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晚上，颂瑅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骆衔玉又一次帮了他。
这件事像是一块堵在心口的石头，搓不破，挪不走。
他很难消化。
越是相处，就越明白骆衔玉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
可是这么好的人，不喜欢他啊。
越是喜欢，越是失落。
越是清楚骆衔玉对自己的好，颂瑅就越难以放下，同时也越加明白应该放下。
骆衔玉值得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
骆衔玉就应该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
骆衔玉不应该被勉强。
他曾经想要的努力争取又何尝不是一种勉强。
心脏像被掰开两半，一边是理性的放下，一边是感性的不甘愿。
折腾到了十二点，听到客厅再没动静后，颂瑅干脆悄咪咪的起身，去餐厅冰箱里拿了几大罐的菠萝啤。
阳台外连接着一个小露台，晚上呆在那吹吹夜风特别舒服，刚搬来时，他一个人呆坐过几晚上。
鬼鬼祟祟地蹭到了客厅阳台，悄声悄气地拉开了拉门，颂瑅一转头就被盘坐在铺垫上的骆衔玉惊到了。
！！
他很努力才克制住没发出声音。但是转念一想，骆衔玉都在这了，自己还需要躲什么……
骆衔玉视线落在他兜在臂弯的罐装啤酒，开口道：“睡不着？”
“……嗯。”颂瑅尴尬地应了声，“有点热。”
“过来。”骆衔玉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拉了个蒲团过来，“坐这。”
“……”正苦恼着怎么找借口离开的颂瑅只能坐了过去。
两人靠在阳台推拉门上，面向着夜空。
身边的人没有说话，只是小口喝着酒。
感受着他的动作，颂瑅也拧开了一听喝下。
夜风适时的吹来，吹散了夏夜的燥热。
远处知了叫的很欢，视线里路灯下围着成群的飞虫，还有一些吱吱啦啦的电流声响。
一切都是夏天的味道。
颂瑅感觉到很神奇。
此刻，自己正在和让自己失眠的元凶坐在一起，但和他坐在一起，也让自己变得安心。
“你还在因为那个人难受吗？”
“咳——”刚入喉的菠萝啤就因为骆衔玉突然的一句呛出了大半。颂瑅手忙脚乱地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巾，胡乱地擦了擦，才状况外地看着对方，茫然地“啊”了声。
“抱歉，我问了宋青栩你的事，知道你正在因为某个人困扰着。”
“……”颂瑅垂落视线，轻轻抿唇，“没关系。”
“其实，我也一样的。”骆衔玉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过头，将视线落在颂瑅脸上，“在为了某个人睡不着。”
昏暗的夏夜里，骆衔玉望过来的眼睛里透着月光的亮，那里面的情绪很饱满，轻易就让颂瑅感觉到了他对口中那个人所有的倾慕和在意。
骆衔玉是真的很在乎那个初恋吧……
即使过了这么久，他仍在为了那个初恋难过。
颂瑅攥紧了啤酒瓶，克制着情绪地“嗯”了声。
骆衔玉仰头喝光了最后一口，将捏扁的啤酒罐丢进对面的垃圾筐里，在啤酒罐撞击筐底的细微声响中，他开口道：“颂瑅，放下行吗？”
“放下……什么？”颂瑅转头看过去。
夜色下的骆衔玉勾起了唇角，却没带出半点笑意的和他商量着：“他都让你这么难受了，就别喜欢他了。”
“……”颂瑅错开眼，低头喝了口啤酒。
骆衔玉的语气很认真，认真到甚至带着点郑重的意味。
骆衔玉真的把他当做朋友，骆衔玉不想他再难过了。
……骆衔玉在劝他放弃。
可是骆衔玉，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酸涩越发上涌，心口传来顿顿的痛，颂瑅看着骆衔玉，轻声道：“我知道应该放弃的，但是很难啊……骆衔玉，我不做什么，就只是默默喜欢也不行吗？”
