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茗又连着敲了好几下门。
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过来路上，他没有提前给赵晨亮打电话，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是人在里面没听到吗？
他给赵晨亮拨了个电话，直等到嘟声快要结束，才被接通。
赵晨亮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喘，看起来是走了一段路才接的他的电话：“钰茗？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钰茗舔了舔等了许久有些发干的唇：“你在家呀？”
赵晨亮那边微微顿了顿：“我在客厅呢，一堆东西要整理，要是你在就好了，可以帮我一起。”
钰茗眨了眨眼睛，心想你真聪明，怎么猜到我在外面——
“不说了，我继续忙，你也先弄工作，等下上飞机了我再给你发信息。”
钰茗张口想说自己就在门外，旁边的电梯“叮”地开了门。
挺眼熟的，钰茗记得她是赵晨亮的邻居。
钰茗以前来的挺多，对方也记得他：“你是小赵的朋友吧？”
钰茗点头：“是的。”
“我刚在楼下看到他和他朋友拉着箱子走了，你赶紧给他打电话叫住他！”
“楼下？和他朋友？”
钰茗垂在侧面的手攸地握紧，他扭头回看了一下紧闭的门，僵硬地勾出一个微笑：“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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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上电梯下楼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楼里出来的。
天气晴朗，太阳照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那种暖意。
又走了好几步，终于感受到了身体的疲倦。
双腿沉甸甸的，抬起来都显得有些费劲。
他下意识地想，要是路晚风还在就好了，这样子他还能搭一个顺风车。
也许是老天看他太霉了，又或者上去下来的时间过去短暂，路晚风的车竟还在原来的地方。
身体一下子找到了前进的力气，钰茗快步往那边走过去，最后几步甚至是跑的。
车没锁，他直接拉开车门跨了进去。
路晚风看到他进来，踩响油门：“没见到人？”
钰茗吸了吸鼻子，车里有淡淡的烟味，带着淡淡的薄荷，不难闻。
路晚风抽烟了？
印象里没有见过路晚风抽烟，哪怕赵晨亮他们一群人在吞云吐雾，路晚风也从不参与。
原来他会抽。
钰茗咽下有关抽烟的疑惑，问他：“你怎么还在这？”
“以防有些人打不到车。”
钰茗嘴唇动了一下：“万一我不下来呢？你难不成一直等？”
路晚风：“但是我等到了，不是么？”
钰茗沉默了几秒：“那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快下来了？”
路晚风：“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对么？”
路晚风的视线直白，钰茗觉得眼睛突然有些发酸。
他别开视线：“暂时不想说。”
路晚风：“那就不说。”
钰茗没有再说话，车里一时间有些安静。
钰茗垂着眼，双手交握在一起，满满收紧。
他现在还是有些混乱，但并不慌乱，很难受，却也没有到那种一颗心被揪到痛的程度。
他和赵晨亮，说到底，也只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赵晨亮如果选择他人，他完全能够接受。
钰茗无法接受的，是赵晨亮骗他。
想到这里，他眉心紧紧蹙起，绞在一起的双手手臂，青色经络越发明显。
“钰茗。”
路晚风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钰茗本能扭头看过去。
男人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肩膀：“想哭的话，这里可以借你靠一靠。”
眼眶里隐藏的那点儿酸一下子澎湃起来。
钰茗用力瞪了他一眼：“大男人哭什么哭，而且我又没失恋！”
路晚风：“哦。”
只是声音听着一点都不相信的样子。
钰茗更不想和他说话了。
但被路晚风这个一搅合，眼眶里的酸意一下子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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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收拾过行李，把带来的书放到书房，拿起其中一本的时候，钰茗想起这一本里有关爱情的部分。
