”
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句话,谢鹤年看也不看他,往外面走:“信我还是信他,你自己想清楚。”
这副样子一看就是生气了。
明明这里是谢鹤年的家,可是被气到离开的人竟然是谢鹤年。
郁宴看他离开的身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沉默着打开系统手表,重新将刚才的帖子看了一遍。
相信谢鹤年还是相信程二,这是谢鹤年在意的问题,但却不是郁宴所纠结的。
谢鹤年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他留下来,而程二的意图也很明显,他要和郁宴一起逃出去。
两个人完全没有可比性,无论是给郁宴多少次机会,他都会选谢鹤年。
可是谢鹤年有太多东西瞒着他,谢鹤年的过去、他的身份、为什么不愿意打开门让大家离开……
郁宴不得不从程二的手里旁敲侧击的拿到一些线索。
“程二一定瞒着我什么。”郁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这么迫切的想让我走,一定是有想要利用我的地方。”
只是他暂时不知道,程二究竟想利用他得到些什么。
程二又一次发来催促的信息。
—程二:我从前辈那里知道,在这里,有一种星际列车,可以从这个副本离开,到达另外一个副本,重新开始
—程二:谢鹤年不放人,我们永远不能出去,倒不如换一个副本,说不定还有一线机会离开
—程二:三个小时后的列车,你要不要和大家一起走?
郁宴没有和他绕圈子,直截了当的问。
—你想要什么?
原本次次都秒回的程二这次破天荒有些沉默了,最后,他才说。
—程二:谢家的钥匙
郁宴更奇怪了。
既然他们要跑,怎么会需要用到谢家的钥匙?
一定有诈。
郁宴听见楼下传来车辆离开的声音,谢鹤年离开了。
他停留在系统手表上和程二聊天的页面,迟迟没有回复。
在门外守候多时的管家屈指敲了敲门,他拿着郁宴落在沙发上的相机走进来,放在床边,朝郁宴点了点头,想要退下。
郁宴刚才拍照的时候,从其他人口中知道,这位管家已经在谢家待了很多年,做事很公正,刚才他和谢鹤年吵架的事管家一定全部都听到了,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插嘴,只是将空间留给郁宴,让郁宴自己去想。
郁宴开口叫住他:“管家爷爷。”
管家收回半只迈出房门的脚,转身看着他。
郁宴张了张口,问:“你觉得谢鹤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管家沉吟片刻:“对我们来说,他是一个宽容好伺候的主人,但对其他人来说,他脾气冷漠尖锐,并不好相处。”
这些郁宴都知道,但却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还有呢?”
管家想了想,笑着说:“您手上拿的是他的相机,有很多以前的照片都没有删掉。如果您想知道答案,可以试着自己去了解他。”
郁宴望向安安静静立在一旁的相机,抬手,扣住相机的外壳。
这是无限流世界所特有的相机,可以无视时间的界限,横跨数百年时间。
虽然说以前的照片没有删掉,但其实留下的照片还是很少,最近的一张,从时间上看,都已经过去了一百年。
郁宴从第一张照片开始看。
那是一道被紧紧锁住的门,门锁锈着青斑,被重物砸到变形,可是依旧坚固。
郁宴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离开的门。
后面的照片很混乱,或许谢鹤年也度过了很混乱的一段时期,照片没有任何主题,看到什么就拍什么,没有构图,没有思想,浑浑噩噩,麻木的情绪从照片渗透出来。
差不多五十年的空白。
谢鹤年重新拍了一张照,也是最后一张照片。
这是一个远景照,很多人欢笑着举杯,角落有截掉一半的烟花,热闹而温馨的场景,后面是一个倒写的“福”,仿佛美好的时间就此定格。
郁宴放大照片,看到了很多熟人:欧阳箴、慕容藤、慕容誉……
应该是F4和家人的跨年聚餐。
没有谢鹤年。
谢鹤年在哪里?
他翻来覆去找了好久,没有看到谢鹤年的脸,才猛然想起来。
拍下这张照片的人,是谢鹤年。
从拍照的角度来看,他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远远地看着这个场景,然后放大画面,将这一幕拍了下来。
一瞬间,郁宴被巨大的孤独压得喘不过气。
——F4的根深深扎进艾瑞克斯学院,他们有家人、朋友,但他从没听谢鹤年提起他的家人。
所以,谢鹤年才会被他在樱花树下的那一句“我不会抛下你的,我们一直在一起”所打动。
郁宴的心脏沉沉压下来,被细细密密的疼痛啃食,这是他第一次尝到心疼的滋味。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点喘不上气。
他心里有了决断,拿出手机,点开谢鹤年的屏幕,准备给他发信息,才编辑到一半,那种喘不上气的症状依旧没有消失。
郁宴抬眼扫过紧闭的窗户,云层沉重如铅,似乎很快就会有一场暴雨。
他没开窗,翻出空调遥控,把空调打开。
可是空调启动了半分钟,那种喘不上气的症状反而更显著了。
他费力深呼吸了两次,却只能感觉到每一次呼吸都格外刺痛。
他眼前一片眩晕,突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浴室的位置,他走得很急,没有注意到脚下逶迤拖地的薄被,差点被绊倒,勉强才维持住平衡,走到镜子前,看见自己的脸。
是正常的。
可是每一次呼吸的温度都格外灼烫。
郁宴有一瞬恐慌:“33,我是不是感染了?”
003被呼唤出来,给郁宴的身体进行了一个检测。
半分钟后,它给出答案:[当前系统手表损坏程度10%]
这个回答出乎郁宴的意料,但他很快想到那天晚上在地下室看到的宋大。
也就是说,他变成那副模样,并不是人为外来的感染,而是由于系统手表损坏,被这里空气中的某种毒素侵入。
他抬眼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熟悉的脸,意识到很快,他也会变成那种丑陋的、诡异的怪物。
郁宴艰难地呼吸着,再次接到程二的信息。
—程二:我们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同化,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郁宴深深地闭上眼睛。
几秒后,他再次睁开眼。
“33,可以帮我暂时屏蔽掉谢家的摄像头吗?”
003:[你是想——]
郁宴终于下定决定,吐出四个字。
“去见程二。”
003大惊失色:[被抓到会死的啦!]
郁宴:“……”
他扯了扯唇:“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
同一时间,谢鹤年从浸泡着无数冰块的冷水中出来,被冰水浸染的眼睫深黑浓密,墨绿的瞳孔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他避开管家想要搀扶着他的那双手,白着脸从房间里走出来,却还是没忍住虚咳了两声。
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霎时失了颜色。
每一个副本的空气中都弥散着一种毒气,系统手表的作用之一,就是可以帮助宿主屏蔽掉那层有毒的气体。
谢鹤年的手表早就在四百年前被宋大和程二踩碎,但坏的并不彻底,他也没有变成怪物,而是挣扎着变成了现在这副半人半鬼的样子。
玩家在失去手表庇护的瞬间,呼入有毒的气体,会像宋大一样,仿佛千万根针刺在喉口,而这样的日子,谢鹤年已经过了四百多年,最难受的时候,全靠泡冰块强撑过去。
如果不是郁宴进入副本,他可能早就已经将这个副本和自己一起毁灭。
可是现在,他又找回了一点活着的希望。
想起郁宴还在家里等自己,谢鹤年的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
他坐上回家的车,习惯性点开连接家里的监控,却在点开的时候,遭到一瞬的卡顿。
注册的另外一个小号收到一条信息。
—前辈,我是程二,我已经从学校逃出来了
他了无兴致地瞥了眼程二的短信,完全不想搭理,可心里却倏地闪过一丝念头。
卧室的监控里,床上空空如也,只有胡乱换下的长裙。
每一处都空空如也,只有别墅外的摄像头,照到郁宴离开的背影——去往学校的方向。
走廊的监控里,隐约看见看见樱花树下,落英缤纷,郁宴和程二碰面,然后亲手将他送给郁宴的钥匙,轻轻放进程二的手心。
就在郁宴和他表白的那颗樱花树。
——郁宴还是跟着程二跑了。
谢鹤年死死攥着手机,受虐般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恨意如深扎入心底的树,源源不断地生长着,他闭上眼,抬手用力按在眼睛上,每一次呼吸都在提醒着他曾经被背叛的痛苦。
“嗒”地一声。
一颗眼泪从指缝滑落,在地面凝成小小的湖泊。
人流如织的街道上,绿色马甲的人穿梭其间,格外醒目。
郁宴压下黑色的帽檐将脸挡住,低头从一个马甲身边穿过,顺着人流潜入附近人流量最大的商城。
再出来时,帽檐下垂落着及肩的金色长发,涂着亮晶晶唇彩的人挎上背包,匆匆忙忙从众人身边路过,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点淡淡的花香。
他们已经抵达副本与副本之间的边界。
据程二所说,只要踏上那辆离开的星际列车,就可以从这个副本穿梭到另外一个副本中,重新开始。
“无论下一个副本是什么,都比在这个副本变成怪物要好。”
程二下定决定,对郁宴说:“我让前辈帮我搞到了两张票,你先上去,我去和前辈告别。”
郁宴点点头,捏住属于他的那一张票,看着程二转头朝一路护送他们离开的男生走去。
那个男生眉眼温润,唇色浅淡,看上去很踏实古典的气质,因为留在了副本里,所以容貌也保持在十九岁。
注意到郁宴的视线,他还微微朝郁宴点了点头。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刹那。
在郁宴踏上星际列车的那一刻,他听见后面的安检门传来喧哗的声音,心脏也在这一刻提了起来。
他捏紧身上柔软轻薄的长裙,控制着自己没有回头,故作镇定地上车,才敢回头看一眼。
安检门转瞬间涌入数十个绿色马甲,将还没来得及进来的乘客全部围住,打头的人披着黑色的外套背对他,正堵在门口,挨个检查过路人的脸。
程二和前辈就这样低下头,隐匿在人群里。
同时,星际列车即将发动的长鸣响起。
郁宴的位置靠窗,看见安检处的员工严肃地将试图闯进来的绿色马甲拦在门外,被迫耽误了行程的旅客愤怒地拽着马甲的衣领。
场外一片混乱,但车内十分安静。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乘坐N65281次列车,列车的终点站为宇航沙漠站,全程途径三十二个站点,共计十五个小时,下一站是青山尸客站,列车即将关门启动,请注意安全。”
随着播报声响起,人群中的程二和前辈已经不知所踪,似乎找到了办法离开。
郁宴僵硬了一路的身体终于稍微放松。他靠在座椅上,捏紧车票的手心冒了很多汗。
启动的列车缓缓闭合,郁宴看着被拦在车外的绿马甲,本应该放松的心情此刻却异常沉重。
一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看着车窗,等待列车发动,眼睛一抬,忽然从车窗看见,他旁边原本属于程二的座位上,坐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校服,神情淡漠,正抬眼看着他的少年。
“这里有人吗?”