骆衔玉被他眼里的波动刺到，猛地转过头，又拧开啤酒喝干了一罐，狠狠地闭了闭眼，才道：“没关系，那就喜欢他。默默喜欢也好，想努力争取也好，我都会陪你的。”
燥热随着时间游走慢慢消散，后半夜的晚风带来了一丝寒凉，两个人的身边多了一些空了的啤酒罐。
将最后一个空罐子捏扁，对着对面的垃圾筐瞄准，投篮的动作却在半空中变形。
肩膀被靠过来的颂瑅贴紧，细碎的发丝擦过他的脖颈，带着微微的痒。
骆衔玉立刻伸手，将倒下的颂瑅扶进自己的臂弯。
他低下头，一瞬不瞬地看着怀抱中的人月色下熟睡的脸。
手指悬空在颂瑅的脸上，一点点描摹着他的脸。
从漂亮的眉眼到秀挺的鼻梁，最后停在那张微闭的唇。
“颂瑅，我喝醉了，所以可以犯错的，对不对？”
呢喃着没人听到的话语，骆衔玉一点点凑近了心里的向往。
直到温热的气息擦碰，旁边拉门被推开，耳边是宋青栩压低声的质问：“你在对我弟做什么？”
第二天。
老房间，老床垫，老演员颂瑅再次警告自己：“不要以为在家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要以为菠萝啤就不会断片！以后绝对绝对绝对要长记性！不要再喝了！”
平心气和的自省过后，颂瑅起床洗漱，刚整理好，房门就被敲响了。他慌乱了一阵子才打开门，看到是宋青栩后松了口气，咬着牙刷道：“大哥？你怎么起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宋青栩指了指房间，“哥能进去吗？”
“嗯嗯。”
颂瑅扭身去了卫生间继续洗漱，几分钟后出来就看到宋青栩给他打包好了行李袋。
颂瑅呆了呆，“哥，你干嘛？”
宋青栩：“孟羽朋友圈说被骚扰的不胜其烦，你去他那住两天，帮我看着点是不是有人骚扰他。”
“……不就是你吗？”
“我一直在骚扰。”宋青栩非常淡定，“他都习惯了，不会专门发个朋友圈的。”
“……哦，那好——”
“颂瑅哪里也不去。”
颂瑅的话还没说完，骆衔玉就站在了门边，敲了敲门后，走进来拿走了行李袋。
宋青栩走到颂瑅身前，对着骆衔玉：“我自己的弟弟，不用你多操心。”
“你弟弟每天工作都很累，需要在舒适的环境里休息。”骆衔玉针锋相对，偏头看宋青栩，“孟羽的服装店有第二个床位让他休息吗？”
“……那算了，弟，你还是在这休息更好。”宋青栩啧了一声，拉着骆衔玉往出走。
出了门口，宋青栩道：“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骆衔玉叹气：“我没忘，你也别防贼似的行吗？”
“不防不行！你昨天……”余光瞥到颂瑅走出卧室，宋青栩收了声，指了指骆衔玉，“我决定就住在这了，盯着你。”
“嗤。”骆衔玉摇头，“幼稚。”
颂瑅只听了个话尾，疑惑地看了看两个人，“你们怎么了？”
“没事。”同时出声。
“吃饭去吧。”异口同声。
“他们绝对有问题。”
午休时，颂瑅想着早上时的事情，努力琢磨了好一会儿都没想明白。
无意识的叹了一声，却发现叹气声比他想象的大得多。
又是一道叹气声，颂瑅转过头才发现是坐在旁边的同事在烦躁。
他凑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哎，颂瑅啊。我这闹心啊……文案组的小王马上离职了，他的饭搭子又要重新找了”说着，对方折断了一根筷子，“该死的办公室恋情！”
颂瑅没懂：“什么意思啊？”
其他同事接道：“文案组的小王和策划组的小李之前一直在谈恋爱，最近分手了，小王就待不下去离职了。”
“所以说，同事之间绝对不能谈恋爱啊！这分手了多尴尬啊！”
“没错！我觉得啊，但凡对一个人在乎就不要轻易跨出那一步，不然以后分了就是彻底的拜拜了！”
颂瑅：“……”
心口像是被用力攥了一下，大脑短暂的缺氧，过后是顿悟般的惊醒。
他失去过很多，拥有的也很少。
这么多年在乎的只有院长，孟羽，赵谈谈和宋青栩。
