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月焦急地等在姜氏的院子里,围着门口来回踱步。
她刚刚都趴到门上偷听了,可惜室内只能听到隐约的对话声,根本听不清内容是什么。
刚才在屋里萧彧珩的话说完,姜氏突然让萧时月先回去,她要单独和萧彧珩聊一聊。
这还是头一次姜氏如此郑重地留萧彧珩在私下单独谈话,萧时月却怎么都想不到祖母要和他说什么。
只能等到萧彧珩出来亲自问他了。
又等了一会儿,屋门终于被打开,萧彧珩垂眸迈出门槛,见到萧时月等在院子里也并不意外。
她赶忙迎上去,单刀直入道:“祖母和你说了什么?”
萧彧珩负手而立道:“你若想知道,自去问她。”
萧时月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姜氏要是能告诉她还把她支走干什么?见他绕过自己往院外走去,萧时月赶紧追上去。
“我让你来教时彦读书,并不是要难为你。你想想,若你能将他教到吴先生满意,那祖母自然会记得你的功劳,让你和大家一起继续去谢府读书。”
萧彧珩不咸不淡道:“那还真是让你费心了。”
这话怎么听着阴阳怪气地?
萧时月跟着他走了一段路,见他走得比往常是慢许多,既然要讨人的好,便只好摆出一副谄媚的嘴脸继续搭话道:
“那日去看过你以后也没机会问,你的伤好些了吗?”
萧彧珩斜了她一眼,“嗯,托你的福。”
他就是在阴阳怪气吧?绝对是了!
萧时月心里骂着他脸上继续笑啊笑:“我那里有一些上好的伤药,是二哥哥从军中给我送过来的,治皮肉伤是最好的了,我明天叫丫鬟给你送过去。”
她知道他在这府里想弄些好的药并不容易,果然萧彧珩没同她客气,硬邦邦地道了声“谢谢”。
好歹也算是领了她的情,萧时月立马笑嘻嘻地往他身边凑了凑:
“那你能告诉我祖母和你说什么了吗?”
萧彧珩被她缠得烦了,却不怒反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低头看她道: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卖好求人的事最好不要急功近利,刚抛出好处就暴露目的,会让人觉得是交易。”
萧时月瞪着他,理直气也壮道:“我就算演个全套,你也不信不是?我发现你这人真的较真!”
萧彧珩无视了她的控诉,提步就走道:“那你也别较这个真了,早点回去睡觉,明天早上带着你那一心求学的好弟弟来我院里上课。”
看着他离开走远的身影,萧时月也不管会不会被人听到了,朝他喊道:“谁要你教了!我才不要去给你当学生!”
*
次日一早,顶着双黑眼圈的萧时月带着一脸不情愿的萧时彦敲响了萧彧珩的房门。
她昨天晚上根本没睡着,闭上眼就在想萧彧珩的事。
他因为自己的一句鼓励才让吴启提前公开了他身份,结果又因为姜氏弄得失去了去谢府读书的机会。按照萧彧珩睚眦必报的性格,这笔帐横竖是要算到她头上的。
如此就只能帮他重回吴启的课堂,也许他还会因此感念自己的帮助。但萧时月也不是白白帮他一回,既然他在读书上真有些本事,人才不用白不用,肥水也不流外人田,教教自己的弟弟对他来说还不是顺手的事?
她是真的想弟弟能学好,不止他,哥哥们也一样,萧家越是能出几个考取功名的,日后入朝为官能为父亲多几分助力,让萧家不至于像前世一般墙倒众人推,也越能制衡未来专政的萧彧珩。
可萧彧珩的态度...却越发让她看不懂了,他看似领了自己的情,态度又十分古怪,弄得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次的决定是好还是坏。
只能硬着头皮来走一步看一步了。
“来了。”萧彧珩穿戴整齐好整以暇地拉开房门看着门口怨气冲天的两个人,“进来吧。”
萧时月不是第一次来了,驾轻就熟地朝他隔扇后的书房走去。只见原本空空如也甚至不能被称作为书房的位置端端正正摆了两张长几,看样子是专门为了他们来准备的。
萧时月暗自腹诽,她一开始还猜测萧彧珩不过是迫于祖母的威压,随便糊弄糊弄便罢,难不成他真是认真的?
萧时彦从没来过这,四下里打量了一番震惊道:“府里竟然还有住的这么差的地方,我屋里的小厮都好歹有些摆件装装门面。”
他这话虽是小声嘀咕的,但萧彧珩还是听到了,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萧时彦却突然因为这一眼有些发怵,他也不知为何,按理说他从未把萧彧珩看作是兄长,难道就因为他要跟着萧彧珩读书,自己下意识就把他当作真先生了?
萧时彦毕竟还是个孩童,立刻便想找回些面子,故意大声道:
“咳咳,那什么,我虽然来跟着你上课,但也是祖母逼我的没有办法,不代表我想跟你学!你也没资格当我的老师!”
萧彧珩几乎无视了他这番慷慨激昂的宣言,只平淡问了他一句:
“三百千都读过了吗?”
三百千算是孩童们启蒙必读的三本书目,萧时彦毕竟是上过书塾的,当即答道:
“那当然!这些都是小孩子的蒙书,你瞧不起谁呢?”
萧彧珩继续问:“《小学》《孝经》懂多少?”
这两本算是进阶书目,萧时彦就有些没底气了,他只粗略地看过些,“那些...自然、自然也都是看过的了!”
萧彧珩道:“《小学》内篇首列三纲为何?”
