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内昏暗阴湿，关满了涉案的王公罪臣，吵架哭嚎哀怨……各种嘈杂声萦绕在耳边。
忽然他们听到外面铁门上锁链被打开的声音，一个狱卒举着火把，谄媚地走在前面开路。
有贵人来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来捞人还是问话，刚才还哀嚎的人们立刻变了脸色，全都挤到铁门前乞求贵人把他们捞走。
两位贵人披着玄黑色的斗篷，看不出身形也看不见模样，对两侧的嚎叫声置之不理，连眼神都没给过半分。
直径走到最深处——那是才被救活的妖僧澄心的所在之处。
牢房里的人身着囚服被捆在十字架上，低着头眼睛微阖，像在假寐。
一心想要讨好两人的狱卒见两位大人站在一旁不语，便连忙舀了一瓢水，朝澄心脸上泼去，同时怒骂了一声。
澄心这下彻底清醒了，狱卒也十分有眼力见地连忙退下，给三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看着面前遮盖面容的两人，澄心几乎是不用猜都知道来者何人，早在沈昙宁没一刀把他捅死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果然赌对了。
还没等两人发问，他倒先开了口：“心脏被剑一刀捅穿还能活下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仅是他，同样匪夷所思的还有站在一旁的萧溪。
那天看到沈昙宁突然捅自己一刀萧溪就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但他还是谨记对方上一天晚上的嘱咐，趁人群混乱之际火速前往事先说好的地方。
他在去的路上一下子就想通了许多事。
难怪之前沈昙宁总说要想彻底解决掉巫岐阳种下的蛊虫就必须把母虫杀死，不然一个个弄死蛊虫麻烦并且不切实际。
可每当自己问她的时候，她又总是避而不谈，要么转移话题，要么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萧溪选择相信她，毕竟他这条命还真是她救的。
当初巫岐阳将他抓过去做药人实验时，他出色的武艺天赋还真不是对方以为的随便练两下就那么厉害。
当时的沈昙宁十分瘦小，萧溪从巫岐阳口中得知他们俩是整个山上唯一的同龄人。
对方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萧溪有些疑惑，不知道她的来意，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一看就不是找自己来玩的。
“你想活下去吗？”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给萧溪一种“你是不是想死”的错觉。
不过他并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来，而是很诚实地点头说想。
显然对方也很满意自己的回答：“你把命给我，我就帮你活下去。”
再一次地语出惊人，他总共就和这个女孩说了两句话，一句比一句骇人。
不过他并没有觉得对方脑子坏掉了，在说胡话，因为巫岐阳掩饰得再好，他眼里的歹毒还是会流露出来，以至于他对接下来的药人实验非常害怕。
再一次得到肯定回复的沈昙宁这次终于笑了，但萧溪总觉得这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巫岐阳做了那么多次的药人实验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萧溪也不是个傻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那位幸存者正是眼前之人，“你若是去做药人肯定也是必死无疑，因为他那方子就是自己臆造出来的。”
听到这里，萧溪心下大骇，头皮发麻冷汗直冒，他发现自己真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不过你若是能拼尽全力将武功练好，再在巫岐阳那里展现一下你不过稍稍练习就惊人的武艺天赋的话，他可能会因为自己缺个贴身护卫而对你手下留情。”
按照沈昙宁所说，萧溪果然从巫岐阳手中死里逃生，从那以后，他就为她卖命。
这么多年的相处，让萧溪对沈昙宁的决策毫无异议，不明白但相信。
所以哪怕他也不知道沈昙宁是如何得知母虫在自己体内，也不知道她让自己赶去城郊干什么。
即使她的尸体可能现在已经凉的透透的了，萧溪总是有种直觉，沈昙宁肯定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果不其然，当他推开别院的大门时，他看到好端端坐在那儿的沈昙宁。
没给他盘问的机会，对方一见到他就给他下达任务。
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悲伤与感动也荡然无存，萧溪此刻十分无语。
“沈昙宁，你听听这像人话吗？我好不容易赶过来，都没坐下喘一口气，你就给我下任务！”
一想着连着好多天都没有好好睡一觉的萧溪不禁抗议起来：“虽然我说过要给你当牛做马，但你不能真让我当牛做马吧？况且这还是下辈子的承诺。”
