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知自己暴露，眨眼扑出门去。
可这样的小动作，怎么逃得出天君的掌心？刚出门就被守在门口的天兵捉拿。
石头刚化形不久，没有任何战斗技能，随便一个普通天兵都能把他抓得死死的，孱弱得像只鸡崽。
“师尊，他不是坏人！”灵神开口求情，试图挽回他一条命，“他还救过我的命。”
“可他和归墟裂口的那条裂缝有关，不是吗？”天君直言道。
灵神哑口无言。
因为有关，所以绝对不可能放过。如此，灵神也没法子了。
“那个男人说过，如果遇到危险，可以找他！”
那是石头的心神，灵神只需看一眼，便瞧见了她说的那个男人的模样，是命君啊。
若是真的，那把命君找过来不就得救了？
灵神暗中掐了个诀，企图传信命君。
立刻被天君发现，伸手掐掉了。
“还想找旁人帮忙？”天君面露失望道，“包庇罪徒，知错不该，还想着掩藏，我平日教你的，都抛到脑后了吗？”
“可师尊您也说过，知礼明义，当做正人君子。他救过我，我该回报他。难道这样做不对吗？”
灵神问得诚恳，一双眼真诚又执着，天君见了一顿，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转口道：“罢了，做人道理上你到是学得很好，这一次我便依着你。只是，日后该教你新的道理了。”
一贯冷淡的灵君脸上，竟然稀奇地露出了可以称得上“高兴”的表情，天君看在眼里，表情略微沉了沉，徒儿已欢快地跑去接她的“恩人”。
“不过他不能跟你走。”天君又道。
石头刚刚脱离天兵束缚，被灵君捧在手心，听得这话当即反讽：“我想去哪儿关你何事？”
灵神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将它死死捂住：“闭嘴！”少说一句没人说你是哑巴。
“你既在天界，就关我的事。”
天君伸手，灵神犹豫半晌，终于不情不愿将掌心的恩人交了出去。
“师尊既然答应了……”
“不会反悔。”天君打断道，“只是该交给命君，算算这东西是祸是福。”
“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石头知道自己将落入命君手里，越发猖狂起来。
“看来嘴巴是不想要了。”天君这话一落，石头立刻说不出话了。
只有灵神能听到他内心的破口大骂，听得灵神目瞪口呆。
他不是刚刚才化形吗？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离奇言论。灵神从未听过，大开眼界。
若石头知她内心所想，一定会说，谁敢在你灵神面前说脏话呀，那冷脸一露，不仅自己呆板，连旁人都不敢多言放肆。
石头很快被天君带走了。
随着石头一起走的还有他不停的聒噪声。
灵神因能听到人心声的能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聒噪。
可这一次到底不一样，
众人散去后，灵神殿只剩灵神一个人，一时冷清非常。
次日，灵神从归墟裂口回归的消息传遍了天界各个角落。
听闻还带回一个狂妄小子，胆敢顶撞天君，被天君发配到性格离奇怪异的命君手上了。
不死也要脱层皮，从前有被送到命君手上，命君给他算命，再出来时，人已疯疯癫癫痴傻不省人事，落到命君手里啊……
众神仙纷纷为此人点个蜡，
这些日子，灵神因无情道心有损，被师尊下令闭关修整。什么时候波澜不惊，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这一天，她通过天君的检验，重新出关，便听到了乱飞的谣言。
一个比一个离谱。
传成她灵神私藏多年的小情人的都有。
关键是当事人还不反驳，大言不惭在众神面前显摆：“她早就对我以身相许了。”
众神当然不信，那个成天一张面瘫脸的灵神，怎么会如凡间女子般做出娇羞态？反倒是这个小少年，瞧着秀气灵韵，更像是当小情人的那个。
