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从始至终，我只喜欢你。
头晕乎乎的, 脸颊很烫，颂瑅望向骆衔玉 。
他的表情格外严肃，唇线绷直, 望过来的视线很深，一错不错地全落在他身上。
就像是在说，他只望着他, 他只在乎他。
毫无保留, 不曾偏移。
犹如面对一次重要的竞选, 骆衔玉唇线绷直, 做着最后的竞选宣言：“颂瑅，我喜欢你。我会给你不害怕失去、不感到失望的爱。”
“骆衔玉，你是不是在向我告白啦？”颂瑅紧张地看着骆衔玉, 又害羞地垂下眼, “那，现在我应该答复了吗？我其实……”
害羞和紧张攥紧了心口，让颂瑅的答复没有立刻说出口。
他轻轻呼吸，平缓着极速加快的心跳, 准备开口时却听见骆衔玉说：“请你先不要退缩，请给我机会去证明, 再决定要不要接受我, 行吗？”
“……哎？”颂瑅微微偏了下头, 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你不要我现在答复你吗？”
骆衔玉勾勾唇, 笑的很温柔, 道：“现在, 我只想要获得第一号追求者的身份。即使有别人也请先看看我, 好吗？”
颂瑅眨眨眼。
……他从来都没有看过别人呀。
大概是刚刚林苑和霍哲没有关紧阳台拉门, 夹杂着夏夜燥热的短风传堂而过，依稀能听见楼下小朋友兴奋的尖叫声，和再远一些的音乐声。
也因此，将室内的安静衬得格外的明显。
事情逐渐走向诡异。
表白过后——
被表白的对象不死心地追问：“那你真的不用我现在就回答你吗？”
表白者点点头，正经应道：“嗯。现在，我只想获得走近你的机会。”
“哦……”颂瑅恍恍惚惚地点点头，又下意识确认，“真的不要现在就答复吗？”
“颂瑅，我从不厌倦走近你的过程。”骆衔玉矮身凑近颂瑅，视线与他持平，“我会努力证明有多在意你。”
“嗯。”反复试探过后，不安消散，颂瑅笑的很明媚，仰头看向骆衔玉，“那你好好表现噢，表现不好我会扣分的。”
骆衔玉说要向全世界证明他有多在意他。
于是，一场盛大的追求开始了。
颂瑅从没想到向来低调，看起来略显冷淡的骆衔玉追起人来会这样的
——不顾人死活。
偶尔的公共课。
阶梯大教室里，视角最好的位置会被提前占据，上面写着“颂瑅专座”。
还没下课，门口的玻璃窗就看得见对方高挑惹眼的身型。
铃声刚过，门就会被从外拉开，那个传说中很酷又难接近的泳队一号会堵在门口，笑得很温柔，语调也很温柔地叫一声：“颂瑅，我等你很久了。”
然后，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走上前，拿过颂瑅的背包，牵着他离开。
公司的大门口。
骆衔玉也做到了全勤接送上下班。
郸城大学最近最热议的就成了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骆衔玉在追求颂瑅，就连老师都在打趣。
又一门大课结束，铃声还没响，颂瑅已经频繁看向门口位置。大门上面的玻璃窗上，正透着一道高大的剪影。
教授无奈摇头，笑道：“我就不做讨人厌的老古董了。颂瑅，你先下课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于是，在周围人的打趣声中，颂瑅红着脸收拾好包包小跑出教室。
关门转身，开心期待却在见到人时渐渐退去，颂瑅看着对面，意外道：“王宽，怎么是你？”
“学长，今天我送你回去吧？”
颂瑅摇摇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王宽冷下脸，走前几步，道：“学长，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也喜欢你。”
颂瑅道：“王宽，我不喜欢你。请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为什么骆衔玉能追你，我就不行？”王宽烦躁地拧紧眉，“我比他年轻，天赋也不差，哪里不如他？”
“王宽，我不是你证明自己的工具。”颂瑅抿抿唇，“而且我觉得，作为运动员，不服气的话就应该光明正大的在泳道里挑战！”
“学长，你以为他还会永远是泳队一号吗？”王宽嗤笑一声，“他现在正在因为状态不好被教练老师留下训话呢！下次的比赛，我一定会在泳道里赢过他。你等着看好了！”