礼貌的询问从他身后传来。
郁宴不敢回头,心里疯狂叫嚣着赶紧逃跑,可事实上,他只能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掩耳盗铃地垂着头。
“……没有。”
声音飘忽颤抖,仿佛被困到绝境的幼兽。
“你在等谁?”
少年阴冷森寒的目光落在他敞露在空气中柔软的脖颈,轻柔而不容拒绝地将他的头抬起来。
“化的这么漂亮,是给谁看的?”
“程二吗?”
他漫不经心地猜测,端正冷清的五官染上几分冷意,“你把我给你的钥匙放在了哪里?”
郁宴连连后退,一直到紧绷的脊柱紧贴列车的窗户,谢鹤年的手掐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正眼看着自己。
“是你说要一直陪我看电影,不会背叛你,现在你都干了些什么?”
郁宴不受控制地摇头,想要避开他,却被更用力的拽着头发,硬生生仰起脸来。
“怎么不说话?”谢鹤年冷着脸,“你舌头掉了吗?”
他说着,修长的拇指狠狠抵进郁宴娇嫩柔软的口腔,大力地搅拨着郁宴的舌头,看郁宴眼睛再次蒙上一片雾气,才将湿淋淋的手从郁宴温热的口中拿出来,用力吻进去。
不,那绝不是一个吻。
郁宴感觉自己被野兽吞吃入腹,几乎是噬咬,让人头皮发麻的痒意过电一样抽在他的神经,他啊了一声,却只换来更加冷漠的鞭笞。
“呜呜呜,我好像快要死了。”
郁宴在心里哭着跟003说。
003的声音很飘,似乎正处在特别空旷:[我怎么一下又被关进来了?你和他干什么了?]
郁宴:“还没干呢,他很生气。”
003安慰他:[你骗了他的感情嘛,受点小惩罚是很正常的啦]
郁宴含着眼泪:“怎么能怪我?是我命里有这么一劫,要不是你绑定我做任务,我就不会惹到谢鹤年,要不是我惹到谢鹤年,我就不会背叛他,要不是……”
003:[你不打算自己反思一下吗?]
郁宴:“我反思什么?我只是被命运无情地推着走。”
003:[……]
003单方面关闭了聊天通道,而面前暴怒的谢鹤年意识到郁宴竟然这个时候还在走神,掀起尖牙,毫不犹豫地在他舌尖咬了一口。
“——唔!”
郁宴瞳孔微扩。
周围静的可怕。
谢鹤年用力将他披在裙子外面的外套拽下来,郁宴瑟缩一下,羞耻地抬手挡住自己穿着裙子的身体,他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顺着眼尾成串落下。
“哭什么?”
谢鹤年动作顿了顿,用食指轻轻揩去他的眼泪,周围的景象渐渐变幻,星际列车竟然在转瞬间变成了一个明亮的、巨大的房间。
以郁宴为中心,房间周围立起冰凉坚硬的铁柱。
……这个房间里,竟然有一个巨大的铁笼。
而郁宴自以为进了列车,其实只是心甘情愿地在幻觉中,自己迈进了笼子里。
那刚才的程二……
不。
郁宴心里一阵惊涛骇浪。
程二又他妈和谢鹤年做了什么交易?!
他被眼前的景象一瞬间呆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将谢鹤年用力推开,拔腿想要往外跑,却又被谢鹤年拦腰重新摔了回去,铁笼里铺着厚重的一层毛毯,郁宴膝盖跪磕在地上,顾不上疼痛,再一次挣扎起来。
“不要这样,谢鹤年。”
他满眼藏不住的恐惧,哪怕站不起来,也要双手并用从谢鹤年面前逃开:“不要这样对我。”
最敏感的脚踝被人从后面攥住,谢鹤年不留半分力道的往后一拉,郁宴抖着身体扑倒在毛毯上,他害怕地一直摇头:“求求你谢鹤年,求求、求求你放了我。”
“我听话。”
他的手深陷进毛毯细密厚重的绒毛中,摸索着碰到铁笼的锁,眼睛亮了一下,可怜求饶的情态也越发恳切,“我以后都听话,我不跑了谢鹤年,求求你放过我,我以后都——”
他的话夏然而止,惊恐地看着一只手从他身后探出来,在他的视线里咔的一声,将栓在铁笼上的金锁扣上。
灯光照亮郁宴发白的脸和黝黑的瞳孔,化了淡妆的脸颜色秾丽,即使做出错愕的表情也只会让人心生爱怜。
眼泪像脱线的珍珠从下巴滑落,他的眉毛皱出委屈的弧度,强逼着朝谢鹤年看去。
“还记得在休息室里,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眼前漆黑的瞳孔正渐渐褪成令人目眩的墨绿色,他日夜相见、早就熟记于心的五官也在飞速的变化,化出另外一种让人心悸的漂亮。
郁宴的瞳孔折射出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他瞳孔骤缩,记忆锚点在轻轻柔柔的语调中迅速激活。
谢鹤年——郁魇低身吻去他腮帮上的眼泪,眼神冷锐,语气寒如骨髓:“再相信那些人,就把你的腿打断。”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85%]
郁魇淡淡地说:“你想留哪一只?”
第67章 无限流19 “那就都用上吧。”……
郁宴撑在地板上的手臂不住发抖, 天花板垂坠的水晶灯和高筑的铁笼让他一时目眩了,他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他看着那个顶着自己脸的人走到床边,拉开柜子, 把东西拿出来, 然后撕开包装袋, 对他说:“过来。”
语气很轻, 可是郁宴不敢反抗。
他发着抖, 一边强忍着不安和害怕,一边又主动爬到郁魇的身边。
这个举动似乎从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他。
在开始之前,他捧起郁宴的脸,吻轻而郑重, 像一片羽毛擦过。
可是他拿出来的东西, 却狂暴地颤抖着,郁宴光是看着,就浑身一阵麻意。
强忍多时的眼泪再一次迸发出来, 他主动抬头一连吻了对方好几次:“不要这个好不好?谢鹤年, 我要你,我只要你……”【脖子以上】
“好啊。”
听见对方轻而易举的答应,他眼前亮了一下。
却忘记此时对方正处于暴怒之中,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 都会双倍、十倍的加以偿还在他身上。
郁魇抬起他的下巴,看他哭得楚楚动人的一张脸。
郁宴为了逃跑, 特地换了一身长裙,在他身下就像绽放的花苞,即使放点什么,在正对面那面镜子上,看上去也是衣着光鲜而清纯的样子。
他将拇指摁在郁宴的酒窝上, 一连拿出四五种,其中一枚缠绕在郁宴的脚踝。
语气堪称温柔,在郁宴蓦然睁大的瞳孔下,轻飘飘地说:“那就都用上吧。”
……
七点的闹钟在偌大的房间响起,隐隐在空中回荡。
第一抹日光破窗而入,撒在郁宴的脸上,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挡住太阳,却听见哗啦啦牵动锁链的声响。
锁链。
残余的记忆涌入脑海,郁宴坐起来,观察着周围。
昨天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噩梦,他不知道谢鹤年对他做了什么,怕他再逃跑,谢鹤年把他的手和铁笼锁在一起,只能够在房间里活动,但是他的右腿从昨天晚上开始没有任何感觉。
[是一种感觉屏蔽的手段]
003的声音给了郁宴一点真切的安全感:[这种手段会让人暂时失去部分感知,也就是说,你的腿还在]
郁宴松了口气。
他现在实在狼狈,系统手表没有任何信号,手机也被谢鹤年没收,衣服倒是重新换了一套,但想起昨天被撕碎的裙子,郁宴现在还有点后怕。
昨天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郁宴甚至没有反应的机会,现在反应过来,下意识问003:“程二他们现在在哪里?”
003实话实说:[跑了]
[程二和郁魇做了一笔交易,他把你引到那里去,郁魇将离开的车票给他们]
郁宴:“……”
他听到这句话,心里竟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从最开始,程二迫切地想要让他出去,他就猜到事情不简单。
但好在,事情并不是没有转机。
“谢……郁魇的资料收集度已经达到了85%,还差多少攻略任务算完成?”
