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中，一声鸟叫便显得格外突兀。
熟悉的黄色小鸟出现在我的余光里，它晃晃悠悠地飞着，从窗户路过我面前，最后停在云雀恭弥肩头。
夏马尔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医务室中只有我们几个。
——真是的。
——看来不打一架，是没办法收场了。
我缓缓放下便当，站直了身。
窗口处吹来微风，我的发丝扬起。
下一秒，云雀恭弥眯起眼睛，黑色的身影如骤风一般冲我而来，双拐在空中生出残影，发出金属的嗡鸣声。
我随脚勾起另一侧床边的拐杖——我曾经崴脚时，校医还询问过要不要用拐杖，那时我拒绝了。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拿起这拐杖。
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在沢田纲吉的惊叫声中，几乎是眨眼间，云雀恭弥就跨越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浮萍拐在空中划出银色弧线，直逼我的面前。
“铛！”
金属碰撞的火花在我们之间迸发，我用拐杖挡住了这一击，但我看见了拐杖上被打出的凹陷。我眉头一皱。
真麻烦。
要怎么……对付他呢。
我看见他兴奋的，漆黑的瞳孔。我无奈地叹气。
没办法啊……
刹那间，医务室的景象犹如被打碎的镜子一般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校园外那条直通校门的道路。
下午三点多的阳光斜洒在云雀恭弥身上，他握紧了浮萍拐，但目之所及都没有远山雀的身影。
“委员长，”声音从身后传来，浮萍拐如同导航找到目的地一般，瞬间划破空气追击过去。只是没有任何着力点，云雀恭弥转身时，只见到如云雾一般的远山雀，浮萍拐从她的胸腔处划过，只掀起风的波动。
她的笑容有些许无奈：“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找不到我的。”
云雀恭弥立即后退，留出一个安全距离。
她没有动，只是像碰见很好笑的事情一样微微偏头笑了笑。
“你不是一直很为我在学校里使用异能的事情生气吗？”她解释道：“我也没有办法的……你应该也知道，我打不过你……”
远山雀轻快地走近，弯起的眼眸愈发幽深，清淡的绿色变为厚重的墨绿。她笑道：“所以我只好让你看看，我为什么使用异能啦。”
她在示弱。
云雀恭弥整理了脑中恍然浮现的记忆，无论是先前她的掩盖，还是现在避开与他争斗的行为，都表明她并不想掀起什么波澜。
“我真的是有苦衷的，”她苦恼道：“对委员长，我没有任何恶意啊。”
也许她没有说谎。
但云雀恭弥看见了她的不在乎与轻视。
“喂，山田。”街道尽头拐角处传来嘈杂的声音：“你出来的时候他们真的没出来吗？怎么到现……？”
“……”
她缓步走到他身边，歪头看向那里：“这一次，是班上的同学要找机会欺负我和纲吉，我没办法，只好用异能教训他们。”
“我这是，在维护校园秩序嘛。”
她笑着。
场景变化了，云雀恭弥眼前的景色如同老照片一样褪色，在眨眼间变为一片空白，又立马如空中楼阁一般立体起来，墨色的线条变为彩色的人物。
只是人脸都是空白。
这一次是在天台上。
“这次我没对任何人下手哦，”她站在他身边，犹如唯一不动的锚点，不变的色彩：“只是被小孩子吓到了，想要保护自己而已。”
“……”
“这次嘛……”她抬起手，指着小巷里低声说话的女人，道：“这次更没办法了，我不知道被谁盯上了，只能扩大异能范围找到这些想监视我的人。”
“委员长，”她转头看向云雀恭弥，笑吟吟道：“你可要明辨是非，保护好并盛中学里我这样的好学生啊。”
说话间，场景再度变化。
熟悉的天台上，杂乱的人影在天台入口处重叠，纷乱的议论、焦急的心情像山一般拥入认知中。
“山本君……”
“怎么办……”
“……”
“这是今天早上，”远山雀开口，于是所有浓重的不适消失了，天空变蓝，他的呼吸也恢复正常。
“看到最前面的人了吗？”
远山雀轻快道：“那是我啦，我要去救那个想跳楼的，所以才用了异能。”
云雀恭弥再次握紧了浮萍拐。
她却笑着凑近，而他动弹不得。
“委员长，”她眼神无辜，但恶劣的笑意并未藏好：“你真的，要对我下手吗？”
浮萍拐颤抖着，极其缓慢地靠近了她。
她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紧绷的手。
“这不是我的真身啦，你打不到我的。”远山雀抬手，按下浮萍拐，很是苦恼：“都这么解释了，你还要揍我啊？”
云雀恭弥吐出几个字：“咬……杀……”
远山雀：“……”
倔驴什么的最烦人了。