王宽的狠话颂瑅并没心思听完，他只听到了对方说骆衔玉状态不好被留下训话。
保持着基本礼仪等王宽说完之后，颂瑅就急匆匆道了声再见，接着头也不回地跑了。
学校体育学院的游泳馆内。
颂瑅赶到时，泳队已经彻底解散，就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带着工具走了。
他推门进入，泳池边的休息长椅上只剩下走神的骆衔玉。
颂瑅安静地走进，坐在他身边。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陪在骆衔玉身边。
又过了会儿，骆衔玉看向他。
“抱歉，今天我迟到了。只是临时的意外状况，你不会扣我的分数吧？”
“我才没那么小气，因为没来接送这个原因就扣分。”颂瑅摇摇头，又看向骆衔玉哼了声，“但是，我还是要扣你的分。”
骆衔玉失笑：“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撑着，自己逞强的追求者。”颂瑅看着骆衔玉，伸手压下对方的嘴角，“不想笑就不要强撑着自己啦，笨蛋。”
“……抱歉。”骆衔玉靠回墙角，“我没想瞒着你，只是，我也还没想好怎么做。”
颂瑅轻轻道：“骆衔玉，如果你想说的话，我也可以做你的树洞。”
他没有在追问什么，只是陪着骆衔玉一起，面朝着泳池方向静静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骆衔玉低声道：“我成绩退步了。”
颂瑅看向他，就见骆衔玉呼出口气，凝视着泳池方向。
骆衔玉扯扯嘴角，却没再勉强自己去笑，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其实我一直知道自己天赋有限，并不是外界说的什么天才型选手。”
骆衔玉的语调很坦然，像是陈述一件存在已久的客观事实。
他认可，也不为此失落。
就像是，他已经无数次的思考和证实过这个事实，也已经做到了坦然面对。
可越是这样，颂瑅越感到心疼。
直面且承认自己的不足，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何况，是这样优秀骄傲的骆衔玉。
“骆衔玉……”颂瑅轻轻握住他放在长椅上的手。
“别担心，其实我没那么在意这件事。”骆衔玉轻轻握了握颂瑅的手指，“老实讲，我并不如大家想象中那么喜欢游泳，对于这种生活，很多瞬间，厌烦甚至超过了喜欢。”
骆衔玉自嘲道：“我只是习惯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骆衔玉都对未来感觉到困惑。
他不知道未来什么样，只是不想和其他人认为的那样回家继承家业。
“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耗在泳池，试图以此向家人、向那些从其他地方看过来的视线证明，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决定，哪怕我不是骆衔玉，我也可以成为更好的人。”骆衔玉叹了一声，“可是后来，我感到茫然……我没有坚持下去的决心，也没有离开泳池重新开始的勇气。”
“我是不是一个很怂的追求者？”骆衔玉看着颂瑅，“让你失望了。”
“骆衔玉，你是笨蛋吗？”颂瑅叹了声，看向骆衔玉，很认真道：“你知道吗？泳池很大，也很小。你人生的可能性可以在任何地方。”
颂瑅起身，站到骆衔玉面前，在对方微微错愕的视线中，他朝他伸手，微笑道：“骆衔玉，我知道迈出第一步很难，那我们模拟一下。”
骆衔玉起身，与他十指交握。
颂瑅拉住骆衔玉，一起迈出一步，又一步。
“你看，走出去了。”
骆衔玉顺着他的指引看去。
颂瑅莹白的指尖正指着两人的相贴的脚。
眼中的阴郁消散，骆衔玉忍不住勾起唇角，握紧了颂瑅的手。
曾经他以为一直在水底就可以避开水面上那些复杂的、不想面对的一切。
因为水面外，他的未来好像没有被人期待，他只需要像木偶一样按照所有人预想到的路线走就好。
但是现在，有人在陪着他，和他一起期待水面外的他。
不作为骆家的骆衔玉，也不作为泳队一号的骆衔玉。
只是期待着他。
晚上，骆衔玉和林苑、霍哲见了面。骆衔玉直接道：“霍哲，我不需要那份体能延伸计划了。”
