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景从阳城批发回来的健美裤和丝巾开卖的第一天就销量不错，他虽然没有什么审美但两夫妻之前商量过，进货一定要在同类型货物里选质量中上那一档。
一方面是赵香梅心里有意识要把自己店招牌打出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样进货成本高，别人家想跟风就要跟着砸钱。
两夫妻根据之前的经验先在店铺周围几条街内打广告，3元多成本价的各色健美裤被他们开售7元一条。
赵香梅叫来李双霜和隔壁年轻服务员穿着健美裤在门口走来走去当展示，遇到长相漂亮身材姣好的顾客她更是想出让人出去大街走一圈退5毛钱的招数。
那些大胆的红，闷骚的紫，被老一辈看见都要呸一声，可大长腿的年轻人喜欢啊。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就是香，时髦的多色健美裤当即风靡了整个菜市场。
高大景连忙踩着自行车冲去了邮政局，当天就一封电报拍给了罗小伟，按照之前双方协商好的约定让罗小伟帮补一批货直接走水路。罗小伟是跟着高大景跑市场下的单，要找谁多少批发价小伙子都一清二楚，也就省了老板再跑一趟。
周围的服装店咬碎了牙，目前市场上大部分店的服装还流行去省内中转站进货，省内批发市场其实也是二手贩子居多，品质和款式较差还不便宜。
这几个月也不是没人带健美裤回南宣试水，但这玩意毕竟是新鲜玩意，不管是二道贩子还是三道贩子都选着黑色保守色，质量也选了中下档次，一时就没火起来。
服装市场就是讲究一个“快”和“新”，等周围商家发现不对劲去找货时，那一来一回最起码也是一周后的事情了。
十天后市里陆陆续续到处都开始卖各色健美裤，但销售起来又有些困难。
首先巧手裁缝店品质这么好的健美裤才卖6-7元，你品质不如她卖个4-5元那还不如去她家买，你家品质要是和她一样你也不能超过她的价，你找的一手还是二手？铺面呢？你去了几个人找市场？房租水电算完了吗？
坚持到这时赵香梅手里的货已经出的差不多，她丧心病狂搞了个5元清仓平本大甩卖，气的全区同行大骂其不要脸。
等到这时慢一步的高家父母和大嫂听到风声跑上裁缝店门看，等着她们的就剩十几条瑕疵健美裤。
赵香梅捧着个碗扒着饭，里面就见两点肉末，她一脸傻傻看着眼前几人：“爸妈、嫂子，你们怎么来了？我正准备收摊关门去接倩倩呢。”
高奶奶怀里打着饱嗝的小女孩立马朝着亲妈伸了伸。
几人面面相觑，高妈妈有点拿不住：“香梅啊，我听别人说你这卖什么东西賺……啊不，卖什么东西很热闹，我想着也没见你们说啊，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此时下午都快过大半，菜市街只剩一堆破烂菜叶臭鸡蛋，环卫工人进进出出开始用水冲洗地面。那味道和污水从菜市场里阵阵飘来，让朱和平直打恶心。
赵香梅站在店门口恍然大悟道：“妈，你说的是这些健美裤吗？大景朋友的岭东亲戚路过南宣来推销货物，让我们帮忙代销几天，卖出一条给我们个5毛摊位费，最近是卖的很不错。”
朱和平听的晕头转向，但这都不是重点，她马上急着问：“那你们卖了多少条了？”
“300条那样吧哈哈哈哈，这周开始就不怎么好卖了，周围的店都进了一样的货。那位领导的亲戚把剩下这点货50元抵给我们处理了。”
300多条裤子，那就是赚了150元啊！！抵了这50元还有100多元啊！朱和平的心拔凉拔凉的，一周就赚了她们三个月的工资，自己在厂里勤勤恳恳工作这么久，还没这些个体户赚得多，这世道太不公平了。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高老太眼睛尖得很，她一上手摸了摸怒道：“这些选剩的货有什么好卖的，你们得了好东西就没想到给家里人留几条穿吗？我以前怎么教导你们的，做人要感恩。这十来条裤子现在也卖不出去，放在这里值个几毛钱。”
