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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放纵

作者:叶落春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窗外传来热闹的欢呼声,太平艰难地撑起身子朝外望去,只依稀看到火光。“外面在干什么?”


    天泽头也不抬,只是安静地坐在房间的角落里。他已经保持这个蜷缩的姿势待两天了,一动不动的宛如一尊雕像。


    太平见他没有回答,于是扒着窗户作势要把半个身子探出去瞧一瞧。以往这个时候,任逸或森森都会来找他们聊聊天,准确的说是来找天泽聊,今天房间里异常安静,这两个小丫头跑哪儿去了?


    “别看了,小心掉下去,我可不会下去捡你。”天泽终于开口,两天没吃没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咬字也不再清晰,“外面在举办篝火晚会。”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但对于目前腿部被任逸栽了一株小树苗的太平来说还是太危险了,他往房间里缩了缩,但那双眼睛还是忍不住往外瞧。“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天泽道:“不,是祭奠死者的。”


    “死人了?谁啊?”太平当然不会认为他们祭奠的是师父,与天泽不同,他在得知师父的死讯后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异常,只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个消息。但对于素来活泼,酷爱跟人聊天的太平来说,平静本身就已经算是异常表现了。


    天泽没有再回答,刚刚的两句话似乎已经用尽了他今天全部的力气。


    太平的目光终于从外面移回到缩在房间角落的人身上,语气生硬:“我记得清儿死的那天,你也是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天泽没有回答,但太平知道他在听着。房间里没有灯,这里的居民在天黑以后几乎不会出门,只有今天是个例外。外面的嘈杂更衬得房间里寂静无声,两人浸泡在无休止的回忆中。


    “那时候我跟师父提议干脆把门拆了,看你还怎么躲。师父说,光拆门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把火把这房子烧了!”太平轻声叙述着曾经的故事,说到有趣的地方,又忍不住轻笑起来,“师父撺掇我去点火,可你那么厉害,谁惹了你都得挨一顿揍,我哪儿敢啊。我就说,师父你怎么不去,他可是你的大徒弟呢!唉……你猜师父怎么说?”


    天泽终于把头从臂弯里抬起来,他的眼神聚焦在太平裸露在外的小腿上。眼下关于师父的任何故事都成了他的精神寄托,哪怕仅仅是一句话。“师父怎么说?”


    太平道:“Master。”


    天泽:……


    夜幕低垂,海风裹挟着木头燃烧的气息飘荡在海边的空地上。人们围绕着巨大的篝火堆转圈,双脚以一种极为夸张的姿势踏动着,而双臂高举过头顶,火把在他们的动作下仿佛无数道剑刃,划开黑夜,祛除灾祸。


    篝火堆中的木材噼啪作响,光芒投射在众人身上,将影子拉长。借着光,任逸注意到了森森脸上担忧的神色。


    “在想师父吗?”任逸觉得自己简直是问了一句废话,自从得到了尹巷的死讯,天泽就没出过房间。


    两人离人群稍远,挤在一张粗糙的木质矮凳上。几名健硕的青年穿着当地传统的草裙,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他们重重敲击着兽皮鼓,沉重的鼓声与心跳声融合。这明明是祭奠死者的乐曲,却像是奏响了新生的篇章。


    森森的目光越过跳舞的男男女女,越过富有节奏的呼喊声,也越过热闹欢腾的气氛,静悄悄的落在不远处的大房子上——那是他们的住所。“我从没见过师父这样难过,师爷走了,我们也都不好受,但我以为……至少师父无所不能。”


    师父无所不能。天泽又何尝不是这样以为的呢?


    一个酒坛飞过两人的头顶,轻轻落在他们前方的空地上。任逸仰头看去,天泽已经来到她们面前,坐在了一片潮湿的沙砾上。


    他背对着火光,神色晦暗不明,任逸试图看清他的表情,却只看到他递过来的两个椰子壳“酒碗”。


    “这是米娅送给咱们的,我留了一坛给鹰族那几个小子,太平喝不了酒,我一个人喝也没意思。”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何突然出门了,只是给三人的椰子壳里倒满了酒,“米娅说这是她爷爷酿的。”


    两百年前的诛星运动导致人类社会动荡不安,于是有这么一支来自遥远东方的家族为了躲避战乱,跨越大海来到了这座岛。岛上的居民热情欢迎他们,而他们也带来了东方的智慧,让这里有了不一样的色彩。那时候,米娅的爷爷还没出生呢。


    任逸浅尝了一口,这是用岛上特有的果子酿造而成的,味道酸甜中带着一丝辛辣,发酵过的气味令人心情愉悦。


    “原本我还担心,我们俩不跳舞,干坐在这儿跟他们格格不入。”任逸调侃道,“好在你来了,三个人就是比两个人更有底气。”


    “嗯。”天泽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可这声音仔细回味,却又像是叹息,跳跃的火光落在他的发梢,这本该令人感到温暖。


    沉默在三人中显得尤为漫长,天泽抓着他的椰子壳,酒香回荡,却没有入口。


    任逸将治愈力从体内分离出一小部分,没有明确的治疗对象,这些力量就只是飘荡在三人周围,最终如一只无形的手掌一般落在天泽的肩头。


    妖力比肉眼更加清澈明亮,它们知道在场的三人中谁更需要治疗,所有的悲痛和焦灼都被天泽死死按在冷静的表象之下。


    “我们……要下去找找吗?”