之前，因为成绩退步的事情，骆衔玉一直在执着体能提升。甚至想过尝试一份并不完善，风险度很高的训练计划。
对此，霍哲和林苑一直非常担忧。
此时听到骆衔玉放弃，两人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霍哲确认道：“你决定好了？”
“嗯。”骆衔玉勾勾唇角，“我会在今年的大学生联赛后退役。”
“不游泳了？”林苑诧异又好奇，“你有新想法了？”
骆衔玉摇头：“有想法，但没有非常明确，但我想尝试看看。”
他依旧不清楚未来的方向，却不再因此退缩。因为他知道他的未来无论是在水里，还是在水外，都有人和他一起在期待。
骆衔玉的最后一次公开比赛在一个半月后开始了。
这一天来到比赛场的人非常多，很多人都是为了来看他，最后一次替他加油。
骆衔玉出场时候，全场欢呼。
他表现的很坦然，很平静，视线寻找着，最后落定，只看向颂瑅的方向。
王宽和骆衔玉的赛道刚好贴近。
也因此，在最后一次的交锋中，他依旧毫无反击地败了。
尽管骆衔玉说自己在退步，但他的表现依旧亮眼，亮眼到所有人都在惋惜他的提前退役。
比赛最后，颁奖阶段，原本因为是最后一次见证骆衔玉站上最高点而气氛低沉的现场，很快就响起一阵阵的欢呼起哄声。
本来专注在镜头后拍照记录的颂瑅是被身边身边的尖叫声惊醒的。
他探头望向泳池，就见穿好队服等待领奖的骆衔玉突然走下讲台，和要好的队友们站成一条直线。
然后他喊了一声“颂瑅”，见他看过来了，就转过身。
几个高大队友的衣服后用彩色笔写着字，连起来就是“我只喜欢你”。
最后转身的骆衔玉，背后写的是一个词。——从始至终。
隔着泳池，隔着人群。
颂瑅和骆衔玉的视线胶着在一起。
他看着骆衔玉朝他挥手，脸上是很满足的笑。
他在用所有的努力，在所有人面前表达自己的爱意。
他告诉颂瑅：
从始至终，我只喜欢你。
骆衔玉没法做到整个世界都知道他在爱着，在意着颂瑅。但他确实做到了在自己和颂瑅的全世界里表达着他的爱。
这场追求，也许在别人眼里是高调到略带着浮夸，却让颂瑅感觉到了被在意，被爱。
很多年前，那场寂静无人的雨夜里，颂瑅被他的全世界放弃。
从此没有家人，他孤身一人。
很多年后，骆衔玉出现了，他撕开了那场雨夜的阴冷，在喧嚣鼎沸的人潮里拉起他的手。
对他说：“走吧，我们回家。”
颂瑅笑起来，心里无比确定了：
那个雨夜过去了，他已经有了陪伴的人，也找到了离开的路。
17场比赛，15个金牌，多次打破联赛记录，刷新个人最好成绩，也为学校获得了多项荣誉。
骆衔玉尚算圆满的结束了自己的运动员之旅。晚上，本应该是一场以他为主的庆功宴，但是作为主角的骆衔玉本人却溜了。
在队员和教练老师面面相觑找不到人时，消失的主角正和心上人一起在街上闲逛。
他们走到了一处喷泉广场，当与买花奶奶对上视线时，两人都无比确定了，这确实是上一次那个广场。
四目相对，确定对象后，老奶奶腿脚贼快，立刻小跑到跟前，道：“小伙子，又和对象来闲逛啊？”
“奶奶，我还没追到呢。”骆衔玉看着颂瑅笑，“我还得努力！”
老奶奶走前一步，神神秘秘地朝骆衔玉勾手：“那奶奶给你支招啊。”
“好啊奶奶。”骆衔玉到了老奶奶跟前，“我们背着他说。”
颂瑅：“……”
两人就这样当着颂瑅的面开始大声密谋。
老奶奶推销着手里的花，道：“你送花嘛，送花就加分啦！”
早有预料的骆衔玉点头应道：“奶奶，您说买什么花可以加分？”
老奶奶把手上的花一推，“向日葵嘛！”
骆衔玉低头接过，挑眉道：“为什么是向日葵？”
“我只剩向日葵了嘛！”
骆衔玉和颂瑅都忍不住笑起来，最后老奶奶也跟着笑。
扫码付款后，老奶奶又拉住骆衔玉的手，自认为小声地道：“别说奶奶只为了赚钱乱卖你花，其实啊，一看就知道人家也满意你呢。所以什么花都无所谓啊！”
在一边听了全程的颂瑅：“……”
老奶奶离开，骆衔玉笑着看向颂瑅，把花递过去：“奶奶认证的加分项，有加到分吗？”
颂瑅只是低头笑：“你猜。”
准备退役的骆衔玉变得格外清闲，日常就是去颂瑅的班级蹭课，去颂瑅的公司蹭停车位。
最后颂瑅不得不要出声提醒他，不要再占车位啦，同事的车都没地方停了。
“不要笑！”颂瑅一脸严肃，“我现在是代表群众在和你交涉！”
“好。”骆衔玉低笑着揉了揉颂瑅头顶。
