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窗外的银白色的月光透过宾馆卫生间窄小的窗户洒进来,在瓷白的地面上映出浅浅的倒影,落下黑白分明的分界线。
黑暗的墙角,女人蜷缩在角落,紧紧抱着自己颤抖的身体。
“你前夫是不是也很爱你这装纯的样子?你用这个招数骗过多少个男人?”
“安宁,你要不要脸!”
“恶心,油腻,让人反胃。”
男人冰冷的话语一字一句在她耳边飘过。
嫌弃的眼神,亲密的举动,落下来的吻......
一帧一帧剜在她心上。
安宁用力地抱着自己的双膝,指尖嵌入双臂,她苍白的小脸埋在手臂里呜呜咽咽地哭泣。
“安宁,我求求你,离开陆西宴。”
“我给你跪下了!”
“安宁,你要是想救你弟弟的命,你就从他身边消失!”
“安小姐,你弟弟和西宴,你只能选一个。是要你们口中可笑的爱情,还是要血浓于水的亲情,你自己选。”
“你看到了,他差点因为你丢了命!跟他在一起,你就是毁了他!”
挖心绞肺般的疼痛从心口传来,安宁痛苦又压抑的哭声从唇边溢出。
她哭得不可抑制,又拼命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她捂着抽痛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伸手,想抓住那抹淡淡的月光,却什么都抓不住。
月光洒在她道道疤痕的左手腕,一条条细长的伤疤蜿蜒曲折,触目惊心。
当巨大的悲伤笼罩着她,折断她仅剩的理智,她下意识就想去找东西割破这薄弱的血管。
自残的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叫嚣,忽地浴室架上一条小小的毛巾唤回她一丝理智。
四四方方,小小的,湖蓝色,绣着一辆炫酷的卡通小摩托。
她心如刀绞,低声痛哭。
不能死啊安宁。
弦弦还需要你。
你得活。
像四年前那样,蜷在那儿,慢慢地,慢慢地活。
她大汗淋漓地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手从抽屉里翻出两片舍曲林,仰头吞下。
会好的安宁,一切都会好的。
......
周末这天,是京海难得的凉爽天。
夏风阵阵,没有太阳,空气中漂浮着植物的清香。
京海医科大学校外的甜品店里,小安弦穿着映着卡通图案的白色T恤和同色小短裤,正坐在靠窗的沙发座上,津津有味地吸溜着杯中的果汁。
安宁看着微微鼓起的圆嘟嘟脸颊,笑道,“弦弦,等会儿舅舅就来了,你见到他要礼貌地打招呼哦。”
小安弦吸了一大口果汁,乖乖点头,“好!”
安宁看向窗外,对面的学校大门口,一道穿着白衣黑裤的修长身影往这边跑来。
她蓦地站起来,看着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近。
安宇灿快步跑进店内,一眼就认出了安宁。
他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她,眼泪一下就滑落了下来。
安宁的视线落在少年修长的双腿,当年那个坐轮椅的少年如今站起来了,能跑能跳了。
长高了,身型稍稍硬朗了一点,不过还是有点瘦。
安宁看向他俊朗的面容,视线瞬间就模糊了眼眶。
下一刻,少年跑到她面前,紧紧地抱住她。
“姐......”他颤抖着声音问,“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这几年你究竟去哪儿了?”
整整四年了,当初安宁没有任何预兆地就离开了京海,连个告别都没有。
安宇灿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刚刚在学校听到有人告诉他,他姐姐在校外等他,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想到,他姐姐真的回来了!
“我只是出去散了散心,在外面待了几年。”安宁轻轻摸他的后脑勺,“姐姐知道你手术很顺利,健健康康地考了一个好大学。”
“姐,你走的那年,我做了换心手术。”安宇灿松开她,擦掉眼泪问,”哪来的资源,哪来的钱?”
安宇灿不傻,他病了那么多年,安家都没有凑够手术费。
哪怕是手术费足够了,换心手术也不是有钱就能做的。
匹配到合适的心脏,要花费极大的财力和物力,远不是他们这种家庭可以负担的。
“是西宴哥帮忙的吗?”安宇灿急切地问,”姐,你告诉我,你当初跟西宴哥分手跟你离开京海有关系吗?”
他的问题太多,安宁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刚见面,你都没看一眼你亲外甥,一口气就问这么多问题?”
安宇灿怔住,视线下移,这才发现她旁边还坐着一个白白糯糯的小孩儿。
“舅舅?”小安弦仰起头,“妈妈,这是舅舅吗?”
“这是舅舅。”安宁笑道,“宇灿,这是我儿子,安弦。”
少年震惊,“你结婚了?”
“离了。”安宁说得轻描淡写。
安宇灿皱着眉头盯着小安弦,下意识就捏起了拳头,“他爸爸对你不好吗?为什么离了?”
“那都不重要。”安宁说,“只要儿子是我的就够了。”
她不想说太多有关她的话题,转移话题问他,“怎么大学选了学医?”
安宇灿将自己面前的那份点心推给安弦,一双清澈的眸里闪着光,“可能是自己生过病,就想救人吧。而且我要是当了医生,那以后咱们家的人生病了看病就方便了。”
看着他的憧憬,安宁的眼底露着欣慰。
李春芳生病的事她瞒着不让说,加上安宇灿一个月才放假回去一次,所以他不知道李春芳已经住院要手术的事。
安宁也不打算现在告诉他,免得让他担心影响学习。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些日子。”安宁找了个借口,“刚回来有点事没忙完,这不一有空就来找你了。”
安宇灿想了想,抬眸看向安宁,“姐,你回来跟西宴哥见过面了吗?”
提到陆西宴,安宁心里就疼了一下。
她轻轻点头,“见了。”
“那你们还能和好吗?”少年忙问,“姐,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啊,我看得出来西宴哥很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