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姝这时才知道,原身才十五岁。
十五,可不年轻么。吕姝自嫁人以后,就没听过年轻二字的好话。于她而言,做事年轻是要挨骂的。
想到方才吕犀的一番维护,吕姝真羡慕她有一个疼她的哥哥,不像她,只有一个白眼狼的庶弟。
吕姝顿了顿,道:“你梳得倒好看,只是这束带,不像是成婚的妇女用的。”
她并不了解这儿的打扮样式,前世她倒是梳牡丹头梳得多,那是一种光润丰满的发髻。
谁知惊月道:“小姐既然要和离,自然重新梳年轻姑娘的头发,难道我们在自家还要看姑爷脸色。”
吕姝听了后,眉头一皱。
“也颇为奇怪,连日来小姐脾气好得不得了。我本想是在外地,人生地不熟的,小姐心中不安所致。如今到家了,小姐大可以放心按本性来,何必再拘着自己的心性。可是听说从夏江来的二小姐温婉可人,颇得老爷喜爱,这才要学她不成?”
这个丫头颇有脾性,想来是跟着原身,染成了直白没收敛的习惯。她在家中还好,倘若在外头还是这样不仔细,被别人听去,少不得又风言风语了。
惊月所说夏江来的二小姐是吕姝的庶妹,今年十三,才回来半个月。同她一起来的,是她的亲娘卢姨娘和她的胞兄吕屏。卢姨娘是他父亲在景州做县令时,底下县丞的女儿。她们兄妹二人都是在景州出生的,长到十几岁了都没有来过未城。
家中的情况,多多少少她都听惊月说了。吕姝自然知道现在的景况。他父亲等于是在景州有了另一个家,这么多年,陪在他身边的是卢姨娘,跟母亲的感情必然淡薄。
而那两兄妹,听说是一个是才子,一个是才女。大的已经中了秀才,抛开亲伦关系,见他老子都不用下跪,此次回未城,想来父亲是为了他的前途做打算;小的六岁就能作诗,能文会诵,她写的弹词在景州的大家小姐绣房里都能找到一两本。
论起来家中兄弟姐妹不算多,可是吕姝总还想着,要是父亲只有她和哥哥两个子女多好。
吕姝最后还是按惊月说的穿着了。她少不得要按原身的行事风格来过渡一段时间,否则就太奇怪了。再说她身上那股子保守劲,总觉得与这里格格不入。既来之则安之,便入乡随俗大胆些罢。
吕姝所说的大胆,在惊月看来,还是畏畏缩缩了些,毕竟从前她是县主都敢打的泼皮,现在要是闹和离,不得弄个鸡犬升天才算完事么。
现今还能低声细语几句的吕姝没有想到,过不了多久,这种淑女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梳洗完毕,吕姝带着丫鬟,一径往荣回堂去了。刚进门,就听见了一个男人高谈阔论的声音,不时放声大笑,再一听,还能听见秦禄与吕犀两人在斗嘴。
吕姝往里进去,只见排排的椅子放在桃木桌子两旁,老太太高坐,下面便是她二叔,秦禄和吕犀。她母亲领着那边的两兄妹坐在对面,卢姨娘不在。
吕姝没看见自己的位子,便站着没有动。
早上来没细看,如今一瞧老太太这屋里,珊瑚珍玩,瓷器古董,字画古籍摆了一面墙架,比之王府也不遑多让。漆柜上放着一盆佛手柑,满室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橘香,更靠近老太太,则越能能闻见房间里淡淡的药味。柜面上镶嵌着饱满的牡丹花螺钿,光线一照,那些花鸟纹路就像真的一样,一闪一闪地动。
丫鬟婆子上上下下端菜添碗,厅中走动,有序不乱。再一瞧那早饭,鱼啊肉啊,奶酪鲜汤,满大桌子。
说是早饭,其实秦禄一来,就不能简单了。
吕姝向众人行礼,两个小的也向她见礼。老祖母见她大孙女来了,笑盈盈地招手叫她坐到身边来。
“姝儿,这儿坐。”说罢,拍了拍身下镶满螺钿的宝座。
原来座位在那儿。
吕姝心下惊讶于自己在家中的地位,看来老夫人是真的疼爱。
“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直愣直愣的。成日里不见你守规矩的,怎么方才我不叫你,你就不往我身边来坐了。可见你是生祖母的气了。”
吕姝恭敬道:“孙女不敢。”
谁知老夫人见她这样拘谨,不似往日亲昵,便以为她真在生气。
她叹一口气道:“把你送去远地,祖母也不舍得,只是你看……”
“母亲呐!”吕姝的二叔吕璋打断道:“您就是太惯着这小姝了。瞧她这身打扮,这轻狂劲儿,你不把她送去外地,这未城有正经人家的男孩子敢娶她么?她又不像小嫱、小婵有个好脾性儿。”
吕婵是二叔的大女儿,和吕姝差不多大。自吕姝的父亲去外地当官以后,家中的生意都是交给二叔打理,十几年大生意过手,原本谦逊的人也养得口无遮拦,爱耍威风了。
赵夫人不乐意了,伸长了脖子,清了清嗓子道:“二弟说得什么话。当着姑爷的面,落姝儿的面子,赶明儿你家小婵找了姑爷,让我也这样说话不成?”