郁宴记得003提起过,除了百分百攻略,实现一个愿望以外,系统还有一种奖励机制,达到一定程度的收集度,如果感觉到情况危险,可以申请死遁,但这种方法只适用于离开攻略目标所在的环境,不能完成愿望。
[95%]
“系统手表损坏度呢?我还能撑多久不被同化?”
[现在是23%,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拖延一下,按这个进度,最晚也只能再撑四天]
还差好多。
郁宴原本的打算是达到100%,就和系统兑换条件,不要出去,只要容颜永驻,或者免受变成怪物被同化的侵扰,可是现在他的时间紧迫,谢鹤年也很难再信任他,想要完成攻略,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能努力达到95%,从这里离开。
“任务失败会怎么样?”
话一问出来,郁宴又觉得多余。
其实无非就是这两个结果,他自己在被同化之前死,或者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同化。
郁宴感受着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滚烫的呼吸,终于体会到那些在帖子里留言的玩家,在面临被同化时的恐惧。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才醒没多久,郁魇推门进来。
看见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郁宴僵了一下,侧过眼不去看他。
经过昨天的那场骗局,他已经不确定这张脸是谢鹤年故意变出来还是怎样。
谢鹤年或许不会害他,但谢鹤年会骗他。
郁魇也没有说话,将金锁打开,走过来,一言不发地给郁宴上药。
昨天晚上他反应得很激烈,擦伤了很多地方,膝盖、脚踝、手肘……莹白细腻的皮肤上,那些擦伤和吻痕格外明显,郁魇沾着药粉,细致地挨个点了上去。
郁宴疼的咬着唇,赌气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郁魇却直接无视掉他的冷脸,自然地掰正他的下巴,近乎温柔的和他接了个吻。
“饿不饿?”他弯着眼,笑着说:“想不想尝尝我的手艺?”
郁宴快要被他气疯,等又不敢直接惹怒他。
经过昨天晚上,就连他也不敢赌把对方惹怒之后,他还会做出什么疯事来。
眼看着郁魇将药上好,又拿起旁边的锁链。
他心里一紧,在想出对策之前,先伸手抵抗地抓住郁魇的手腕。
郁宴微眯了下眼,郁宴抖了抖,终于抵抗不住,选择了开口:“别锁……”
声音哑的厉害,他费力地吞咽了一下喉咙:“我不跑了,求求你,别锁上去。”
郁魇没有立刻答应,看着他的脸,直到郁宴忍不住把头骗过去,露出压红的耳尖,他才笑着说:“又害羞了?”
“好啊。”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反正你的那些同伴,已经不会再来救你了。”
郁宴不吭声了。
他没想过那群人会来救他,事实上,他也没那个精力去在意那些人。
*
郁宴好像被那一次的出逃彻底吓怕了。
郁魇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温顺,哪怕害怕,也要发着抖缩在自己怀里,这很大的满足了他不好言明的掌控欲。
他甚至可以预想到,久而久之,这种听话会浸入郁宴的意识,再花一点耐心,就会变成非他不可。
他并不后悔那天做过的事,甚至开始享受起郁宴对他的依赖。
郁宴主动抱着他,靠在他身上,因为昨天晚上玩的太过火,不说话的时候安安静静,乖乖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郁魇眯了眯眼,心情颇好地亲了又亲。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88%]
“他好像很喜欢这一款。”郁宴在心里对003说,“柔柔弱弱,只能依靠他的那种,最好还不太聪明。”
003沉思片刻:[也许是因为有滤镜]
“什么滤镜?”
003:[大人都喜欢乖的、听话懂事的,你忘了他给你的备注了?小十八,可能在他眼里,你就是有这种不太聪明、被骗的团团转,还只能依靠他的柔弱滤镜]
确实有滤镜。
迄今为止,郁魇还深信不疑,郁宴当初的背叛,是被程二那些人用言语蛊惑。
郁宴没有逃跑的胆子,而且,明明在离开之前,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留下来,和自己永远在一起。
——都是程二这个蠢货。
郁宴并不知道他这种滤镜从何而来,他正头疼思考应该怎么劝谢鹤年换回之前的那张脸。
对方顶着和自己同样的脸这种事,实在是太羞耻,也太超过。
他总是习惯性地看着谢鹤年的眼睛,可是每次看到那张脸,他心头都会忍不住颤一下。
昨天晚上,光是看着这张脸,他都精神恍惚地去了好几次。
这种和自己接吻、和自己上床、甚至被自己抚摸和注视的感觉,实在令人头皮发麻。
他终于理解了当初003说“被弟弟告白的刺激”何在……
那还真是刺激极了,分分钟到顶的那种。
玩到后面,他已经爽的不知天地何物,那种强烈到麻木的愉悦,甚至让他觉得下一秒就快要死掉。
[其实你已经猜到了吧?]
003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
郁宴:“什么?”
[他的身份]
郁宴脸上的笑落了几分,很快又重新扬起来:“是啊。猜到了一点。”
其实在003说谢鹤年对他像弟弟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了,他从没忘记过高烧那天,自己偶然见到的那张脸。
真实的触感,完全不像梦中。
聚会上,他隐约窥见谢鹤年没能控制住的墨绿瞳孔,猜到他和那张脸有什么关系。
但他还是不愿意承认谢鹤年就是他。
——直到昨天,郁宴仍然不想承认。
“我们那天在书房看到的系统手表,其实是他的吧。”
郁宴还没有迟钝到那种地步,他只是迟迟不愿意面对一个事实:郁魇被永远留在副本的事实。
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他轻而易举地窥见真相。
“我潜入论坛,在队友的合作下,利用论坛造势,很快引起了F4的注意。”
他进入副本,程二立刻摸到了论坛所在,并提出利用论坛给他下赌。
“我们离开的代价却是永远失去了一名出生入死的队友。”
于是郁魇被永远留在了这里,拍下了一张门被上锁的照片。
“我们找到了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丑陋难看,似乎是全校最底层的那类角色。”
那是被留下的郁魇,他介于玩家和原住民之间,无处容身,人人可欺。
“如果他是一个人类,他一定会很痛苦。”
为了活着,郁魇只能假装成NPC,每天按照既定的程度行事,即使受到欺负,也只要靠自己硬咽下去。
他抱着相机,留下了一张张迷茫而困顿的照片,陷入痛苦和虚无。
“我们看到了那名怪物,他那半张脸确实漂亮,可是眼神却令人恐惧。”
郁魇似乎找到了某种恢复容貌的办法,这之后,他再也没有拍过照。
“我们在第一天就锁定隐藏NPC为谢鹤年。”
他已经找到了在副本生存的办法,甚至有可能已经爬上了现在的位置。
副本开始发布任务,从攻略F4,变成攻略隐藏NPC——那是已经换了一张脸的郁魇。
于是所有人都想尽办法地攻略他。
他有时候变成谢鹤年,被大家攻略,又或者被找到论坛的人想尽办法刺杀,有时候变成半人半鬼的怪物,先被大家远离,再被大家上赶着求助。
他沉迷于这种身份变幻的攻略游戏里,但却从来没有人能够打动他的心。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跨年那天,他远远举着相机,时隔多年再次按下快门,记录别人的团聚。
郁宴呼吸一滞,喉间灌下铅石般干涩疼痛。
他最害怕的事情,郁魇全部都经历过,可是郁魇还活着。
[他是另一个时间线的你]
郁宴自己察觉到真相之后,003的话终于没有被系统屏蔽:[或许是由于我们局和无限流的合作,为了完成攻略任务,把你们这批玩家从另外一个时空一起跳转到这里,你们的时间线发生了部分重叠]
于是那天,在郁魇已经对这场救赎游戏彻底厌倦的时候,他在走廊里,看见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被困在游戏417年的郁魇,碰到了18岁的郁宴。
此后,他们的命运开始交叠。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1%]
“什么啊。”郁宴苦笑了两下,“老是嫌我笨,他自己也没聪明到哪里去啊。”
怎么会被程二和宋大骗得连家都回不去了?
[所以,其实你没必要担心他会抛下你]
就像那天在主席室里,他高烧时,对方轻而易举地答应:永远不可能会抛下他。
郁宴安静了好久。
其实比起被抛下,他更害怕让郁魇看到自己丑陋的样子,那也太狼狈了。
他猜,郁魇一定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过去。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回避着。
003很不了解:[你们明明是一个人,怎么会害怕对彼此敞露伤口呢?]
郁宴:“这和同一个人有什么关系呢?当我对他产生感情同时,也产生了期待和害怕。”
如果是其他人,郁宴反而不在乎自己的丑陋。
他想起另一件事。
“你说,谢鹤年有没有想过复仇?”
003没说话,它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可是现在的宋大程二并不是之前伤害过他的宋大程二,找他们复仇,并不公平]
[郁魇没有立场这样做,而且,他们是你的朋友,我觉得,郁魇就算是为了你,也不会那么做的]
郁宴听见朋友两个字的时候,扯着唇很敷衍地笑了一下:“他没有立场,但我——”
他顿了顿,突然没说下去,转而问003:“那任务失败的话,我有可能像他一样留下吗?”