刚出关的灵神顶着满头雾水，一个个神仙瞧见她都行注目礼，瞧着比往常热情数倍。事出反常必有妖，听了一路的心神，把石头恩人这些日子干的好事听了个大概，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直到入了学宫，脸几乎黑成碳底。
某个毫无眼力见的家伙见了她，立刻贴了上去：“灵儿呀，好久不见！”
一副极为热情的模样，可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灵神强压怨气，从他身边躲过，径直而去。
半分情面也不给，可见是气狠了。
石头却也不是个轻言放弃的性子，追着灵神身后左蹦右跳：“咱都这么熟了，见面怎么不打声招呼？”
灵神不理。
“灵儿啊，可别石头石头地叫我了，我现在有名字了。你猜猜是什么？”
灵神脚步越发急促。
“日出昭昭，风清明月。我叫昭风，你可要记好啦！”
他自顾自地越说越有精神，像一只凡间蚊子似的嗡嗡叫唤：“你知道吗？我成命君的关门弟子了！你在归墟裂口昏迷时，我就同他喝过酒。”
他状似神秘地朝灵神耳朵靠去，声音压得很低：“这天界中，有意思的人，你排第一，他只能排第二！”
灵神终于停了脚步：“我和你不熟。”
便要推开他，昭风不乐意了：“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你救过我，我也救过你。”他神采奕奕道，“咱们这也算是相互以身——”
砰一声巨响，昭风身上一痛，再回神时，学宫众人已经在他脚下数里之外，自己则成了天空中的一道模糊的影子。
他这是被人家姑娘揍上天了吗？
真正意义上的上天。
灵神大喘着气，眉毛倒竖，气得浑身发抖，她从未见过如此喉炎无耻之徒！
闭关数日修补的无情道心在此刻彻底破灭。
还没等她喘匀气，天空中延迟飘来了未曾结束的话语。
“——身相许”
“——相许”
“——许”
洪亮的回音在云层间不断回荡。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跟前哪里还有灵神的影子？
晴天白日的，头顶多了一颗金光灿灿的星星，以流星的速度朝那边消失的光点而去。
竟是只身追上去，到天边都不肯放过人，还要给他补刀。
学宫的小神君看得瞠目结舌，啧啧称奇。
“此人是何方神圣？真是厉害啊！来的第一天就把史上第一不好惹的灵神气成这样！”
“瞧他穿着学宫的学服，该不会是哪家大神新升上来的后辈吧？
“这么多年，能在灵神脸上瞧见表情简直凤毛麟角，能惹怒她的人几乎没有。还惹怒成这样，简直闻所未闻。”
“灵神恐怕也是第一次吧……”
众人一阵叹息。继又叽叽喳喳议论起那昭风来。
众人便围了上来。要说这新人，入神界学宫没几日，各人的姓名、来历、喜好都摸得一清二楚，要不是知道他的来历，众小神君还以为这是哪家大神的亲戚。
可他的确只是个毫无背景的石头。传闻半真半假，但也只知晓是个意外闯入天庭的灵物，与灵君一般天生地长，布袋浊气，这种生灵最为难得，天资无限，因而被命君收成了徒弟。
那家伙简直是用了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们心中发酸，却也没有到嫉妒的程度，只因这昭风性格直率，聪明又伶俐，相处几日，便能呼朋引伴，俨然成了这里的孩子王，一呼百应，和一惯独来独往人际关系不太好的灵神成了鲜明对比。
昭风因着当了命君的徒儿，被命君半道硬塞进了学。
如此，两人便要成为同窗。
不是冤家不聚头。
等到学宫正式开课时候，这俩冤家果然又打了起来。
准确来说，是强悍的灵神单方面痛殴小可怜昭风。矛盾的开端，只因为选位置。
学宫的位置都是安排好了的，一个萝卜一个坑。昭风半道插课，只有一贯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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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的灵神身边还有空位。
