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捧着那枚蟠桃,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果皮,上面细密的绒毛蹭得指尖发痒,像三千年未曾触碰过的温柔。
阳光透过果脐的红绳,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光斑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像西王母留在人间的叹息。
“这娘们儿……”老祖喉结滚动着,突然没了下文。
他想起三千年瑶池的桃花雨,她也是这样,把最熟的蟠桃系上红绳丢给他。
看他啃得满脸汁水时,就用丝帕沾着瑶池水给他擦脸,冰凉的指尖划过他发烫的耳根。
“老祖,您流口水了。”苏念慈踮着脚,小手在他下巴底下晃了晃,手里还攥着那片鱼鳞。
“这桃子能吃吗?比我拳头还大!”她的鼻尖快碰到桃皮,呼吸吹得红绳轻轻颤动,像只探头探脑的小蜜蜂。
老祖突然把蟠桃举过头顶,故意逗她:“想吃?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龙有多少片鳞?”
苏念慈眨巴着大眼睛,小手指戳着下巴,认真地数起自己的手指:“一片?两片?……是不是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不确定,却逗得院子里的人都笑了。
张大爷扛着空竹篓要走,苏老四塞给他两个刚出锅的馒头:“张大爷,尝尝!自家蒸的,热乎着呢!”
老汉接过馒头,热得直搓手,临走前还回头瞅了眼老祖手里的蟠桃,咂咂嘴:“这果子看着就金贵,怕是能卖不少钱。”
老祖没理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在桃皮上划了道缝,一股清甜的香气立刻涌了出来,混着温泉的硫磺味,竟生出种奇异的芬芳。
那香气漫过青石板,苏念慈怀里的鱼鳞突然闪了闪。
像被唤醒的小灯;小阿云的战术仪“嘀”地响了声,镜片上跳出行绿色文字:「检测到生命能量,对幼童成长有益,建议分食。」
“分什么分!”老祖把蟠桃往怀里一揣,梗着脖子往屋里走,龙尾却悄悄勾住苏念慈的衣角,“这是娘娘给我的,谁也别想抢!”
苏念慈被拽得踉踉跄跄,咯咯直笑:“老祖耍赖!老祖是小气鬼!”
她的小脚丫踢到门槛,差点摔倒,老祖眼疾手快地捞起她,把她扛在肩上,蟠桃的香气顺着风飘进她的鼻子,引得她直吸溜。
不戒和尚凑到苏老四身边,小声嘀咕:“你看他那德性,跟当年在瑶池抢蟠桃时一模一样,抱着树杈啃,谁也不给。”
他突然压低声音,“我跟你说,当年太白金星想讨口尝尝,被他一尾巴扫进了瑶池,呛得老神仙直吐泡泡。”
苏老四听得眼睛发亮:“真的假的?那太白金星不生气?”
“生气?”不戒和尚笑得露出两排白牙,“老神仙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这桃核能不能给我?我想种棵试试’,结果老祖连核都吞了,说怕他偷学种桃术。”
两人正说得热闹,屋里突然传来“哎哟”一声,接着是苏念慈的笑声。
苏老四赶紧跑过去,只见老祖坐在门槛上,手里的蟠桃滚在地上,沾了层薄灰,他的额头上顶着个红印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
“怎么了老祖?”苏老四捡起蟠桃,用袖子擦了擦灰,还好没摔坏。
老祖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地瞪着苏念慈:“这小兔崽子!我刚要咬,她突然拽我龙须,害得我撞在门框上!”
他嘴上骂着,却伸手揉了揉苏念慈的头发,把她乱糟糟的刘海捋顺,“跟你娘一个德性,小时候就爱揪我胡子。”
苏念慈趴在他腿上,小手揪着他的衣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谁让老祖不给我吃!这桃子肯定没我家的甜,我家的桃子有毛毛,这个光溜溜的!”
老祖被她逗笑了,从地上拿起蟠桃,用龙爪轻轻刮掉绒毛,露出里面水嫩的果肉:“小馋猫,给你吃。”
他掰下一大半递过去,果汁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湿痕。
苏念慈捧着桃肉大口啃起来,果汁顺着嘴角流到脖子里,沾得她像只刚偷喝了蜜的小花猫。
老祖看着她的样子,突然想起三千年的瑶池,西王母也是这样,把最大的蟠桃掰给他。
自己只啃个小的,果皮上的绒毛沾得她鼻尖都是,他笑她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结果被她用桃核砸了额头,跟现在的红印子一模一样。
“老祖,你也吃。”苏念慈举着啃剩的桃核,递到他嘴边,上面还沾着她的口水,“核核给你,能种出大桃树吗?”
老祖的心突然软得像棉花糖,他张开嘴,轻轻咬住桃核,苏念慈的小手趁机在他龙角上摸了摸,凉丝丝的,像摸着块光滑的玉石。
“能。”他含糊地说,“种在院子里,明年就发芽,后年就开花,等你长到阿朵琪那么高,就能结满树的桃子。”
苏老四蹲在旁边,看着这祖孙俩,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他以前总听老祖吹牛,说自己当年多威风,在天庭打架,在东海称王,却从没见过他这样温柔的样子,像块被温水泡软的老冰糖,甜得人心里发暖。
不戒和尚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串糖葫芦。
他把糖葫芦递给苏念慈:“小丫头,用这个擦擦嘴,比你老祖的龙鳞干净。”
他突然压低声音对老祖说,“您看,这日子多好。”
老祖没说话,只是拿起剩下的半块蟠桃,慢慢啃着。
果肉清甜多汁,带着点阳光的味道,比三千年的琼浆更合心意。
他抬头看向天边,那里的云彩像西王母的红裙,又像九天玄女冰剑上的流光,风一吹就散了,却留下满心的暖意。
桃核被他小心地收起来,放进贴身的口袋里。
他要把它种在院子里,挨着那棵新长的桃树,等到来年春天,或许能长出棵小桃树,枝桠上挂着红绳。
像西王母没说出口的牵挂,也像九天玄女冰痕里藏着的温柔。
苏念慈啃完蟠桃,躺在老祖腿上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根桃核上的红绳,在阳光下闪着光。
老祖轻轻晃着腿,龙尾在地上扫着散落的桃汁,像在画一个温柔的圈,把这人间的烟火,都圈在里面。
院墙上的冰痕突然闪了闪,映出昆仑的雪和瑶池的桃花,像三千年的时光在上面打了个盹。
老祖看着那冰痕,突然笑了,原来有些距离,从来不是用脚丈量的,而是用心——心近了,哪怕隔着三界,也像在同一个院子里,分食着同一块蟠桃,听着同一片笑声。
不戒和尚突然喊道:“老祖!苏老四说今天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放冰糖的那种!”
老祖的眼睛亮了,拍了拍苏念慈的屁股:“走,吃肉去!”
他抱着她往厨房走,龙尾在身后轻轻摆动,扫过窗台上的冰痕,带起一阵微风,吹得那冰痕上的灵力轻轻颤动,像句温柔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