“大嫂,我是实事求是。你同样的话揽到小婵身上,那就是污蔑造谣。何况,也没人信啊。”
吕犀听了这话,一时气得站起来急得连跺几脚,鼻孔出长气,吼了好大一声:“二叔!这是哪里话!”就要发火。吕璋见状,忙往老夫人边上后退,警告道:“吕明照!我是你叔叔!你反了不成!小姝就比你好一点儿,瞧你这股子牛劲。”
“那你就能泼脏水给小姝了!”
赵夫人站起身来,把吕犀护在身后,指着吕璋的鼻子骂:“我家小姝这回回来,行事也好,作风也好,都是一等一的。你这么骂她,纯见不得她好!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何况你还是个士农工商末,再这样说,我跟你拼了!解元老爷还没说话,你就别说话了吧!”
赵夫人这样说,是因为秦禄身上有功名,前年已发解了。
其实这时候赵夫人颇得意,家里的媳妇里她地位最高,丈夫有官身,女婿有功名,她又管着阖府上下的事务,除了老太太,整个吕府,也就只有老二敢跟她呛声。
老二现管家里的瓷器生意,这是大肥肉,原是从老大手里接过去的,赵夫人自然看他不顺眼。
所以当赵夫人得知后来的事,顿时感到晴天霹雳。丈夫、女婿全都没有光沾了,自己管家的权利也要被妯娌拿走,一时心如死灰。
这时赵夫人和二爷口角又起,两人吵起来一下把老夫人吵得头疼病犯了。
秦禄看他们这里的热闹,心中觉得这家人颇有意思。又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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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叔骂吕姝,一想到吕姝的口齿伶俐,就更想看她待会儿要如何发作。谁知,吕姝这会儿又没说话,一时觉得好不得劲。
见话头又扯到自己,少不得说道:“二叔、岳母稍安勿躁,听我一言。其实家父家母很满意姝儿,我母亲在家都是常夸她的。说她安静懂事,做事稳妥。”
又道:“只是偶尔,性子直率了些,不过我正喜欢这性子呢。说起来都是一家人,不过是为了姝儿好。我们且不说这些伤和气的话了。来来来,侄婿敬二叔一杯。”
说罢,抬起酒杯来敬酒,要把这话头岔过去。
谁知这边好了,门外又来一个先闻其声,不见其人的亲戚。
“好热闹啊!”
下人们都一个个行礼,有的喊四爷,有的喊仪宾爷。来人,眉目清秀,面生丹霞。文质彬彬,风姿俊妍。
吕姝瞧着此人约莫二十多的年纪,想来他就是那位做了郡王府韶乡县主仪宾的四叔了。果真是一副好皮囊能抵穷苦人家半生辛劳。
这时吕姝还没料到,促成和离的关键人物,竟然就是这位四叔。
按道理,宗室女不准与平民通婚,不过听闻韶乡县主和他自幼相识,倾心已久,想着法子破格叫他做了仪宾。
吕瑛摇着折扇进来,同众人说话。吕姝和小辈都行了礼,吕璋、赵夫人等都坐着不动,他也没计较。
二爷瞧老四来了,随口道:“老四,你也是闲得没事,老往家里跑什么。”
“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来。”仪宾爷把扇子往小案上一放,笑着说:“我也见见侄女女婿。他也没来过我们这里接亲,今日回门,我不得来瞧瞧真佛长得什么样啊。”
因着和吕犀的关系,秦禄几年前来过这里一次,在席的几个年长的皆见过他,独老四吕瑛是不在家的,故没有见过。
“什么真佛,他是泥捏的菩萨,假模假式的。四叔,你都被他的皮相骗了!”吕犀想起早上的事情来,连连拍着桌子道。
秦禄不理吕犀,只是见四叔似有责怪之意,看起来是为吕姝鸣不平。
这是冲我来的,秦禄心想。
秦禄少不得赔笑道:“是侄婿的错,本该亲自坐船来接她,不料家中祖母身体欠安,只得亲自侍奉。”
实则是他母亲陈夫人为着这婚事愁得病倒了半个月,他是为他母亲侍疾。且陈夫人着实不让他到未城接亲,只等船到了上河码头他才去接的人。这话必不能说。
仪宾爷道:“千百年来,孝子难为。你有孝心,这是好事情,只是少不得姝儿受委屈,往后可要好好待她。”
秦禄连连称是。
后面又是好多话问他,秦禄一一答过。只等他侧过身时,才能偷偷长长地松口气。
他对着吕姝眨眼扬眉毛使眼色,做口型道:“实在招架不住了……”
吕姝瞥他一眼,轻轻笑他,也做口型说:“叫你非要来——”
二人这一来一往,皆落在仪宾爷眼里。他端起身边的茶喝了一口,笑着不语。
正是才子佳人情意绵缠,亲朋好友乐见其成。只是风雨未至,所见皆鸳鸯;合欢颂喜事,不知喜亦丧。
一夕间,笑变作哭,红变作白的人家,古今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