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暑气盛,表兄应多加留意,勿要中了暑气。”
水断栩见他耳垂正霞红,心想,祝见粼住所总不可能会被克扣苛待,怎地会灼肌至此,霞红至此?
心中纳闷着,却见话落后,祝见粼耳垂仍霞红着,甚至……红得发紫。
“表兄,你……无恙?”
水断栩见状,亦不可坐视不理,她并非虚情假意地问询,是真真担忧祝见粼会不会昏在此地。
如此,那可棘手多了,亦会暴露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之事。
届时,于二人名声皆是不利。
“我无碍,表妹勿要忧心。”
见祝见粼还能应声,水断栩渐渐放下心来。
“好。”
水断栩正为自己包扎着,先是扯下布条,此举属实疼煞人,她额角已有细细密密的汗珠,可臂上之痛楚仍在叫嚣着,似是与她不死不休。
不免痛呼出声,几番出声后,只见祝见粼忽地开口道。
“表妹,要不……我来帮你上药,如何?”
水断栩先是一怔,随即转念一想,罢了罢了,玉盘如今未醒,游乡亦不知去往何处,除祝见粼外,亦是无人相帮。
他既自愿相帮,倒省了自己开口去求,亦省了自己些气力,遂她回应道。
“表兄既已开口,那劳烦表兄了。”
水断栩掩了掩衣角,继而将布条、珍珠粉、绦带摆列一处,一切毕,只静候祝见粼回身一转。
“得罪了。”
祝见粼转过身,只见他面色潮红,甚至脖颈皆灼红起来,正俯下身,将金疮药洒于伤口之上。
“表兄……嘶……你果真未得热症?面色怎会如此……嘶……”
水断栩倒不觉屋内爇肤歊歔,冰盘中冷气徐徐,腰间亦戴着内容薄荷的香囊,怎地炎热至此?
“未有。”
见他所言无事,遂不予追问,正要挪动着菊花芯枕,水断栩忽地触碰到自己身上的纱衣。
她适才回过神来,原先并不是这衣裳,方才受伤包扎后,才换上纱衣,还是极为轻薄的纱裁制的纱裙……
水断栩此时亦觉着,屋中煴煴,熇暑逼人。
药烛正燃着,清凉气息将二人裹着,轩窗正悬灯,烛火随穿堂风摇曳着,光,倾洒在二人之间。
祝见粼正用绦带系着,指尖时不时触碰到她臂上肌肤,水断栩无缘无故地面赤了。
她用另一手触碰着面颊,心中暗道不好,怎地如此灼热?莫不是……自己亦得了热症?
从她方位来看,祝见粼自始至终皆是垂下眸,亦不言语,只帮自己包扎伤口。
入目,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因伤在臂上,二人距离离得极近,鼻息喷洒着,水断栩觉着脖颈处发痒。
光洒在祝见粼眼睫,如烁烁繁星,众鸟翩翾般眨动,随着紧蹙的眉头一同彰显着忐忑。
不知是或不是自己错看,转眸时,他眼睫眨动多次,喷洒鼻息亦止,似是……在屏息。
应当是自己错觉所致,念及此,水断栩晃了晃脑袋。
她转首望向伤口处,方才那一刀划开皮肉,如今看来,敷上珍珠粉,倒不是如方才般触目惊心。
“若疼,不必忍着。”
祝见粼许是见她久无动静,遂启齿道。
可分明他只需抬眸望上一眼,便知水断栩神色如常。
只需,一眼。
可,他偏偏眸中只有那伤口。
“方才上药时疼,已然喊过了。”
水断栩实话实说道,继而转首,随着他一同垂下眸,眸光落至二人之影上。
她抬手,影随之而动,先是周绕着屋子,再是融在自己影中,终至落在二人交叠之影处。
从影中便可瞧见,祝见粼身姿挺拔,如修竹倚风。
她指尖移,落至祝见粼影上,仅短短一瞬,却又移开,好似那影是灼热烙铁。
忽地念及自己遇刺为何事掩护,话语本还在脑海中踟蹰,却有些许从口中泄露。
“表兄,你方才……来此处前,无事发生?”
“无事。”
祝见粼回应时,眼睫皆不眨动一下,双手亦然,一切彰显着,方才他一切安好。
水断栩闻言,指尖代着气息安稳下来,放于纱裙上不再动弹。
“好了。”
随着祝见粼声至的是,其指尖远离之触碰,冰冰凉凉触感远去,水断栩竟生出一丝不自在来。
“多谢表兄。”
说罢,二人皆是无言,窗下悬灯摇曳之声,竟如此响亮。
水断栩抬起眸看去,只见他为自己包扎后,便回身一转,以背示人,双手正摒挡着方才所用之物。
此外,不多一言。
她见状,遂不将心力分至此,而是忖度他事了。
府中出了如此大事,甚至惊动了大病初愈的陶访雪,可……刘嬷嬷此时在何处?方才责问时亦未瞧见其身影。
此事实属蹊跷,她该去一探究竟。
念及此,她猝然起身,继而取出云肩褙子披裹着,一切事宜行动下来行云流水,竟令她险些忘了屋中还有一人。
该如何同他讲自己深夜外出?何人会允?思及此,心中不由沉吟,亦彳亍着未走出屋外。
“表兄,刘嬷嬷眼下不知所之,我需去寻……”
“唔!唔……”
倏然间,黄花梨柜中传来声响,引去了二人眸光,止住了水断栩话头。
“表兄,表兄……”
只见祝见粼徐徐起身,见此情此景,何人皆会滋生好奇之心,断不会视若无睹,他亦不例外。
水断栩见状,借自己离黄花梨柜更近些,遂阔步上前,将其打开,入目便是被布条捂住口的期儿,正呜呜叫唤着。
“唔……啊……咳咳咳……”
她将布条扯去,佯装不知情地问询道:“期儿?那刺客竟将你藏至此处!”