赵香梅面上乖巧的站在大门口乖乖被训，惹得店里客人都忍不住出声劝说高老太小辈还年轻不懂事很正常，没必要这么生气。
高老太正想多骂两句，看见高倩倩窝在妈妈怀里好奇提溜双眼看着她，让她堵在嗓子眼的粗言鄙语一下发射困难。
卷发女子趁机干巴巴说道：“那妈这些尾货你拿回去和亲戚分分吧，如果她们要买你便宜点出给她们。”
就这样高家父母和嫂子才觉得心里舒服点，朱和平还在店里量身又赊账做了件外套才满意离开。
夜里气温又降了下来，毕竟还未真的入夏，天气多变。大部分人还是遵守“春捂秋冻、不生杂病”的原则，早晚凉了加衣服或者回房间看电视。
只有李双霜父母硬着头皮抱着高倩倩在门口操场玩和练习走路。周围邻居看了无不认为这两老人家脑子有问题，8点还不回去睡觉在这逗别人的娃。殊不知，是因为房内……高大景夫妻和李双霜兄妹四个人正在盘算。
红色花朵的玻璃印花杯里倒上两杯热水，搪瓷碟里切上一碟客人刚刚提来的苹果。
李强国把黑白电视机的声音调小了一些，他似笑非笑坐到了高大景身边掏出一包烟。
皮肤黝黑的男人摆了摆手，李强国并不在意自己叼出一根烟抽了起来：“大景你这次不够兄弟啊，自己单干了一笔这么大的没叫我。”
啪的一声，李强国熟练用上手里淘来的液化打火机，嘴里喷出一股白烟散在了屋内。
卷发女子半抬眼看了一下碟子里的苹果，没想到果肉氧化的这么迅速，新鲜的切面现在就有了一层黄气。她随手拿起牙签扎了块苹果，张嘴笑道：
“倒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只是之前大家都没去过阳城摸不着路，你可别看我们卖的不错，大景可是交了学费的。你想想我们第一天就通知双霜和伯母来帮忙，真想瞒着你们怎么会让你们知道。”
一旁的李双霜皱着眉赶走眼前的白烟，瞪了自己哥哥一眼：“臭死啦，哪里学来的派头。”
“你懂个屁，”李强国白了一眼自己妹妹，其实心里舒服不少，他转头又笑嘻嘻说：“大景什么时候准备再去一趟阳城？我好提前打点，我知道你们现在发财了不缺本金，也不是说硬要分你们一分羹，我也想看看有什么发展的方向。”
装着果盘的碟子被高大景往两位女士方向推了推，他一说话就是满肚子苦水：“拉倒吧，你可别挤兑我。我现在一家老小挤在那么一点大的地方，想找个有厨房有厕所的房子就要到处活动。还有我那个嫂子，现在天天跟我父母和我闹。”
烟雾缭绕中，李强国的嘴角都压不住微翘了起来，他心疼拍拍兄弟的肩膀：“好了，兄弟不说那么多。你用得着我的地方就说一声，我绝对出钱出力。”
临近八点半赵香梅一家就告辞了，随着治安变好晚上走动的人也比原来多了不少，甚至路灯下还能出现零星夜宵摊子。破自行车在铃铛叮当响中慢慢前行，街边时不时飘来卤水鸡蛋香味，引得直行车轮都摇摇摆摆。
高大景骑着自行车后座上搭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一路喋喋不休诉说自己心中的所想。
“……我知道强国现在有些变了，可我也不能次次单干来回阳城跑货，再说去年他们家对我们可是真的上心帮了好多忙。可惜我们都没一个能帮上忙的兄弟姐妹，诶你说少杰这孩子怎么样？我看他现在班上的不错。”
赵香梅背着娃一路聆听，时不时安抚一下丈夫，听完立马坚决道：“合伙做生意最后好聚好散的不多，我就舅舅这一门亲戚如果心里有了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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瘩……还是先和原来一样和强国合伙干着吧，大家怎么说也算知根知底，少杰这孩子心浮气躁磨一磨再说。”