[……]
[我不知道他是靠什么维持半人半怪的形态,但按你现在的状况来看,只有三条路。攻略失败,被同化;攻略成功,消除病毒,留下;以及攻略达到95%,离开]
003不忍心告诉他的是,攻略目标向来都是多疑且难以满足的。
攻略进度达到100%,只能是通过长期陪伴,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之后,偶然一个瞬间窥见岁月静好,想要永远留在当下,才会感到满足,完成攻略。
郁宴也清楚,四天时间,他最多也只能争取离开。
“我知道了。”郁宴很快调整好状态,特意用轻快的语气说,“没关系,与其在这里难过,还不如想想现在能够做些什么。”
昨天晚上罚的太狠。
郁宴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那种深入骨髓的骇人颤动才从身体记忆中渐渐消退。
郁魇并没有真的打算打断他的腿,等他放弃抵抗,老老实实留在自己身边,又重新把右腿的感觉还给了他。
他很早就从家里离开,只留下郁宴一个人在餐厅吃早饭。
郁宴拿起一个包子,旁边的管家却赶紧制止他。
“这盘包子刚端出来,小心烫手。”
他贴心地将一双筷子递上来。
郁宴脸上的笑意却微不可察地淡了几分。
……烫手?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高温烫红的指腹,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包子在他手上是嫩弹的,没有冷和热的感受。
郁宴想起什么,转而拿起筷子,稍微用了几分力。
筷子竟然也是嫩弹的。
——不,不是筷子。
这种感触的源头,应该是他的手。
感染的程度又加深了。
第68章 无限流20 只剩最后一天
艾瑞克斯学院背后的陡崖急海之下, 腥咸味道堵满了人的整个鼻腔。
一天前,程二以郁宴为交换条件,换得了一场游戏的机会。
他们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进行躲藏, 而郁魇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进行抓捕, 只要不被郁魇找到, 就有机会离开。
从人数上来说, 八名玩家, 面对的是整个副本的巡逻队和郁魇,但他们多多少少都发生了同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呼吸。
急促的呼吸将名为紧张的情绪传递给逃跑的每一个人。
距离郁魇给出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 抓捕即将开始, 他们竭尽全力地想要找到一个藏身之处。
最后,绕过艾瑞克斯学院,来到了旁边的一丛密林。
遮天蔽日的苍树枝叶繁茂, 潮湿地带石头上结着青苔, 掉在地上的树枝和枯叶把所有的道路都遮盖住,一不小心就会踩空,空中还漂浮着细小密集的蚊虫。
在这之前几乎他们没进入一个地方,就会在半个小时内看到有穿着绿色马甲的巡逻队走过, 唯有这片密林不曾被巡逻队踏足。
可是这里面有些什么,全是未知, 一旦进去,谁也说不准会遇到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迟疑着是否要做出这个选择,最后,所有人的目光投聚到程二的身上, 突然眼前一亮。
“程二,你们队在副本里,是不是拿到过指南针的奖励?”
“那个指南针不需要信号也可以启动,正适合现在的情况。”
“对啊,有了那个被系统赋能的智慧避嫌指南针,不就可以大大增加我们的胜算?”
程二和这些人一起逃了那么久,精力早就耗尽,疲惫又烦躁地捋了捋头发:“真有这东西,我还会藏着?”
每通过一次副本,幸存的玩家都可以从礼包里挑选一样奖励,众人口中的避嫌指南针,就是其中之一。
直接绑定系统手表,除了指南针的原始用途之外,还可以自动规避掉风险最大的一个方向。
那一次的奖励十分丰厚,重新复活一次的机会、迅速破解一切网站的U盘、万能解毒的丹药……
对于其他高攻击性高防护性的奖励来说,这个指南针的能力简直就是鸡肋。
他们谁都没要,只有郁宴眼睛一亮,指名要了它。
他在队伍里发挥的最大用处就是潜入另外一队套取关键信息,或者是保护己方重要线索道具,四处躲避,这种逃跑道具对他来说适配度很高。
可是……
大家沉默下来,转头看向程二。
“那你当时要了什么?那个破解网站的U盘?”
程二看他一眼,没有否认。
“幸好你当初拿了谢家别墅的钥匙,还留了一手。要不我们现在一起想办法把他救出来,一起跑?”
“谢鹤年当时那么生气,应该不会和他提交易的事,我们随便编个理由,把他骗出来,到时候真遇到谢鹤年,手里还有个人质。”
……
程二冷眼看着这群人。
这些滑不留手的老泥鳅,但凡有一点同情心,都不可能留到最后。
但确实如他们所说,直到现在,郁宴还傻乎乎地相信着他,甚至在半个小时前,郁宴还偷着给他发消息,问他现在怎么样,以为他和“前辈”只是侥幸从车站里逃了出来。
程二碰到口袋里谢家的钥匙,心里的心思转了又转,最后,他看着还剩近两个小时的躲避时间,望向众人。
“我可以把谢家的钥匙交出来,但现在我露面的风险太大,只能由你们出面去见他。”
几人迟疑踌躇,最后看看身后深黑难以辨别方向的密林,一咬牙,点头答应:“好。”
傍晚七点,夜色沉沉,星空璀璨,道路两侧支起的路灯撕破了无边的黑暗。
他们爬进谢家别墅的大门,但不敢靠太近,只能从花园一寸一寸地铺过去,找到郁宴时,他正蹲在庭院亭子下,拿着猫条,聚精会神地喂一只黑色流浪猫。
那是一只骨瘦嶙峋的野猫,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发光,郁宴吃完饭,给花浇水的时候偶然碰到它,打电话要郁魇送了一点猫条来。
这种小事,郁魇并不会太苛待他,很快就派了一位过来值班的绿马甲送了过来。
[宿主]
一直坐在猫咪脖子上的003突然警惕起来:[谢家周围出现了好几个信号]
郁宴保持着喂猫的动作:“是其他玩家找过来了?”
他猜到了程二会再找上他,毕竟只要他没有和程二撕破脸,在程二眼里,就还有利用价值。
果然,程二假惺惺地提了几句正在艰难地躲避谢鹤年的追捕,并且一直想着他,想尽了办法托人来找他。
进度真快,不到半个小时,人就已经找上门了。
他低头将手里的猫条挤到底,转而走进客厅,找到管家,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提前回了卧室。
003再次帮忙遮盖了谢家主卧的监控,只不过这次它变聪明了,学会将画面定格在郁宴躺在床上睡觉的那一帧,一时半会不会被人察觉到。
“走吧。”
郁宴从二楼的窗户边跳下去,和那些玩家会合:“你们带路。”
明明是同一批进入副本的玩家,但和第一天进入副本走过那个长廊时不同,此刻的气氛分外沉闷。
数双视线明里暗里的落在郁宴身上。
不同于刚从学院逃出来,还穿着校服的其他人,郁宴套着宽松的短T和一件薄薄的外套,尽管把拉链拉上了,但多少还是会露出一星半点的痕迹。
明眼人一眼就猜到他经历了什么。
同一批玩家,或多或少会对彼此有些了解。
郁宴漂亮是出了名的,但他之前很讨厌肢体接触,讨厌那种恶心的眼神停留在他身上,还以为这件事发过几次脾气,以前宋大就没少因为爱动手动脚挨过郁宴的白眼。
郁宴那张漂亮的脸在明暗交错的灯光中晃过,比起之前,似乎多了几分沉郁冷静。
能够三番五次从谢鹤年手下逃出来,他们想起那个流传在论坛又被谢鹤年亲手封了的帖子。
看来郁宴为了活命,已经被强迫做了什么。
一声叹息从人群里传来。
“郁宴,我们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他眼神惋惜,“你别害怕,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打败谢鹤年,从这里逃出去。”
郁宴的眼神在他身上定了几秒,才笑着露出两个酒窝:“好啊,我相信你们。”
谢家离学院很近,到他们最开始找到的密林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不过一开始答应在这里等候的程二却不知所踪。
“程二呢?”
郁宴露出困惑的表情。
“呃……他……”
几个人背对着郁宴传递眼神。
郁宴还不知道他们立下的赌注,但看现在的情况,多半是程二等待途中又遇到了巡逻队,紧急之下想办法先逃了。
“他还在躲避那些巡逻队,我们先进去吧。”
可不能让程二一个人耽误了大家。
“待会儿他自己会过来和我们会合的。”
郁宴扫过面前的七个人。
逃了一天一夜的他们早就没有当初的神彩,一个个难掩疲惫,长期缺水和饥饿让他们嘴唇干涩,其中三个体力弱的,在半路捡了一根树枝撑着。
别说巡逻队了,这群人就连现在的他,都不一定能打得过。
郁宴垂了垂眼,在众人期盼的眼神里点开系统手表,自动开启指南针。
他走在最前面,没有再看狼狈的众人,只是丢下一句。
“走吧。”
同时,郁宴轻声对意识中的003说:“33,帮我兑换一把匕首。等我叫到你的时候,你再把东西传递到我手上。”
[好的。]
*
晚上七点,他们已经在郁宴的带领下深入密林的中腹,这里丛林耸立,高大的树遮云蔽日,森林深处有毛骨悚然的怪叫不断在山间回响,但也好在,一路没有遇到十分难缠的怪物。
几名玩家强咬着牙,跟在郁宴身后走,他们之间隔了大概半米的距离,交流的时候也会有意无意地避开郁宴。
7:10。
那个郁宴不在的群里,程二突然发了一条消息。
—程二:前辈联系我了
那天郁宴在车站见到的,其实只是谢鹤年随便派出的手下。
他口中的前辈,是那个半人半鬼的怪物。
大家好不容易要到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可是一直没有见到他,对方十分谨慎,程二也磨了他很久。
—程二:离开的位置就在密林中间的一片空地,上一次离开的玩家在那里留了两个手电筒。
—程二:但这扇门会自动闭合,必须有一个人一直在外面撑着
和论坛的帖子对上了。
离开的条件是,一定会有一个人留下。
大家交换视线,不约而同的决定了留下的人选。
一行人心怀诡计断断续续跟了一路,眼看着来到一片稍微空旷的空地,他们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住郁宴:“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大家走了一天,都有点累了。”
郁宴有点惊讶:“这里离密林入口并不远,很容易被追上来。”
“我们实在走不动了。”大家看着郁宴,发黄的脸颊上,眼神亮着精光,“就休息十分钟。”
郁宴看大家实在难受,点点头,同意了。
打头的那位暗地使了个眼色,大家就地将位置铺展开,直到有人摸索到一个遗留多时的手电筒,才终于有人开口。
他佯装无意地在郁宴身边坐下,挑挑拣拣,选了一个趁手又有重量的石头。
过了几秒,才调整到一个好下手的位置,开口问郁宴:“我们之前对你好吗?”
