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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047

作者:霁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她说这话时脚步顿住,裴识舟也随之停下。


    他刚开始没说话,良久后,才很轻很轻地道:“吃错药了?突然夸我。”


    似是觉得语气不对,又懒笑一声,如往常一般插科打诨:“还是终于良心发现,知道我的好了?”


    “我就说说你还当真了?”沈宥怜说。


    “……”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自恋的人。”


    “……”


    气氛维持不过三秒,裴识舟又好笑又无奈。


    “是啊,我就这么自恋。你第一天知道?”他淡定道,“谁觉得我好或者爱上我都是人之常情。”


    沈宥怜无话可说。


    “走,请你喝奶茶。”她最后说着,就近走向前方的一家奶茶店。


    “我不是说了不用?”


    她回过头去,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反倒像有什么似的:“我想请。”


    裴识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等等,”沈宥怜忽然说,“你就站这儿别动,我过去买,不然一会儿有人认出来你了。”


    他纳闷:“你怎么不担心自己被认出来?”


    “《恋爱地图》应该还没火到这种程度。”沈宥怜扯扯自己的口罩。


    除夕当天商场虽然还营业,但下午打烊时间提前,加之在郊区,客流量也极少。


    空空旷旷,走进来一路都没遇上什么人。


    即便出门时他们都戴好了帽子口罩,保险起见,还是她一个人过去比较好。


    “你喝什么?”沈宥怜问。


    “你随便点一杯就行。”


    “好。”


    六七分钟后,不知从哪儿掏出来墨镜戴上的沈宥怜折返回来,手里拎着杯奶茶。


    她脸本来就小,被这么一遮,五官根本看不清。


    “给。”


    裴识舟从她那儿接过杯子。


    隔着一层薄薄的纸袋,温热的。


    暖意传递至掌心,他有片刻的出神。直到沈宥怜唤他名字,才慢半拍地跟上去。


    “我们出去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逛。”沈宥怜说,“商场有点无聊。”


    “你很熟悉这一片?”裴识舟问。


    她缓慢点点头:“我小时候在这边长大。”


    从有记忆起,沈宥怜就一直住在那幢别墅里。有人离开,有人加入,来来往往这么多年一晃而过。


    大学时,她才彻底离开这个家。


    她在前面带路,裴识舟没多说,只是踩着她走过的脚印紧跟。


    郊区的好处就凸显在这儿,路上冷清非常,没有那么多顾虑。


    但相应的,沿街的铺子也都关得差不多。


    沈宥怜走了好一会儿,渐渐发觉带他出来逛是个错误的决定。


    “裴识舟。”她轻声喊。


    就这么一声,下一刻,身后的那个人加快步伐,走到了她旁边。


    他没应声。


    “裴识舟?”她再喊。


    “欸,”他这遍才应,侧过头去看她,“没看见我?我不是在这儿吗?”


    沈宥怜似在思忖,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今天除夕,街上都关门了,不该拉你出来的。”


    “居然存在让你后悔的事?”他挑眉。


    沈宥怜想,也不能算后悔吧。


    如果今天是她一个人因为心情不好出来,店铺都关门了,她会顺着街道继续散步,走到哪儿算哪儿,独处散心能让她恢复能量。


    但现在多了一个裴识舟。


    沈宥怜揣测不好他的想法。


    “也不是后悔,”她嘴角微勾,“但你第一次来沈家,我这样是不是叫招待不周?”


    “你还考虑上我了?”裴识舟也笑。


    沈宥怜沉吟了会,说:“你想让我不考虑也行。”


    “……”


    他无声扶额。


    “……算我嘴贱。”裴识舟说,“跟你待着,比在那儿跟人演戏舒服。”


    “是么?”沈宥怜说。


    他暼她一眼,又别过头:“不然呢,我可不像你那么会演,要我装真是累死了。”


    “你就那么藏不住情绪?”她好奇问。


    裴识舟反问:“为什么要藏?”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座公园。


    冬季花草凋零,放眼望去略显萧瑟。现在这个点,既不是老头老太太们早起打太极的时候,也不是小孩子畅快玩耍的时候。


    公园里几乎看不见人影,长椅上沾了几片落叶,远处的亭子空旷无人。


    沈宥怜走到长椅边,手指拂去叶片,安安静静地坐下。


    她没回答裴识舟方才的问题,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凝着前方的灌木丛发呆。


    不久,长椅的另一半被人霸占。


    “怎么不说话?”与她肩膀隔着点距离的人问道。


    沈宥怜说:“不知道说什么。”


    裴识舟从口袋里掏出她送的面包,又拆了吸管,插进奶茶盖子里。


    长指扯开塑料包装袋,他摘下口罩,咬了一口面包。


    一点点甜味。


    又喝了口奶茶,也是微甜。


    胃里暖融融的,舌尖被甜意缓慢地浸透。裴识舟靠在椅子上,边进食边说:“沈宥怜,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她愣了愣:“什么?”