前方路口就有一家夜宵摊，两个黑乎乎煤气灶上放着一大一小铝锅。两位老人正坐在一边板凳上搓着面粉，一个个加了芝麻馅的汤圆就被抛进大铝锅里沸腾的姜糖水中，不多时面粉团就翻滚起大肚皮在水面上仰泳。
小铝锅下煤球燃烧起蓝色火焰，舔的锅底上的老卤水把用竹签串起的鸡蛋、鸡爪鸭爪等下水滚得通透。阵阵肉蛋香味和汤圆甜腻味道在空中四散，直勾勾拉住过路人的舌头不放行。
自行车轮摇摆数次后终于停了下来，就连还没到一岁的高倩倩都留着口水四处张望，两个年轻人明明吃饱的肚子里一下又多出一个空胃。他们相视一眼，一家人抱着娃坐在夜宵摊上。
惊喜的是，坐下后发现了熟人。
“张老师？你居然摆摊？”
赵香梅目瞪口呆看着锅炉边上的老人，扫盲班上板着脸严格教学的张老师现在穿着围裙熟练玩弄面粉团，一点没有为人师表的摸样。
“大惊小怪，现在谁不在想办法赚钱？”离开讲台的张老师也脱下那副迂腐气息，他摇头晃脑加了个卤蛋给手脚乱动口水乱飞的高倩倩，笑眯眯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谢谢消费一块八。”
一直到睡觉前赵香梅都还有些震惊，黑暗中她靠在丈夫的肩头，蚊帐把一家三口笼罩在小小的床上让她感觉很心安。
“连张老师都出来摆摊赚钱，这阵仗……”
“我在阳城进货的时候，也是看见那些工人下班后回家洗个澡就又出来摆摊。大家拼了命的赚钱和想门路。”
黑暗中，两夫妻相拥说起了小话，高大景看着蚊帐顶有些发愣喃喃道：“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光景。”
赵香梅手指一抽，她转头看向丈夫双眼奕奕有神：“我知道，但你想走到哪一步？”
高大景想了想，“我一开始只是想多赚点钱我们一家单过，有房子住有肉吃再买几个大家电就够了。可自从去过岭东后，又感觉心里有股气。”
“你现在还这么想吗？”赵香梅眯着眼回忆道，明明是5、6年前的事为什么自己感觉像上辈子，“我告诉你以后会是什么光景，有钱人家家都有小汽车……”
一个想都不敢想的世界通过女子描绘出现在男人脑海里，他有些不敢置信又知道这都是真的，因为他通过这几次去岭东的行程偷窥到了世界另一角。
越想越激情澎湃，高大景坐起身下床在屋内走了几圈。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再次庆幸自己捡到宝了。“老婆，你想过发大财吗？”
赵香梅轻轻给娃盖好毯子，转身一个白眼翻过去，不耐烦拍了拍床：“你以为练邪功吗？知道就能得到？看到就是你的？过来睡觉，明天还要出摊赚买米钱。”
“哦。”
既然打算抓紧机会多赚钱，当务之急首先要确定好的是发展的方向定位，从大家熟悉的服装最容易下手，至于进货频次一个月必须至少有一次才行。
现在第一个问题来了，两位男性根本对服装没有审美和预判，第二个问题的客车加水路一次出行来回最快也需要4天，当下工人都是只休周日一天，这就需要请假3天，怎么请假以及怎么搪塞别人打探？
“你们每年有法定45天的年假，每个月请假几天应该问题不大吧。”
“你这是开玩笑呢，年底考核和评优就能让你喝一壶。”
“我可以，”李强国得意洋洋，他最近学着用上发油，整个人油亮浮夸，“我和领导关系好又替他跑货，打个招呼就行。大景不是我说你，你就弯下腰和你们领导搞好关系，天天僵着个脸像什么话。”
黝黑男子摇头不语，拒绝朋友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