“好呀,你们都是好人,我愿意给你们带路。”
——你们当然是好人。
譬如不见骨头,狗全是好狗。
男人微微扬起唇,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一扇亮光闪过,他被那道光亮蛰的闭了下眼睛。
空气中的呼吸少了一道。
旁边的人没听见动静,很快起疑,朝两个人看过去。
“他怎么了?”
郁宴语气无辜,听不出异样:“不知道,他好像累得晕过去了。”
“……晕了?”
剩下几个人警惕地看了看彼此,心中的危机感越来越重。
不知来者的脚步声踩碎了地面的枯叶,听声音似乎只有一个人,但走的不快,留给他们离开的时间也不多了。
不管怎么样,先把郁宴控制住。
打头的人眼神狠辣下来,和另外四个人前后呈包抄之势向郁宴围了过去,可他们忘了,郁宴表现得再弱,此刻的精神状态也比他们要强上几倍。
十分钟后。
郁宴从丛林走出来,天已经彻底暗下了,而他往日惯来带笑的眉眼沉静,血色的水痕从锋利的刀鞘渗出来,滴在土中。
郁宴抬手,平淡地擦灭溅在脸侧的血。
没走两步,他迎面碰到了神色慌张、捂着胸口跑来的程二。
见到是他,程二两眼放光:“小宴!终于见到你——”
一柄锋利带血的刀直接穿破了他的胸膛。
程二瞳孔放大,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人,熟悉的眉眼下,黑瞳熠熠亮着一簇冷光,抬眼时的神态,竟然有几分肖似谢鹤年。
郁宴松开手,将他放倒之后,抬腿就要走。
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在细嫩的腕子上留下一圈血痕。
他低头,看见程二挣扎着抬起头了:“你……为什么……”
程二死死盯着他,满眼不可置信,却还不死心:“我……我可以带你出去。”
郁宴垂了下眼睫,近乎冷漠地说:“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用了。”
程二还是不愿放手,试图说服他:“我可以杀了他。”
郁宴:“谁?”
程二:“谢鹤年。”
郁宴安静了几秒,似乎有些心动。
见他心动,程二赶紧劝:“你不怕他吗?当初我们碰你一下你都觉得恶心,现在难道愿意为了求生一直雌伏在一个疯子身下?”
郁宴偏了下头,突然打断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心甘情愿呢?”
程二睁大眼。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2%]
郁宴顿了一下,问003:“郁魇在附近?”
003:[整个副本都在他的监视范围]
“包括这片森林?”
那他刚才做的一切,郁魇岂不是都看到了?
003:[尤其是这片森林]
想也知道,这里作为离开整个副本的“门”,郁魇怎么可能不派人把守?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有办法随时监控到森林发生的一切,派人进行拦截。
之所以要攻略隐藏NPC,也是为了赌谢鹤年的心软,离开的时候,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玩家走。
郁宴脸色微白,这点变化落在程二眼里,变成了他脱险的机会。
他手下用力,试图引起郁宴的怜惜,可是却只换得郁宴皱了下眉。
下一秒,他手起刀落。
程二的手还死死抓着他的脚腕,仿佛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
林间只剩下一个人的呼吸。
郁宴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003都以为他快要凝固成为一樽雕塑,他才收回视线:“走吧。”
说完,他厌恶的抬脚挣开了程二的手,继续往林外走。
没走两步,深蓝的天空完全被明亮的手电筒照得大亮起来,郁宴被刺的闭上眼,完全看不清周围的情景。
几秒后,周围的光骤然消失,他嗅到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气味。
出乎意料的,郁魇并没有责怪他自作主张。
而是朝他走过来,用冰冷湿润的什么东西擦干净他手上半干的血。
他感觉到郁魇牵起他的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用他很少听过的那种轻快的语气夸赞说:“你做得很好。”
郁宴愣了一下,半闭着眼睛:“可是我杀人了。”
“你是为我杀的。”郁魇轻声说,“我都知道。”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3%]
郁宴的眼睫低下来,颤了颤,始终没睁开眼睛。
郁魇以为他是被刚才的灯光刺伤了,却不知道,郁宴刚才睁眼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已经大多模糊了,哪怕是偶然走过的灯光,都让他特别难受。
——003在他的耳边说:[最多只能维持一天了]
第69章 无限流21 眼泪像河水淌过他的脸颊。……
还剩百分之二。
郁宴绞尽脑汁地思考应该从哪里得到剩下的信息收集度。
照理来说, 这种收集主要分为情绪和经历两种来源,郁魇的经历、身体信息他都已经大致清楚,那就只能是情绪, 以喜怒哀乐四种情绪为主, 最欠缺的应该就是“哀”。
可是这种情绪, 应该怎么检测到?
他亲自在郁魇面前死一死???
且不说这个情绪只是他的猜测, 那万一他人已经死了, 郁魇却不涨收集度怎么办?他岂不是白死了。
003也在努力翻阅其他前辈留下的攻略手册,什么用真心感化对方,用柔情锻铁成钢,又或者什么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如果有, 那就是do的不够,再或者是:《这样当小白脸,让她对你念念不完》
郁宴:“……”
郁宴:“别说了, 还不如我之前逃跑的想法来得靠谱。”
至少他逃跑之后, 郁魇的收集度是真的涨了很多。
003想了想:[其实从我过去的经验看,如果郁魇就是未来的你,那你一定最清楚你自己想要什么,如果不知道怎么做, 那就做你最想和郁魇做的事吧]
郁宴托着下巴,陷入深思:“好有哲理的一句话。”
003不紧不慢把后面的话说完:[这样的话, 你死的时候还不至于太遗憾]
郁宴:“……33你这个没有感情的人工智障!”
003嘿嘿嘿地笑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前几个宿主也这么夸过我哦]
郁宴:“。”
不过,003的话确实给了他一些想法。
他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就算不能复活,多活一天, 也多赚了一天。
与其费尽心思揣测郁魇究竟想要什么,还不如抓紧时间,把他最后想做的事情做一个遍,这样,就算任务不成功,他其实也不会太遗憾。
反正郁魇一定不会嫌弃他,不能离开,他变成郁魇身边的一只小怪物也不错,至少还可以一直陪着郁魇,让他不要太孤独。
这座城市久违的放了晴,春光与暖阳披在阳台上,郁宴盘腿坐在阳台写今日规划,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长筒的白袜拉到小腿的位置,胸前还挂着一个相机。
他拿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时不时问郁魇一句:“这里有什么著名的特色景点特色小吃吗?”
郁魇想了想:“艾瑞克斯学院?”
郁宴不太满意:“还有呢?我想把这里逛个遍。”
郁魇瞥他一眼:“这是无限流副本,不是现实世界。”
郁宴陷入沉思:“那爬山呢?爬山总可以吧?”
郁魇很无情地说:“你已经很久没去上课了。”
“啊——”
郁宴露出失落的表情,光点像盐粒撒在他的睫毛上,他睁开眼时阳光刺进瞳孔里,整个人都在光下闪闪发光。
郁魇端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郁宴还在撒娇:“可是你答应了要陪我玩一天的。”
郁魇面无表情:“按你的计划,早上去冰雪世界,中午吃烤肉,下午的电影六点散场,然后带你去酒吧见世面,最后凌晨三点去爬山……明天早上八点半上课。”
“郁宴,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把睡眠给进化掉了?”
郁宴:“……”
一不小心计划得太满。
可是每一个都是他生前遗愿。
他直接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哼哼唧唧:“你说话不算话,你昨天晚上都说了只要和你一起睡,就把今天的时间都腾出来陪我。”
郁魇:“……起来。”
郁宴抬手挡着脸假哭:“我不起。”
他一边呜呜呜一边偷瞄郁魇一眼:“我十八岁就死了,这些想做的事情一直没有人陪我去做,好不容易有机会,你还出尔反尔。”
003也拿着小纸巾在旁边抽抽噎噎哭:[原来宿主你这么惨,呜呜呜,你死的好早啊]
郁魇:“。”
当然没去过。
他爸是当地比较知名的书法家,要艺术和名节不要钱的那种,开补习班还经常倒贴给没钱有天赋的学生开小灶,常年顾不上家里。
他妈自己盘了家店,但从小对郁宴寄予厚望,小时候希望他当名模,带他学走秀,跑片场,初中又希望他当金凤凰,给他报小提琴、钢琴,又要求他成绩不能低于年级前一百。
好不容易高三能够稍微清闲一点。
他爸最看重的那位学生跟他表白了,郁宴怕影响对方高考,嘻嘻哈哈含糊过去,结果推门一看,父母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他在争吵里跑出去散心,然后出车祸了。
在补习班、教室、家里奔走了十八年,终于在死前喘了一口气。
唯一庆幸的事情,就是他倒在斑马线上,父母可以拿到很大一笔赔偿金。
可是,他活了那么久,还没有参加过春游秋游,去看冰雪世界,没有和朋友吃过烤肉,没有一起看过电影,也从没有去过酒吧。
郁宴没有,郁魇也没有。
最后两人还是去了。
和第一次去看电影的感觉不太一样,冰雪世界的雪纷纷扬扬,每走一步脚都会深深陷在雪里,他们换上厚重的雪服和雪地靴,从换衣间走出来,碰到工作人员检票,还惊讶了一下。
“兄弟一起来玩吗?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呀?”
