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点的文化产业园,三号楼顶层依旧亮着猩红的霓虹灯牌——AKA,三个字母的笔画如刀锋劈砍过的裂痕,又像电吉他最后一声失真的尾音。
吴跃龙叼着烟,针枪在客人肩胛骨上游走。他的纹身店没有招牌,只在玻璃门上贴了张泛黄海报:一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地下乐队,主唱脖颈处的刺青正是他的早期作品——骷髅头戴着京剧脸谱,獠牙间叼着朵玫瑰。
“你这‘九龙拉棺’的龙眼睛,”他眯眼吹开皮肤上的血珠,“得用卵子医院特制的荧光墨,半夜能亮。”
隔壁录音棚突然爆发出何海涛的怒吼:“F和弦按成这样不如去卖红薯!”玻璃墙震颤间,传来学员战战兢兢的扫弦声。何海涛的男友欧建文靠在调音台边,正用狼毫笔在效果器上题字,墨迹淋漓四个狂草——“音波杀人”。
楼下,陈宇俊堵住一个刚演完出的贝斯手:“兄弟,你这张厌世脸……”他拇指划过对方眉骨,“不红是天理难容。”手机屏幕还亮着,是和网红刷粉巨头李希瑞的对话框:【新货已验,报价发你】。
走廊尽头的暗房里,邵凯的相机正吐出刚显影的照片——旗袍女子站在全息广告屏前,背后的“拆”字涂鸦被霓虹染成赛博朱砂。陈伟达盯着电脑屏幕,字体在他手下扭曲成爆炸的弦波,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显示器。
“AKA不是公司。”张哲把威士忌杯搁在满是涂鸦的会议桌上,电台主播时代的嗓音依旧蛊惑人心,“我们是……”
窗外突然飞进一团墨汁浸透的宣纸,啪地糊在投影幕布上。众人回头,看见张铎系站在门口,手里提着滴墨的羊毫笔,西装袖口沾满颜料。
“——是场永不下线的行为艺术。”
(打印机突然吐出李希瑞刚发的数据报表,粉丝增长曲线和墨迹混在一起,像幅当代《清明上河图》)
凌晨两点十七分,电台控制台的红色指示灯在黑暗中规律闪烁。张哲把烟头按灭在咖啡渍斑驳的台历上,指间的老茧蹭过麦克风开关时发出沙沙的杂音。
"这里是FM97.4《夜航船》,"他的烟嗓混着电流杂讯,"今晚最后一首歌,送给所有..."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一个长着麒麟臂明显左手比右手粗的的男人扛着电吉他闯进来,皮衣上还沾着巷战留下的墙灰。张哲的视线落在他脖颈处——那里纹着行小字"禁止沉默",墨色新鲜得像是刚刻进皮肤的血痕。
"吴跃龙。"男人把吉他砸在调音台上,震翻了半杯威士忌,"给我放首歌。"
走廊突然爆发出吉他啸叫。监控屏幕里,长发男人正用拨片撬开配电箱,裸露的电线在他手里发出蓝光。
"何海涛!"吴跃龙踹门大吼,"这他妈是电台不是livehouse!"
张哲看着冒烟的设备,突然笑了。他推高混音推杆,何海涛的即兴solo瞬间通过电波炸响在全城深夜未眠的收音机里。欧建文的狂草在玻璃上疯长,吴跃龙的纹身针在皮肤上游走,所有失控的噪音在调音台里熔铸成全新的频率。
窗外,网吧少年李希瑞正把这段音频截取成手机铃声。他面前的论坛首页刷新出一条新帖:
【AKA招募:我们需要一个会P图的疯子】
雨点砸在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上,像一万面失真的军鼓。何海涛站在中央,手指划过吉他的最后一根弦,锈迹斑斑的钢梁随之震颤。三十七个观众挤在漏雨的角落里,工装裤上溅满泥点。
"这是今晚最后一首。"张哲的声音从调音台传来,混着电台设备特有的电流杂音,"《没有明天的月亮》。"
何海涛的拨片刮过琴弦,第一个音符像把刀子划开雨幕。他的吉他接在偷接的工业电路上,每次推弦都迸出蓝紫色的电火花。欧建文蹲在舞台边缘,用毛笔在鼓手的军鼓皮上写着狂草,墨迹随着节奏跳动。
吴跃龙靠在配电箱旁,给一个女孩纹着闪电图案。针尖每刺一下,都恰好卡在吉他回授的间隙。李希瑞抱着笔记本电脑缩在角落,屏幕上是不断刷新的论坛页面——"东郊电厂有鬼魂在弹吉他"的帖子已经盖到两百楼。
当何海涛踩下失真效果器时,屋顶的积水突然倾泻而下。雨水混着老化的电线冒出的青烟,在人群头顶形成一片翻腾的雾海。张哲推高混音台上的推子,电台偷运出来的古董音箱发出垂死般的轰鸣。
最后一个和弦余韵中,警笛声从远处传来。观众们熟练地翻出后窗,像一群受惊的乌鸦消失在雨夜里。何海涛把吉他塞进防水袋,欧建文卷起写满歌词的宣纸,吴跃龙收起纹身针,李希瑞合上电脑。
五个人站在雨中,看着警车灯光在百米外的路口打转。张哲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钞票,就着警车蓝光数出今晚的门票收入。
