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的尾巴上，钰茗带路晚风和自己父母正式见面。
准确来说是和父亲。
因为见面的时候，钰女士已经见过路晚风三次了。
饭是在家里吃的，两个男人在厨房里做菜，忙得热火朝天。
外面的桌上，母子两人各自托腮对视。
“你带他回来见你老爹了，他呢？说过要带你回去么？”
钰茗摇头：“不知道。”
钰珍蹙起眉头：“你都带着他回家几次了，他一点要带你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钰茗忍着笑：“我又不在意这些。”
钰珍戳了一下他的脸颊：“茗茗，我在意啊！你们的情况不普通，我不想弄到最后他家里出问题！”
钰茗当然知道母亲的感受，但他也没觉得他和路晚风与其他恋人有何不同。
他细声解释：“他和他爸关系不好，家里也没有其他人了。”
听到钰茗这么说，钰女士又开始心疼起来：“哎呀他这么可怜的吗？全靠自己现在还这么厉害，平时工作是不是特别辛苦啊？”
钰茗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钰女士起身，把刚才钰茗他爹找出来的高度酒全藏了起来：“那咱们家里就轻松点。”
于是钰茗决定短暂不告诉母亲路晚风可怜到从小到大家里只给他钱了这件事，让母亲多心疼心疼路晚风。
吃过饭，两人在客厅坐了一会，准备告别。
并非不愿意住这边，而是钰茗的房间的床实在是太小了，睡不下两个成年高挑男人。
钰茗去倒水的时候，听到父母在阳台的悄悄话。
“我们要不换个房子吧？”父亲压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分外低沉，“总不能茗茗他们每次回家，都住外面酒店，太不像话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女人活泼的声音响起：“也是，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的。”
回酒店的路上，钰茗问路晚风下次来的时候介不介意住自己那个小房间。
他的父母在这边住了一辈子，他当然不舍得他们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搬走。
“一米八的放不下，放一张一米五的，挤一挤，睡个几晚应该没有问题。”
他说着眨了眨眼睛，“实在不行，我趴你怀里睡？”
下一瞬，男人抓起他的手：“走。”
钰茗：“？”
路晚风：“现在就去看。”
钰茗默了默，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男人瞥了他一眼，钰茗抿起嘴试图憋住，最后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手撑在路晚风肩膀上，一手捂住笑得发疼的小腹：“路晚风，你怎么这么可爱。”
男人闷声叹了口气，说了个“我”，又叹了一口气。
钰茗笑得更开心了。
这么晚了，店都关门了，两人继续往前走。
今晚的月亮很亮，路晚风偏头看过来的时候，月光将他的脸照得很亮：“刚才就想问你了，你想不想跟着我回去见见奶奶？”
钰茗很轻“啊”了一声，差点以为刚才自己和母亲的聊天被偷偷听到了。
路晚风把他的手包裹住：“之前就在想这件事了，只是我父亲坚持把她留在了那边，Y国太远了，你最近工作也忙，这件事就搁置下来了。”
没错，现在钰茗是整个壹文最受欢迎的编辑，手里同时进行着好几本书的出版工作。
不光如此，因为之前的套书过于成功，各种出版机会也总会派他去，简直比路晚风都忙。
上个月连轴转飞了一周，回家时候某人抱着他“委屈”了好半天，亲亲抱抱哄了好久才算过。
“下个月初，我们与合作方的第一期合作案要开启了，需要我们过去面谈细节。合作方的总公司就在Y国，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和我一起过去吧！”
钰茗当然愿意。
那是他的留学之地，就算没有路晚风，也很希望能回去看看。
这个项目暂时主要由路晚风负责，没想到他不过忙了一阵子没怎么关注，已经走到这个流程了。
“嗯，到时候顺便把年假请一下，我带你周边转转。”
钰茗眼睛亮起来：“我想看看你在国外的家。”
路晚风挑了下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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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晚风做事向来效率极高，不过十来天，钰茗已经坐上了飞往Y国的飞机。
那边算是雪国，常年气温都在10度以内。
下飞机的时候，钰茗被按在椅子上，检查着装是否“合格”。
他刚要抗议表示自己曾经在这边留过学，知道怎么做。
但看着面前人垂眸，细长手指翻弄，认真帮他系围巾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种被人很认真照顾，被放在心里的感觉，不管经历多少次，都让人浑身暖暖的。
抵达的时候已经近午夜了，钰茗以为路晚风会带他去酒店，没想到男人直接带着他回了家。
进门的时候，钰茗四处张看：“我们这个点到，会不会吵到你父亲？”
他之前听路晚风提起过，自从祖母过世后，他父亲就定居在这边了。
“他很少在家，就算遇到了也没什么关系，不理他都可以。”
钰茗：“。”
他当然不会不讲话，该注意的礼节都会注意。
不过钰茗也没想着要去撮合这对父子的关系，路晚风和他父亲理念完全不合，没必要和解。
今天运气不错，家里只有他们两人。
赶了一整天的飞机，钰茗洗完澡，等路晚风洗澡的时间里，直接把自己等睡着了。
路晚风推开浴室的门，抬眼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漂亮的青年侧卧在床中/央，灰色的被褥衬得他皮肤极白，犹如画中人一般。
路晚风看得一颗心柔软了下来，走到床边，关掉顶灯。
他提腿半跪在床上，盯着钰茗看了一会，轻声道：“晚安啊钰茗。”
说完正要坐下，一旁的手机亮了亮，跳出一个寻常几乎看不到的名字来。
【回来了？】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看了眼床上已经睡着的人儿，推开门悄声走了出去。
年长的男人站在楼梯口。
他的目光在完全长大的儿子身上游移片刻：“一起来的？”