郁宴笑眯眯地说:“我是哥哥。”
郁魇看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
郁宴偷笑着抬起相机,把他臭着脸的样子拍了下来,结果忘记光闪光灯,被郁魇抓个正着。
“偷拍我?”
郁宴:“哥哥刚才超帅啦!”
郁魇抿了下唇,偏头装作看旁边的风景,嘴角很不经意地挑起,然后又被刻意地压下去。
一开始他并不适应出现在相机前,因为过去的四百年里,他一直是拿相机的那个人。
后来郁宴见缝插针地给他照相,还要夸他:“刚才这个角度真的巨帅!”“惊为天人,你待会儿看到我拍的照片肯定爽死了”“就是这个表情,你怎么这么会找角度啊。”
郁魇破天荒被夸得两耳通红。
最后,他实在忍无可忍,抬手挡住郁宴对准他的镜头。
“够了。”
郁宴从相机里露出一双弯起的眼睛:“嗯?”
郁魇咳了一下,语气淡淡的:“要不要一起拍一张?”
郁宴被他这副故作冷淡的样子逗笑,半天直不起腰来,没看清脚下,差点滑倒,郁魇抬手扶他,结果反被他拽到,两个人一起栽进雪里。
细碎的雪子从领口渗进去,两个人都狼狈得要命。
郁宴和他对视一样,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郁魇问:“你在笑什么?”
郁宴:“你刚才好装。”
他笑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在笑什么?”
郁魇往旁边看了两眼,突然扑过来,亲了他一下。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亮,郁魇笑着说:“不知道啊。”
“和你在一起就是很开心。”
这是郁宴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酒窝,和他一样有两个,笑起来没有平时那么冷漠危险,反而有点稚气。
郁宴微怔,手下松松抓着地上的雪,但却没有半点知觉。
“哦。”
他想了想,抬头碰了碰郁魇的酒窝。
“我也好开心。”
两个人照了第一张合照。
费尽心思找了半天位置,最后灰溜溜地跑到“冰雪世界”四个大字logo的前面,托刚才的工作人员帮忙拍一张。
不敢靠的太近,两个人都严肃得跟什么似的,一本正经地坐在阶梯上,齐刷刷看着镜头,好像新闻联播的两个主持人。
最后,郁宴试探着碰了一下郁魇的手,郁魇毫不犹豫地用力握紧他。
两个人的手都被这里的温度带得很冰,紧贴的掌心里,郁宴好像又感觉到那天晚上听见的同一个频率的心跳,
他微微抿出酒窝,露出一个很青涩的笑,郁魇也在笑,标准又僵硬的那种抿出酒窝的笑。
这张总算不严肃了,但印着后背的红色背景,两个人肩膀抵着肩膀,像在拍结婚证。
流程一个个走下去,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郁魇顺手把周末下一场电影的票给买了。
这是从第一次看电影的时候就延续到现在的习惯。每次电影落幕,大部分人停留在座位上,怅然若失,似乎不愿意从电影造出的梦境中脱离,郁魇不会有太多感觉,因为他知道还会有下一次开场。
最后走到酒吧,并没有郁宴想象中那么神秘,没有热舞,没有DJ,也没有繁杂热闹的人群,在舒缓的轻音乐里,所有人都自觉放轻声音交流。
郁宴在吧台一口气点了十几倍花里胡哨的酒,其实每杯的量都不多,但郁宴喝到不好喝的,总会皱着眉推给郁魇。
“又不是以后都不带你来了。”
郁魇看着摆满整个台子的酒,五颜六色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神秘的色彩。
时间一晃到了十二点半,其实郁宴看上去已经有点累了。
他放轻了一点语气,很无奈:“你乖一点,今天先到这里,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带你过来。”
郁宴摇了下头,顺手将手边的一杯推到郁魇面前。
他正低头尝酒,郁魇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没说要走也没说要留,只是说:“我最喜欢这杯,你尝尝。”
斑斓的光点照在两个人的侧脸,肖似的轮廓打在吧台的幕上,应该是很美好的一幕,可是郁宴看不见了,他只能靠003提供的实景监控分辨周围的景观和建筑。
郁魇将那杯酒端起来喝掉。
“也是我最喜欢的。”
灯暗下来的时候,郁宴突然抬头叫了他的名字。
“郁魇。”
“嗯?”
郁宴小狗一样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要不要亲亲我?”
郁魇捏了捏他的脸,低头亲下去。
因为触觉和视觉大大退化,郁宴已经不再能够敏感地觉知到太多接吻的感受,但也因此关注到更多之前从没关注到的,比如郁魇下意识护在他身后的手,比如郁魇比平时更急促的呼吸,又比如从监控的视角看,郁魇冷锐的眉眼不知何时柔和下来。
四百多年的时间好像在他身上暂停了,在和郁宴待在一起的时候,他重启了匆匆结束的十八岁。
最后一站爬的是艾瑞克斯学院附近的一座山,离他们上次去的那座密林不远,如果在山顶上待久一点,还可以等到日出,风从岸边吹向大海,破开黑暗的霞光渐渐烧遍整个苍穹。
他们去的太早,路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以及偶尔路过的绿马甲巡逻队。
等一路上到山顶,人才稍微多一点。
“这些都是原住民吗?”
郁宴一路上看到很多打扮各异,长相不同的人,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
“是留下来的玩家。”
郁宴:“嗯?”
“死在这里的玩家会被消除记忆,永远留在这里。”郁魇轻描淡写地说:“放不下执念的人会变成怪物,保留记忆,等有一天玩家将这个副本破坏掉,可以趁机逃跑。”
“没有执念的人需要服役,当三年巡逻队之后,在这座城市开始新的人生,当然,如果副本被破坏,他们无处可逃,会和副本一起死。”
郁宴问:“那你有执念吗?”
郁魇顿了顿,竟然没有否认:“有啊。”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留下来吗?”
“因为这扇门需要一个人自愿开门,其他人才可以离开?”
郁魇挑了下眉:“没有这种规定。”
“——没有?”
因为在郁魇成功攻略完F4之后,他拿到了系统奖励的钥匙,带着所有玩家准备离开。
可是在任务过程中,程二私下开着的那场直播惹怒了慕容誉,十五名玩家,他只愿意放出十四个名额,程二必须留下。
在离开前夜,程二和宋大合谋,忽悠其他玩家,说他准备独自离开。
那些人为了拿到钥匙,合伙将他围起来,锁在家里,所有人走后,程二和宋大怕他报复,去而复返,踩碎了他的系统手表。
程二利用道具,伪装成郁宴的样子离开,走之前,还假惺惺地在论坛留下记录贴,祭奠这位“壮烈牺牲”的队友。
他也没想到,郁魇的命那么大。
一个人在家里挣扎了三天,竟然靠着没有完全被破坏的系统手表活了下来。
“不过以后,应该没有执念了。”郁魇笑了笑,和郁宴并肩站在亭子边的栏杆上,仰头看着星空,“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彻底同化,变成这里的原住民。”
这也意味着,郁魇的生命从此和这个副本绑定在一起,再也无法离开。
这样也很好。
郁宴心里默默想,他被同化的这几天,实在是难受到了极点,每一次呼吸都有针刺烧喉管,如果不是003帮忙维持,很快就会高烧、脱力、脸上硬生生干到开裂。
正想着,003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我检测到一份信号]
“……什么?”
郁宴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瞬间警觉起来:“还有玩家在这里?”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了几秒,是003在操作后台确认信息。
它拿着自己专门登记信号的本子,挨个核对,最后丢出一个郁宴都不可置信的名字。
“是程二。”
怎么会是程二?!他不是已经死在密林了吗?
