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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揣度

作者:雪是倾山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虽道逃过一劫,但亦仅仅是护住了命。


    “施入年案”始,牵涉一些所谓的同党,彼时,人人避之不及,望风而逃。


    拜谒过施入年之人亦遭牵连,莫说身为同僚的水断栩。


    解送京师前夜,她身着绯袍,还未换上赭色囚衣,青丝凌乱,蜷缩在牢房一角,阖眸忖度着自己命运。


    狱中时不时传来叹息声、嚅嗫声、隐隐啜泣声,毕竟结党营私罪名一旦成立,便是要掉脑袋的。


    “冤枉啊!小的只一介小厮,何能关乎克扣军饷一事?此事与施大人有干系,惩处他便可,何须牵连无辜!”


    忽地一人疾呼,伴着呼天抢地之哭号,泣下沾襟地为自己辩解着。


    “嗒嗒嗒。”


    跫音起,狱卒阔步从水断栩眼前经过,继而张言道。


    “你的意思,是在质疑圣意裁决?藐视圣上,实属该死!再者,施大人?圣上早已将其罢黜,竟还拥?!我看你,便是施入年同党!”


    说罢,狱卒持着铜匙,随着“吱嘎吱嘎”声,门开,继而传来惨叫声。


    “我不是同党……不……”


    嚎叫声、争辩声渐渐淡去,随之是脚镣拖行于地传来的“欻欻”声。


    “水大人。”


    一波止,一波复起,狱卒再度掏出铜匙,随着门开的,是声至。


    水断栩闻言,手借力着丈八墙徐徐起身,静候着下文。


    “水大人,您可离开了。”


    不仅仅是水断栩,布政司右参政、布政司右参议亦一并释放。


    直至离开牢狱,行在回宅途中,水断栩仍是感到不可置信,恍如隔世。


    而后的《大璞各迹》中亦是提及施入年一事。


    布政司左参政,姓施名兼时字入年,性寡言少语,长祚三十六年,任布政使司左参政一职,在任无显绩,因“监守道”,即克扣军饷,处以凌迟,家中男丁凡年满十六者,一同处死,女眷则没入奴籍。


    闻施入年膝下仅有一女,事发时不过将将豆蔻年华,算算年岁,亦已及笄,怜被押送进京,充入权贵家中为奴。


    此案,以同党头颅落地与布政使被贬黜告终。


    关乎此案,疑点重重,若只论水断栩拜谒那日,司阍为何相助自己?门房册子究竟写了何人姓名?是门房册,还是夺命册?


    书斋那日,同叹秋密谋之人又是何人?


    疑点甚多,可并未能宣之于口,因圣上已结此案,若有人心存异议,便是怀疑圣意决断,故不了了之。


    事发未有两年,山雨涝灾起,遣去进京的二人皆离奇身死。


    而这二人,恰是布政司右参政与右参议。


    遣去的第三人,恰是左参议水断栩自己。


    而她自己,亦“离奇身死”。


    若一切皆是偶然,怕是难以令人信服。


    此幕后之人其心昭然若揭,不准释放一事便是其推波助澜,一手促成。


    先是假意予他们一线生机,再寻觅时机将三人铲除,以解心头之患,让布政司成为其掌中之物。


    如此,布政使被罢黜一事亦可说通。


    两事明晃晃存着千丝万缕之联系,可以水断栩一人之力,实属无法拨丝见明。


    故她此番进京投奔国公府,一为韬光养晦,二为寻一同袍,或是一趁手之刃。


    长祚四十六年事暂且揭过,四十五年之事还未完。


    若论长祚四十五年,有哪一日令水断栩刻骨铭心,应是得见叹秋尸首之日。


    自“施入年案”后,除有劫后余生之感,便是对叹秋背叛的怨怼,她为此切齿拊心,恨海难填。


    五年,五年相随左右,竟敌不过他人以利相诱,如此轻易背弃旧主,水断栩不禁疑惑,平日之叹秋,与那日书斋之叹秋,是否为同一人。


    亦或是,最初,叹秋就是别有用心,蛰伏在她身旁五年,继而择一日显出本意来。


    究竟是因何,水断栩不得而知,亦死无对证。


    她只知晓,名为信任之赠礼,自己断不敢再交予他人,此举虽是以偏概全,可于她自己,却是万全之策。


    经此一事,于水断栩是创巨痛深,创痍未瘳。


    虽是此恨绵绵,她却在见到叹秋尸首之时,仍是不免惊诧。


    叹秋死相极其惨烈,屠肠决眼,糜躯碎首,何人所见,皆会骇然噤息、悚气吞声。


    “大人,这……要怎么处置?”


    白布掀开,露出真容的刹那,玉盘当即惊呼,随即将自己双眼捂得严严实实,不漏一丝缝隙,战战兢兢地问询着。


    “抛去义冢,若有人为其收尸,告知于我。”


    话落,她眼前一切猝然远去,玉盘、叹秋的尸身、所有所有……


    水断栩抬手欲捉住,可周遭皆从其指缝中流走,她无能为力,只能见景色徐徐变着,终至化为一荒废宅子。


    “娘子,娘子?您如何了?可是身子觉着不适?”


    “娘子,您可别吓我们啊!柳姑娘,您快来瞧瞧!”