期儿从柜中走出,仍伴随着哕哕声,好一会后,屋中才复得平静。
水断栩眸光直望向期儿,任何人见了皆是一副关切之态,可只要细细想来,便知许多纰漏。
她原先是欲趁众人走后,再将期儿挪出柜中,何曾想半路出现一个祝见粼?倒是令她原计想要变。
“见过世子,世子万福。”
期儿掩衣襟道礼着,难掩虚弱状,见她面色苍白着,好似触碰一下便会昏倒。
祝见粼沉默三息,终是右手虚抬,口中道着:“罢了。”
水断栩垂下眼睫,候着他的问询,期儿为何夜深在此处?不过……他自己亦不合时宜出现在此……有何立场问询?
她赌,祝见粼不会开口。
可自己未有全然把握,不知不觉间,握着期儿双臂之手力道愈加大了。
“表妹……”
“表兄,我……不好!”
话还未落,便瞧见屋外青烟袅袅,好似走水之势。
水断栩此时亦顾不上他如何做想、应不应允,亦顾不上期儿,只疾趋而出,火急火燎来至屋外。
循着青烟进了药灶间,所见却是这一幕情形。
只见游乡正持着扇,被呛得嗽声连连,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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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汗,面颊上染上黑,银铫架于药灶,铫中药已然沸了。
“司药鬟和掌火婆呢?怎地是你在此?”
青烟旋入陶管,排至假山处,水断栩将镂空花窗推开,终是不如方才般呛人。
“娘子?我只听闻您受伤了,便念着为您做些什么。”
“罢了罢了,先出去罢……”
“咚!”
说罢,门倏然被推开,祝见粼亦赶至,此时何来作为世子的尊贵?只见他阔步上前,不顾目光握住水断栩双臂,察其有或无受伤。
“可有伤着?”
“我……我无碍……”
水断栩一时怔然,任由其摆弄,终至在感到头晕目眩时,祝见粼话语才至耳中,她亦迷迷糊糊回应着。
镂空花窗未关,风涌入,吹动着她额角未拢之发,此时祝见粼亦察终,她亦站定。
入目情形一切安稳下来,他双手仍放于她双臂,二人四目相对着,风为寂然气韵添了几分喧闹。
四目中,倒映的皆是彼此,只有彼此。
四目相对,终是祝见粼先别开眸,他眸中担忧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自在。
方才那双眸,几近予水断栩一错觉。
祝见粼,好似生怕失去自己。
“无事便好,小武,将此处整理如初。”
“是……是……”
思绪止,入望是祝见粼已然纵了双手,继而侧过首,吩咐着游乡,话落,便拂袖离去。
好似,方才那一切不复发生。
水断栩欲帮着游乡一并整理着,虽游乡一人已然整理毕,犯不着她相帮。
“娘子,我此举……”
见造成如今情形,游乡神色携着愧,垂下眸绞着手指,支支吾吾地言语着。
“无心之失罢了,走罢,勿要将旁人吵醒。”
二人走至屋外,祝见粼正以背示人,耳垂再度染上诡异的绯红。
“表兄,我应去寻刘嬷嬷了。”
水断栩裹了裹褙子,转身欲走,却闻不远处传来嚎叫声。
“疼……疼……您轻点……”
“轻点?方才你将我敲晕时,怎么不……唔……”
原是玉盘与寄思二人,只见玉盘揪着寄思的耳,纵使他在一旁求饶,亦不肯纵手。
许是怕惊扰院中旁的女使,二人声音竭力低着。
“玉盘。”
“娘子!”
玉盘闻声,哪里还顾得上一旁之人?提着衣袂,便蹑手蹑脚走来。
“我无碍,可是刘嬷嬷不见踪影。”
话落,玉盘还未做出回应,祝见粼便倏然开口道。
“先回屋,此刻风急。”
水断栩抬手,风?急?风在何处?
见祝见粼已然进了屋,她觉着此言有深意,便随之入屋。
“玉盘、迎叶,你们先回屋。”
寄思则是藏于树上,玉盘游乡二人则是听命先回了耳房。
“风急,穿暖和些。”
方才药灶间动静许多过大,屋外原驱散的守夜女使复起,正摇响守夜铃。
铃声响着,良久,本欲去寻的刘嬷嬷竟无端在外出声。
“娘子?”
刘嬷嬷试探地在屋外问询着,水断栩正要回应,忽地一声响,原是祝见粼撞到了月牙桌。
“嘶……唔……”
“娘子?出何事了?”
随着祝见粼闷哼声起的,是刘嬷嬷语气中的疑惑。
水断栩见状,疾步上前,捂住他口,道。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