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溯息扶她下马车。
沈薇小心翼翼打量四周。
他们要回侯府的消息提前传了回来，沈二的母亲薛氏、以及姜紫玉，都在门口等着。
见到沈溯息，姜紫玉眉开眼笑。
沈薇在他身后走下马车，姜紫玉满脸怒容。
薛氏倒是友善，同时唤了两人名字，将他们招呼进去。
“溯息，你好久没回来，伯母都快认不得了。”薛氏亲切地挽着他的手。
沈溯息的父母在他幼时离开京都，外出游历后不知所踪，从他记事开始，便一直都由薛氏抚养。
对待沈溯息，薛氏视如已出。他自然也是将她当做母亲看待，两人关系非常融洽。
沈溯息性子明朗，面热嘴甜，到哪里都很受欢迎。薛氏的亲儿子孤僻冷漠，常惹她生气。两者对比，她更喜欢同沈溯息说话聊天。
“我已经让人给你的院子打扫过了，这次回来，你得多住一段时间。”薛氏舍不得他离开。
沈溯息放慢脚步，照顾着她们的步伐。
“军营事务繁多，我实在脱不开身，若是有时间，我一定多回来陪陪伯母。”
他招招手，身后的仆从走上前，同他行礼。
“伯母，之前你说夜里多梦总睡不着，我便让宫里的太医开了些珍珠丸。还有别的东西，都在外头的马车里。”他吩咐仆从：“你们拿出来，送进夫人院中。”
“你说你，总是操心我的身体。”薛氏心疼道：“也不为自己想想，成天奔波劳累的，都累瘦了。”
沈溯息笑：“这些年都习惯了，也没什么累的。”
“你一个人住我总是不放心，为什么不搬回来。”薛氏道。
沈溯息眉眼垂了垂，避开了这个话题。
“对了，怎么没看见二弟。”
沈薇后背一凉。
从进门的时候开始，她就生怕沈二突然从某个角落窜出来，一直东张西望，神情戒备。
不过她看向哪里，姜紫玉就瞪着哪里，沈薇无语地皱了皱眉头。
“别提了。”薛氏刚刚还满脸笑容，突然间唉声叹气起来。
“这次他受伤，我说让他把伤养好再回昆仑山，结果呢，昨儿个就跑了，一声招呼都不跟我打。这孩子，眼里就没我这个母亲。”
沈溯雪自幼拜入昆仑，天资绝佳，被称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宗门天才，如今已是昆仑首席弟子，仙途不可限量。
沈薇心中腹诽：天才又怎么样，未来还不要被真正的位面之子男主给打败。
不过他竟然不在侯府，沈薇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沈溯息宽慰道：“怎么会呢，恐怕二弟是有急事，没来得及提前告别。”
“哪里是什么急事，不过是他们宗门又有什么比试，他事事都要争第一，受着伤还要去比武，真是疯了。修炼的再厉害又如何，不还是一群穷道士。”
亲妈的吐槽一针见血。
沈薇也觉得此人甚是离谱。
但是这个冷血病娇不在家，沈薇的心情别提多愉悦了。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薛氏便去命人准备午饭。
沈溯息没有拒绝，吃了午饭才离开。
沈薇分离焦虑一下爆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望眼欲穿。
沈溯息步伐稳重，纵身上马，一步也没有回头。
看着偌大的侯府，沈薇感到很无助。
送走沈溯息，薛氏便要午睡。
府中侍女在一旁伺候，她眼皮动了动，仍闭着目，吩咐道：“库房里的珍珠丸你拿出来些，托张仙士送去昆仑给溯雪，他一个人在外，我实在不放心。”
侍女笑道：“夫人还是舍不得公子的。”
薛氏叹气：“我就是替他操心的命罢了。”嘴上嗔怪，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
沈薇在侯府住了两天，日子还算安稳。
直到第三天，她刚吃完午饭，就看见姜紫玉风风火火闯进了自己的院子。
她撑着一把伞，身后跟着一名丫鬟。
沈薇头疼，下意识想远离这个人。
姜紫玉怒道：“你给我站住。”
丫鬟上前：“没看见我们小姐来了吗，还不过来行礼。”
沈薇看着他们，不为所动。
姜紫玉嘲讽道：“算了吧春云，这种村姑怎么会懂我们大户人家的规矩。”
她掀了掀眼皮，冲沈薇翻了个白眼。
春云是姜紫玉的贴身丫鬟，主仆俩的脾性如出一辙。
姜紫玉一进门就开始找茬，春云狐假虎威，对沈薇呼来喝去。
沈薇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住在侯府，总要遇见这种事情。
姜紫玉道：“这里是什么破地方，到处都是泥巴，我的裙子都被弄脏了。”
沈薇的住处比较偏僻，位于后院西南角，院子里种着许多梅树，这个季节，梅花还没开。
