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好几天，姚烨都察觉到一种异样，许砚初似乎在刻意躲着她。
好几次在走廊迎面遇上，她刚想张嘴准备打招呼，许砚初却像提前预判了她的动作，要么猛地低头加快脚步擦肩而过，要么突兀地转身和旁边的同学说话，硬生生将视线错开……
这天食堂，姚烨端着餐盘，一眼看到窗边的许砚初。她脚步轻快，径直朝他走去。
离他还有几步……几乎要开口喊他名字的瞬间……
许砚初的动作突然加速了……
他像是突然被按下了快进键，低下头，筷子瞬间加速，近乎粗暴地将饭菜扒进嘴里……
姚烨脚步顿住，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僵在了脸上。
她眼睁睁看着他：
狼吞虎咽着扒光饭菜。
筷子“啪”地一声撂下。
随即快速从座位上站起……
他的视线牢牢盯在空餐盘上，刻意避免和她对视。
紧接着，在姚烨错愕的目光注视下，他端起餐盘，脚步飞快，头也不回地走向回收处。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他是真的在躲……
呵！所谓的落荒而逃，不过是欲盖弥彰。
她懂。
*
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
同学们伸着懒腰收拾书包，不一会，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奋笔疾书的住校生。
“烨烨，我先回宿舍啦！你也早点回去哦！”新同桌伊然朝着姚烨挥了挥手。
姚烨正一头扎在历史年表里，头也没抬地应了声：“嗯，好！”
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不是父亲，是周阿姨发来的短信：
“小烨，家里突然停电了，黑漆漆的。我和你爸去江边栈道散散步透透气，回去会晚些。你带钥匙了吗？没带的话就在学校多学会儿再回家吧，来电了我发消息告诉你。注意安全哦。”
文字温柔体贴，语气关心亲昵。
姚烨盯着屏幕，发出一声冷笑。
前世，也是这样的“关心”，让她觉得这位周阿姨至少是明事理的。
直到后来才发现，这份温柔背后藏着怎样贪婪的算计和刻薄。
而此刻，这条短信更像是一种变相的驱逐，提醒她，那个家，马上要有新主人了。
她记得每次在她内心无助或者比较重要的时刻，周阿姨总是爱拉着父亲出去，留下她一个人面对空荡黑暗的家，美其名曰“不打扰她学习”。临走时还不忘叮嘱保姆王姨“好好照顾她”，任谁看了都是考虑周全、温柔体贴合格后妈。
前世她被这久违的母爱打动，初高中时期是真的把周阿姨当成自己的亲妈对待。
她一度觉得幼儿园、小学时候，妈妈给她讲的那些童话故事里，恶毒的后妈都是捏造的假话。
她的周阿姨可跟别的后妈不一样。
大学的某个雨夜，她提前回家，无意间听见周阿姨在房间压低声音打电话，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娇媚与抱怨：“……他那个女儿真是碍眼，花钱大手大脚……放心，老姚的钱，以后都是咱们的……快了，等把公司那笔款子……”
姚烨僵在门外，没来得及录像，浑身冰凉。
那一刻她才明白，这个总是对她笑得温柔的女人，私下里恨不得她立刻消失。
没有证据，爱面子的父亲自然不信这些，他只觉得她被宠坏了，学会血口喷人了。
呵呵。姚烨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厌恶。
重活一世，她不再是那个被表象蒙蔽的傻姑娘。周阿姨想演戏？可以，她奉陪到底。但想动她爸的公司，想把她当垫脚石？做梦！
她看向眼前堆积的习题册，更坚定的力量涌了上来。眼下，学业是她的盔甲，她不能被这些糟心事绊住手脚。
与其回那个黑灯瞎火的房间待着，不如……
“也好，这里清净。先把这章知识框架捋完。”她小声嘀咕，学业追赶的紧迫感瞬间占了上风。
她对照着孙薇学姐条理清晰的笔记，重新摊开了笔记本。沉下心来。
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声音，成了她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时间在专注中一点一滴过去，窗外彻底黑透。
思路终于理顺，姚烨满足地舒了口气，合上笔记。
她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环顾四周，这才惊觉整间教室安静得可怕，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十二点十分！
所以，她，姚烨，光荣地成为了今晚全校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学生……
“糟了！”她低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书包。
整个教学楼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
啪嗒。她关掉了教室的灯，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唯一的光源只剩下手机那可怜巴巴的手电筒功能，勉强照亮脚下巴掌大的一小片地。
她下意识地按亮手机屏幕想看看短信，屏幕微弱的光只映亮了她下巴附近一小片皮肤。
走廊里黑黢黢的，只有尽头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幽幽的绿光。
小风一吹，多少有点阴森。
姚烨屏住呼吸，心里默念着“亲妈保佑”，加快脚步往楼梯口方向走。
就在她走到楼梯拐角，准备下楼时……
“啊——”
“啊——”
两声凄厉的尖叫，吓得姚烨差点把手机扔飞！
楼梯下方，两个女生、显然是刚从宿舍楼溜出来，正抱在一起，脸色煞白，惊恐地指着她所在的方向！
姚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到，僵在原地……
“鬼……有鬼啊！”
其中一个女生带着哭腔尖叫，拽着同伴头也不回地、跌跌撞撞地朝宿舍楼方向狂奔……
姚烨举着还在发光的手机，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那束光还傻乎乎地追着那两个仓皇逃窜的背影……
“……”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色的校服，又看了看手里这束在黑暗中格外显眼的光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第二天课间。
一个绘声绘色的鬼怪传说开始在校园各个角落悄悄流传开。
“听说了吗？昨晚咱们楼闹鬼了！”
“真的假的？哪层哪层？”