现在，心里多了一个骆衔玉。
他想永远和他们在一起。
但如果是作为恋人的在一起，就意味着可能分开。
分开了，就代表着失去。
做朋友才是正确的，可以长久稳定的关系。
颂瑅深深呼吸，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没有放弃和骆衔玉在一起。
只是换一种方式，作为朋友也很好。
另一边，结束了日常训练的骆衔玉刚走进换衣室，林苑的电话就过来了。
他闷声接通：“什么事？”
“不能没事就打电话吗？”林苑哼哼唧唧的委屈，“霍哲远在国外，宋青栩回来了也不见人，我除了守着你还能咋办。”
“……宋青栩在我家呢，你要是实在无聊，可以把他接去你那。”
林苑意外极了：“老宋在你家？他当电灯炮，那你和颂瑅咋办？”
“……”骆衔玉捏了捏鼻梁，“我答应了宋青栩，不会在颂瑅敞开心扉前扰乱他心绪。除非颂瑅动心，不然我现在只能做朋友。”
“噗”林苑笑了一声，赶紧道：“难得你这颗铁树开花一次。有兄弟我呢！绝对让你和颂瑅的关系更进一步！”
骆衔玉拧眉问：“你想干什么？”
“周末记得和颂瑅都在家待着，看哥们帮你更进一步！”
“你——”骆衔玉拧紧眉，还想再说什么，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骆衔玉叹了一声，并没指望林苑能做成什么。
意外的是，当晚宋青栩就打包行李准备离开公寓。
骆衔玉问：“你去哪？”
宋青栩：“……老爷子知道我回来了，叫我回老宅去。”
“宋爷爷怎么知道？”话说完，骆衔玉突然想起了林苑。
果然就听宋青栩下一秒咬牙切齿道：“林苑那个狗东西突然去看望老爷子，顺嘴就说了我提前毕业回国的事情。”
骆衔玉低头轻咳，帮宋青栩提行李箱，最后道别：“那你安心走好。”
“……我还会回来的，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周末当天，林苑很早就到了公寓。
中午是骆衔玉做的菜，林苑自来熟的拉着两个人闲聊了好一会儿。
出乎骆衔玉的意料，颂瑅的状态看上去好了很多，没有之前的低落闪躲，反而会主动看着他笑，自然的交谈，就和之前一样。
骆衔玉看着颂瑅，也笑了：“颂瑅，你今天看起来开心很多。”
“嗯！”颂瑅垂下眼，“我决定放下了。”
骆衔玉心头微动，眼里多了点希望。
林苑见状对着他挑眉，嘴型暗示“看我的”。
“要说老骆真是宜家宜室的好男人啊！身高腿长长得帅，还会做菜！这么优秀可上哪找啊！”林苑笑的像一个和善的媒婆，看着颂瑅，“颂瑅，你说是吧？”
“嗯嗯。”颂瑅点头。
见颂瑅一直在吃别的菜色，林苑拿公筷加了几片水煮肉片过去，道：“老骆做的川菜贼好吃！你尝尝这个水煮肉片。”
颂瑅夹了一块，这是他第一次吃骆衔玉做的川菜，一入口，麻辣鲜香的味道就激活了味蕾。他点点头，认可道：“真的很好吃。”
颂瑅一边吃一边哈气，骆衔玉立刻问道：“你不能吃辣？很难受吗？”
颂瑅摇摇头，又点点头，大着舌头解释道：“我喜欢吃辣的，就是有点不厉害……”
因为辣，他说话都变得黏糊糊的，像是撒娇。
骆衔玉立刻配了一碗清水，很自然地将他盘里的肉片又过了一遍清水。
“以前我说辣，老骆理都不理。更不会给我涮肉片哎。我这吃辣的功力硬是被老骆给锻炼出来了。”林苑看向颂瑅，故意大声的嘀咕，“怎么突然觉得这个程度的相处不当朋友也可以了啊。”
骆衔玉立刻看向颂瑅，就见他点点头，笑着道：“嗯，我也觉得可以。”
骆衔玉和林苑对视一眼，都被颂瑅的意外回应惊到了。
骆衔玉试探着道：“颂瑅，你在说什么？”
“我觉得林苑说得对，我们不当朋友也可以。”颂瑅转过头，看着骆衔玉笑了笑。
“不当朋友？”骆衔玉看着颂瑅，下意识重复了一声。
然后，在激动中，骆衔玉就看到他对面笑的很漂亮的人歪着头，一脸向往地提议道：“要不，我们结拜吧？”
林苑：“……”
骆衔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