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路晚风收回视线：“进去吧。”
钰茗跟在他身后，不知为何，眼前浮现地是刚才路晚风说话时候的口吻表情。
路晚风很少会欲言又止。
进门的瞬间，他顿了顿。
等等——
是因为刚才自己说的那句“有想法也没什么用”吗？
没等钰茗想更多，眼前走过来的人让他惊讶地睁大双眼。
“钰茗？”
钰茗激动道：“章老师！”
没想到他们来的竟然是高中数学老师的家里，钰茗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路晚风。
男人很轻摸了摸鼻子，笑着也同章老师打招呼。
高中毕业后，很难再有机会和以前的老师相聚。
上半年高中同学聚会，章老师因病没来，钰茗心里担忧，又因为工作繁忙一直没机会过来探望，只能电话短信联系关心。
钰茗走到章老师身边：“老师，真的好久没见了，您最近身体好点了吗？”
“没事啦！”章老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几年了，你比之前高了。”
钰茗用力点头。
“也帅了。”
钰茗抿唇，耳朵尖有点发红。
很多人都夸过他帅，但老师夸的不一样，尤其是旁边还有个更帅的。
夸完人，章老师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钰茗：“你怎么突然来了？旁边这位是之前联系的客人？”
钰茗：“我们一起的。”
将两人带来的礼物收好，章老师笑着将两人带往里面：“那来，老许已经等你们一会了。”
钰茗往前的脚步一顿。
老许？
那不是章老师的丈夫么？
书房的门被推开，钰茗睁圆双眼看着坐在里面的中年男人：“许、许老师？！”
章老师的丈夫，许易，之前也是钰茗高中的老师。在钰茗高一那年辞职了，同学们都说他是去创业了。
没想到是创这个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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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易接过路晚风递过去的材料，扫了一遍，推了推眼镜，抬起眼来：“倒是比你们总编做的更细致一些。”
钰茗眼眸亮晶晶的，抿唇笑。
路晚风：“我只是希望许老师能感受到我们的诚意。”
许易放下材料：“你知道我的笔名为什么是雨路吗？”
路晚风眼里划过难得的困惑。
钰茗唇角笑意加深，总算有你不知道的了！
他接话道：“因为章老师名字里的‘露’字！”
钰茗也是在进门的电光火石间想到这一点的，难怪越来越多的翻译家都改回自己的名字，雨路老师依旧岿然不动。
这是在跟自己的太太示爱呢！
许易眼里多了一份满意，但转瞬即逝：“确实如此，所以我不能够接受我的作品出版有任何风险或者问题。换句话说，我比你们之前联系的那位老师要求更为苛刻，眼里更容不得沙子。”
路晚风诚恳道：“上一次的运营事故确实很严重，我们依规开除了犯错的员工，也对他的上级进行了追责。这次之后，我们一定会非常重视后续的合作，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纰漏。”
前一段时间，壹文的微博美术运营误将没有购买版权的书封P到了即将出版的套书上，而这套书封的原创者也很大来头，当即转发此微博进行声讨，一时间掀起了极大的风浪。
这件事不光壹文出版社声誉大损，还影响到了翻译老师本人的风评。虽然后来壹文发布道歉书，澄清所有，但依旧无法彻底阻止那些流言蜚语，最后在翻译老师的盛怒中解约。
但是出版的所有准备都已就绪，若是此时不按照计划出版，壹文就得承担前面的巨额投资损失。
某种程度上，路晚风来接手的，是一个很烂的摊子。而恰好刚刚版权到期，又知名度足够的“雨路”的翻译版本，是眼下壹文最需要的，能救他们的“香馍馍”。
路晚风的谦卑态度并未获得许易的认可。
“但这件事透露更多的，是你们公司上层骨子里对于我们译者的不重视。若是重视，一定会在发送微博之前，将文字图书一一审核，而不是由着一个普通员工随便编辑发布。”
许易说完，视线停在脸色越发凝重的钰茗身上，欲言又止，最后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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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茗在门口和章老师告别。
“钰茗，”女人拉住他的手，“对不起啊，老许就是这么个执拗的性子，我回头再好好和他说说。”
钰茗吸了吸鼻子：“老师您不用道歉的，是我们还不够好。”
“不是因为你们不够好，是因为每一本书对他来说，都很特别。”