“就咱们文科班这层！高三有两个学姐亲眼看见的！穿白衣服、脸惨白惨白的女鬼，就在楼梯口那边晃！旁边还飘着一团绿幽幽的光，把她俩都吓哭了！”
“妈耶！不会是……那个复读失利抑郁休学的学姐吧？听说她以前就爱熄灯后继续在教室待着……”
“那还真有可能啊！现在住宿生那边都传疯了！”
同桌伊然一脸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同桌，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姚烨默默地从书包里掏出她的三星智能手机。
她先是按亮了屏幕，让屏幕光映在下巴上，接着又打开了背后的手电筒，将手机举在身前，幽幽地问：“你是说……这样的女鬼吗？”
伊然看看手机屏幕光映照下姚烨那显得有些诡异的下半张脸，又看看手机背部的手电筒光，再看看姚烨非常无奈的表情……
嘴巴慢慢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
“唔——！”伊然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把即将冲出口的尖叫硬生生憋了回去，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手指激动地指着姚烨，“你……昨晚……是你？！”
姚烨无奈地叹了口气，关掉手电筒和屏幕：“嗯，昨天晚上家里小区停电了。”
伊然愣了两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整个人趴在姚烨桌子上，肩膀一抖一抖：“啊哈哈哈哈！白脸女鬼！哈哈哈哈！绿光鬼火！救命啊姚烨！你……你……”
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姚烨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戳了戳伊然颤抖的脑袋：“嘘，小声点！你想让我一下成名吗？”
*
中午姚承安打来电话，她走到走廊安静的角落接起。
“爸？”
“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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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父亲姚承安的声音充满关切，“昨晚……家里停电，王姨说你到很晚很晚才进家。昨天我和你周阿姨有点事没回去，你周阿姨说你晚上在学校多学了会儿，后来一直没回她消息，她担心得都没睡好……”
担心？姚烨心中冷笑。是担心她没出事吧？
一口一句“你周阿姨”，姚烨又想起她在父亲面前那副“贤良淑德、视如己出”的虚伪模样。
她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表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刻意放软了声线，带着无辜：
“爸，我没事呀。昨晚是留在教室多学了会儿……嗯，大概12点半，学校里没人了，但是校园外面刚好停了一辆出租车，虽然司机身上有花臂纹身，看着凶凶的，但是人还挺好的，直接给我拉到小区楼下，都没绕路……”
“自己打车？那么晚！”姚承安的声音果然提高了，透着后怕，“你这孩子！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立刻给爸打电话！你周阿姨说时间晚了要接你，你还不让！都自家人，不要怕麻烦啊！”
“周阿姨……要接我？”姚烨带着真实的疑惑感，“可是爸爸……”她顿了顿，像是在努力回忆，最后小心翼翼的求证，“昨晚停电后，周阿姨给我发短信，短信上原话说的是你们俩‘要去江边栈道散散步透透气’，让我‘要是没带钥匙的话就在学校多学会儿再回家’……”
“可是一直没有收到小区来电的短信，家里太黑我不敢回去。我……我看你和周阿姨难得出去散心，就没敢打扰你们。”姚烨语气中带着点“懂事”的孩子特有乖巧，“而且……我只收到了这一条短信，周阿姨在短信里，没提过要来接我呀……”
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爸？”姚烨轻轻唤了一声，语调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您……没事吧？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周阿姨她……是不是太忙了，忘记跟我说了？”
再加一把火。她选择体贴地为周阿姨找补。
“没……没事！”姚承安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烨烨，你把周阿姨发你的那条短信，截图发给我一下。”
“哦，好的爸爸。”姚烨答应得无比顺从，手指迅速操作，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她知道，这枚炸弹已经精准投递。
“烨烨……”姚承安再开口时，声音里充满疲惫，“是爸爸疏忽了。让你一个人那么晚回来，太危险了。”他顿了顿，语气坚决，“这样，从今晚开始，我让张叔每天晚上晚自习后准时到学校门口等你。不管你有没有带钥匙，不管家里有没有人，都得安全把你送回家！这是命令，不许拒绝！”
“爸，不用那么麻烦张叔……”姚烨的声音依旧软糯，“其实……我都这么大了，家里离学校也不远，天气不好的时候打车也很方便的。而且，每天放学都让张叔一直等着，太耽误他时间了，也……显得我太娇气了。”
片刻，她突然想出了一个更成熟、更合适的方案。
“爸，这次是特殊情况，以后我都会按时回家，在家复习的！您要是实在不放心……这样好不好？您把张叔的电话给我，我保证，如果……如果万一遇到特殊情况，比如打不到车或者觉得不安全，我立刻、马上给张叔打电话，让他来接我！这样行吗？”带着小心翼翼的口吻。
她将“第一时间”、“保证”、“立刻、马上”这些词咬得格外清晰认真，衬得自己更加懂事了。
真是合情合理。
电话那头的姚承安沉默了。
“烨烨……”姚承安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带着感慨，“你真是……长大了，懂事了。”他想起女儿最近学习上的努力，“好吧，爸答应你。但是！”他语气又严肃起来，“必须说到做到！有任何不对劲，立刻打电话！张叔的电话我稍后发给你。还有，打车只打正规出租车，记下车牌号发给张叔或发给我！”
“嗯！我保证！谢谢爸爸！”
自由行动的空间，get！
挂了电话，她脸上那副无辜小白花的表情瞬间褪去，随即发送了一条短信：
苏妍，拜托你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