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赵晞听出了黎苒的言外之意——她想问的是，作为一个实习警察，她会不会去救一个作恶多端的坏人。
她眸色微沉，回想着自己在进茧前阅读的案件资料，死者孙斌是个毋庸置疑的犯罪者，说是恶人也不为过，他依靠庞大的家族势力，欺男霸女恶行累累。
而被害者无论是追究责任还是咬牙忍受，他们和他们的亲人朋友都会遭受到来自孙氏集团的打压。
即便不是刑警，赵晞也知道孙斌一直在利用金钱和权势逃避法律的制裁。从他在天台上的表现来看，用钱解决麻烦和恶意打压致人家破人亡的事他都做的理所当然。
她会去救一个活着的恶人吗？
赵晞在心里问自己，问题的答案其实很明确，无论如何，她作为一名警察，出于对这份职业的尊重，她一定会去救助受到伤害或者需要帮助的人。
私心里，她想救下每一个可以被拯救的人，但对于恶人，她更愿意看到恶有恶报，看到不得不反抗的人可以得偿所愿。
她不想将自己的这些思量都讲给黎苒听，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她的答案:“我会。”
听到答案的黎苒眼神微怔，她很快反应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赵晞说道:“姐姐你也太善良了！”
正巧她们走到了走廊的一处转角，黎苒拉着赵晞走到窗边，她话锋一转，皱着眉忧心忡忡的说道:“姐姐，这个茧也太吓人了，虽说是恶有恶报，但那个孙斌被折磨的好惨。姐姐要救下其他所有人的话，是不是必须得杀掉这个恶茧的茧主才行呀？”
窗外的夕阳快要落下，金色的光芒映在赵晞的脸颊上，她侧眸看向黎苒，说道:“如果，这里不是恶茧呢？”
黎苒疑惑的睁大了双眼:“啊？不是恶茧？”
赵晞轻轻点头:“这个蔷薇病院，是愿茧。”
听到这话的黎苒更疑惑了，她问道:“可愿茧茧主的抓人进茧的目的都是为了完成生前的执念，不会让无辜的人的丢掉性命的。”
赵晞继续点头:“是的，就像你说的，不会丢掉性命的前提，是无辜的人，你觉得孙斌他无辜吗？”
黎苒努力思考着赵晞的话，她一边想一边揉着自己的头发，眼睛的震惊和恍然大悟一闪而过:“姐姐，你的意思是，蔷薇病院的茧主，它的执念是收拾像孙斌那样的恶人。”
赵晞微微一笑，顺手帮黎苒理了理被她揉乱的发丝，她回答道:“对，但不完全对。蔷薇茧主的执念应该是复仇，并且她要复仇的对象不止一个，甚至可能有很多个，孙斌只是其中之一。真正无辜的人，她不会为难，而是会放任他们离开，就像你之前见到的秦微。”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甚至，茧主很可能在一开始，就已经给进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安排好了结局。”
“姐姐，杀了人的愿茧还是愿茧吗？你会像对付恶茧一样，杀了蔷薇茧主吗？”黎苒看着她，声音有些晦涩的问道。
闻言，赵晞抬眸看向窗外的落日，晚霞的光洒在她身上，如同为她渡上了一层金光，她说:“官方对于那些以吞噬活人性命为生的恶茧，向来都是雷霆手段。但对于愿茧，无论是官方还是民办组织，人们至今都没有统一妥善的解决办法。”
柔和的金光将赵晞的深棕色的瞳孔照亮，仿佛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她说:“相较激进派宣扬的不论善恶将所有茧一并铲除，我更愿意去寻找一个可以让愿茧和人类和谐共处的方法。因为，我始终希望所有善者都能达成所愿。”
微风吹过，扬起赵晞耳边的碎发，她温柔的笑着说:“所以，我不会杀她。”
黎苒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赵晞，她突然发觉，无论如何她都不曾改变，她微微低下头藏住眼底氤氲的水汽。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窗边往病房走去，黎苒叽叽喳喳的跟在赵晞身后，不停的说着话，赵晞时不时的点头回应。
“姐姐，那你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呀？能不能告诉我呀？我也可以帮忙的！”
“姐姐，你之前遇到的愿茧多吗？都是怎么解决的呀？”
“姐姐，姐姐……”
…………………
病房门口的电子计时器显示17:00，两个护士推着餐车进了病房，给每个病人分发了晚餐。
经过仔细观察反复辨认后，赵晞可以确认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食物。没有不知名的加料，也没有欺骗人视觉的障眼法，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甚至有点健康到寡淡的病号餐。
“咦，今天晚上所有人的饭菜好像都是一样的呀”，黎苒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这会儿正豪不见外的端着自己的饭放到赵晞床上的小桌板上，一副姐姐我来陪你吃饭的小迷妹样。
赵晞默许了她拼桌吃饭的行为，询问道:“病房之前提供给每个人的食物都不一样吗？”
