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慈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指尖抓着冰凉的栏杆,小声解释。
“真的是为了补习,坐一起的话我可以随时监督你。”
由于盛毓靠她太近,被他充满压迫感的目光盯着,汤慈嗓音莫名开始发虚,反倒真的像是在撒谎。
盛毓应该是觉得逗她实在无趣,没继续追问,直起身体的同时,目光也随之从她脸上移开。
一辆空的出租车从远处朝医院驶来,司机看到他们按响喇叭,声音划破安静的街道。
汤慈立刻朝出租车招手,待车停下后,她冒着雨快步走下台阶,拉开车门坐进了后车厢。
比起她慌张的动作,盛毓明显淡定很多,他打开副驾驶的门准备坐进去时,看到座位上放着一叠衣服。
司机一脸抱歉地朝他探头,“不好意思啊,麻烦你坐后面吧。”
盛毓点了点头,绕车尾一周拉开后车座的,坐在了汤慈的左边。
他关上车门后,朝司机淡声报地址,“槐杨街,天韵小区。”
“好嘞。”司机说着打上了表,脚踩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汤慈余光悄悄瞥向盛毓,发现他没有继续玩俄罗斯方块,指尖随意地滑动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眼皮半耷着,看起来有些累。
从医院到她家的路程不算近,汤慈指尖揪着坐垫,踟蹰了一会儿才对盛毓说:“我家有点远,你要睡一会儿吗?”
盛毓扫了一眼窗外的街景,“我不困,你困了就睡。”
路灯灯光一闪而过,汤慈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和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的碎发。
汤慈从书包内翻出一包新的纸巾,放到他手边的座椅上,“你擦一下头发吧,湿着容易感冒。”
盛毓抬手拿过,骨节分明的指尖拆开塑料包装,在闻到洁白纸巾散发出的清淡香气后,他目光很轻地朝汤慈睇了一眼,随后才将抽出一张擦了擦额头。
出租车即将开到天韵小区门口时速度慢下来,汤慈按着门把手准备下车,听到盛毓吩咐司机,“麻烦开到里面。”
司机点点头,问具体的楼栋。
汤慈报完楼栋号,默默把放在门把上的手收了回来。
老式居民楼街道狭窄,出租车七拐八拐开到目的地时,楼栋里匆忙走出两道身影。
透过出租车的前灯,汤慈清楚看到汤建伟满脸焦急地扶着微挺着小腹的秦玲。
秦玲捧着肚子,笑着抱怨,“我真没事,医生说了肚子涨是正常生理现象,你干嘛非得大半夜跑趟医院。”
汤建伟一手给秦玲撑伞,一手掏出车钥匙开锁,面上的焦急不曾削减,“不是你说这是我们汤家唯一的香火吗!我宝贝儿子要是有事,我跟你没完!”
秦玲嗔怪地打了他一下,被他扶着慢慢坐进车内。
乘客停留时间过长,司机师傅转头看向沉默的汤慈,问道:“你是在这下车么?”
汤慈咽了下喉咙,还没张口。
盛毓率先说话:“等外面那辆车先过去。”
司机朝车窗外的那辆车看过去,车身距离他们还有两米,不会影响人下车。
“……噢,行吧。”司机因盛毓不容置喙的神色,压下心头的疑惑,没再追问。
白色轿车缓缓驶出小区,汤慈才拉开车门下了车,关上门时,她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也不知道是对盛毓说,还是对司机说。
盛毓没理会,司机笑着回“应该的”。
老小区基础设施破旧,坑坑洼洼的道路上水洼不断,汤慈平常会小心翼翼避开,但今天衣服已经脏了一次,她没什么顾忌地踩进水里,绕过车头后,裙摆已经被脚下溅起的雨水打湿。
“汤慈。”
清冽的嗓音自身后响起,汤慈茫然转头,看到盛毓降下车窗,朝她扔来一袋东西。
她下意识伸手接过,塑料袋里方方正正放着几个药盒,是她刚在医院开的药。
汤慈因自己的丢三落四而懊恼,也认定盛毓会对她的这个行为感到不满,于是她露出一个虚心受教的表情看向他。
盛毓再次张口,说的却是:“记得按时吃药。”
/
周一的早上,汤慈特意早起了十五分钟,到教室放下书包后,她直接去找班主任报告补习的事情。
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听到老陈的回应后,汤慈推门而入,发现老陈整和人说着话。
邹强是体育课代表,学校即将召开秋季运动会,他来拿运动会的报名表。
老陈已经和他交代完注意事项,笑着对他说:“你先回去吧,班会我会通知大家运动会的事,你这周的任务就是动员大家踊跃参加比赛。”
邹强领下任务,出办公室的步子却在看到汤慈后变得缓慢。
汤慈没有理会邹强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到老陈的办公桌前,说:“老师,我上次跟您提的给盛毓补习的事情——”
她话还没说完,老陈就头疼地摆了摆手,“他不同意是吧?我早就跟你说了,盛毓这种倔骨头,别人越想让他做什么,他偏不做什么……”
老陈说到盛毓刹不住车,絮絮叨叨讲起他曾经的跋扈事迹,汤慈一时间没有插话的空隙。
邹强走出办公室,关上门的瞬间,看着汤慈的背影不屑地笑了一下。
他一直对汤慈故作软弱的态度感到不满,明明是她自己主动提出给盛毓补习,现在发现事情办不成,又来找老陈当说客帮忙。
邹强撇着嘴悠然下楼,断定汤慈这学期的奖学金要泡汤。
升旗仪式结束,江蝉和汤慈一起去食堂买早饭,在得知汤慈得到了盛毓的同意之后,她差点惊掉下巴。
刚才在办公室,老陈得知这个消息后,也露出同样惊讶的表情。
“你是怎么办到的?”江蝉不可置信晃地晃了晃她的手臂,“盛毓居然真的能答应?他这是浪子回头准备重新走正道了?”