不由自主翻开看了起来。
看完一整段，半合上书找笔记本记录到时候，视线瞥过旁边的手机，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赵晨亮还没有起飞。
他不应该就这么算了。
至少，不能当个王/八只坐在家里，所有的疑惑都该要有一个答案。
钰茗：【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你门外，隔壁阿姨过来告诉我，你和你朋友提前走了。】
钰茗：【那个朋友是谁？】
隔着一条弄堂的另一座房子里。
路晚风看着电脑里的视频。
电话里有人在和他絮絮叨叨说着：“今天有不知道哪个偶像过来，机场里满是接机的人，只抓拍到了这么点，不知道能不能满足你的要求。”
路晚风：“够了，谢了兄弟。”
“路哥你在说什么呢？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以后还有需要继续叫我。”
“好的。”
电脑屏幕中的视频还在循环播放着。
人群熙攘，赵晨亮伸着手臂搂住身旁的人，保护他被跑来跑去的追星人流撞到。
若是将这个视频发给钰茗，不出意外，钰茗会果断放弃这一段感情。
哪怕这段感情在他生命里盘踞了这么长的时间。
但钰茗一定会难过。
任何人，放弃生活在生命里这么长时间的一个人，都不可能轻松。
想让他难过放弃，又不想他为此太伤心难过。
路晚风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这特么的比赚上亿美金的生意还难！
叮咚
钰茗：【刚才你问的问题，我想好答案了。】
钰茗：【不会，我喜欢这个房子，喜欢这边的小区和邻居，我会一直住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路晚风的视线在短信上停留了很久。
喜欢。
邻居。
他接受这个答案了。
路晚风的视线再次落回到电脑屏幕上，慢慢眯起双眼。
--
周一早上，钰茗准时被闹钟吵醒。
睁眼的第一件事是拿手机，没有回复，很正常，赵晨亮应该还没有下飞机。
但他发送那条消息的时候，赵晨亮没到登机时间，他一定是看到的。
已读不回，要么心里有鬼，要么不想回复。
又或者，两者兼有。
钰茗只看了一眼，收起手机如常洗漱吃早餐，准时出现的办公室里。
平日里几乎天天踩点的小慧竟然比他先到。
看到钰茗，小慧赶紧朝他招手，钰茗走过去，有些奇怪地看着她桌上堆满的编辑专业书。
“这是有人要考编辑？”
小慧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是我。”
钰茗：“？”
又点了点钰茗：“还有你。”
“刚才我上楼的时候遇到总秘，她说调查结束后发现，之前被辞退的那个美工是关系户，然后顺藤摸瓜，发现这几年进来了好几个差不多类似的。总编一怒之下，决定要好好重新整顿一下我们这一批新人。”
小慧说着比了个五：“这五年里新进来的员工，全部要进行重考，包括笔试和面试，还会根据结果调整岗位。通知今天应该就能发下来。”
小慧愁眉不展，钰茗反倒有些兴奋。
老话果然说的很对，感情不顺，事业顺。
他进来之后最渴/望的东西，要来了。
钰茗回到位置上，找出书架上之前排着的《版权法》和《图书编辑学》，准备带回家先看这两本。
这些书里都做了详细的笔记，加之平日里也一直会翻阅，复习起来会很轻松。
凌空出现一只大掌，按在书上，路晚风俯身下来：“一/大早这么认真？”
钰茗被他吓了一跳：“主编，你走路怎么没声？”
路晚风：“可能你太专注了。”
钰茗仰起脖子看他：“你知道要重考的事情么？”
路晚风微微点头：“听总编提起过。”
钰茗压低声音：“据说是因为我们这几年招的新人里，有不少关系户。”
路晚风听他说完，脸色有些凝重。
“不过放心，”钰茗语调一转，拍了拍男人的手臂，“你是总编的关系户，不需要考试。”
路晚风：“……”
很好，钰茗小猫开始挠人，至少说明已经回复元气了。
他放下《版权法》：“那你加油。”
钰茗翘起唇角：“我当然会。”
早上的办公室里静悄悄，考试给所有人盖上了一层阴霾。
钰茗起身倒水，经过小慧身边，发现这早上嚷嚷着一定要好好看书的姑娘正在猛刷微博。
“不是说要认真看书准备考试吗？”
“看书也不能影响追星，要劳逸结合！”小慧理直气壮，“茗茗你知道那个Rise来南城了吗，昨天机场差点被他们搞瘫痪，我小姐妹昨天回国，人堵在接机大厅差点没挤出来。”
钰茗虽然不追星，但刷到这人相关资讯，也会点开多看两眼。
无他，这顶流idol太帅了。
小慧说着，点开热门广场。
第一条就是某个媒体营销号拍下的昨天机场的热况，还都是live图。
