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日出,虹销雨霁。
老妪在失声痛哭。
“儿啊!孙啊!你们年轻轻轻,怎么就遭此毒手了?老天爷好狠的心,独留我一个老婆子在世上孤苦伶仃,何不把我收掉?!”
质问声夹杂在震天哭声当中,老妪踩在凳上,脖子边是早就准备好的麻绳。
她猩红的眼睛如同被水泡了几天几夜般,肿胀得连眼白都要不见。
老妪仰动僵硬的脖子,透过手指间的缝隙,望见青绿天色,鼻中微微嗅到雨过天晴的泥土芬芳。
她含笑闭上眼睛,坚定地踢掉脚下的凳子:“我来地府陪你们了。”
霎时,木凳“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失去支撑后,梁上麻绳即刻收紧,嵌入老妪脖子当中。她的面目一瞬间变得扭曲红涨,好似全身的血都倒流入脑。
死亡的恐惧真切席卷而来,她本能地挣扎起来,双脚不住翻腾,却于事无补。
“嗖!”
紧急关头,一颗石子从外飞来,硬生生地将那麻绳斩断。
夺人性命的粗绳裂成两半,老妪失去桎梏,从半空中摔下。虽然摔得半边身子疼,但总归比方才窒息的感觉好上太多。
重获新生,她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纵使干涩的冷气顺着喉管直流而下,心腔疼得将要炸开,她也没有停下。
老妪目光涣散,见门口处大量白光泄入,亮得晃眼。
其中出现一黑衣人,面容模糊,脚也像是消失了般,就这般极速朝她飘来。
当即,老妪吓得魂不守舍,莫不是她如今已死了,眼下正是黑无常赶来收魂了?
惊恐入脑,她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脚步不停,随着黑衣人进入房门的动作,照在她脸上的白光也渐渐褪去,露出清晰的一张脸。
丹凤眼,琥珀瞳,面容秀朗,仪表不凡。
正是定安十七年的状元,名为林玉。前几日跨马游街过后,被皇上亲授以大理寺正,嘱其查案缉凶。
当然,无人知晓,这位状元郎是女扮男装。
今日,她正是为查案而来。城郊一户人家,一夜之间竟死了两人,独剩下个老妪,便是眼前这人,方才还欲上吊自杀,幸而被拦下。
可怎么又晕了过去?
她迅速伸出两指,覆于其脖颈之上检查搏动,片刻之后,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指下跳动有力,富有节律,当还活着。
随后,屋中又进来二人。
打头儿的那个一身黑色短打,姿态随意,一双桃花眼略微上挑,露出几分笑意。正是方才投掷石子、救下老妪的高手——奚竹。
除他之外,还有一个少年跟在末端,名叫孟源。分明来的是城郊野邻,路上尘土飞扬,他却偏偏穿了一身雕花莹白锦袍,战战兢兢地走了一路。
这两人,皆是林玉在大理寺的同僚。
正巧,老妪悠悠转醒,一睁眼见阎罗已至身边,不,如今更甚,足足两个黑无常,还有个白无常!
不过这次她倒没来得及再晕。
“阿婆,我们三人是大理寺的捕快,奉命来调查此事。现在我要问你一些问题,你不必紧张,如实回答即可。”
林玉面色沉静,将腰牌展示出来,表明身份。
王婆,便是那老妪,眯着眼睛凑近一瞧,见其上赫然三个大字“大理寺”,即刻生出对公门中人的敬畏之感,心中的害怕恐惧亦烟消云散。
她以嘶哑无比的声音哽咽道:“大人尽管问,小人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玉:“死者可是你的儿子王瑞,孙儿王闻?”
老妪哀哀地应了声。
“家中可有结仇?”
“没有,我儿就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平时去书院教了书就回来。孙儿更是潜心读书,连外出都甚少,眼瞅着就要参加科举了。”
“谁知道竟出了这档子事?我家老头子去得早,一大家子都是我儿苦苦支撑,好不容易才熬到孙儿长大了……我们又不曾做过什么恶事,何至于此啊?”
王婆说到伤心事,泪水便猝然流出,止也止不住。
见此,林玉将手中的帕子递去,追问:“事发前可曾与他人发生过什么冲突?可有奇怪的事发生?”
王婆接过干净的帕子,擦干眼下的泪水,回忆良久,最终也只是睁着茫然的眼睛摇头道:“不曾。”
林玉心中疑窦丛生,普通百姓,若不是为了寻仇,还有何缘由?
暂时按下此疑问,她四处环视,屋内简陋朴素,所用桌椅均是最劣质的杨木,屋顶赫然两个大洞,时不时灌风进来。
倒真如老妪所言,家境贫苦。
她走着,突然停住脚步。
目光所凝之处,是堂中唯一的书案。其上除了一朵枯败黄褐的杏花之外,便是层层叠叠的书籍。
纸页堆在一起,像楼厦,稍不注意就要坍塌压来。
林玉拿出一本,翻了翻,是她最为熟悉的、关于科举的书册。艰涩的字符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不安分地跳跃翻舞着,叫人看了一眼便头晕眼花。
可林玉不同,她是看惯了的,如今神色自若,盯了一眼批注。却见笔迹悬浮,大多是誊抄旁边的正文,见解甚少。
她又将其放下,正欲转头去寻其他线索,不料在泛黄书页旁,见到了一张边角蜷曲的、被压在最下方的纸。
这纸显然不同,颜色白净,色泽细腻,当是新的。
林玉将那张纸抽出。
“麻黄、桂枝……”
凌乱字迹入眼,竟是一张药方。
林玉忽然灵光一闪。
此案的死者是早起发现,一刀割喉,伤口齐整。那时血液已凝,仵作也验过,死亡时间当是夜晚。
杀一个人的动静或许能小,那两个人呢?更何况,这两人俱是身强力壮的男子,竟一点风声也没有?
