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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第30章

作者:春山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越入夏,白日越长,日头升得越早。这才刚卯时,天就大亮了。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树叶上,若有风吹过,叶片粼粼,便如绸缎般柔滑。


    唐闻溪站在绿树下,心里不禁称奇,这皇城内的风水就是不一般。


    瞧这树,浓郁苍劲,以树干为中心,直往周围扩散开。浓荫蔽日,倒为等待之人提供了个好去处。他身靠树干,蹲在地上,眼睛直直盯着面前大门。


    只见庄正严肃的牌匾上,写着“大理寺”三个大字。


    今日是重审“沙棠案”的日子。


    他刚及冠,恰巧也是今年参加科举,谁知日夜苦读,只落得个落榜的结果。


    他家只是普通商户,父母也没太大要求,唯独心疼他。他自己亦是心中茫然。一个随心所欲惯了的人,对做官也没什么执念,大不了回家接替父母的生意。他家那面馆历史也不短,在街坊邻居里也算出名。


    可要说就此放弃,又真的不甘心。


    祖父在时,要求他勤学苦读,现今虽已逝世,可曾经那些焚膏继晷、冬夏不辍是真真切切的。


    两相纠结,他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此次,唐闻溪听说审理此案的是新科状元。状元游街之时他远远瞧过,那意气风发之态可谓直冲云霄。之后呢?她会用这身份做什么?


    他想来看一下。


    门开了,在外等待的人蜂拥而进,唐闻溪也混在人群中进去。


    “唉,老弟,你今日为何来啊?”


    “上次我不是来过一次嘛,谁知那竟是假的!这翻转当真精彩,我倒要来看看,这最终结果如何。”


    另一个人插进话头,捂着嘴悄悄说:“你们还不知道吧,听说这事和崔家公子有关呢。”


    “崔家?哪个崔家?”


    “还能有哪个啊?就……那个崔御史啊。”说话之人语气弱下来,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任旁人怎么追问都不再多言。


    崔家公子?


    崔正清?


    唐闻溪听过这个名字,甚至还跟这人打过交道。


    是在定安十四年。时值春日,草长莺飞,花明柳媚,沉寂了一个冬日的却苍山换上绿装,生意盎然,好不明丽。


    山脚或有小贩担着箩筐,在地上随意找个地便叫卖起来,目标客户是来此踏青的人们。


    少年邀友一二,来此游玩,观其风光,高谈阔论,实乃一大美事。


    唐闻溪不是来踏青的,一个冬日过去,柴禾告急,他是来此捡木柴的。


    下山之时,见到几个锦衣公子停留在山脚处。最前面的那人,约莫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锦袍玉带,远远看去称得上个翩翩公子。


    在他们面前,有一个老妇,笨拙地指着箩筐,像是在卖东西。


    谁知那公子故意伸腿,绊了下正在比划的老妇。


    那老妇一时失重,便摔在地上,随后赔笑想爬起来,嘴里还一个劲地叫卖。因手脚不便,她一时没能起身。


    看到老妇动作艰难,那几个少年非但没有伸手,还在一旁嗤笑。尖酸刻薄的笑声像利刃,平白砍断了这和煦明媚的春色。


    唐闻溪见此愤概,放下柴禾就去扶人。他这才发现,原来老妇根本就看不见。


    “你们怎能随意欺侮老弱?!”


    回答他的却是几人轻蔑的眼神:“你管得着?”


    说罢,一个两个就拂袖离开了,好像根本不曾做过恶事,只余下春饼散落在地。


    饼皮轻薄,其中萝卜蒌蒿等时令蔬菜清晰可见,红绿青白,用料甚满。好在其下垫有布块,大多春饼没有沾染上泥土。


    唐闻溪怒火中烧,可老妇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只说无事。之后,他帮老妇拾起掉落春饼,不曾想过有人折返回来。


    那个跟在最后的仆从,沉默寡言地买下了所有春饼,包括已沾上土的。


    后来他才知道,那人是崔御史的公子。这种人从出生起就享尽了荣华富贵,为何还要做伤天害理的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向堂中。


    崔正清很好认,一袭缥色锦衣,其上以银线虚虚勾勒出朵朵莲花。听说他极为爱莲,有一白玉莲花佩,尤为出名。


    公子束发端坐,乍一看还算个高雅之士。只不过因着先前那事,他对此人印象不佳。连着这端坐,都觉得是装腔作势。


    “崔公子,今日请你来,是想问些关于‘沙棠案’的细节。”


    那坐堂前身穿青色官服的人终于开口,可面上卑微,语气亦讨好谄媚。


    唐闻溪心下嘲讽,什么状元?什么大理寺?不过如此。


    即使是在审人命案子,对待官员子弟都这般“礼节有加”。也是,谁审人还让嫌犯好好地坐着,那太师椅用的料子,恐怕如他一样的寻常人见都没见过。


    他一下没了看下去的兴味。


    围观百姓多如牛毛,林玉自是不会注意到这样一个人。她悄悄往后外侧瞟了一眼,继续说道:“四月十四,崔公子在哪里?”


    “自然,自然是在家中。怎么,大理寺现在连私事也要过问?”


    崔正清一开口,努力维持的君子形象就破灭消失,只因他那语气太过高傲与咄咄逼人。


    林玉示意衙役呈了一项东西上来:“崔公子可识得这个白玉莲花佩?”