萧时彦立马被问题噎住,结结巴巴答不上来。平心而论,萧彧珩还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朱大人的《小学》可是蒙学里必须全文背诵的,萧彧珩只问纲目并没有让他背诵具体内容,如果他连内篇的目录都不知道,那刚刚狂妄地说自己早已读过,简直是打自己的脸了...
见萧时彦答不出,萧彧珩勾了勾嘴角,背身从书架上抽了本书扔给他:
“放心吧,没有哪个老师会主动出去说自己有个愚笨自大的学生。”
萧时彦从怀里抽出书来一看,正是他答不上来的这本《小学》。
而萧彧珩那话算是回敬萧时彦一开始说他没资格给自己当老师,萧时月在心里偷笑,这人真是一点亏都吃不了,连孩子话都要计较。
偏巧萧彧珩在这时回过头来,看到萧时月正拿袖子捂着嘴偷笑,眯了眯眼开始转而问她道:
“你呢?”他朝萧时月走过来,“这些年读了什么书?”
萧时月尴尬地笑笑,“呃,也没特别读过什么...”
她上辈子在宋府无事可做时其实很爱看书,只不过看得都是些不太正经的闲书,话本游记鉴宝志怪,什么有意思读什么。这辈子回来也看了几本,一样不是什么拿的上台面的书。
这些肯定不能同萧彧珩讲,她想了想,闺阁女子必读的书左不过那几本,便规规矩矩道:
“就读过《女训》《女诫》,还有《列女传》。”
萧彧珩皱了皱眉,“你还读过这些?”
这些都是规训女子礼仪的,而她显然不像个懂礼之人。萧时月理所当然认为他在讥讽自己,索性破罐子破摔,“是,我看起来完全不像读过这些书的人哈。”
他却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时月:“那你什么意思?这些书有问题?”
凡事大户人家的小姐基本开蒙都会请女先生教这几本书,她这么回答一点问题都没有,也不知道萧彧珩又要挑她的什么刺。
他沉思了片刻才道:“这些书是训诫你如何给别人做妻女的,对你自己没什么裨益。”
而后他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千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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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在谢府的时候听到你作的诗...”
他说了一半停下,萧时月还挺想听听未来首辅的评价,追问道:“觉得耳目一新?”
萧彧珩:“觉得不堪入耳。”
他一样将那本《千家诗》扔给她,“背诵誊抄,背不下来就一直抄。”说完虚手一指她身边的萧时彦:“你也一样。”
萧时月:“...”
萧时彦:“...”
*
一直到午时,二房那边的人来找九少爷回去吃饭,萧时彦终于得了圣旨似的撂下笔回了自己院子。这边萧时月也活动了下手腕,抄了一上午的诗,累都累死了。
她也准备离开,自己可没什么要和萧彧珩一起吃午饭的打算。
见她起身,萧彧珩从书桌后站起来走到她的长几旁,捡了她刚刚抄好的几张诗词,那双深邃的眸子挑剔地一目十行看着,最后皱了皱眉。
他神色略显怪异,半响道:“你的字...”
萧时月突然紧张了一瞬,她怎么忘了,自己的字是比着宋清岑的字练的。
寻常闺阁女子用的大都是簪花小楷,但她嫌小气,嫁给宋清岑以后她便有意地去学读书人常用的馆阁体,觉得端正而大方。
她也没法跟谁学,宋清岑有时留在她房中的书里会写些他的批注,虽然是随笔,但宋清岑字如其人,一样的认真端方。
萧时月便偷偷模仿他的字来练。
后来有一日她练的字无意间被宋清岑发现,他不仅没有怪她,还亲笔写了一幅字帖给她用来练笔。她对着那本字帖练了很久,书页的边角都因为反复翻动而磨损发旧。
宋清岑一直很忙,她不好意思也不敢麻烦他再为自己写幅新的字帖。不过对着那一幅练久了,她的字多多少少也能有些相似之处。
萧时月屏住呼吸,细细地观察萧彧珩的表情。按理说她现在的字与前世应该还是不同的,孩童的手掌小,力气也不足,写出来的字难免松散。
再说,萧彧珩现在与宋清岑没有什么交往,更不可能熟悉他的字体,不可能看得出来。
萧时月怕他看久了起疑心,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的字有问题吗?”
萧彧珩看了她一眼,道:
“有,很丑。”
“...哦!”她嘴上装作不悦,实际上心里松了口气,“我又不去科举考试,字写的那么好看做什么!”
萧彧珩反问道:“你不是想吗?”
萧时月:“啥?”
萧彧珩抱臂看着她,嘴边噙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道:
“你不是觉得男子到了年纪便都去读书,女子却只能在家绣花,十分不公平吗?”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萧彧珩朝她走了两步垂眸继续道:“就应该男女同窗,最公平还要一起去考科举,入朝为官。”
这不是她在姜氏那里为了让萧时彦去上学胡说八道的话吗!萧彧珩当时又没在场,他是怎么一字不落知道的!?
反应过来的萧时月登时便红了脸颊,她不过是顺着姜氏的话乱说一气,现在被人当面复述出来才觉得又气又臊。她转过身别过脑袋去,愤愤道:
“好吧,你就尽情地笑话我吧!反正我看的书写的字都已经被你嘲讽一遍了,也不差这些了!”
她背着身子久久没听到下文,萧彧珩也没笑也没阴阳怪气,而是用平淡又理所当然的语气道:
“谁要笑你了,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萧时月惊讶地回过头。
“所以。”萧彧珩把她的写的那沓诗词还给她:
“好好学,我会给你写一幅字帖,先把字给练好。去吧。”
直到萧时月离开了屋子站到院里都还懵懵懂懂地,她手里攥着刚刚萧彧珩递给她的纸页,上面好像还留有他指腹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