    任逸的声音淹没在鼓声中,天泽似乎愣了几秒才注意到有人在跟他讲话,在意识到任逸说了什么之后,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火光照亮了任逸和森森关切的目光,曾几何时,他也在尹巷身上感受过这样的温暖目光。


    是的,师父已经不在了——这两天,天泽无数次这样提醒自己。他的师父已经死在深海中,但任逸和森森还在等着她们的师父从漫长的痛苦中走出来。他真是……太不称职了。


    不远处的鼓点变得更加激烈,人们的呼喊声越来越高,这场送别逝者的晚会终于到达了顶峰。


    “不必了。”天泽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他也许还没准备好真正的道别,但他在离开房间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为这场哀悼画上句号了,“他说过不要去找他的尸体,既然是他的遗愿,我不能违背。”


    “师父以前……有个养女,他很喜欢那个养女,几乎事事都顺着她。”天泽喝了一口酒,辛辣的刺激直冲大脑,他在肩膀上摸了一把,淡绿色的妖力沾染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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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上,他声音低沉,像是在与自己对话,“但是有一天,那个养女被人害死了。但师父没有杀那个凶手,甚至连打骂都没有,他只是独自收拾好一切,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提过那个养女,一次都没有。就好像她从没存在过,也好像……那场杀戮从未发生过。”


    森森的心猛地一沉,她当然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是从未想过有一天师父会亲口同她们讲述这件事。


    天泽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他第一次真正地看向任逸和森森,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质疑与多年来始终无处安放的煎熬:“你们说,他是不是很冷血?”


    那迟迟没有被施加的惩罚化作了最漫长的酷刑,可是当天泽终于有一天鼓起勇气去面对的时候,却发现行刑人早已不在了。正如他经历了漫长的自我封闭,第一次走出房间的那天,尹巷只是说“厢房里快没水了,我懒得动,你去挑水吧”。


    “我觉得……那不是冷血。他不再提起那些事,也许只是不想再一次陷入痛苦,也不想再揭开你们的伤疤。”任逸斟酌着开口,要说冷血,她能想到的就只有她自己,可一棵树显然没什么参考价值。


    “抱歉,师父,其实这件事我早知道了,是师叔告诉我的。”森森放下手中的椰子壳,她的声音比任逸更加坚定,也更加温柔,“师爷只是选择了独自承担痛苦,他已经失去了清儿师姐,如果一味地责备或打骂,可能会让您困在错误中再也走不出来。他看到了您的愧疚,愧疚的确很沉重,但人至少还能背着它往前走。”


    尹巷不是不想责备天泽,而是比起天泽,他或许更想责备他自己。如果当时他没有放任两个人单独留在家里,或者他对天泽的教导再严厉一些,会不会这场悲剧就不会上演了?


    鼓声终于慢下来,篝火的光亮也不再灼人。舞蹈还在继续,却已经不再是为逝者祭奠,而是为生者共勉。


    神族说,灵魂是存在的。今夜,人们安葬了一个叫波尔德的小孩,而尹巷的灵魂如果还残留于世,在看到天泽终于从那间小屋中走出来后,或许也能安然离开了吧?


    天泽仰头,一口饮尽椰子壳中的酒,起身拍了拍身上粘着的潮湿沙粒。


    “师父让我彻查病毒的事情,咱们不能再耽误了,明天继续查。”他的声音不再沙哑,挺直了脊背率先迈步离开,“你们俩也早点休息,希望今晚做个好梦。”


    他已经放纵的够久了,是时候该揽起责任,跟随者师父的脚步继续走下去。好在他身边还有太平和满月,身后……还有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徒弟,以及千千万万的妖族。


    两百年前的一间小屋外,太平苦着一张脸无奈道:“师父!要烧房子那也得是您去啊,您是长辈,他就算再生气也不敢跟您动手!”


    “你就这么怕他?”尹巷翻了个白眼,却迟迟没有动作,“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去吗?”


    “为什么?”


    “因为你是他师弟。师父总有一天会离开你们,到时候你们俩要相依为命,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是彼此最后的依靠。”


    “师父别乌鸦嘴!”


    彼时天光正好,每个人都有着无限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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