梅树下杂草疯长，看着是有点杂乱，但不至于像她说的那样到处都是泥土。
春云道：“小姐，她只是一个养女，当然只配住在这里了，哪能跟您比呢。”
姜紫玉得意洋洋：“你说的也是。”
她们对沈薇挖苦一通，心满意足后，姜紫玉道：“你过来，我有件事要求你。”
这可不像求人的态度。
沈薇不动声色，静静站在一旁，想看她要做什么。
“春云，东西给我。”
姜紫玉从丫鬟手里接过一张画像，在沈薇面前展开。
画像上是一名男子，二十左右的年纪，一身蓝衣，手执折扇，满身书生气，画像上写着他的名字：陆恒。
陆恒……
这个名字她记得，此人是姜紫玉的未婚夫。
两家从小定了娃娃亲，不久之后，这位名叫陆恒的男人，将会高中状元，风光无限。
她为什么给自己看她未婚夫的画像？
姜紫玉道：“不瞒你说，我爹娘让我明日去莳花楼见他，我不想去，你代替我去吧。”
春云道：“是不是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也难怪，对你来说，能攀上高枝是求之不得的事吧。”
沈薇听明白了。
姜家希望能跟陆家结亲，极力撮合姜紫玉和陆恒。
但是姜紫玉不喜欢陆恒，她只喜欢沈溯息。
为了推掉这桩婚事，便让沈薇代替她去赴陆恒的约。
陆恒如今尚未高中状元，他的父亲只是京城里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员，姜紫玉背靠侯府，自然看不上他。
若不是家里催的紧，姜紫玉也犯不上找人顶替。
“明日记得带着画像赴约。”她单手叉腰，神情极度傲慢，等着她感激涕零地接过画像。
沈薇懒洋洋移开眼：“我不去。”
她可不想当这种冤大头。
陆恒不是傻子，不可能姜紫玉安排谁去见他，他就要喜欢谁。
若是明日看见赴约的人是自己，恐怕只会迁怒于她。
他们俩的事，她为什么吃饱了撑的要掺和一下。
“你敢不听我的话！”姜紫玉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我为什么不敢。”
沈薇转身就走，懒得跟她多废话一个字。
由于沈薇拒绝了她的要求。
接下来几天，姜紫玉一有空就会找点事情刁难沈薇。
要么是丢了东西怀疑被她偷走了，在她房里乱搜一通，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
要么就是故意给她送馊饭，吩咐府里的下人不许跟她说话，也不许伺候她。
说不难过是假的。
沈薇人微言轻，在侯府没什么地位，每次被欺负，只能一个人坐在门口独自消化情绪。
夏日里蚊子很多，即便关着门，房间里也会有蚊虫。
下人们都听姜紫玉的话，不会给她送任何驱蚊的物品。
沈薇只能忍着，忍到蚊子吸够了血，忍到天快亮，她就能睡觉了。
这就样过了许多天。
某日，艳阳高照，沈薇睡了一上午，醒来后坐在院子里乘凉。
没有吃早饭，她就喝了点水，倒也不觉得饿。
一边乘凉，一边研究怎么扎头发。
府里没人跟她说话，沈薇只能自己找事情做，打发打发时间。
这几天，她学了会一个简单的发式。
姜紫玉说她老土，这种头发是乡下人才会梳的。
沈薇不在意。
姜紫玉不让别人跟自己说话，她也不搭理她。
研究了一会儿，薛氏身边的丫鬟过来了，让她去南城军营送东西。
南城不太远，属于皇城禁军的练兵场地，坐马车顶多半个多时辰。
薛氏给沈溯息做了些糕点，趁他这几日在军营，便想着给他送过去。
沈薇有些惊讶。
她很想见沈溯息，但是不理解薛氏为什么让自己去。
直到看见姜紫玉，沈薇才明白原因。
出门后，姜紫玉遣退丫鬟，将包裹全扔给沈薇。
“姨母让你去的，这次你还敢拒绝吗？”
外头太阳毒辣，她撑着一把伞，沈薇却拎着两个包裹，走在太阳底下。
快到军营时，姜紫玉叫停马车，说是想走一走。
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沈薇只能跟上。
三伏的天，不知走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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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薇满头大汗，身上的裙子都湿了。
来到军营大门，姜紫玉夺过她手里的包裹。
大门前的禁军例行询问。
姜紫玉道：“我是你们沈指挥的表妹，薛夫人让我给他送点东西，我可以进去吗？”
“稍等，我进去请示一下。”
禁军走过层层关卡，进入练兵场地。
南城军营很大，午时过后，练兵校场里扬起漫天黄沙，校场之内，所有的禁军都来自各个世家，身份非富即贵。