他虚心接受群众代表的批评，然后，作为大客户的骆衔玉十分嚣张的停到了大股东停车位，被占了车位的林苑只能叹气。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们的交往。
但两人似乎很享受着这场拉扯追逐。
又一年的校庆演出如约来临。
颂瑅被话剧社的社长，他的寝室长找上了门。
话剧团主角之一前一晚生病没法出演，作为人美心善的系内代表，颂瑅很自然被推到了人前。
颂瑅惊呆了，指着自己道：“老大，下午就正式演出了，你确定现在我可以顶替主角出演吗？”
“没事儿！”寝室长看的很开，“反正每年的校庆演出我们话剧社都是表演丢人，不差这一次。”
于是，懵懵的颂瑅就被拉着到了话剧团。
距离下午正式表演还有几个小时，一行人紧急集合帮他熟悉剧本。
颂瑅要救场的角色是唤醒睡美人的王子，得知此事后，骆衔玉背着他也争取到了角色。
看着一身绿衣，顶着绿头套的骆衔玉，颂瑅忍不住笑弯了腰。
骆衔玉扯扯嘴角，道：“个子太高了，只能当大树……”
“很可爱。”颂瑅伸手，想扒拉起骆衔玉头顶的树叶，骆衔玉就矮下身凑到他眼前。
“真的要亲吗？”骆衔玉的声音闷闷的。
颂瑅偏头去看，就见骆衔玉唇线绷直，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看着明明一脸在意，却还强撑着的骆大树，颂瑅忍住笑，点头道：“嗯，王子会亲睡美人的脸蛋。剧本上都有写的，大树先生不知道吗？”
“……”骆衔玉啧了一声，“没关系，我只是一棵树，我什么都不知道。”
彩排开始。
颂瑅记台词很快。
彩排一切顺利，直到最后的关键戏码。
导演很心累。
无数次喊卡。
“那棵树！别乱动！你只是一棵树！”
“那棵树！不要挡住王子和睡美人中间啊啊啊！”
“那棵树！别走前面去！”
“……”
就这样，到了下午表演现场。
变成一棵树的骆衔玉站在一旁，等着看那个漂亮的小王子出现，亲吻睡美人。
彩排时只是错位，但是正式出演会亲吻。就在骆衔玉说服自己别捣乱的时候，手突然被旁边的人牵住。
舞台上，那棵巨大的树树叶乱颤，差点就要跑出去。
“别乱动，是我啦。”
直到听到颂瑅的声音，骆衔玉才松了口气，安心让人触碰。
他小幅度地转头，就看见一身小草装备的颂瑅，诧异道：“你……”
正说着话，台下掌声起来。顶着王子装扮的导演出场，磕磕巴巴的台词过后，亲吻了装睡的睡美人。
舞台正中，乱七八糟的舞台剧开始表演。
骆衔玉看向旁边的人，问道：“你怎么变成小草了？”
“因为我是环保主义者，”颂瑅小幅度撞了撞旁边的大树，“不想让某棵树难受啊。”
骆衔玉勾起唇，也轻轻贴了回去，树冠发出沙沙的声响。
舞台剧结束，两个人朝学校大门走去。
夏夜里，风吹的很温柔，远处隐约传来新生军训的喊话声。
一切都带着青春的味道。
意识到手被牵起，骆衔玉立刻回握住，低声道：“你想好了，牵住了就不能放了。”
颂瑅眨眨眼，问：“为什么？”
“关系清白的普通朋友可不会随便拉手。”骆衔玉勾勾唇，“大树和小草也不会。”
颂瑅笑出了两个小梨涡，看着骆衔玉，故意道：“那你以前也拉过我。”
“那是因为我对你从来就不清白。”
骆衔玉停下脚步，看着颂瑅。
夜风拂面而过，两个人的视线在夏夜里交汇。
即使在心里预演过无数遍，再开口时，骆衔玉还是忍不住的紧张。
他深吸口气，压下胸口的狂跳，道：“颂瑅，你准备好了吗？”
“嗯。”颂瑅点头。
“我想你允许我，让我可以做你的男朋——”
话说到一半，结束在颂瑅吻过来的余温里。
骆衔玉垂下眼，就见他爱的人看着他，笑的甜甜的，声音也甜甜的。像是一颗糖，润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说：“骆衔玉，你怎么这么慢啊！我早就等不及啦！”
心动是什么？
——是下雨天被牵起时的掌心温度。
是夏夜里被捏扁投向地面的菠萝啤。
是他踮起脚吻向骆衔玉时，迎面袭来的晚风。
是每一次，骆衔玉望向他时，他所感受到的心跳声。
心动是什么？
颂瑅有了答案。
他的心动，只关于骆衔玉。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本耽美写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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