    女生的长发别在耳朵后,帽檐压得并不低。此刻墨镜褪去,她的眼睛望过来时,含着点明亮的日光。


    “我说,现在这样就挺好。”裴识舟很耐心地重复一遍,“商铺有什么好逛的,还不如公园自在,我就喜欢大自然。”


    “以前怎么没听说?”


    “……你少管。”


    沈宥怜哑然失笑。


    相对无言了半顷。


    “刚刚那个问题,”她突然出声,“因为我习惯性隐藏自己的情绪了,所以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要她说为什么要藏,她也说不出来。


    “不想答就不答,”裴识舟道,“我只是随口一说,问题本身不重要。”


    “我总觉得你跟我是完全相反的人。”沈宥怜晃着腿,没看他。


    他没吱声,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但沈宥怜没再说了。


    于是裴识舟酝酿了下,重新开启话题:“喜欢过年吗?”


    “……还好。”她小声说。


    “还好是什么程度?有点喜欢,有点不喜欢?”


    她想了想:“是喜欢过,现在没什么感觉。”


    他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深层含义,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因为那个讨厌的弟弟?”


    “也不全是。”沈宥怜意外地坦诚,“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年开始,过年好像就没有小时候那么有意思了。”


    “小时候……”


    沈宥怜顿了顿,一笑:“小时候我最喜欢过年了,因为这天爸爸妈妈都在家,可以陪我一整晚。”


    “我们会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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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年夜饭,他们给我夹好多好多菜,碗里堆成小山,都要装不下了。吃完饭,他们还会带我去放烟花,妈妈牵着我远远看着,炸开的时候会捂住我的耳朵。”


    她眼眸闪烁,陷入回忆:“之后,还会在家看春晚。虽然我看不明白,但是坐在他们怀里就觉得好幸福。”


    一阵冷风袭过,吹得灌木丛簌簌晃动。咻地钻进衣领,冻得人直打颤。


    “小孩子就是特别容易满足的。”沈宥怜喃喃。


    裴识舟静静听她讲完,语言组织能力暂时失灵。想开口,却吐不出一个字。


    可她又比任何一个人都要豁达,阐述经历时不卑不亢,娓娓道来,依旧是那个稳重成熟的沈宥怜。


    “后来过年还是照常过,除了换了几个对象,没有区别。”沈宥怜淡声说,“爸爸还是会给我的碗里夹菜,还是会陪我放烟花。”


    只不过他对沈元淮沈元芷也是这样。


    沈知远端水端得很平。


    这是好事,她没什么好怨怼的。


    是她总觉得自己身处局外。


    好像那是别人的幸福,不再是她的了。


    沈宥怜睫羽轻颤,恍然回神,惊诧于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和裴识舟说了这么多。


    她揪着羽绒服,闷闷地补充一句:“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接着说:“可能是长大了,哪怕一模一样的活动,心理感受也回不到从前。”


    空气和谐地沉静许久,久到她怀疑裴识舟睡着了。


    半晌后,身旁的人却突兀出声。


    “沈宥怜。”


    她以为他会说点什么,评价她的经历,或是劝说,或是安慰,但他只是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


    裴识舟说:“问你个问题。”


    沈宥怜用眼神告诉他:你问。


    男人漆黑的眸子认真望过来,眸光交汇,不再错开。


    “我今天来陪你过年了。”裴识舟低声说。


    他深吸了口气,后半句放得极为温柔。


    “你有开心一点吗?”


    ——“嘭”地一声。


    沈宥怜胸口炸开一朵短促的烟花。


    她凝着他,挪不开眼,一度觉得自己变成了哑巴。心脏被轻轻捏了下,那些饱胀的酸涩不受控制地顷刻间溢了出来,酸得她喉咙哽咽一瞬。


    潜意识里,她该飞快地转过头,压下外露的情绪。


    但被裴识舟盯着,脑袋像被一根刺固定住,动弹不得。


    他的眼睛快将久久压抑的坏情绪融化。


    沈宥怜失去开玩笑的欲望。


    良久,她张了张唇,嗓音微哑:“有的。”


    “裴识舟,”沈宥怜慢吞吞地道,“我这次没撒谎。”


    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可爱,裴识舟眼尾一弯:“你之前还撒谎了?”


    “嗯。”她颔首承认。


    “撒了什么谎?”


    “不告诉你。”


    “……嘁,不告诉算了。”


    裴识舟全然没放在心上,捏着奶茶杯,笑得肆意:“开心就行。”


    开心最大。


    “重复了那么多年一样的,今年给你添点新花样。”


    沈宥怜笑:“什么花样?”


    “没想好。”他如实说,看着她唇角上扬,“但是有我在,不就和之前不一样么?”


    含着点理所应当的骄矜和傲气。


    无需多言。


    她相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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