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口后祝卿安后悔了，手指不自觉在桌下扭成一团，似乎这样用力捏着能让时空倒流回到一分钟前。
许成静静的坐在那。
包间隔音不是很好，关着门依旧能听到服务员高跟鞋的‘哒哒哒’声。
祝卿安抿着嘴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她想说，你才发现吗？
我喜欢你，不是从小到大朋友那种喜欢，是异性那种喜欢。
而且很喜欢很喜欢。
从十八岁到现在一直都喜欢。
——沉默。
服务员突然推门进来，放下个小果盘，说，“这是本店赠送的，请两位再稍等一会儿。”
祝卿安连连点头。
服务员出去时抓起果盘里的草莓塞嘴里，酸甜外加能冰死人的凉度顺着牙齿传到大脑至整个头顶，她微微张着嘴左右来回看思考能把这口草莓吐在哪儿。
许成以为她咬到舌头，“别吃了，赶紧吐出来，”手伸到她面前，“张嘴我看看。”
祝卿安懵了，看了眼抵在下巴的手掌又看了眼比她还紧张的男人，然后只嚼了三下还成块状的草莓被她咽了下去。
祝卿安推开男人手掌，“干嘛，我又不是小孩。”
许成用她爸妈的语气道，“你不是小孩谁是。”
祝卿安：“……我十九，十九了！在古代我这岁数都是孩子妈了。”
许成惋惜，“可惜啊，你出生在改革开放后，现在是个还没拿到毕业证的学生。”
祝卿安：“……”
说的你好像拿到了似的，咱俩同岁我没毕业你也没毕业。
许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怎么，想反驳我啊？”
祝卿安想了想，“是啊。”
许成拿起那颗挨着茶壶被暖热的草莓，笑着递给她，“说我听听。”
祝卿安想起秦意给她发的那堆类似小作文的套路，其中一个是——问他假设性问题。
那么……
祝卿安接过那颗草莓并没有放进嘴里，而是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现在距离明年六月一号不到十个月，也就是说最多十个月我就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了——只要我愿意，我能在拿毕业证前拿到三证完成人生大事，这是你作为男性不具备的优势。”
祝卿安：“换句话说，明年我就是一个能跨越人生新阶段的大人。”
祝卿安：“而你，还只是个毛头小子！”
举起草莓，悠哉放进嘴里感受酸甜果汁在味蕾炸开，祝卿安微笑，“等我儿子打酱油了，你可能连毕业证还没捂热乎。”
许成看着祝卿安，就这么认真听着她说话，过了一会儿，男人勾起嘴角但神情严肃，“所以，你谈了个读研究生的男朋友？”
祝卿安内心狂喜，想着这招真管用怎么样着担心了吧着急了吧，正打算顺着往下编，就听男人抓起手机说了句，“瑶瑶谈了个研究生男朋友还计划明年领证。”
祝卿安傻了。
笑容僵在嘴角，抢手机时男人又补了句，“君铭哥这事儿你知道吗。”
祝卿安拼命抢过手机，趁两分钟内撤回规则迅速把那条语音撤了回来，看着页面干干净净深呼吸一口气。
正庆幸自己凭借手速躲过一场互扔核弹的灭世之战时，手机震动，屏幕显示【‘君铭哥’邀请您视频通话……】
祝卿安一脸懵逼抬起头。
“呦，看来君铭哥没在忙听得还挺快的。”许成面无表情地说。
祝卿安：“…………………………”
最后视频是许成接的，视频音量很大她在旁边也听到了，她哥祝君铭上来先问‘那小子是谁’‘读哪个专业’‘有没有照片’连环三问后在祝卿安频繁摇头后许成对祝君铭打了保票，说俩人刚才在开玩笑，看看如果她谈恋爱了他是什么反应，祝君铭这才半信半疑丢下句‘你要是谈恋爱必须让我先看看，否则你给我等着’。
视频挂断同时服务员端着菜进来，和刚刚气氛不同。
现在，一个生无可恋，另一个低头强忍着笑。
服务员离开。
祝卿安看着许成丢了句，“笑屁啊。”
“现实版猫和老鼠，谁能忍住？”许成又笑了两声，喝了口水稳定情绪，“君铭哥现在还经常去学校找你？”
祝卿安没好气，“是呗，律所那么忙你说他总往我那溜达什么，你知道同学传什么吗？传我跟校外人谈恋爱，你说他烦不烦。”
许成倒觉得君铭哥这事儿做的对，替他说话，“他还不是怕你被渣男盯上。”
