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灵力风暴的影响，两人体内的灵力都如同狂暴的野兽一般在经脉内横冲直撞，搅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
穷奇浑身是血坠落在地。司明昭在落地瞬间将江吟泠紧紧护在怀中，后背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江吟泠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晕厥过去。
等到江吟泠再睁眼的时候，头顶是熟悉的帷幔，一股冷香混合着草药的味道潆绕在鼻尖。楚星榆趴在床沿睡得正熟，一左一右挤着两只团成毛绒绒圆球的小兽，穷奇的羽翼上还残留着烧焦的痕迹，此刻正此起彼伏的打着呼噜。
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我还活着，真好……”
“咚咚咚”敲门声轻轻响起，惊得楚星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手忙脚乱抹去嘴角的口水匆匆跑去开门。
梼杌和穷奇感觉身边空了一块，迷迷糊糊地往中间拱了拱，挨到一起又睡着了。
“师父？”
“小铃铛醒了吗？”天枢圣君的声音裹着冬域的寒意从门外传来。
江吟泠一听，急忙撑起了身子：“掌门师伯，我已经醒了。”
话音未落便对了楚星榆骤然亮起的惊喜眼神。
*
案几上茶烟袅袅，映得天枢圣君眼下的青灰愈发明显。江吟泠微微蹙眉，只觉得这素来意气风发少年模样的天枢圣君居然看上去有了几分沧桑的模样。
天枢取出断了的银铃铛吊坠放到她面前，静静盯着江吟泠并没有开口。
江吟泠有些紧张地扣着手指，她不知道这入门信物损毁代表了什么，又害怕被人精一样的天枢看出她的异常来。
天枢晃动着碧色的茶汤，突然问道：“我现在应该叫您小师叔还是小铃铛？”
江吟泠心下一惊，“啊？掌门师伯……”
天枢看着江吟泠紧张局促的样子，得逞一般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师叔，你果然还是如以前那般好逗。”
“好你个天枢，你框我呢？”江吟泠两颊绯红，突然想起这师侄修的道有些特殊，他识人看得是内心，只要这人修为在他之下，那无论他的外表如何变化都能认出来。
“小师叔，我可不敢”天枢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想求您救救司明昭。”
“昭儿怎么啦？”江吟泠心头一紧。
“你们从崩塌的灵境中强行突破灵力乱流回来，仙尊用本命精血在你身上设下护身结界，又有这银铃上的护身符替你挡了致命一劫，你才能够安然无恙……但是他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天枢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他遭受反噬，沉浸在梦魇中迟迟未醒……”
天枢顿了顿，抬头看向江吟泠，“我知道入梦之术凶险异常，但是除了您恐怕再无人能破开他心防设下的禁制，我们师兄妹几人皆一入梦就败下阵来……”
“他在哪里，你带我过去。”江吟泠一把抓起挂在屏风上的绯色斗篷，故作烦恼地叹了口气，“唉，谁叫我是师父呢，你们这些不省心的犯了错，哪一次不是我来收拾残局？”
天枢一愣，恍惚间又回到了年少时光……
*
天枢引着江吟泠来到一处寒室。推开门，司明昭静静躺在一张寒玉床上，看上去仿佛只是睡着了。
“这第一道心防是什么？”
“下棋。入梦后，司明昭的第一道心防，是一盘棋。”
江吟泠眉头一跳，她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现代大学毕业生，对围棋的了解仅限于"黑子白子围来围去"这种程度，如果六位长老都赢不了司明昭，她拿什么赢？
“掌门师伯，你这不是开玩笑的吗？我的棋艺你难道不知道？”
天枢摇了摇头，“棋局虽然诡异，但也不到解不开的程度。我们师兄妹七人轮番上阵，有胜有负，但最终……”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都被他逐出了梦境。”
江吟泠有些意外，不论输赢，司明昭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我觉得这破局的关键可能不在棋。”天枢目光幽深看向司明昭，“就麻烦小师叔了，我在外面替你们护法。”
寒室的门缓缓合上，屋内的温度比外面还要冷上一些，江吟泠搓了搓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燃起了引魂香，躺到司明昭身侧。
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蔓延开来，她觉得这味道有点像是她之前常吃的水果软糖——
眼前一黑，耳畔响起少年清朗的嗓音，“快点呀，一炷香的时间可就要过去了。”
视野渐渐清晰，江吟泠发现自己坐在棋局前，手执一枚黑子悬在棋盘上方。
对面坐着一个白衣少年，单手托着腮，正把玩着手中的白子。看上去大约是司明昭十二三岁的模样。
