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灭,反应炉过载爆炸的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仅是工厂化为乌有,囤积在内的巨量高浓度污染物将瞬间释放,这片海域乃至周边陆地都将成为真正的死域,无人能够生还。
“能远程终止吗?”赵姐急声问道。
“不行!融毁协议一旦启动,核心控制锁死,只能从反应炉控制中心内部动手中断!但那里现在是辐射和热量最高的地方,进去……进去就是送死。”孙总监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我去。”
是邱志朗,这个一路上抱怨最多,总是抱着悲观情绪的男人,此时脸上却十分平静。他抬头看向众人,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妈的,一路上光顾着害怕了,我总得做点像样的事。我年纪大了,在我们那个世界也是孤身一人,你们还有朋友家人,有更美好的未来。这条路,我去最合适。”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在场的一同战斗过的同伴,最后视线落在姜莱身上:“告诉豆豆……海的那边,真的有不一样的世界。”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季若桐将自己那把鱼骨短刃塞进邱志朗手里,白及则将身上所有可能有用的应急药剂给了他。
邱志朗眼眶有些湿润,他将短刃别在腰间,接过那些工厂分配,几乎没有效果的药,心里感觉暖暖的。
耳麦里传来江安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坐标发给你了,通道尽头左转,最深处的红色气密门。邱志朗……保重。”
“我走了。”邱志朗最后看了一眼同伴,随即义无反顾地推开会议室的门。
他声音有些哽咽,一边走嘴里一边哼着:
“你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
“熊熊火焰燃烧了我。”
“每当你悄悄走近我身边,”
“火光照亮了我……”
邱志朗已经走远,声音也已经听不见。
与此同时,反应炉外。巨大的“净化者”似乎被反应炉突然激增的能量所刺激,它发出了迄今为止最刺耳的嗡鸣。无数原本轻柔的丝状触须瞬间变得如同钢鞭,狠狠抽向反应炉外围厚重的防护层上,瞬间火花四溅。
最终,在震耳的轰鸣声中,防护层不堪重负开始瓦解。“净化者”那些丝状触须缠绕上了核心反应炉。但它并没有继续破坏,而是像藤壶一样,紧密地吸附在反应炉壁上。
豆豆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声音颤抖:“严光哥哥,我们是不是应该赶紧离开这里。”
严光苦笑一声:“我们跑与不跑,区别都不大。”
邱志朗冲破高温下已经变形的气密门,强烈的警报声几乎刺穿他的耳膜。刚刚路上,他打破放置在走廊里的应急物资箱,从里面找出了一件防护服套在自己身上。
“主控台前那个最大的红色阀门就是紧急制动阀,需要手动旋转三圈。”江安的声音从麦里传来。
“明白。”
这里的温度极高,能直接透过防护服,邱志朗感觉自己的皮肤仿佛在燃烧,呼吸变得困难。控制台上,过载倒计时的红色数字无情地跳着。
【00:01:15】
【00:01:14】
……
时间不多了,他无视了身体的痛苦和对于死亡的恐惧,扑到主控台前,他的手刚出碰到合金台面,防护服直接烫化冒起一丝青烟,但他没有松手。
“第一圈!”他在心里数着,手臂青筋暴起,身上的防化服已经在高温下破败不堪,直接粘在他的皮肤上。
“第二圈!”他的视线彻底被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模糊,只剩下倒计时那刺眼的红色。
【00:00:26】
每一次呼吸,肺部都火辣辣的疼,皮肤已经开始融化,他仿佛听到自己的骨骼在高温下崩裂的细碎声。
“第三圈——”他用尽残存的最后的力量,发出最后一声咆哮,完成了最后的旋转。
“咔嚓。”一声沉重的闭合声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倒计时上的数字定格在【00:00:11】。
邱志朗脱力地靠在控制台上,皮肤已经完全失去弹性。他透过已经模糊的观景窗,看到了令人终生难忘的景象。“净化者”那些发光的触须紧贴着窗户滑过,那荧光离得如此之近,如此之亮,甚至照亮了他头盔面具上自己濒死的倒影。
他完成了任务。
就在过载被终止的一瞬间,缠绕着反应炉的“净化者”似乎感受到了能量源的骤变,身上荧光猛地闪烁几下,工厂的灯光随之瞬间熄灭。
几秒后,应急电源重新点亮了部分区域,世界仿佛安静了。
谈判室内,一片死寂。孙总监和几位管理层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后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赵姐深吸一口气,打破沉默:“现在,我们可以重新谈谈条件了,在它的见证下。”
这时内部通讯器突然响起,惊魂未定的孙总监颤抖着手接起,厂长下达了对监察使的追捕指令。