汤慈没有提她拦车的危险过程,只说和盛毓打了个小赌,才勉强征得他的同意。
江蝉笑着说:“太好了,那奖学金你是不是一定能拿到了?”
汤慈推了推眼镜,“需要把盛毓的成绩提升两百个名次。”
“两百名?!”江蝉大惊失色,“难度是不是太高了,盛毓这垫底的成绩能行吗?”
汤慈抿抿唇,语气肯定:“他可以。”
江蝉忽然想到什么,语气恍然,“盛毓升高一的时候可是年级第一,那他的基础一定很扎实,提分应该不难。”
说到这,她不由地疑惑,“据说他从小就是优等生,除了学习,游泳也是拿奖拿到手软,怎么突然就开始摆烂了呢……”
汤慈蜷起指尖,想到急诊室外,盛毓站在落地窗前挺拔而落寞的背影。
心口忽然泛起酸涩的感觉。
回到教室的时候,时间还早,这次江蝉帮着汤慈一起搬桌椅。
班里的同学看到这熟悉的场景,没了上一次的愕然,看汤慈的眼神多了一丝偏向虎山行的敬佩。
宋恪从书本里抬起头,皱着眉头担忧问:“汤慈,你又要搬到盛毓旁边?”
汤慈点头,语气略带歉意,“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了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恪摆摆手,继续问:“你和盛毓说好了吗?他同意了吧?你这次别再白跑一趟。”
“说好了。”汤慈抿唇笑了一下,对他说:“别担心。”
两人说话声音都不高,几句聊天淹没在教室的嘈杂中,没几个人听到。
刚进教室的邹强和郑姝瑶自然也没听到,郑姝瑶看汤慈把桌椅再次搬到了盛毓的旁边,指尖攥紧了手中的酸奶盒。
邹强哼笑一声,扬声嘲讽,“汤慈你霸王硬上弓上瘾了是吧?人家盛毓根本就懒得搭理你,你看不出来啊?”
不明所以的同学目光纷纷朝汤慈看过去,小声的议论声也随之响起。
汤慈再次被他当面嘲讽也没生气,淡然地问他:“你急什么?我搬座位跟你有什么关系?”
邹强被她一句话噎得瞪眼,磨了磨后槽牙才皮笑肉不笑道:“汤学霸,我这是为你着想啊,劝你趁早放弃给盛毓补习的妄想,奖学金拿那么多不怕撑死啊。”
“我每年奖学金申请的流程都合理合规。”汤慈扶了一下眼镜,隔着整间教室和他对视,“你把关心我的时间用来学习,下学期说不定也有机会拿奖学金。”
汤慈的语调不带任何嘲讽,但邹强却听得格外刺耳,连续三年被她压制的窝囊感,让他一口怒气冲到脸上。
他不管不顾地大步走到汤慈桌前,用力拍了一下她的桌面,“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你不就是仗着会卖惨才一直拿奖学金吗?!”
江蝉气得推了他一下,“你发什么神经,汤慈成绩一直是第一,奖学金该她拿的,你自己没能力——”
邹强忽地将汤慈放在桌上的书包扔了出去,装着书的书包重重砸在后黑板上,发出沉闷地响声。
江蝉咽下没说完的话,看着发狂的邹强,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汤慈没顾着去捡自己被扔在垃圾桶旁边的书包,抬手将江蝉护在了身后,并对急忙赶来的宋恪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随后她才平静地对邹强说:“你如果对奖学金的事有异议,等下课我们可以去老师办公室说,现在你先回去。”
邹强瞥见周围同学惧怕的眼神,情绪缓和下来,意识到自己过激了。
但就这么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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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溜回去,未免太丢面子,他想了想面露讥讽地找补,“我还是先别回座位了,等会盛毓来了让你滚蛋,我还能帮你搬一下桌子。”
砰——
门外倏地飞来一个银质打火机,从众人眼前划过,直直砸向邹强的脑门。
邹强捂着脑袋痛苦地嚎了一嗓子,怒火攻心地瞪向打火机的来源,在对上盛毓冷厉的目光后又立刻偃旗息鼓。
“我让她搬的。”盛毓无视众人八卦的目光,在座位上坐下,挑眉问邹强,“你有意见?”
