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飞行器空间就这么小。
她听得见。
沙利叶收回视线，指尖捻动，垂眸思考。
“帕克里特家族，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莫里森扬眉，“我只是一个警察，连参加宫宴的礼服都需要最高法庭赞助，你问我帕克里特家族的事？”
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
宝石绿和淡金色的眸子在半空中相撞，谁也不肯相让。
沙利叶从莫里森手里接过镇痛喷雾，语调淡淡，却带着莫名的笃定，似乎在说一件人所共知的事情。
“若是连最高法庭的莫里森警长都打探不出来，那就太小瞧最高法庭了。”
毕竟，最高法庭的职责，就是监管。
军队，王室，政治，财政……都在最高法庭的眼睛之下。
莫里森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带着被看穿的无奈。
“你这不是让我犯错吗？”
沙利叶轻笑，手中的镇痛喷雾往自己的小腿上轻喷，飞行器内带着一股微微的药臭味。
“不算犯错，帕克里特家族是帝国政治体系的运作人，这样家族发生的事情，不能算私事。”
飞行器内安静一瞬。
莫里森叹气，站起身来，摊了摊手。
“虽说我的确认同你的话，但我这几天忙着来第六星系救你们，确实不太清楚。”
看着沙利叶低垂的眉眼，莫里森心中一动，拧起眉头。
“你察觉到什么了？”
“倒不是察觉，洛林现在昏迷不醒，以帕克里特家族的行事风格，我觉得我们很可能会动换掌权人的念头。”
何况这些年，洛林一家独大，帕克里特家族几乎成了他的一言堂，导致家族里的其他人话语权并不重。
而如今，洛林昏迷不醒，这些老东西难道不会想着夺权吗？
“政治真麻烦。”
“如果洛林被换掉，他会面临什么？”姜雀蓦然开口问道。
莫里森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闻言耸了耸肩。
“不知道，帕克里特家族换继承人，往往都是上一任掌权者死去，才会进行权利更迭。”
洛宁现在活着，也不知道面对他的是什么。
姜雀看着两人，头一次因为自己对政治不敏感而感到烦闷。
“我明白了。”
这个话题让气氛变得沉重，沙利叶适时转移了话题，转而问起了王室的变化。
“王室一切如常吗？”
“说起这个，你那个哥哥，真挺让我意外的，原以为他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没想到处理事情来也是井井有条。”
沙利叶笑起来，他们兄弟关系极好，听到别人夸赞米达伦，他听着也很高兴。
别人都以为米达伦是一个不着调的人，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哥哥，其实心思十分细腻周全。
他只是不愿意把这些心思用在正途上而已。
“我母亲呢？”
莫里森叹了口气，“女王又病了。”
自从失去了两个孩子之后，女王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明明才100岁出头，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可她动不动就生病。
失去两个孩子的悲痛如影随形，追逐着，想要杀死这个慈爱的母亲。
沙利叶闻言焦急起来，他知道自己母亲身体情况如何，也害怕自己这次出现意外，让母亲身体状况更加雪上加霜。
他喃喃道：“是我的错。”
莫里森又叹气，他发现这些人总是喜欢把过错怪在自己身上。
姜雀一个，沙利叶一个，总是认为发生的不幸和自己有关。
为什么他从来就不这么想？
摸了摸下巴，莫里森没想明白。
这个话题又沉重起来，这次岔开话题的是莫里森。
“你们在第六星系，有没有再遇到布锐斯？”
这句话顿时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两人同时摇头，“没有，他怎么了？”
莫里森翘起长腿，警服的长靴绑在他的小腿上，勒出一笔奇异的弧度，让人的视线不自觉跟着他的小腿晃动。
“他又跑了，你们落在第六星系，我还以为他会回来抓你们。”
一个帝国四王子，一个帕克里特掌权者的爱人。
怎么看都是分量足够的大人物，布锐斯竟然没去抓捕两人？
说起这个，姜雀突然想起那日的毁天灭地的巨大爆炸。
爆炸几乎将那块地皮翻了过来，炸出一个的庞大深坑，可见，布锐斯在那个集装箱下面埋了多少炸药。
“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洛林他们怎么会受伤的？”
莫里森手指在膝盖上敲击，“怎么说呢？”
“我们原以为布锐斯不会引爆炸药，毕竟丽芙还没死，他怎么都不会愿意死去的。”
可就像莫里森摆了布锐斯一道一样，布锐斯也摆了莫里森一道。
两人都对彼此了解甚深，知道对方会上什么样的当。
“他穿了高强度抗爆的防护服，所以才敢在那么近的距离里引爆炸药。”
可他运气也不太好，飞溅的碎石太多，直接击中胸口，也受伤不轻，被属下接走了。
“洛林他们早于预料，提前卧倒，但爆炸半径太大，没能躲过去。”
“我下去救人的时候，洛林还有些微意识，将你的那把枪护的好好的，我将他人弄到飞行器上之后，他挣扎想要起来去找你。”
“但他的伤势实在太重了，不马上接受治疗，死亡的概率太大，我将他怀里的枪从窗户抛下去，告诉他有枪在你很安全，洛林才放任自己昏过去。”
姜雀骤然失语。
像是普通人第一次看到冰山，你以为你已经对它有了深刻认知，可当你看到水面之下掩藏的部分，才惊觉自己荒谬无知的可怕。
如井蛙得窥青天，蜉蝣方知岁长。
姜雀想起，许久之前，在洛林的书房里。
他说家族要为他强制匹配雌性，他需要一个挡箭牌。
说自己当众介绍姜雀是自己的伴侣，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那时她得到这个答案，只觉得庆幸和轻松，忽略了他黑色瞳孔中的失落和黯然。
沙利叶显然意识到了什么，淡金色的眸子微微瞪大，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微微偏转眸子。
看到姜雀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窒，那种强烈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明明自己就在她面前，明明他也在付出，可只要和洛林放到一起，他就永远也比不过洛林。
莫里森看着两人，眉峰微挑，终于意识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他舒展身体，往后靠去，灰绿色的警服衬得他皮肤越加白皙，像是春日雪地里的一簇嫩芽，宝石绿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两人，眼底带着探究。
飞行器内一时安静。
良久，姜雀才打破沉默，“我知道了，那卡弥尔呢？”
“他情况比洛林好得多，医生说过段时间大概就会醒过来了。”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