沈溯息站在黄沙尽头，挺拔的身影穿过黑压压的人群，位于禁军之首，例行巡视过后，进入京城布防议事营地。
营地内空无一人，巨大的京城布防图挂在墙上，四周隐入黑暗。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少主。”
黑衣青年走出黑暗，跪拜在他身边：“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里。”
沈溯息：“……”
他轻叹一口气，展开手指，轻轻抚过皇城中心一角，乌黑的眉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道：“我说过，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男人双手握拳，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向前迈进一步，道：“少主，请容我斗胆说一句，您身边的那几个都是修行邪魔外道，不择手段之人，他们的手可不干净，您让他们为您做事，这……”
沈溯息垂眸，回头扫了他一眼，似乎是嘲笑，道：“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那您还……”
“对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男人道：“可是少主，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只要我们离开京城，回到宗门，就可以拥有一切，若是继续留在凡间，恐怕云山宗那边会生出旁的变数。”
沈溯息：“那又如何。”
“少主？”
男人深深喘了口气，问他：“您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吗？连云山宗也可以舍弃？”
沈溯息目视前方，眸子又冷又沉。“只要是我想做的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况且。”他走出大门：“我的确什么都不在乎。”
不多时，身影在营地尽头远去。
回到校场，巡逻士兵前来禀告，说是侯府夫人让送了一些东西过来，他的表妹正在外头等着他。
沈溯息问：“只有她一个人吗？”
士兵想了想，道：“还有一个姑娘，应当是姜小姐的丫鬟。”
沈溯息应了声，表示知道了。
士兵问：“那……那位姜小姐？”
沈溯息淡淡道：“让她回去吧。”
士兵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你现在已经听不懂我说的话了吗。”
沈溯息语气森冷，平日里，这位禁军首领就不苟言笑，没有人不怕他。
“是。”
士兵赶紧离开。
*
回来时，那士兵同姜紫玉道。
“我们大人说了，军营重地，外人不得擅自出入，今日多谢姜姑娘大老远过来，天气炎热，还请姑娘早些回去。”
“那他不能出来见我一下吗。”姜紫玉撒娇。
对方并不吃这一套。“姑娘早点回去吧，这里不让闲杂人等逗留。”
“闲杂人等？”姜紫玉自觉失了面子，气不打一出来，又纠缠许久，最终还是被请走了。
没见到沈溯息，她心情很不好，回去的路上，不到一半路程就提前停下马车。
“你还跟着我干什么，滚开！”她推开沈薇，对车夫道：“你回去吧，晚上再来接我。”
说完，转身进了一间茶楼。
车夫走了，沈薇问她：“那我怎么回去？”
姜紫玉瞪着她：“关我什么事，你自己没腿啊。”
她包了间厢房，进去休息吃东西。
沈薇没钱，被拦在外面。
无奈之下，只能找了个凉快的巷口，等到太阳快落山，她才往回走。
回到侯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沈薇筋疲力尽，倒头睡了过去。
夜里，天上下起大雨，一阵风从窗外吹进来，带来丝丝凉意。
沈薇恢复些力气，洗了个澡才重新回来睡觉。
迷迷糊糊时，被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惊醒。
沈薇睁开眼，才发现天已经亮了，薛氏那边的丫鬟站在她屋外，敲了敲门，道：
“姑娘醒了吗。”
沈薇应道：“嗯，请问有事吗？”
“我们公子从昆仑回来了，请您过去一趟呢。”
沈薇惊道：“……谁？”
丫鬟道：“二公子呀。”
沈溯雪……
那个冷血病娇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