    谙响一道道传至耳畔,水断栩经一回回唤着,渐渐目明。


    入望便是玉盘同游乡二人焦灼的面容,二人口中絮絮叨叨,而柳诗痕在药囊中翻找着,自己则是被安置在椅上。


    “我无碍,方才只是……只是一时怔然。”


    “娘子您无事便好!不过……眼下如何收拾残局?”


    水断栩闻言,起身环视周遭,血腥味仍旧挥之不去,莫论厅堂中残存血迹了,而几人衣裳,亦多多少少沾上了些,游乡所配的匕首上皆是殷红。


    “对不住娘子,对不住玉盘姑娘,我……我此回太过冲动行事了。”


    游乡垂下首,竭力将自己藏匿,来缓些愧疚。


    “此时多说无益,还是想法子应对吧。”


    此事棘手起来,牙婆又该如何安置?水断栩可未有如此多银子为其置办一处宅子,银子可是要物尽其用,待牙婆身死,这宅子留有何用?


    牙婆还需将养身子,还需防她妄言妄语,无中生有。


    水断栩竭力稳住心神,她知晓,若自己亦乱了方寸,她们会愈加焦灼。


    “我此番进京,缘由有一便是回来投奔爹娘,自成了铃医,便许久未见他们,诸位大可前去寒舍。牙婆一事亦不用劳神费心,大可接去舍下,待何时有需,可来通传一声。此匕首……不知迎叶姑娘可愿赠予我?”


    一侧的柳诗痕倏然开口,将每一事处置妥当,霎时间解了水断栩燃眉之急。


    她大喜过望之余,不免惭愧,自己实属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注1】。


    心中纵使还有隐隐忧心,亦不攻自破。


    “这天色不早,还得尽快回府,事不宜迟!”


    众人先是收拾了事发处,一行人继而走出荒废宅子,正准行去柳家,水断栩与柳诗痕同行,玉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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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在末尾。


    游乡搀扶着牙婆,行至中间,此一只手扶着腰,彼一只手握住其臂,徐徐前行着。


    水断栩念起春月娘子亦住在东水巷,心中暗自祈求勿要遇上,一旦遇上,诸多疑问将问询出,自己亦难以解释。


    许是上苍听去,直至出了东水巷,春月影子皆未出现。


    一行人来至马车旁,写笺正侍立一旁,静候着,纵使见到牙婆和柳诗痕前来,亦无所动,只垂下首,搬来木凳。


    几人踏上木凳,继而合力将牙婆挪上马车内,待众人坐定,水断栩方开口,吩咐着写笺去往何处。


    方才途中,她已获悉,柳诗痕其父柳午绻,现任户部给事中一职,此时,马车正往其私宅而去。


    驷内,玉盘正热络地与柳诗痕交谈着,叽叽喳喳声同辘辘声一并飘进她耳中,水断栩不禁转过首。


    “妟妟【注2】?你身子不适吗?”


    水断栩闻言,本阖着眸,猝然睁开,她已然许久许久都未曾听过此称。


    妟妟一称,在堇字时,只有兄长和柳诗痕会如此唤她,待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便无人再唤她一声“妟妟”。


    水断栩仍记着,兄长头一回唤她“妟妟”时,所说言语。


    “妟妟为日出清明之意,我们妟妟……”


    “妟妟?妟妟?”


    回忆被迫止住,抬眸,柳诗痕已将手放于自己臂,正轻轻晃着。


    “我无碍,秋声,经此久别,你看起来……倒是气度沉稳了很多。”


    她有意说出柳诗痕小字,意为,自己亦记得昔日之谊。


    “我倒是,许久未闻秋声一称,本志在游历四方、悬壶济世,可这念想与今世之事相较,总是差强人意,故,去投奔爹娘了。”


    “妟妟,你倒是……变了许多。”


    柳诗痕抬手,却悬在空中,许是欲触碰其青丝,却不知为何迟迟未落下。


    “我……”


    “娘子,到了。”


    写笺声至,失时止住了水断栩所言,几人下车,入目便是青砖黛瓦。


    柳诗痕快步上前,手握着磨得发亮的铜环,叩着门。


    眼下已是桑榆暮景,她见大门良久未开,复叩门,铜环与大门的碰撞声,荡在清气中。


    “何人!天色不早,还请……”


    “爹要是赶我走,那我可真走了。”


    水断栩所见,便是浆洗至发白的青袍一角,眸光上移,便是几缕青须悬于下颌,男子正眉头紧蹙着,想来此人便是柳午绻了。


    她见柳午绻久久不移目,继而倏然出声道:“碧玉!碧玉!我莫非老眼昏花了……你快瞧瞧……”


    跫音起,一娘子闻声而至,身着素色衣裳,其上花鸟图案倒很是相配,娘子眼眶霎时蓄起眼泪,当即将柳诗痕拥入怀中。


    一家人相拥着,皆忍着不哭嚎出声,可泪却簌簌落下,沾湿衣襟。


    “爹,娘,女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水断栩见此一幕,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她念起自己的爹娘了。


    兄长在世时,爹娘好歹明面上一视同仁,关切兄长时,亦能念起她来,可兄长离世时,她仍记得娘是如何斥责自己,如何将一切一切怨在自己身上。


    斥责话语,她有一句,时至今日仍记忆犹新。


    “为何!为何死的是缕儿!为何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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