邹强快速咽了几下口水,不可置信地看一眼汤慈,才低头说:“没有。”
盛毓指骨敲敲桌面,说:“东西捡起来。”
邹强深吸一口气,蹲下来将打火机捡起来放到他桌面上。
“再捡。”盛毓的嗓音更冷了一些。
邹强愣了两秒,才意识到他让捡的是什么,他屈辱地阖动着鼻腔,在盛毓沉默而冷然的神色中躬身去到垃圾桶旁边,把汤慈的书包捡了起来放回了原位。
“让你给她道歉过分吗?”盛毓下颌朝木楞在一旁的汤慈点了点。
邹强面子被碾到土里,憋着气对汤慈说:“对不起。”
“没关系。”被围观到如坐针毡的汤慈连忙对他说:“你快回去吧。”
邹强却没动,视线迟疑地朝盛毓看去。
盛毓懒怠开口:“滚吧。”
待周围同学散尽,汤慈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趁着老师转身的间隙,凑近盛毓小声说:“你刚刚那样对邹强,会不会不太好呢?”
盛毓随意翻动着课本,“哪不好?”
汤慈蹙眉担忧道:“太……凶了吧,你这样很容易结仇,多危险啊。”
盛毓挑挑眉,歪着脑袋在她耳边说:“接近我的时候不知道我凶?”
热气倏尔铺洒在她耳廓,心跳频率随之加快。
汤慈快速揉了一下耳朵,赧着脸一本正经对他胡言乱语:“快学习吧,学习可以修身养性,你多学学脾气就变好了。”
“……”盛毓眯着眼睛嗤笑,“汤慈,你皮又痒了?”
汤慈连忙摇头,垂下轻颤的睫毛开始看书。
/
汤慈将周中的兼职都停掉,晚自习用来给盛毓补习。
下午下课后,汤慈从老许那里拿来盛毓升高中以后的大考成绩单和试卷,准备为他制定一份提分计划。
盛毓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听,汤慈问什么他答什么,给前座的周弋阳吓得够呛。
待汤慈了解完情况,周弋阳手肘撑在盛毓的桌面上调侃:“你这么快进入学习状态,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盛毓把书往他跟前一撂,“那你也跟着一起学。”
周弋阳眼角一跳,“我今天先不学了,晚上约了朋友去北山转一圈。”
他说着,朝低头琢磨试卷的汤慈瞥了一眼,压低嗓子问盛毓,“你真不来啊?”
盛毓耸耸肩,手中的中性笔朝汤慈一指,“这得问她。”
汤慈从试卷中抬起了脑袋,认真看向周弋阳,温声说:“他晚上得补习,不能去。”
周弋阳哑然愣住,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冷不丁来了一句,“盛少爷,你这样好像妻管严啊,金铭约咱们等会儿去操场打球,你还能去吗?”
汤慈做笔记的手顿住,耳尖不可控制发热,她闷声解释,“可以去的,但晚自习不要迟到。”
盛毓和周弋阳下楼没多久,江蝉就叫汤慈一起去食堂吃饭。
汤慈食欲不高,只点了一个素菜一碗粥。
她吃完以后,江蝉的面还剩一半,汤慈就拎着两人的水杯先去水房打水。
水房挨着篮球场,汤慈刚到就看到一群女生站在铁丝网外说着什么。
她原本并没有注意,直到听到球场内隐约传来的对话中,有提到自己的名字。
汤慈把杯盖拧好,走到球场外跟着女生们朝球场内望。
看到篮球架下站着的两道身影,她顿住了脚步。
郑姝瑶抹着眼泪沉声问盛毓:“你同意汤慈坐在你旁边,是因为喜欢她吗?”
呼吸渐渐收紧,汤慈站在人群外忽然意识到,她并没有自以为的那么大公无私。
她嘴上说着想让盛毓的人生回到正轨,但心底一直压抑着的情感骗不了人。
像所有喜欢盛毓的女生一样,汤慈也在心里默默期待过能得到他的一点回应。
哪怕只是一点。
她就能够满足。
盛毓站在秋风中,像听到什么可笑的话,嗓音不带情绪地问,“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汤慈眨着被风吹得酸涩的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抱着两个杯子转身离开了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