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暴跳如雷的萧溪，沈昙宁眼睛里憋着坏笑，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陈述：“你上辈子也是这么说的。”
萧溪：……好无语，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好了，这是你上辈子造下的孽，要抱怨找上辈子的自己去，同样的，下辈子的你也别找错人了。”
“这是什么牛马世袭制？”萧溪无语凝烟，最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真的挺适合当奴隶主的。”
***
打通好狱里的一切，两人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站在了这。
眼下两个人都期待着沈昙宁的回答。
“当然是承天运，除奸恶，换日月。任务没完成，老天爷又把我送回来了。”
满口胡言乱语，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看着澄心眼中那微微的触动，沈昙宁暗暗松了口气，自己赌对了。
“你问完了现在该轮到我们了，这第一个问题是，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知道了真相的？为什么没有斩草除根？”
“如果你们最后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们。”
“看心情和你的答案了。”沈昙宁不置可否，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具体真记不清了，反正在巫岐阳搬去地宫后吧。”
当年巫岐阳人喊人打，到处躲藏，在净心寺的那段时间蛊虫研制有了很大进展，想要进一步研究得有一个专门且隐蔽的地方。
那时他和澄心两人依靠着手中的蛊虫拉拢了不少势力，恰逢千目寺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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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两人再三思量下，选择在那里建一座地宫，掩人耳目。
至于实验品，明心云游，澄心当时已经成为整个京城赫赫有名的得道高僧。
再三拒绝担任国师后，皇帝殷至对澄心分外推崇，甚至觉得对方比青城山的道长还要超然物外。
再加上慧明祖师的金舍利还被供奉在寺内，让殷至认为澄心虽未继承衣钵，但也得了师承，越发觉得对方是活佛在世。
不过是多来几次大赦天下，大师所言定有其理，更何况这非但没有引起民间动荡，反而让百姓感念皇恩浩荡。
被释放的穷凶极恶之徒无一不被捉过去做实验，但既要研究蛊虫，又要制作药人，人数根本不够。
于是等澄心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巫岐阳已经捉了许多无辜之人。
这时澄心才醒悟，他和巫岐阳并非是同道中人，对方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违背了他的初心。
“所以你就放任我把他杀了？如果我们能如你所愿把他除掉，你该怎么办？”
兜帽遮盖下，澄心看不清沈昙宁的神色：“后来我仔细推测，你应该是五岁那年晕倒，听到了我们的谋划。”
“以一个五岁孩童的心智能将秘密隐藏那么久的，定然能比得过巫岐阳东躲西藏之流。”
“更何况殊途同归，我们最后的目的都一样，只要能达成目的，巫岐阳早点死晚点死都差不多。”这样说着，澄心脸上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漠然。
摘下兜帽，露出了一张冰冷的脸，明明澄心被绑在木架上比她高出许多，但那双眼睛仍然给人一种居高凌下的错觉。
“谁跟你们殊途同归了？难不成你的诡计得逞之后要自戕？”
空荡荡的牢房里回荡着澄心低低的笑声，他的声音有些癫狂：“弄死我和巫岐阳加上你那自私的父母，这些不过是表面的。”
在澄心的示意下，两人走到他身侧，他轻轻地在两人耳边说道：“弄死殷至，推翻这个王朝才是你们的最终目的。”
“你们难道不恨他吗？”
话音未落澄心忽然又大声放肆地笑了起来，震得两人耳朵疼。
怎么聊着聊着人就疯了？
两人十分无语地对视了一眼。
“照你这样说，你又为什么恨他呢？”顺着他的话，沈昙宁接下去问道。
如果澄心已经疯得没法继续交流下去了，那么他们俩只能下次再来了。
现在叶檀忏那边还因为她的死乱作一团，等下次再过来的话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笑声停了下来，澄心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忽然他抬起眼睛看向一旁的萧溪：“我和你的遭遇差不多，不过我比你惨一点。”
“惨的人要拼尽全力才能活下来，而那些人勾勾手指头，什么都有了。难道你们不觉得不公吗？本来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平平淡淡过普通人的日子，而这些，全都毁于上位者的一句话。”
“很少有人知道大燕同邻国开战，不过是因为酒宴间有人说邻国大拓有随和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