要不干脆在幻觉中让他打一顿算了……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远山雀的表情消失。
“你真的很烦诶。”远山雀无赖道：“都说了我不想打架，你干嘛一直缠着我？我今天就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继续打架，我会把你有关我的所有记忆清空——我知道等停止使用异能后你有办法知道我的特殊——”
“不过，我也能想办法让你自己销毁那些办法——只是很麻烦所以我之前没考虑而已。”
“第二个办法就是——”远山雀手中出现银白色的薄剑，剑柄处是青金色的宝石，淬出寒冰一般的冷意：“我们在幻觉中打一架——我们现实里都不会受伤——你也放心。”
“我会用全力。”
她抿出一点笑意：“当然，在这之后——”
远山雀缓缓笑起来：“也请委员长别像疯狗一样，见到我就要打一架。”
云雀恭弥冷淡地看着她，愤怒如岩浆一般喷涌，又很快冷却。
他没有说话，只是提起了浮萍拐。
……
山本武扶着倒在床上的远山雀，皱起了眉：“小雀？”
沢田纲吉看了看四周，没看到忽然消失的云雀恭弥。他疑惑道：“刚刚云雀前辈也是这样忽然消失了……但是小雀没有晕倒啊？怎么回事——reborn？”
穿着西装的小孩从门口处走来，他声音平静：“不用担心……远山小姐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等狱寺回来，是时候开启特训了……”他道：“阿纲，你下次遇到这种事，还要躲在远山小姐身后吗。”
沢田纲吉脸色苍白。
良久，他垂着头道：“我……我会努力去保护她的……”
山本武没有说话，只是半搂着远山雀的手臂愈发收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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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恭弥下手真狠。
在他的意识中打架，我是没有痛觉的，但不妨碍我在被浮萍拐打中的时候感到幻痛。
他比我狼狈。
我的剑划破的不止皮肤，还有衣物。他有痛觉，身体的受伤处也没办法像我一样瞬间复原。
至少从表面上看过去，云雀恭弥更加弱势。不过我知道，如果是现实，我早就输给他了。
又一次的交锋，离得太近，我屈膝顶向他腹部，想借机翻身避开他，却被他扣住小腿，血液从他手臂上流下，我干脆扔掉剑，伸手抓住他的黑色头发，云雀恭弥的脑袋被迫扬起，凤眼凌厉，脸颊上还有溅到的血滴。
混乱中他抿紧了唇，将我的手腕按在地上。
几乎是两败俱伤。
我气得想笑，在这样僵持的时刻冲他弯唇，道：“这就是你想做的？”
云雀恭弥：“……”
亏我以前还觊觎过他的脸，哪里值得……
不。
还是挺值的。
我看着他冷厉不改艳色的脸，忽然弯了一下眼睛。
说干就干，一瞬间，我按下他的脑袋，抬起下巴狠狠地咬破他的唇角，血腥味蔓延，他的唇颤抖了一下。
我很快松开，毕竟对云雀恭弥做这种事主要还是泄愤，要我真对他深入做些什么……还是算了吧，怪吓人的。
云雀恭弥胸膛起伏，他盯了我弯起的、粘上血的唇两秒，俯身咬住我的侧颈，唇接触到柔软、冷白的肌肤。
我的身体下意识颤抖着挣扎。
……
山本武感受怀里的人轻微的颤抖，她猛地睁眼，攥紧了他的衣领，指节发白，瞳孔剧烈收缩又扩散，呼吸紧促，脖颈血管清晰可见。
似乎是意识到面前是谁，她手上的力气一松，视线聚焦到他脸上，青绿色的瞳孔残留着未散的雾气，像暴雨前的湖泊——但身体仍旧紧绷。
山本武单手扣住她后脑按在肩窝：“小雀，是我。”
沢田纲吉的声音也小心翼翼响起：“小雀……你还好吗？”
良久，她闷闷道：“没事……以后应该……也没事了。”
*
最后阿武觉得自己休息够了，回去上课，我却在他原来的床上休息了一下午。
被咬的感觉真糟糕……虽然没有痛觉，但其他感受太过鲜明，反倒是另一种不适。
云雀恭弥最开始被我借机送到天台去了，下午也没来找我……看来他还是遵守约定的。
我一觉睡醒的时候，下课铃还没响，倒是响起了一曲不在调上的并盛校歌。
——是鸟唱的。
我盯着窗口处的黄色小鸟，它仰着脑袋，正在叽里咕噜叫着。
云雀恭弥养的小鸟……怎么是这个样子……
我手有些痒——要是我抓住这只鸟去威逼云雀恭弥——
医务室的门被人打开，身姿修长的少年轻描淡写地扫我一眼，走到窗口。
那只鸟喊着“云雀！云雀”就跳到了他肩上。
我：“……”
我默默提高警惕、拉高被子看他。
他原路返回——停在我床前，微微扬起唇角，十分恶劣。
但也只是停顿了一下。
云雀恭弥并未多做停留，他看了我几眼便往外走去，脚步平稳。
这家伙的脑回路到底怎么回事……
我迷惑且恼怒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