昭风自顾自搬了张台往灵神身边一坐，灵神当时倒是没理她。直到天君过来上第一趟课，还未上到一半，昭风睡得东倒西歪，整个人靠在背挺得笔直，满脸认真的灵神身上。
这还不算什么，灵神还不至于小气到因为这点小事大动肝火。可是，睡梦中抱着同桌胳膊傻笑，还了流了口水，脑袋直往人身跟前蹭，可就不礼貌了。
更别说他笑到终点，还说了句梦话：“娘子，你好香……”
灵神当时的就炸毛了。
一气掀开学桌，课本纸笔什么的都散作一地，昭风更是梦中惊醒，一脸茫然，颊边还印着灵神衣袍上的花纹，整个人看起来还不甚清醒，就被灵神当头一棒，差点给敲晕过去。好在直觉让他拔腿狂奔，迷迷瞪瞪把脑子落在了身后，只知道不能挨打，那个小姑娘下手忒重，绝不能叫她抓着。
一时间，整个学宫鸡飞狗跳，瞧热闹的，被殃及池鱼的，趁机捣乱的，全涌作一团，堪称神界办学以来最混乱的、足以载进史料的一堂课。
最后还是天君看不下去了，呵责了亲徒灵神，这才控制住了暴乱根源。
灵神还是头一回被天君这般呵斥，顿时垂下脑袋，立于天君前等待惩罚。
昭风终于清醒，瞧见这一幕，当即飞扑了过去：“夫子夫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别打她呀。”
顶着一头被打的包，还敢靠近打他的罪魁祸首。可以说是脑子缺根筋了。
可到底昭风不是个傻子，还比在座的绝大多数人都要聪明。此番不仅在天君面前卖了乖，还间接朝灵神道了歉，表明自己的悔过之心，甚至在众学子面前留下好印象，可谓一举三得。
昭风挡在灵神面前，自觉威武，可身后传来微不可查的一声呜咽。
昭风以为听错了，转过身，见灵神垂着脑袋，一动不动，昭风猫下身子去瞧，却见小姑娘抿着唇，眼尾红红的。
灵神哭了…
她哭了…
哭了…
昭风就像被雷劈过，脑袋一瞬空白。
他把人家姑娘惹哭了……是他，是他就是他……
他怎么能这样！
那边自作多情，当事人想的却天差地别。
这是灵神第一次哭，不是为了昭风，而是为了自己。
定心不足，对方短短几句话几个动作，竟然让她无情道心破损，情绪波动到失去理智，就像被灌了迷魂汤，一举一动不受自己控制。
连师尊都看见了！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见了！
可她还是这么不争气，为什么还要哭，为什么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明明那么用心修炼了，她无法忍受自己这么轻易被击败。
可越想，眼泪越控制不住，啪嗒啪嗒低落云端，脑袋埋得越来越低，身子颤栗得厉害。
昭风见了当即立直身子挡在她跟前，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朝周围道：“有些私事得私下交谈，今日就告辞了。”
便要拉灵神跑。
“站住！”
威严之声伴随一股磅礴的灵力拦下他的去路。
天君喝止了他，一双眼盯着他们，包含无限复杂情绪。
灵力拎起他们像拎着两个鸡仔，半点也不顾及他们的颜面。灵神从未这般丢脸过，脑袋垂得更底了，几乎将身子对折过去。
昭风被拎着妖怪，狼狈得不相上下，却还知道荡在她更前，想给他遮挡些视线。
片刻功夫，天君已经交代今日提前下课，拎着两个混账回殿，准备训话。
天君殿中，多了一位不速之客。那是人皇接班人项怀瑾，乃天君唯二的关门弟子之一。
项怀瑾见证了学宫冤家互啄的全过程，临走前被师尊点明跟随。他倒是不觉有异，只因师尊常常下课后给徒儿二人开小灶。
这次当不例外。
只是时间得稍稍推迟，既然把昭风都一起抓来，定是要挨训斥了。
项怀瑾恶劣心想，这回可有她的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