钰茗了然点头：“每一个文学家都很爱自己的作品，许老师的态度没有问题。”
他笑着鞠了一躬，礼貌告别。
章老师叹了口气，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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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茗走在前面，步子很快。
路晚风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快走两步，拉住他的手腕。
钰茗猛地停下来：“你来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雨路和章老师的关系呢？”
路晚风：“我说了，你也许不愿意来了。”
钰茗用力咬了咬嘴唇。
作为编务，公司现下的风波对他影响很小，办公室里大家也都和乐融融的。
但他对这件事很了解，也清楚如果雨路真的同意合作，将会面临什么样的挑战和压力。
“许老师以前帮过我很多，他还给我补过课。”
路晚风挑起眉头：“我也给你补过课。”
钰茗：“……”
那能一样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沉重：“那你知不知道，雨路老师曾经说过，他翻译的每一本书里，都藏着对爱人的情书？”
路晚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说话。
“如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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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把事情弄砸了，就是玷污了他的‘情书’，我要是他，也不会同意这个合作的。”
安静听完，路晚风朗声开口：“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挑战呢？他帮我们渡过困难危机，我们帮他把专属情书投放到世界的所有角落。”
“世界的所有角落？”
路晚风一直看着钰茗。
在听到“世界的所有角落”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双眼明显亮了，表情也生动起来。
不似之前，满满都是难过和懊恼。
路晚风：“是的，壹文最近在融资准备跨国公司的事情，我上次临时回加国也是因为这件事，若是你的老师能帮我们渡过这次危机，我会劝说总编将他的书放到第一批国外发行的行列里。”
钰茗已经被说服了，但还是没忍住尖锐发言：“你果然骨子里是个商人，做什么事情都讲究利益交换。”
路晚风不置可否，甚至轻笑了一声。
钰茗有时候也不大明白自己什么情况，他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平日里极少生气和人争执。
像刚才这句话，他绝对不会和其他人说。
唯独路晚风——
他好像特别容易跟路晚风较劲。
——明明他们也没有那么熟的。
“在你眼里风投是什么？”路晚风突然问他。
钰茗学的文科，不懂投行这些，因为赵晨亮也略微了解过这一行业，言简意赅总结：“看好一个项目，投资，然后获得收益。”
“那你觉不觉得，出版亦是一种‘风投’？”
钰茗眼露不解。
路晚风勾唇：“我们劝说版权拥有者将版权交于出版公司，通过出版公司宣传包装，最终书籍上市给版权拥有者和出版公司带来双向收益，这和风投算不算殊途同归？”
钰茗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有些震惊。
稍作细想，禁不住在心里暗暗赞叹路晚风的想法和思路。
这家伙还真是——
钰茗想了许久，最后盘旋在舌尖的，是“厉害”二字。
他不光这么想了，还这么说了。
“你很厉害。”
路晚风看着钰茗，坦然接受了对方的夸赞。
钰茗有些羡慕：“你这样的人，是不是没有失败过？”
路晚风笑意深沉：“我怎么会没失败过？”
钰茗：“每次听说你的事情，都是各种成功案例，大家可羡慕你了。”
路晚风朝他眨了眨眼。
“因为我会藏啊。”
路晚风稍稍偏头，一/大片日光落入眸中，泛起细碎闪亮的光芒，他就这么看着钰茗，继续说道：“不让别人发现我失败了，就能一次次重整旗鼓，再次出发，直到——”
钰茗被他说的有些激动，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直到怎么样？”
下一瞬，手臂被紧紧握住。
那些光在路晚风的眼里彻底燃烧了起来。
“直到我彻底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