“那我还得谢谢他替我挡桃花呗，”祝卿安叹了口气，“读大学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享受当下在最年轻貌美的时候谈个恋爱，可你看我，宿舍四个人就我还单着！”
许成：“谈恋爱是你说谈就能谈的？你得有个喜欢的人……”
祝卿安打断他的话，“我有喜欢的人啊。”
许成沉默了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谁啊？咱们学校的？”
是啊，咱们学校的，你见过非常熟，具体来说就是你啊笨蛋！
祝卿安‘嗯’了声。
许成：“下次叫出来我帮你看看，我看人还挺准的。”
男人神情有些不自然。
祝卿安：“我叫不出来。”
许成：“？”
祝卿安：“…………他不喜欢我。”
男人听到这句话强按住内心喜悦，“那你就换个人喜欢，咱们学校那么多人呢是吧。”
祝卿安：“……”
这是我表白后会得到的答案吧，听着温暖又绅士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窝边这口鲜嫩多汁又美味的草真的不能让我吃了吗？
老天对我不公，不让吃还让我看见，这跟凌迟有什么区别？！
祝卿安没再说话，低头安静吃饭。
整顿饭几乎不用她夹菜碗里就会出现源源不断的菜，然后等着她的是那袋苦到让她想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的中药。
许成拿着一块巧克力眼睛直勾勾盯着她那袋半天下不去两口的中药袋，“一口气喝完，一点点喝更喝不下去。”
祝卿安：“……”你喝过中药没？喝一口我气都差点儿没喘上来，还一口气喝完。
但她还是捏着鼻子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去了，她抓起那块巧克力含在嘴里才算把这辛辣苦涩伴随着往上反的恶心劲儿给压了下去。
许成皱着眉看她，“苦啊。”
祝卿安拎起那袋还剩几滴的中药，倒在指尖涂在男人唇上，许成舔后配合地呕了两下，“这么苦！”
祝卿安小脸皱成包子狠狠点头。
……
两人吃完快两点。
外面刚下完雨，风微凉，许成脱下外套披她身上。
许成给助理打了电话，让到附近公园门口接他。
挂完电话，他戴上帽子口罩跟祝卿安慢悠悠往公园走，“衣服你一会儿穿回去，感冒刚见好别再发烧了。”
“哦，其实我感觉还好，不怎么冷，”祝卿安没客气，穿好外套拉上拉链，“你一会儿坐飞机去哪儿啊？进组吗？”
许成对她没隐瞒，“有个品牌活动，再去录个综艺。”
祝卿安：“中间回来吗？”
祝卿安：“那什么，这不是马上中秋了回来过节吗？”
话刚说完被男人拽着衣服往边上扯了一下，没等她开口男人先说，“看着点路，那么大的石头没看见吗？”
祝卿安：“……”不是等你说中秋节回不回来嘛，凶什么。
男人似乎没察觉到她的情绪，继续说，“应该回不来，有个电影需要补拍片段，到时候给你寄礼物。”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儿，一辆白色埃尔法停在公园门口。
马贺是许成的经纪人，比许成年长几岁大家都叫他小马哥，三人打完招呼，小马哥催他，“赶紧上车，别被人拍了。”
许成：“走吧，送你。”
“别了，你这车认识的人多，我从你这车下去明天指不定就给你编排个绯闻‘二字顶流和同校某女生地下恋情’”祝卿安推他上车，“快走吧，别再误了飞机。”
许成还没开口，小马哥接话，“要不说还是咱瑶瑶人好，一个绯闻大家三四天都别想睡，比熬鹰还熬鹰。”
祝卿安见许成一副‘不让我送我就给你叫车’的架势，她晃了晃手机，“我还想逛逛，一会儿叫个车回去就行。”
小马哥点头，启动车子。
祝卿安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越开越远，小马哥透过倒车镜瞄了几眼，“瑶瑶是不是比我上次见她长高了？现在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哈。”
许成低头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穿梭，同时跟他聊着，“哪儿不一样？”