她垂眸看向棋局，一愣，饶是她再不懂围棋，也知道这棋下得也太奇怪了吧？
记忆如潮水涌来，刚刚穿越的时候江吟泠嫌整日打坐太过枯燥无聊，便缠着年幼的司明昭陪她下棋玩。在连输了十八局围棋后，她恼羞成怒围棋地拍出五子棋的玩法。
起初还能仗着经验优势小胜几局，谁知这小徒弟悟性惊人，不出三日就让她再无还手之力。
一开始她还能仗着自己比小司明昭多几分经验赢个几回，等他掌握了窍门之后，她再也没赢过。
有一次眼看着她又要输了，趁着小司明昭弯腰捡棋子的功夫，飞快地偷换了一下黑白子的位置。
小少年直起身，只是扫了一眼棋局，就明白过来，揶揄道：“师父~~您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学三岁孩童耍赖呀？”
江吟泠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强辩：“胡、胡说！我哪有？明明是你记错了棋路……”
小少年也不拆穿，只是抿嘴偷笑着又落下一子，“师父，您又输了。”
……
江吟泠蓦然回过神来，眼前错落的黑白棋子不正是五子棋的下法吗？
司明昭所执白子虽为后手棋，但在前期的对弈中已经形成了“疏星变招”的转换，显然胜券在握，她手中的黑子无论下在哪里似乎都是一个“输”字。
她轻咬下唇，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决定赌一把。趁着小少年走神之时，飞快伸手去调换棋子的位置，没想到刚一碰到棋子，手腕就被人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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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
眼前的少年眉眼弯弯笑道：“师父~~您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学三岁孩童耍赖呀？”
掌心突然传来灼痛，握在手里的棋子如同烙铁一般发烫。江吟泠慌乱松手，一枚白棋掉落在棋盘上，霎时天地倒悬，万千棋子化作流星倾泻而下。
*
江吟泠发现自己来到了流光宗的后厨，月光从窗棂斜斜照进来，洒下一片清辉。
灶台后方漏出一片雪色衣角，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发现大约十六七岁的司明昭缩成一团钻在灶台后，手里捧着个精致的白瓷坛子，脸颊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眼神有些迷离。
“怎么不对呢？好像不是这个味道……”少年含混地嘟囔着，带出一股浓香醉人的酒味。
江吟泠一愣，记忆中的司明昭几乎滴酒不沾，几乎一心扑在修炼上，怎么会偷酒喝？
她蹲下身去，尝了一口少年怀里的酒，味道清冽，比寻常喝的酒要甜上不少，似乎掺了蜜。
眼前的少年显然已经醉了，斜靠着灶台，指尖沾着酒曲在坛口无意识地画着圈，孩子气地扁了扁嘴：“师父想要的甜酒酿到底要怎么做呀？”
“甜酒酿”三个字就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那是江吟泠穿越前一本书大约第十年的除夕，她带着司明昭去凡间集市感受过年的烟火气。
看着阖家团圆，热热闹闹的场景，江吟泠也有些想家了，她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和糖炒栗子，随口感慨了一句：“要是能吃到酒酿圆子就好了，我家以前过年的时候都会吃的。”
司明昭当时还板着脸教育她，“师父，喝酒误事，您还记得上次喝醉的时候……”
“停停停，甜酒酿才不会醉呢！”江吟泠用一颗糖葫芦堵住了司明昭的嘴，“而且，我也没那么想吃啦！”她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甜酒酿，所以后来也就没放在心上。
再提起甜酒酿，是因为司明昭被戒律堂的弟子抓住，以偷喝酒的罪名关了整整一个月禁闭。她才知道司明昭不知何时候搞到了甜酒酿的制作方法，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偷偷试验甜酒酿的做法。
她当时知道是原著抢了司明昭气运的穿越者告的密后，还偷偷替他教训了穿越男主……
灶膛里噼里啪啦地爆开火星，江吟泠挽起衣袖开始淘米，舀水的时候看见了少年猛然抬头的呆愣神情。
“师、师父？”司明昭手忙脚乱地要藏手里的酒坛，差点被自己的衣袋绊倒。
“糯米至少要泡足三个时辰。”她将灵泉水淋在糯米上，“酒曲也要用竹筒碾成粉。”
“要想更甜，还要加一点点的面粉进去哦！”
少年司明昭站直的时候已经比江吟泠高了半头，他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眼睛渐渐发亮。在江吟泠第二次端歪蒸笼的时候，偷偷从后面稳稳扶住了屉角。
天光微熹，新封的白瓷坛子重新放到了台面上。
司明昭低头看向江吟泠靠在自己肩头睡着的侧脸，耳尖被晨曦映得通红，僵着半边身子放缓了呼吸，一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