除非,他们事先已被迷倒。
她凝眸望向手中药方,或许,症结便在于这张纸上。
“阿婆,事发当晚,你们是否吃过药?正是这张药方上的。”
她将药方展于手中。
王婆“欸”了一声,道:“倒真吃了。”
“前几日,闻儿最先染上风寒,随后迅速扩散。我们只得去医馆看了看,开了点药。难不成,这同我儿的死有关?”
林玉不敢肯定,毕竟春寒料峭,这风寒是由体生,不似中毒,不可故意为之。
但如此一看,王婆等人离奇的沉睡就说得通了,风寒之药,本就有加重倦意之效。
“阿婆,你可否将医馆所在位置告知?药渣滓可还尚存?”
王婆配合地说了,后又带她去灶房,将药渣滓取给她。
穷人家熬药,往往要将药渣留下,熬上好几遍,直至汤色变淡为止,王家亦是如此。加之王婆心痛哀极,更不可能记起收药渣的事,是以,此凶杀案虽是几日之前发生,药渣滓竟惊奇地保存完好。
林玉带上证物,连忙去叫上院中无所事事的两位大少爷。
“奚大人,孟大人,走了。”
三人正欲离开,一身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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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的壮汉的人乍然出现,径直朝林玉冲来!
他面色阴郁,步子迈得极快,生怕林玉离开般,硬生生挡在她前方。
混有汗水泥土的怪异气味扑面而来,林玉一时躲闪不及,被他拦住去路,只得往后退了一步,叱问:“你是何人?!”
那人非但不答,还缓缓勾起手臂,将手中镰刀拿起,刀锋处对准林玉。
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虽不动声色,但内心委实狂啸:不会吧?查案第一日就被人刺杀了?!
面对壮汉的凑近,林玉眼睛乱瞟,想寻找一个趁手的工具,同时脚下往后退去,却在两步之后撞上一人。
背后传来坚实的触感,如同撞上了一堵墙,使得林玉身子不由往前弯了一下,被迫凑近了那刀锋。
到底是谁这么不识好歹挡在了她身后!
眼瞧着那刀光愈来愈近,她呼吸窒住,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奚竹自后方走到壮汉面前,把林玉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吊儿郎当道:“你要做甚?莫不是想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语气狂妄又不屑。
孟源也吵吵嚷嚷道:“你可知道对朝廷官员行凶是什么后果?劝你马上把刀放下!”
那壮汉愣了一下,才发觉是手中镰刀引出的误会,连忙把刀扔了。随即抱拳朝三人弯腰,道:“三位可是来查案的官府大人?我是王家的邻居,就住在隔壁。”
听闻此话,林玉才放心走出,应了声:“不错。你可是有线索要报?”
壮汉霎时热泪盈眶,自口中说出一箩筐话:
“小人并无线索要报,斗胆跟几位大人说话,只是想求几位一定要找出凶手啊,还王家一个真相……”
“隔壁家的王兄,为人最是平和老实,平日里吃了亏都是自己咽下去的,连一丁点麻烦都不会惹,还是我强行要求替他讨回公道的。”
“还有王闻那小子,从晋地搬来京城后,就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
他扼腕叹息:“多好一孩子,虽然说寡言少语了些,但是勤勉不辍,连出去玩的次数都少得可怜,左右不过是京城各处。”
“上次我见他在静月湖旁杏花树下,本以为他终于舍得休息了,没想到还是抱着一摊书念念有词!”
壮汉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与王家相处的话,倒与事先查到的相一致:王瑞和蔼、王闻刻苦,两人均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
见壮汉焦急万分,语中无一不是想让真凶落网之意,林玉心中泛起一阵感动,坚定道:“这位大哥放心,我们定会竭尽所能。”
交涉完毕后,林玉便欲前往医馆。偏头一看,见奚竹与孟源又恢复平日模样,一人发呆,一人盯树,她不由思忖。
奚竹为当朝丞相义子,孟源为户部尚书之子。
两人是京城当中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因父辈关系才在这大理寺当中任职。
而奚竹看似职位与她相同,但实则相当于领了个闲职,按时上值,掐点回府,懒散懈怠,好不快活。与之有“兄弟之称”的孟源亦是如此。
此番,若不是大理寺卿严令敲打,强行让他们二人跟着来,恐怕查案路上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三人行,唯有她意在查案。
不过方才观奚竹之举,他做官是懒了些,不过人品还不算太坏,起码遇到危险时会挡在同僚面前。
想到此处,她因繁重公务而生出的不忿稍微减轻了些,开口提醒道:“两位,赶往下一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