黎苒用力掰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她一边将筷子叠在一起摩擦一边回答道:“之前都是有两种吃的，护士会随机发放，这是还是第一次大家吃的都一样呢。”
说完，她笑眼弯弯的将磨好的筷子摆到赵晞面前:“姐姐，你用这个先吃。”，根本没给赵晞拒绝的机会就拿过了另一双筷子继续掰开摩擦。
赵晞无奈的轻轻摇头，还是依言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心中对自己的猜测更加确定了。
晚饭过后，是病人少有的自由活动时间，黎苒挤在赵晞的床位上，两人一人一边的捧着一本书看，正是那本《教你讲十万个冷笑话》。
病房里的其余五个人，94床和93、92床的三个凑在一起，96床和97床的两个的男人凑在一起，看着就是一个和谐安宁的普通病房，就连宵禁时间时的电子报时声都变得没那么刺耳了。
晚上22:00，病房里的灯光按时熄灭，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床位上闭上眼睛，紧张的等待着巡视的病房的怪物前来。可直到天亮，病房里都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第二天一大早，黎苒打着哈欠抱怨:“昨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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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直都不敢睡，生怕那个怪物突然出现，结果它居然一整宿都没来，难道怪物也会旷工吗？”
赵晞昨天晚上等了一会儿后，早早的就睡了，巡逻怪物没有出现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猜测，护士或者医生很快就会有动作。
果不其然，很快有哥特风的护士进来，挨个叫走了病房里的病人，每个人回来后神情都很怪异，像是经历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很快轮到了赵晞，她翻着书头也不抬的对前来叫她去护士台的护士说:“抱歉，我很忙，就不去了。”
看到她正在看《教你讲十万个冷笑话》的护士:……
坐在一旁的黎苒见状，起身上前挡在护士身前说道:“护士小姐姐，是不是也要叫我去一趟呀？我有空，现在就可以去，要不让我姐姐她先忙，我先过去？”
护士空洞的双眼翻出一个不满的白眼，她在原地犹豫思考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大概十分钟后，神情恍惚满脸不可置信的黎苒从病房外回来了，她走到还在看书的赵晞旁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我刚刚出去，在护士台见到了护士长，她莫名其妙的让我帮她捡一根掉在地上的笔，还反复扔地上让我捡了三次……”
闻言赵晞微挑眉梢问道:“然后呢？”
黎苒一脸疑惑的继续说道:“然后，她就说什么，为了感谢我的帮助，主治医生给我准备了特别奖励，一下子塞了三朵蔷薇花给我，还说什么今天下午护士台会开设特别通道，让我到时候拿着花去办出院！”
赵晞了然的点头:“果然如此。”
“姐姐，你早就猜到了？！”黎苒更疑惑了。
“嗯，猜到了。”赵晞点头回答道:“我们这间病房里，现在已经没有蔷薇茧主想要报复的人了，她不想伤及无辜，在主动驱逐我们。”
嘴巴张成O字形的黎苒:“啊？那我们怎么办，要按茧主的意思去办出院吗？”
赵晞低头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说道:“你跟其他人一起离开，我留下去找茧主。”
“不行！”黎苒立马反对道:“我要和姐姐一起，说好了我们一起出去的，姐姐不走我也不走！”
赵晞抬眸看向一脸坚决的黎苒说道:“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危险。”
“我不怕！”黎苒依旧坚决。
“你……”，赵晞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病房的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从未在这里见过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崭新的病号服和入院须知，三朵殷红的蔷薇花就那么大咧咧的拿在手上。
男人一进门，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证件，对着病房里的所有人一边展示一边掷地有声的说道:“所有人，全部冷静！听我指挥！我是海市公安局第二支局的第二刑警小队的队长郑松！”
他说话时的咬字太过用力，说道最后，音调有点不受控制的扭曲上扬。
赵晞有些不确定的问身边的黎苒说道:“他刚刚说，他叫什么？郑——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