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沈青青已经摆好了宁死不屈的姿态,下巴微微抬起,面容清冷,眼神轻蔑,将亡国皇后的高傲与决绝演绎得淋漓尽致。
太皇太后捻着佛珠,坐在榻上,沉默地打量着她。
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眼神犀利如刀,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就在沈青青以为她要发作时,太皇太后却幽幽叹了口气。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下首的一个绣墩:“坐吧。”
声音不是预想中的盛怒,反而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
???
沈青青愣了愣。
【坐什么坐?不是应该让我跪下说话吗!】
她没动,只是戒备地盯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也不强求,只淡淡开口:“哀家在燕宫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黄土都埋到脖子了,也懒得再管你们年轻人的事了。”
“皇帝性子倔,他既然铁了心要留你在身边,哀家劝是劝不住的,你也一样,再怎么闹腾也是徒劳。”
太皇太后闭上双眼,转动佛珠,语气意味深长:“与其整日想着寻死觅活,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皇帝对你一片苦心,想来也不会亏待了你,日子定是不比你做那个什么劳什子梁后差,你该知足了!”
沈青青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对劲,老太婆不对劲……你不是最讨厌我这个亡国妖后了吗!!】
【 你到底行不行!】
太皇太后见她,冷哼一声:“怎么,你以为哀家要为难你?皇帝这般护着你,哀家若是再往枪口上撞,岂不是更与皇帝离了心,这才是你想看到的吧?”
说着,她慢悠悠从腕上褪下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手镯:“这是哀家当年的陪嫁,今日赐给你。戴着它,大燕上下,再没人敢轻看了你。”
这意思,是要承认了她这个贵妃身份了,太皇太后都承认了,那满朝文武谁还敢有怨言?
沈青青心里一万个拒绝:【谁要你的陪嫁!我要你罚我!虐我啊!我的进度啊!】
【暴君一尊玉佛就把你收买了?你堂堂太皇太后的骨气呢!】
【不行,今天我必须惹怒她!不然这剧情更偏到姥姥家了吧!】
太皇太后递上玉镯,沈青青缓步上前,作势要接,却突然一挥衣袖。
“啪”地一声,玉镯掉落在地碎成几段:“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太皇太后与其赏我这种无用的东西,倒不如直接赐我一丈白绫,送我下黄泉!”
瞧着碎裂的玉镯,太皇太后脸色骤变,枯瘦的手重重拍在案几上。
沈青青心中暗喜:【生气了吧!来吧来吧!别因为我长得美而怜惜我!辱骂我!羞辱我!责罚我!拿出你毕生的宫斗手段!】
太皇太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沈青青的手指都在发抖。
她死死盯着沈青青那张倔强的脸,许久,眼里的怒火却渐渐平息,化为一种绵软的无奈。
“你这孩子,心中戾气太重!”
太皇太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来人。”
殿外的纪嬷嬷闻声立刻推门而入,小心凑上前来:“太皇太后。”
【哇哇哇,容嬷嬷来了!要上刑了!】
哪知太皇太后却说道:“去取笔墨纸砚来。”
???
沈青青疑惑:【取笔墨纸砚干什么?】
很快,宫人就将文房四宝在殿内的案几上铺开。
太皇太后指了指案几,对沈青青淡淡道:“你既不肯静心,今日就在此抄写《心经》百遍,哀家亲自看着你抄!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慈安宫!”
沈青青:【???】
【抄佛经?】
【这么不痛不痒的惩罚?】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恭喜宿主,成功激怒太皇太后,获得抄写佛经惩罚,抄完可获得1%剧情进度。】
“……”
沈青青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简直要怀疑人生。
【我都摔了老太婆珍贵价值连城的陪嫁手镯,这么卖力地作死,就换来抄佛经和1%的进度?这对吗!】
【还不如让君胤再罚我一次呢!】
大殿外面还等候在廊下的君胤听见这句心声,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所以你还是更喜欢床上的惩罚?
君胤压下嘴角,转瞬恢复如常,转身便离开慈安宫。
“走吧。”
小喜子急急忙忙跟上去,回头担忧的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殿门,满脸焦急:“陛下……娘娘还在里头……”
以太皇太后的脾气,贵妃如此冲撞太皇太后,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磋磨呢!
君胤脚步未停,嘴角却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皇祖母与贵妃……相处得挺融洽,朕就不必掺和了。”
然后真的就这么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喜子惊愕地看着自家陛下的背影,一头雾水。
太皇太后先前跟贵妃那水火不容,恨不得立马赐死亡国妖后的模样,她们怎么可能融洽!
大殿内,熏香缭绕,暖意融融。
沈青青脱下了狐裘,坐在几案前,背脊挺得笔直,手腕悬空,握着笔,神情冷傲,眼神倔强,一笔一划,仿佛写的不是佛经,而是血书。
【抄!抄!抄!我抄你个大头鬼!】
【一百遍心经?老太婆你可真是个天才!这跟罚小学生抄作业有什么区别?】
【我的腰啊……坐着都好疼……】
她一边面无表情地抄写,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还得用原主那手簪花小楷,我装得好辛苦!】
【真是身心双重折磨,想哭。】
【呜呜暴君怎么还不来救我……有点想他……】
软榻上,太皇太后斜斜靠着,捻着佛珠的动作不紧不慢,时而喝茶,时而透过珠帘,看向外头几案边那个笔直如剑的身影。
她好像知道君胤为什么对这个女人如此着迷了。
不论是什么处境,永远都无法消磨她那份傲气和倔强,确实比那些唯唯诺诺、低眉顺眼,只知道阿谀奉承的要有趣得多。
殿内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纪嬷嬷躬着身子,凑到太皇太后身边,声音压得极低,有些不解的询问:“太皇太后,那镯子可是您戴了几十年的心爱之物,就这么毁了……罚得这般轻,岂不是便宜她了?”
太皇太后眼皮都未抬一下,目光依旧落在沈青青身上,看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欣赏:“你有没有觉得,这丫头……跟哀家年轻的时候倒是有几分相像。”
纪嬷嬷愣了愣,看了眼太皇太后,又看向沈青青。
当年太皇太后的性子可是出了名的刚烈,就因为文帝违背“六宫无妃”的誓言要纳新人,她愣是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最后昏死过去,也不肯退让半步。
可终究是帝王薄情,太皇太后被打入冷宫,而文帝的后宫一年比一年热闹……
太皇太后叹息,这君家的男人哪有不薄情的?文帝负心薄幸,先帝好色风流,至于君胤……
对这个女人又能坚持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