003好像看出了郁宴的疑惑。
[他现在的状况比之前要好很多,虽然同样被感染同化,但感染的程度比之前还低了一点。我怀疑,他用了什么重生的道具]
重生。
对了,一个念头闪过郁宴的脑海。
在一次副本奖励里,他们队曾经出过一次起死回生的道具,但当时这个道具被他们默契地让给了离开副本的最大功臣——是那个死在末世副本的队友。
郁宴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梗在他的喉间。
他没想到抢夺道具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一个队伍里,程二当时不愿意让他伸手去救那个人,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已经靠近那你了]
003说:[信号就在附近]
话音刚落,郁宴的余光里果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二就背着光,藏在路灯没有找到的草丛边,他换了一身黑衣服,几乎与身后的黑夜融为一体,如果不是003的提醒,郁宴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地察觉到他的存在。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郁宴还没来得及反应,程二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朝两个人跑来。
他们所在的凉亭刚好建在山顶,越过护栏很容易摔下去,郁宴下意识将旁边的郁魇拉了一把,在程二冲过来的时候顺手将他往栏杆的位置推去,可是程二从头到尾都十分明确地将视线锁定在他身上。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郁宴还没碰到他,先被闪过的薄刃刺得闭了下眼。
程二狞笑了一下,素来理智的脸现在红得青筋暴起,他猜到了郁宴的弱点,并没有正面和他对上,而是从旁边拿出手电筒,直射入郁宴的眼睛。
旁边的郁魇脸色微变,抬手要朝程二袭去,却被程二眼疾手快地劫持住郁宴,后退两步,站上了凉亭的椅子上。
“别过来。”
程二手里的刀抵住郁宴的脖子,因为力道失控,已经划破了皮肤,开始往外流血。
郁宴吃痛地皱着眉,被刺伤的眼睛看不清郁魇的表情,他只听到格外沉重的呼吸。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3%]
“你想要什么?”郁魇冷冷地说。
程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放我走。”
几秒的沉默之后,郁魇同意了:“好,你先把刀放下。”
“——现在是我在和你谈条件。”脖子上的刀口又深了几分,郁宴下意识后退,但当他膝盖抵住后面的护栏,一种身临高处的恐惧朝他袭来。
已经不能再后了,再往后一步,他和程二都会从这里摔下去。
“003.”在这两个人对峙的时候,郁宴试图夺取一点主动权,“上次的刀,还能不能再换一把给我?”
[可以的]
003很贴心的换了一把更小的刀,薄薄的一片,刚好藏进郁宴背在身后的手上。
他手心的汗已经多的有些握不住,郁宴屏住呼吸,试图睁开眼,但眼前只是一片白花花的空茫。
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的郁魇,几乎在他睁眼的那一秒就发现他眼睛的异常。
“郁宴,你眼睛怎么了?”
他一出声,程二也朝郁宴看过去。
郁宴睁着眼睛,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落在半空中,竟然是没有焦距的。
迷茫的神色分散了眼里的光,他沉默的反应无声揭露了一切。
“你已经看不见了?”程二幸灾乐祸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又一次打开手电筒,照向郁宴的眼睛,看他痛苦地想要扭头避开,恶狠狠的说,“真是活该啊,郁宴,当初你在林子外面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手电筒开了又关,郁宴紧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睁着眼,不知道应该看谁。
那副茫然任人欺负的样子落在郁魇眼里,无疑是被一柄生锈的钝刀割过心头。
他也意识到,在他没注意的时候,郁宴已经开始被同化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早上?昨天?还是更早、在他第一次逃跑的时候?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4%]
郁魇身侧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想起今天早上郁宴盘腿坐在阳台上做规划,阳光洒进他的眼睛里,那一幕那么美好。
再出声,郁魇的声音已经开始发哑。
“我把钥匙给你,你把手电筒丢掉。”
他被同化过,知道被强光照射眼睛该有多难受。
程二一扬下巴:“好啊。”
他答应的干脆利落,但眼睛却不怀好意地落在郁魇身上:“在这之前,谢鹤年,既然你顶着郁宴的这张脸,就先替他给我下跪磕头,简单道个歉吧?”
郁魇没有迟疑半分:“好。”
可就在这个字落下的时候,变故突然发生,一直安静毫无存在感的郁宴抬起左手握住刀,后退的同时右手滑过程二的脖子,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刀被他横握在手中,利刃划破空气,森寒的冷光从程二的颈间扫过,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扎了进去。
这一动作发生的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到。
就连跟郁宴当了半年的程二,都没想到郁宴竟然有这种狠心。
刀深深扎进他的喉管,温热的血像水一样流出来,不疼,竟然还有些发痒。
他像是反应迟钝的老人,错愕的看着面前的郁宴,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摔。
就在郁魇松了口气,想要接郁宴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变故再次发生!
郁宴抬脚想从椅子上下来,却忘记了刚才为了躲开,面向的方位发生了变化。
“郁宴!”
在郁魇猛然睁大的眼睛里,郁宴伸出手,对着护栏的方向抬脚,然后一脚踏空,就这么踩了下去。
郁魇目眦欲裂,本能地抬手竭力去抓住他,却只来得及抓住郁宴刚才握刀的左手。
深可见骨的伤口流出的血顺着手腕淌下来,滑的根本握不住,他抓紧一分,郁宴就滑落几寸。
郁宴毫无焦距的眼睛朝他看过来,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下一秒,止不住的血水将他的手直接从郁魇的双手滑落。
[攻略目标资料收集进度:95%]
“郁宴!”
郁魇那张姣好的脸飞速消退,变成另外一幅丑陋而诡异的模样,他再一次抓住了郁宴的手,挣扎着往下,握住郁宴的手腕。
快了。
他还有一点力气。
面容丑陋的怪物浑身的筋脉都快要爆出来,半张尚存的人脸中,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因为充血而膨胀发红。
他浑身剧烈地发抖,几乎耗尽所有力气,一寸一寸地在血水里摸到郁宴的手臂。
眼看着就能够把郁宴拉起来,郁宴另外一只手却突然攥住他的手腕。
那只手的温度冰冷。
郁魇再也没有一点力气,疯狂发抖的手在一瞬间松开。
郁宴仰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直线坠落下去,在郁魇的视线里,没有砸进海水,而是飞速化成了齑粉,被风一吹,轻飘飘地散在空气里。
郁魇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的机器,怔愣着看着自己脱力颤抖的手,大脑在那一瞬间突然空白,将所有多余的情绪抽离出去。
郁魇有长达十几秒钟的时间,只听见自己的呼吸。
刚才……发生了什么?
郁宴呢?不是说好要来爬上的吗?怎么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匆匆赶来的巡逻队很快就这一片隔开,队长站在郁魇面前,低着头,仿佛没有看见他此刻丑陋诡谲的样子。
“啪嗒”“啪嗒”
郁魇面无表情地抬起那张半人半鬼的怪脸,静到连呼吸都难以觉知的空气中,一颗颗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落在每个人的耳边。
队长的眼神动了动,有些不忍地说:“你哭了。”
哭了?
郁魇慢半拍地低头,看见地上已经积起一片水洼。
眼泪像河水淌过他的脸颊。
他哭了。
第70章 无限流22 “不要回到起点。”……
郁宴猛地睁开眼。
从高处坠落的心悸还未散去, 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他下意识避开,视线中却闯进两张全然陌生的脸。
熟悉的系统播报音如从梦中传来, 由远及近, 从模糊到渐渐清晰。
【玩家郁宴成功载入副本《艾瑞克斯学院》】
【根据积分结算, 您只需完成最后一关, 即可从无限流游戏中离开, 在现实世界复活,并获得系统赠与的百万现金礼包。】
【身份投放中……】
【副本名称:《艾瑞克斯学院》
难度:SS
玩家人数:45人
介绍:艾瑞克斯学院,是享誉全球的贵族学院,在这里, 唯有权势和金钱才是唯一的真理, 贫穷的臭气将遭到所有人的驱逐,请各位特招生小心隐藏身份,注意人身安全, 从众才是存活的至高真理。
副本任务:
1.在艾瑞克斯学院成功存活
2.找到怪物, 并助他离开】
【最后,预祝您在学院度过一段美好而难忘的时光。】
郁宴一愣,不知不觉就跟着大家再次走到了艾瑞克斯学院的走廊下。
“003,”他低头看手, 被刀刃划破的痕迹已经全消,周围的人还叫原来的名字, 却俨然换了一副全新的面孔。
郁宴轻声喃喃:“我们这是……回来了?”
*
艾瑞克斯学院副本在一夜之间,开启了全城戒备。
所有巡逻队突然多了一项任务,需要去后山的艾瑞克斯海捞一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每一个副本都是有固定界限的, 就连海,也只能在同一片海域不断循环,他们捞了三天,捞到了已经肿大的程二,却始终没有看到郁宴的踪影。
郁魇开始做梦。
听说双胞胎之间是会存在心灵感应的,但他不知道这种条律是否适用于他和郁宴之间,但他确实在郁宴离开之后的第二个礼拜开始做梦。
他重新回到了艾瑞克斯学院,进入学院的长廊飘满了娇嫩的粉樱,初春时节所有人换上艾瑞克斯的春季衬衫和长裤。
郁宴远远坠在所有玩家后面,没有宋大,没有程二,他形单影只,看上去好像并不是特别开心。
第二次梦见郁宴踏进了学校。
艾瑞克斯的建筑采用哥特式风格,嵌在高墙的钟摆数年如一日的走,在飘遥欲坠的阴雨天,尖利的嗓音快要划破耳膜,贵族生叉着腰,将一盒被密封的冷冻老鼠递给他:“给你一个靠近傅少的机会。”
他仰起下巴,傲慢地说:“去给他的孩子喂饭吧,可别耽误了饭点。”
众目睽睽下,郁宴端着那盒老鼠走到厕所,一只腰身比碗还粗的蛇闪电般蹿出来,吓了他一跳。
郁宴手里的老鼠也被翻倒,躲在走廊两边的人恐惧又幸灾乐祸地等着郁宴被这只巨蟒吞食,然而下一秒,这条冷血的蛇竟然歪头嘶了半天,转身重新爬进厕所,没过太久,叼着一包纸,轻轻放在郁宴的面前。
它伏下身体,后尾小狗一样晃了晃。
郁宴受宠若惊地摸了摸蛇的脑袋,蛇竟然没有咬他,而是没有察觉到似的,继续低头吃老鼠。
丢了纸的傅温气急败坏地从尊享楼一路找过来,最后看见低头喂蛇的郁宴,看愣了似的,惊了一瞬。
他漫不经心地眯了下眼,觉得孩子这是给自己找了个后妈:“喂,你叫什么名字?”