五分钟后,监察使被两名武装队员反剪着双臂压进房间,他那昂贵的西装已经沾满灰尘,曾经锐利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怨恨,他死死盯着姜莱一行人,但却连一句反抗的话都吐不出来。他很清楚,启动融毁协议的行为,让他早就成为了整个工厂的敌人。
赵姐将签好的协议推到孙总监面前:“通知医疗队,优先救治海民,监督委员会明天一早进驻各部门,技术部立刻配合我们,记录‘净化者’的活动数据。”
她的声音没有温度,目光扫过在场的管理层:“别想着耍花样,现在工厂的存亡,攥在我们手里,也攥在海里那位的手里。”
管理层没有人敢反驳,纷纷在协议上签字。姜莱盯着笔尖划过纸张,“渔民项目”的终止令,医疗资源调配单、监督委员会章程接连落地,可是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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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关系统音却迟迟未响。
突然,耳麦里传来严光焦急的声音:“不对劲!‘净化者’的移动速度在变慢,它身上的荧光越来越强,像是在……积蓄力量?”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震颤,应急灯疯狂闪烁,碎渣顺着天花板的裂缝往下掉。
“外面怎么了?”季若桐冲到窗边,下一秒。她的呼吸骤然停滞。那些丝状触须变成深黑色,它们不再是轻柔地漂浮在海面上,而是像钢钉一样狠狠扎进工厂的合金外墙里。
“它失控了!”江安的尖叫从耳麦里传来。
没人来得及反应,又一阵更剧烈的震动袭来,谈判室的门被气流掀飞,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看清了海面上的场景。
净化者的身体疯狂膨胀,它猛地甩动身体,直接撞断了工厂A区、B区的主排污管道,黑色的废料喷涌而出,紧接着再次翻身,直接撞塌了工厂的核心反应炉。
“海啸!”白及突然指向远处的海平面,声音嘶哑。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道数十米高的水墙正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来,浑浊的海水里甚至夹杂着海民棚屋的残骸。
“跑!往高地跑!”
说完姜莱就往外冲,其他人紧随其后。那些慌不择路的管理层发疯似地朝着不同方向奔逃,但很快便被海啸吞没。路上还遇到了正抱着豆豆逃离的严光还有跟在身后的林苏禾。
一行人拼命往山坡上爬,脚下的碎石不断滚落。姜莱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海啸如同黑色的巨兽,瞬间吞噬了整个工厂,那些刚刚签下的协议,还没来得及执行的救治计划、管理层的哀嚎、武装队员的枪声,全都被海浪碾碎,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净化者”在海啸中不断翻腾,直到海啸彻底淹没最后一块陆地,它才渐渐停止了动作,消失在大海深处。
豆豆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紧紧拽着严光的衣领,小脸满是泪水:“严光哥哥,我们……我们是不是也要死了?”严光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海面,那里没有任何生机,曾经的工厂、棚屋、海民、小镇,甚至那些作恶的人,全都消失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副本通关。检测到自然惩戒已执行,人类破坏痕迹清除,生态系统进入重启阶段。”
所有人愣住了,没有人想到这个副本的通关条件竟然是这样的。他们努力了,牺牲了,甚至以为看到了工厂革新的未来。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人类的挣扎、妥协、牺牲,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自然以最无情的方式,宣告了它的审判。
白光再次笼罩他们。
在意识抽离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前,姜莱摸了摸豆豆的小脸蛋,并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死寂大地。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沉重。他们所做的一切,并没有换来美好的新世界。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会有多少幸存者,不知道豆豆发现他们都不在之后会如何难过,但还好江安和赵姐能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