路晚风双臂抱胸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是他们父子之间交流的常态。
谁都无法说服对方，在最初的抗争之后，路晚风学会了沉默应对。
“没提前和我说，是不准备让我见了？”
路晚风：“没必要。”
男人冷嗤一声：“确实，我也没准备见他。”
路晚风眉头动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该出来，和人浪费时间。
“多注意，做什么都考虑一下我。”男人一手搭在门把手上，背对着路晚风，“我只剩你一个了。”
回答他的，是一阵很长的沉默。
再然后，是门被不轻不重合上的声音。
路晚风带着一身冷意回到卧室。
他知道自己冷，上了床刻意和钰茗保持了一些距离。
睡梦中的人却似感觉到了他一般，往他这边翻滚了一下，然后非常自觉地埋到他的怀中。
身上的那点儿意立刻被怀中人身上的暖消融，他抱紧钰茗，那紧紧蹙起的眉头慢慢松开。
低头，薄唇印上怀中人的额头。
“我爱你，钰茗。”
你永远不知道我到底多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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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晚风和这边的投资人约了在他之前常去的咖啡馆见面。
两人到的早。
钰茗看到对面书店开着门，起了兴致，拉着路晚风过去看看。
店主是个个子很高的中年女人，看到钰茗，愣了好一会，惊喜道：“你回来啦，茗。”
钰茗笑着点头，顺手拉过身旁人的手：“陪男朋友来看看。”
现在，他已经很习惯在外人面前展现两人的关系，很自然接受旁人所有好或者不好的反馈。
店主做了个爱心动作，笑着让他们随便看看。
钰茗对这边很熟悉，很快走到文学书那一块区域。巡视了一圈，他惊喜拿起一本书，翻开看了两眼，抬头：“这里有雨路老师的书！”
而且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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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的那本！
才没多久的时间，竟然能在大洋彼岸看到自己曾经辛苦奋斗的成果，那种感觉……
钰茗把书抱到怀里，心满意足地享受了一番。
“以后会有更多的。”
钰茗嗯嗯点头。
他放下书，继续四周翻看，神色专注。
投资人打来电话，路晚风走到门口和他对话。两人聊了片刻，结束通话的时候，路晚风听到钰茗在叫他。
路晚风走过去。
“看这个！”钰茗朝他扬起一本书，那眼神，比刚才看到自己编辑出版的书更开心，仿佛手里拿的是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一般。
路晚风走过去。
钰茗很激动：“没想到这书还在，我之前回国的时候走得匆忙，一直遗憾没过来把书取回去。幸好运气不错，这么多年了依旧还在。”
“这是……你的书？”
钰茗“嗯”了一声，翻到最前面：“这里是奶奶写给我的寄语。”
他短暂回忆了一番：“那天我忘了带钱包，然后遇到了她，她说这是她孙子特别喜欢的书，帮我买了单，还说希望可以介绍我给他认识。”
“我答应了她，可惜，她后来再没来过。你不是说总会在这遇到我么，其实我会一直过来，都是因为想着，也许可以在这遇到她。”
“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应该再没机会和她相遇了，还是有点可惜呢……”
钰茗说着抬起头，又立刻睁大双眼：“你、你怎么了？”
钰茗很少看到路晚风情绪失控的模样，这么近的距离，他能看着对方瞳仁剧烈颤动着，还有过于用力抿紧双唇带来的脸颊肌肉抽搐。
沉默片刻，路晚风解释：“这是我祖母的字。”
钰茗猛地张大嘴巴：“那个奶奶，是你的……祖母？！”
路晚风表情凝重：“她并非放你鸽子，是因为那之后病情加重，医生不准她离开医院了。”
“再然后……”
路晚风没有说下去，钰茗也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现实是这样的。
安抚了几句男人，见他依旧眉宇紧锁，钰茗抓起他的手。
“原来并非我们偶然遇上，是你的祖母让我们相遇的。这样的话，我也算见过她了！”
路晚风“嗯”了一声：“而且她一定很喜欢你，如果知道我们会在一起，一定会很开心。”
“还是很遗憾啊，”钰茗有些唏嘘，“如果我那时候知道你也在，我一定会头也不回朝你奔去的。”
就算那时候他不明白自己对路晚风的心意，自己也一定会那么做。
话未说完。
肩膀被人用力搂住，继而身体撞入熟悉的宽阔胸膛中。
男人呼吸很沉，也很快。
钰茗咽下询问的念头，这种时候，最需要的是安静陪伴吧。
片刻后，脖颈处微微的湿意让他浑身一顿。
路晚风这是……哭了？
他没动，也没刻意扭头去看路晚风，男人这么抱着他，大抵也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钰茗，谢谢你。”路晚风依旧抱着他，低沉的声音仿透过肢体相触直入钰茗心中，“我曾经很恨这个世界，觉得祂十分不公平，带给我的只有遗憾和痛苦。”
“原来，不是这样的。”
“祂同样给了我很多很多的爱，这些爱让我长大，也将你推向我。”
环绕住的双臂缓缓松开，钰茗抬起头，看到了男人微微泛红的眼角。
他的注视视线让路晚风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避开视线。
钰茗把他的手放到自己心脏位置。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那个最幸福的孩子，也拥有很多很多的爱。也许，这些都是因为祂把属于你的那一半幸福暂时放在了我的身上。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一半的幸福又回到你这边了。”
“以后，你一半幸福，我一半幸福，拼起来就是完整的幸福。”
斜照过来的阳光把面前青年漂亮的眼眸照亮，那光彻底驱逐路晚风心头最后一点阴霾。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所以我们会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