小马哥陷入回忆，上次见祝卿安好像是她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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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许成打算组工作室在他家碰到过。
小马哥：“上次见她还可可爱爱的，现在感觉偏清冷？好像也不是，总之跟那些女明星不一样。”
许成：“……”
小马哥：“不是我说，你和瑶瑶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关系还这么好——”
许成手指按下发送键，抬头对他说，“她还太小了。”
小马哥轻嗤，“哎呦喂，说得好像你比她大多少似的，不到一个月不对，就十几天。”
许成：“十一天。”
小马哥表情认真，“别怪哥没提醒你，瑶瑶这种女孩属于撒手没，不是说她玩儿疯了啊是她这类型的小姑娘在市场上是抢手货。她妈体制内，她爸做点小生意，哥哥事业有成，不缺钱长得还不错，最重要的是人家年纪轻轻事业发展的也不错，我听君铭说她刚卖了个影视版权——你自己掂量着，过了这村可就再没这店了别等到她被人追走了，你哭，都没用了。”
许成按下车窗冷风吹在他脸上，这事儿他不是没想过，之所以拖到现在——
原因1，君铭哥对这个妹妹特别宝贝，隔山岔五去学校，周围人都认为她有男朋友没人追她，暂时安全。
原因2，跟他谈恋爱不是一件让人能高兴的起来的事儿，粉丝、网友还有圈里那些等着抓他小辫子的人，他不怕自己被编排什么反正都习惯了，但瑶瑶不行，她不是这圈子的人……
许成：“你说我能给她什么呢？”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但是我能看得出来瑶瑶她喜欢你，至少现在是喜欢的。”小马哥说，“小成，感情这事儿比制片人嘴里的话还不稳定，稍不留神就成别人的碗中餐跟你毛关系都没有了……”
小马哥正说着许成手机震动了，他低头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两人话题的女主角：【瑶瑶：我回学校啦。】
许成这边正看着，小马哥一个脚刹停在红灯下，扭头看了他一眼，“瑶瑶？”
许成笑着‘嗯’了声。
【瑶瑶：都忘了问，你不穿外套不冷吗？】
【瑶瑶：你要是冷，就把小马哥的外套脱下来穿自己身上，这茬感冒可难好了。】
【许成：我抢他外套，他咋办？】
【瑶瑶：……嗯，小马哥脂肪厚抗冻。】
【瑶瑶：某个街景.jpg】
【瑶瑶：你看这家店门口排这么多人肯定超好吃，等你回来我请你吃啊。】
【许成：好。】
【瑶瑶：我跟你说啊，刚才那个公园里有两只猫，超级胖超级好看，但是——】
【许成：？】
【瑶瑶：但是它俩关系不好，我看到它俩举着白手套在那打架，可凶了！要不是它俩我还能再逛会儿。】
【瑶瑶：白手套猫咪互殴.MP4】
许成笑着点开视频，一只橘猫一只白猫缠在一起双双重爪出击谁也不让着谁，地上满地猫毛。
这时祝卿安的声音透过视频传来——
枯藤老树昏鸦，两只肥喵开打，闪转腾挪猫抓，决战树下，激起一片猫花。
视频放到这，白猫处于劣势，脖子甚至都见红了，视频里出现根细长树枝，祝卿安声音继续传来——
大橘闹着玩儿不能下死嘴，你先放！大白你也别想翻盘，快松爪！见两只猫僵持不下根本不听她劝架，她说：我喊321一起放！
然后她数了，猫没听……
视频到此结束。
关掉视频，他笑着追问：【许成：后来呢，猫怎么样了？】
祝卿安秒回。
【瑶瑶：后来我用小木棍把它俩分开了，大白伤得挺重的让我送宠物医院了，那个老板说会帮它找个主人。】
【瑶瑶：我这算不算是日行一善？】
【瑶瑶：不过那个大白是真胖，抱它走了两个路口我胳膊都酸了。】
……
就这样许成回一句，祝卿安差不多发三四条的情况下聊到他到工作室。
这一路，许成盯着手机嘴角就没放下过。
下车时，小马哥拉好手刹扭头对他说了句，“你想没想过某年某月某日某个时间瑶瑶喜欢上了别人，你觉得她还会跟你聊这么多分享她的日常吗？”
许成：“……”
许成感觉这话像是晴天霹雳把他从前一刻的幸福生活中生生拖了出来，他张着嘴想反驳，但却清楚马贺说得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