"够租一套像样的PA系统了。"他说。
何海涛甩了甩湿透的长发,水珠在月光下划出银线:"下个月,我们搞个更大的。"
工厂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时,李希瑞的手机亮起。论坛私信里,第十七个人在问下次演出时间。
傍晚六点的阳光斜穿过AKA娱乐的落地窗,在会议室的智能白板上投下琥珀色的光斑。张哲松开领带,发现上面沾着一丝墨渍——那是三年前欧建文在临时合约上签名时甩上的,干洗三次都没能完全褪去。
玻璃幕墙外,城市正在沉入一场盛大的黄昏。何海涛无意识地转着无名指上的拨片戒指,金属边缘偶尔反射出细碎的金光。这个动作让张哲想起那个漏雨的仓库,想起何海涛总是用这个动作甩掉吉他弦上的雨水。
"王铁柱的声乐老师辞职了。"李希瑞的平板电脑亮起数据图表,蓝光刺破了暖色调的暮色,"说教不会唱歌的人比黑进证监会还难。"
钢笔终于落下。
欧建文签完最后一个字,把合同推向会议桌中央。镶着钻石的钢笔在实木桌面上滚了半圈,停在"艺人培养计划"那几个烫金大字上。
窗外,夕阳正沉入写字楼的缝隙。何海涛的吉他锁在展示柜里,琴弦上积了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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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让他改唱rap吧。"欧建文又说了一遍。
张哲望向玻璃幕墙外的城市。此刻某个地下车库里,也许正有一群年轻人把吉他接在偷来的电路上,就像他们二十年前那样。但这里的空调太安静,再也听不见雨滴漏进音箱的噼啪声。
"就这么定,会唱歌的伯克利音乐学院毕业生像白菜一样多,但是我们需要的是草根需要的是故事。"张哲合上文件夹。
钢笔折射的最后一道金光,在会议结束前悄悄熄灭了。
张哲望向窗外的晚霞。此刻某处,应该有一群年轻人正把吉他接在偷来的电路上,雨水正渗进劣质音箱的缝隙。就像二十年前他们不知道那团蓝色火花会点燃什么,现在他们同样不知道这场落日将把AKA带向何方。
何海涛的戒指又一次反射出光亮,这次照在了墙上的公司标语:"让世界听见真实的声音"。陈宇俊刚发来的demo在会议室回荡,修音过度的电音旋律里,藏着一段未经处理的吉他solo——那是何海涛某次排练时随手弹的,像一缕没能完全驯服的野火。
暮色渐浓,智能照明系统自动亮起,却怎么也模拟不出当年工业电路那种危险的蓝紫色。
黄昏的光线像融化的蜂蜜,缓慢地渗透进电台控制室的每一个角落。张哲的手指搭在调音台的推子上,指节被染成一种怀旧的橘色。窗外的城市正在褪去锐利的轮廓,高楼边缘泛起毛茸茸的金边,像是上世纪老唱片封套上那种过曝的滤镜效果。
"接下来这首歌,"他的声音在电波中变得柔软,"送给所有正在回家路上的人。"
音乐响起的瞬间,控制室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合成器的音色像温热的潮水漫过脚踝,吉他的颤音让人想起旧电影里不断回放的慢镜头——女主角转身时扬起的发丝,自行车轮辐转动时闪烁的光斑。张哲看见调音台上的灰尘在光束中悬浮,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的雪花。
这是本周第七次有人点播这首歌。每次听到前奏那个标志性的键盘音色,他都会想起二十岁那年的夏天。那时候他总在黄昏时分开车回家,挡风玻璃上铺满晚霞,这类型的音乐从破旧的汽车音响里流淌出来,和引擎的嗡鸣搅拌在一起。后座上散落着吴跃龙刚纹完身的消毒棉,还有何海涛断掉的吉他弦,在夕照里闪着细弱的金光。
歌曲进入间奏时,窗外的云层恰好裂开一道缝隙。一道斜光穿透玻璃,落在他的电台工作证上。塑料封套里的照片已经泛黄,那是AKA第一次演出后拍的,五个人站在漏雨的仓库前,所有人的轮廓都被夕阳晕染得模糊不清,唯有何海涛举着的吉他琴颈笔直地刺向画面中央,像一根不肯弯曲的时针。
音乐结束前的最后三十秒,张哲习惯性地调高音量。他知道此刻城市某个角落,一定有人正把车停在路边听完这段solo;某个便利店的夜班店员正靠着货架轻轻摇晃;某对情侣在公寓楼顶分享一副耳机——所有这些被暮色串联起来的瞬间,都让他想起那些已经远去的,散发着廉价啤酒和汗水气味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