“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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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超恐怖。”九宫格小图都能感觉到那种窒息的拥挤，此刻一点开，live图更是直观体现里当时的寸步难行。
钰茗心中感叹，幸好不是夏天，不然现场估计更恐怖。
小慧滑/动手机屏幕，刷出第二张图，啧啧感叹。
钰茗却在看到图片的瞬间，表情凝固住了。
小慧正要划到下一张继续展示，
钰茗拦住她，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这个图片可以下载下来发给我吗？”
“可以啊。”
“谢了。”
说完这一句，钰茗松开手机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小慧探头看了眼他空着带过来，又带回去的水杯，心头疑惑，这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竟能让钰茗忘了倒水？
--
钰茗坐着，却觉得自己已经融入到了手机屏幕中的照片里。
他悬浮在半空中，看到了机场全貌。
看到赵晨亮小心翼翼把江沐护在怀中，还看到两人交头接耳，有说有笑。
他想起以前随口问过赵晨亮江沐好不好看，赵晨亮笑他是不是吃醋了，还说江沐很丑的。
事实上，江沐一点都不丑，被人挤来挤去也能看得出来是个很好看的人。
赵晨亮不是昨天才骗他。
赵晨亮一直都在骗他。
手机又震动起来，钰茗以为是小慧又发图片给他了，退出照片才发现，是赵晨亮发来的信息。
晨里的月亮：【抱歉啊茗茗，我没和你说江沐也回来的事情，他没买到和我同班的回加机票，所以我们提前出发去机场了。你怎么回来不提前和我说一下，要是我知道你回来，肯定不会先去机场的。】
钰茗突然不想看这些解释了，他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把这几张照片发了过去。
钰茗：【我们算了。】
下一瞬，赵晨亮的电话打了过来。
钰茗直接点了拒绝。
赵晨亮又打了一次，钰茗依旧拒绝。
大概是明白钰茗不愿意接电话，赵晨亮开始发语音信息解释。
钰茗终究没忍住点开听了。
“江沐知道你要出差，没空陪我，特意请假和我一起回来的。”
“钰茗，虽然我理解你很重视工作，也很想要把工作做好。但你有没有发现，在你心里，工作已经远远比我重要了？你看江沐，不管任何时候，只要我需要，他都会第一时间停下来陪我。”
“你知道我为了回国下了多大的决心吗？我年纪不小了，也早已习惯这边的生活，但是为了你，我愿意放弃这一切，现在也基本处理的差不多了。结果你一句算了是什么意思，你要让我把这段时间以来做的这一切都废——”
钰茗直接按断了自动播放的语音信息。
他不想听了。
当所有的解释变成变相的指责以及和旁人的对比，就已经失去了沟通的意义。
赵晨亮也许是喜欢他的，但这种喜欢根本抵不过距离和身旁人的温柔陪伴。
钰茗觉得自己也没有很生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世界全部都模糊成了一片。
--
路晚风出去开了个会，进办公室，见钰茗不在位置上，四周看了一圈。
小慧见他停驻在钰茗座位前，提醒道：“钰茗好像去洗手间了，”小慧蹙着眉头回忆，“就是整个人感觉，不大对劲。”
路晚风几乎没有犹豫，转身往外。
看着路晚风大步往前的背影，小慧连着眨巴了好几下眼睛。
难道香姐说的是对的？
主编对钰茗的感情，看起来有点不一般？
钰茗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眼眶还是有些红的自己，他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
门刚才从外面推开，这个表情就这么落到了进来的路晚风眼中。
两人在镜子中面面相觑。
钰茗这下不光眼睛红了，脸也红了。
钰茗的视线往下，看着镜中路晚风的肩膀，心想这会儿真的需要去靠一靠了。
当然也只是想一想。
人来人往的洗手间里，一个大男人靠着另一个大男人，像什么。
肩膀上搭过来一只手，路晚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黑眸里是深深的担忧：“你……还好吗？”
当然一点都不好。
可惜此刻不是能说这些的时候。
他长叹了一口气，仰头问路晚风：“晚上有空吗？”
路晚风：“有。”
钰茗以前大学的时候做过一个调研：失恋的人想要做的事是什么？
最多人给出了“去喝一杯”这个答案，毕竟一醉解千仇。
钰茗觉得现在的自己，也很需要醉这么一场。
“去喝一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