郁宴没说话。
他又走到蹲下的郁宴身前,居高临下:“说话。”
郁魇的戾气几乎快要克制不住,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还以为自己意外进入了郁宴的身体。
于是所有人眼中,一直乖顺配合的转学生突然冷下脸来,周身气质陡然转变为一种上位者的凌厉,他直勾勾盯着傅温,眼神寒气逼人,就连掌控整个副本之一的傅温都被唬住,毛骨悚然地站着。
傅温定在原地,有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令人熟悉的惧怕涌入心头。
郁魇进一步,他也本能地后退一步。
这人凉凉地说:“再靠近他一步,我割了你的舌头。”
他?
傅温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怔愣,但旋即,紧逼他的那道森冷视线消失了。
刚才凌厉冷锐的气质蓦地一变,郁宴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你是谁?”
傅温:“……”
他气笑了,冷冷道:“这就是你勾引我的手段?”
郁宴看他一眼,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手段?不是你先凑过来吸引我的注意吗?”
他瞥过傅温的脸,实事求是地说:“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太刻薄。”
傅温:“……”
他简直被气到想要把郁宴杀掉,可是当他面露杀意,一声不吭在旁边吃光所有老鼠的巨蟒却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撒娇似的往郁宴腿边蹭,看这架势,好像还想盘在人家身上去。
郁宴后退一步,看上去比他还糟心:“带着你的蛇,滚吧。”
郁宴没走多远,远远旁观的贵族生朝傅温靠过来。
刚才派郁宴来喂食的那个最生气:“竟然敢挑衅您,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真会装模做样。”
“我们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不出三天,就把他赶出艾瑞克斯学院。”
周围的人三言两语,就敲定了针对郁宴的总方针,傅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没有出口制止。
一道闷雷在天边炸开,暗沉的楼道里,有人讥笑着感慨:“看来以后,他的日子可不好过喽。”
又是一道惊雷。
郁魇从梦中惊醒,门外管家敲了敲门。
“少爷,慕容兄弟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郁魇揉了揉眉心,拿起床头的水杯,指节刚好碰到立在一旁的相册,是那天在冰雪世界照的,被他打印出来,放在床头。
可是已经过去十天,郁宴还是毫无踪影。
管家安慰他说,找不到人才是好事,说明郁宴还活着,说不定还回到了原本属于他的那个时空。
“只是一切都回到了起点而已,我们的生活也回归平静。”
最后一句话,管家这样说着。
可是这并不是郁魇想要的。
他将头偏开,态度不冷不热:“这不是我想听的。”
“那您想听什么?”管家还是带着百年不变的那副微笑,“您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郁魇沉默了很久,才说:“不要回到起点。”
——不要归于平静,不要离开。
艾瑞克斯学院的这批玩家再次全军覆没,他不能消失太久,休息了一个礼拜,等手上的伤好全,再次回到学校。
课间,所有人自由活动,他做在郁宴最常坐的台子上,学他的样子,看其他人打球。
伊丽走过来,自来熟地在他旁边坐下:“听说你前几天生病了?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郁魇嗯了一声,抬头时,眸中墨绿色的瞳孔一闪而逝,又被如暗夜般浓重的黑色给淹没。
郁魇坐在郁宴的座位上,学他抿出两个酒窝,回答说:“好多了。”
“对了,听说谢鹤年转学了。”
伊丽看向他,有些担忧:“你是不是因为他才……”
郁魇抿着唇,又不说话了。
*
[刚才到底怎么了?]
003慌里慌张地从郁宴的意识里出来,语气急促:[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异常?刚才监控器出现了一瞬间的记忆空白,会不会是——]
它的话音顿住。
003这才意识到此时郁宴正站在洗手台前,似乎刚上完厕所。
郁宴微微露出诧异的表情:“刚才怎么了?”
003又问了一遍:[你认真回忆一下,刚才有没有出现记忆短片?你的身体检测里,有一段数据好像不太正常]
郁宴垂了下眼,睫毛扫过一片黑暗的落影,恰恰挡住他的神色。
他抿了抿唇,语气茫然:“没有啊,我刚才就是路过上了个厕所。”
[那在走廊呢?我记得我们上一秒不是在和傅温对峙吗?怎么突然就到厕所了?]
郁宴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工作太久,都累傻了?我当着他们的面走掉了啊。”
郁宴的神色很正常,003挠了挠头:[看来确实是我看错了]
上厕所这种事情比较隐私,检测器确实会自动屏蔽掉,003叹了口气,难道最近真的太累了?都开始断片了。
它郁闷地回到郁宴的意识里,和他说了一声之后,闭眼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洗手台前,郁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下去。
达到95%的资料收集度之后,003自动帮他开启了紧急逃离通道,再一睁眼,郁宴重新刷新在艾瑞克斯副本的长廊里。
程二和宋大消失了,被换成另外两个陌生的人,勾着他的肩膀,说是和他同生共死了半年的伙伴。
郁宴随便搪塞了过去,四处探寻谢鹤年又或者是郁魇的消息,但他却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直到刚才,有一瞬间,他感觉郁魇好像出现过。
等003再睡醒,他状似无意地抛出郁魇的名字。
[你和郁魇的见面原本就是源于一次任务攻略的意外,完成基础任务,你就回到了自己的时空]
003解释道:[之前的记忆或许可以帮助你更快的从这里离开,离开副本,你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等半个月,我申请解绑的OA通过,我就要离开啦,当然,如果这半个月里攻略进度达到100%,我依然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郁宴:“那郁魇呢?他会忘记我吗?还是会来找我?”
003也不清楚那边的情况。
它想了想:[我有一个在无限流干兼职的人脉,我托他帮忙打听一下]
小汤圆竟然也有人脉?
郁宴由衷发问:“靠谱吗?”
003:[……]
那是什么眼神啊!
003:[搞群演的,比你靠谱多了,起码他不会因为站在椅子上没看清方向而掉下去嘎掉]
郁宴:“……”
他又不是故意的!是真的看不清啊,不然好好的金丝雀不当他出来吃什么苦!
真是的。
想起这个,他又对这个属于自己的时空充满怨气。
三十一碗的米汤到底是谁在吃啊!到底有谁能吃饱啊!这个副本的设计人是神经病吧?
郁宴:“你说,有没有可能,明天我一觉醒来,收集度就达到百分之百,我又回到郁魇身边?”
003:[我还以为你被郁魇又强迫又锁笼子的,多少会有一点向往自由,而且,你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弱啊,靠自己完全可以从这里出去的]
郁宴幽幽地看着它:“……你知道我从小就有一个当金丝雀的梦想吗?”
如果有一个已经完全成长起来、强大而美丽的、永远不会抛弃他的人要把他关起来,他偷着乐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跑?
当别人的金丝雀只能活到三十岁,和郁魇在一起却可以一起活到老,是个人也知道怎么选吧?
003:[。]
*
郁魇又做梦了。
他梦见狭窄逼仄、就连转身都十分艰难的空间里,郁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抱着腿哭。
他眼睛都哭红了,面前是堆起来的纸。
“好饿。”
郁宴哭着说:“我想吃牛肉、玉米排骨汤、酸辣粉、窑鸡、烤全羊、黑椒鸡腿肉……”
[别报菜名了。]
一只奇怪的汤圆坐在郁宴面前的茶几上,两根棍子一样的腿垂下来,看上去像是一个玩具手办。
它叹着气:[越想越饿,明天七点还得起来,蹬一个小时自行车去上学呢]
郁宴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想要谢鹤年,我想要郁魇,我想要吃饱饭怎么那么难……”
他哭着说:“老天爷,你把郁魇还给我呜呜呜。”
汤圆灵机一动:[要不我给你去商城换一些蔬菜,这里不是有厨房吗?我们可以自己下厨]
郁宴泪眼婆娑:“那你都可以换蔬菜了,为什么不干脆给我换一份黑椒鸡腿肉?”
汤圆:[那很贵的]
郁宴:“……”
他倒在沙发上继续求老天爷:“把郁魇还给我呜呜呜……”
汤圆:[……]
郁魇醒来,这个奇怪的梦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郁宴可怜的哀求犹在耳侧。
他从床上坐起来,之后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最后,从衣柜里扒拉半天,找到郁宴的校服套在长条的娃娃身上。
抱着娃娃,他闭上眼,重新睡去。
这次是在一个洗手间里。
郁宴好像才刚哭完,红着眼睛洗手,那个汤圆跟小手办似的坐在他的肩膀上,一人一汤圆洗手时都莫名地专注,全神贯注地盯着郁宴手上越洗越多的泡泡,因此,谁也没注意到郁宴正前方的镜子里,那个本该和他一样低头看手的倒影,此刻正抬着头,光明正大地凝视他。
[再这么哭下去也不是办法,关键是你得想办法振作起来!]
郁宴萎靡着,心不在焉地接了两捧洗手液:“怎么振作?”
[当然是想办法从副本走出去啊!万一从这里出去之后,时空又错乱了,你意外回到郁魇的世界……]
郁宴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可以再回去?”
郁魇也抬了下眉。
汤圆心虚地转了下眼睛,避而不答,换了个话题继续说:[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通过副本。没有谢鹤年存在的副本,离开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郁宴好像才想起来这回事儿似的,点开系统手表,逐字念出来。
“找到怪物。”
之前的副本里,怪物就是谢鹤年,可是现在谢鹤年不在这里,怪物又是谁呢?
郁宴和郁魇同时拿手抵着下颌,露出沉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