    崔正清猛地瞧了一眼,嘴快道:“你在哪找到的?这东西分明一月前就已失踪了。”


    林玉面色为难:“这,是在柳姿楼沙棠屋里找到的。最近流言很多……当然,不是指崔公子你。只是……”


    崔正清有恃无恐,山岁人都死了,这不过就是个玉佩,能证明得了什么?


    林玉语义未尽,拿出一封纸,当堂念了起来。


    平稳的声音瞬时充斥堂前,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定安十七年四月十四,崔正清同沙棠于柳姿楼起争执,杀之。托老鸨隐瞒,之后遣我杀其父杨大及老鸨金二梅,欲掩藏此事。知罪深,故切书之,冀死得息。”


    “据我所知,这山岁,是崔公子的贴身奴仆吧?”


    一串串证据接连砸下,崔正清本就心思简单,眼下一人居于堂中,倒真被唬到。


    他急忙夺过那张供词,字很特别,娟秀工整,婉约清秀。曾经他就嘲笑过山岁的字,软趴趴的像女子所写,现在看来却是绵里藏针。


    崔正清心慌意乱,情急之下佯装恍然大悟,驳道:“原来是山岁偷了我的玉佩,必是他杀人之时,不小心掉落在了柳姿楼,后来东窗事发便逃跑了!”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但林玉哦了一声,好似全然相信。


    唐闻溪见此,心中不免讽刺:这么明显的谎言,这吃干饭的官员也能相信?


    林玉站起身走下去:“看来是虚惊一场。这次不分青白就把公子叫来,实在是我之过。你们几个,还不快把崔公子送回去!”


    这就结束了?雷声大雨点小。崔正清心中明白,她并非真正相信了他的话,想来只是忌惮崔家身份。呵,大理寺正,不过如此。


    林玉走至崔正清身旁,状似无意:“那崔公子的奴仆山岁还要给您送回去吗?”


    沉浸在得意中的崔正清一听这个名字,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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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死了,还送回来干嘛?”


    “死了?”


    “山岁在我大理寺关着,怎会突然死了呢?”


    她故意封锁消息,除了昨日去的人,外人一个也不知道,若不是崔正清杀的,那他从何知道山岁的死讯?


    “崔公子,你是不是清楚得很?”


    崔正清这才回过神,她在诈他!


    可还没等他开口,林玉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疾言厉色,继续抛出一连串问话:“前日夜里,囚犯山岁逃出大理寺,后在城郊的破庙寻到。这是不是你所为?!又敢问这两把在死者身上的刀该如何解释?”


    林玉拿出两把刀,一把是在杨大身上发现,另一把是杀死山岁的那把。


    匕首血迹尚未清除,其上仍有凝固的暗红血块,但两者共同点是——刀柄处皆刻有一莲纹,枝叶缠绕,中为莲花。


    众人之中有离得进的,一下就看出来了。那标志性的莲纹,不正是崔府中的吗?


    窃窃私语声如同雨点,砸向崔正清。


    崔正清被问得发懵,怎会?怎会!区区一个大理寺正,怎会冒着得罪御史的风险,不依不饶,向他问罪?


    他一下站起来,想把林玉手中那刀和供词都夺过来,可因坐得太久,袍子又太长,不小心踩到了堆在地上的袍角,腿一弯竟直直摔向地板。


    “咚——”


    身体摔在地上发出沉闷响声,崔正清淡青色的锦袍顿时沾满灰尘。他形容狼狈,嗫嚅着开口:“我,我……”


    “劫狱可是大罪。”


    林玉轻飘飘的声音似有千斤重量:“按《晟律》言,私放囚犯,当行死罪,枭首示众。”


    崔正清平日里根本不读律法,心里本就害怕,一时气极说道:“山岁不过是个奴仆,沙棠就是个青楼女子,死就死了,何至于此?!”


    众人哑然。


    有嘴快的老百姓直接骂道:“那也是条命!什么狼心狗肺的人才这样说!”


    崔正清怒目圆瞪,不顾印象地对骂:“你是哪个?给我等着,回去后就让你后悔说过的话!”


    竟是直接威胁起来。


    林玉心下一动,只觉经此一通,崔正清的心理防线已近崩溃,还想继续深挖之时,外面却传来声音。


    “我怎么不知道,我儿被定下这么重的罪?”


    崔焕本在宫中,听到此事后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他斜睨了一眼六神无主的崔正清,转而对林玉说道:“无凭定罪,大理寺便是这样断案的?!山岁是我崔家的人,他死的消息自然是我说的。我身为堂堂御史,这个消息还是有权知道的。对吧,林寺正?”


    不愧是浸润官场的人,一出口便自带威严,抓住了林玉话语中的漏洞。一日过去,纵使有心封闭消息,但以崔焕的位置,知道也无可厚非。


    林玉捏紧拳头,倔强藏于眼底,语气诚惶诚恐:“那是自然,可方才的话,您也听到了。那供词,下官也找专人瞧过,的确是山岁所书不假……”


    崔焕抬手直接打断:“山岁前些日子犯了错,本就对我怀恨在心,写下这些不过是为了报复我儿。至于刚才我儿所言,是我管教不佳,回去后必严加管教,就不劳林寺正操心了。


    那匕首上的莲纹,不过是巧合罢了。”


    竟要直接把此事揭过。


    林玉听了此话,不禁发笑。好个左都御史,几句话就定了性,把她所做全部归零。


    然而,不是人人都知其中真假。崔焕本就清名远扬,说此话后,人群中一时并未发出异议。


    难道,又是白干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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