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也没了动静,屋里显得很安静空旷。
王奶奶给他制备这间房子的时候,原来都考虑这间屋子的,他是客人,又是单禾悠的恩人,怎么都不好说让他住在这样简陋的房子里面,是江扼一口咬定就这里,他对这里的简洁舒适很满意。
偌大的房间里一盏烛火都没有,有人从屋外经过也只会觉得屋子里的人已经歇下了。
江扼静静靠在床梁边,注视着沉默的白镜。
刚刚恩竹说那些话,他觉得别扭极了。但那些话又的的确确是在关心他,他有点诚惶诚恐,又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心情的反复之间,他还是扯着耳朵听完了。
毕竟,有些话他从来没听过,第一次听,感觉总有一些微妙。
在这种感觉的余韵里,又总会振动出一些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喜悦。
接着,他又一次想起了单禾悠在厨房里说的那些话。
按道理,一个普通人类,活在这世间的时间又不长,她这个年纪应该懵懂应该稚嫩纠结。
她和他不一样。
他的人生有漫长的只需要执行的目标,他本身却迷惘不已。
超凡脱俗的能力,四海为家的人。
但她没有什么长久目标,却近乎通透畅然,像年轻的躯体里住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豁达的灵魂,而这灵魂来去悠悠,有话就直说,有仇就报,有恩就谢,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喜欢怎么做。
闲云野鹤的气质,侠肝义胆的心。
窗外,剑声响起。
单禾悠盯上了院子里一只眼熟的青鸟。
这青鸟浑身长着丝滑柔顺的青羽,头顶处升起一缕怪溜溜的黄色卷毛,好生显眼。
他挑起一半窗纱去看。
“小黄,你过来我给你剪头发了。”
单禾悠坐在院子里倒着桂花酒,兑着荷花酥吃。
那时,小黄的小脚丫子就暂时停在了大理石案台的一角,摇晃着头好奇地看她。
她唤出青珠剑,小黄就像心有灵犀似的,知道自己头顶那一撮遭人嫉妒的毛要迎来灭顶之灾了。
它在院子里飞跑。
单禾悠就在院子里狂追。
追了一圈,小黄被逼至角落,头左摇右晃。
单禾悠觉得它真好玩,嘴角嘻嘻地勾起来下不去,“咦。你给你们鸟们丢脸啦,我就给你修个发,你就怕成这样?”
咔嚓咔嚓,小黄感觉头顶一阵‘小命不保’,单禾悠从腰上拿出那一面黑镜子,擦干净,给小黄照样子。
“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相信我的技术?”
小黄睁开一只眼,发现自己的小黄毛干燥枯涩的分支都被修剪的干净,蓬松酥卷,黄色卷毛和青羽更相得益彰。
漂亮极了。
我真是姿色喜人啊!
青珠剑冷眼瞧它狂喜嘚瑟的模样,终于久违的发声,和小黄争执,“还不是我的功劳?”
小黄紧紧瞪她,一把剑还会说话?
它久久才道,“明明是我好看。”
小黄怕美丽遭人嫉妒,话才传到青珠剑耳朵里,它就两羽狂扇飞走。
单禾悠要去追,却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传来。
单禾悠一转头看着江扼过来,手里捧着那一盆属于她的花。
“你来还我呀?”
“嗯。”
江扼把花盆放在案台上,坐在一个小木椅上,“欺负一只小鸟做什么?”
“我没有呀,我就是给它修修头发。”
“要用青珠剑?”
“那是自然,我懒得去房间里拿剪刀,青珠剑还听我话呢。对了,我就是出来练练功,你应该......这个时候不睡觉吧?”
江扼一眼扫过案台上的吃食,“我没有早睡的毛病。”
单禾悠一下就理解了他眼神里的不屑,指着案台上的吃食,“你想吃?出来练功练久了就会饿呀,吃一点很正常。”
“我才不吃。”
“哦,这个语气一点都不好,你不吃就不吃!”单禾悠站在他身侧打量他。
一般他不说话就是吃,他云淡风轻地拒绝就是可以吃,这样脾气不小的拒绝,大概真有人触了他霉头。
“我有正事。”江扼瞥她一眼也算是个解释。
“嗯,你说吧。”单禾悠挑眉看他。
“早些时候我就想和你谈谈,但你那时在和张醉岁练剑我不便打扰。”
“......”怎么又说这上面来了?
他下一刻便话锋一转。
“你在鬼魅森林的时候,你是怎么杀死化蝶的?”
“我?”
“你体内的那颗灵珠,是海底巨兽脊骨留下的灵力遗物,我不知道是不是它的力量激活了你的灵根开始生长,但是,它对一切早有谋划,甚至算计好了要陷害我,那灵珠里满是邪煞之气,前段时间我就因此受了伤。所以,我想问你,是你杀了化蝶还是它替你杀了?”
单禾悠试着去探寻了一遍进入鬼魅森林里的记忆。
这段记忆很奇怪,如果没有江扼这一番话主动挑起她的记忆,她几乎不可能找回这段记忆。
这段记忆不是没有,而是好像被她丢到了记忆深处,不特意去想去找就找不到。
“它。”她找到了。
鬼魅森林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红着眼睛扭断了化蝶的脖子。
是邪灵替她杀的。
“果然是它。”江扼看着单禾悠此刻略微发愣的神情,想要说的话一时都卡住了。
这并非第一次,恩竹将两个人挂在岩壁的时候,她体内的邪灵也觉醒过一次。
但它两次都没有伤过单禾悠分毫。
究竟为什么?
后知后觉的一阵惧怕缠上单禾悠,她痴了一眼,转瞬间便清醒过来,道,“江扼,它手段很残忍,但它好像不会伤害我。它醒过两次,都是在救我帮我,上一次我会有抗拒的反应,但这一次我感觉它好像就是我,只是力量强大也让我有了陌生的感觉。”
关于灵珠,江扼一直以来知道的都是他和脊骨的灵珠算作双生,脊骨死后他就可以融合两颗灵珠的力量,等到两颗灵珠淬炼到至纯的阶段,他也就等到了他的得道之日。
但脊骨算计了他,在垂死之际,亦或是一早便知道自己终于神魂俱散的一日做好了埋伏,往他自己本就偏向邪煞之气的灵珠增注魔煞之气。
单禾悠一介凡人,这魔煞之气在她灵脉未启,灵根未长之际毫无瓜葛,即使是以她现有的灵力水平和资质,魔煞之气也就算找个躯壳待着不至于伤害她,但也就仅仅到这里了,如果魔煞之气能够被她控制甚至为她所用,他和脊骨还算什么双生珠。
“单禾悠,给我看一下你的灵脉。”
单禾悠感觉江扼的眼睛像两颗烧得火红的黑炭,哪怕有一段距离相隔,那热量都要喷溢出来洒在她身上。
以前他的情绪都是含着的,敛着的,站在他身边,他好像一个人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克制压制着,旁人看不清他这个人。
而现在是剥开的裸露的。
江扼的手碰了一下脖颈上的一根经脉,片刻间就收手。
他几乎不能也不敢相信,“单禾悠,你的灵脉长好了。”
“啊?”单禾悠轻哼一声,“什么叫长好了?我的灵脉不是才长了一点出来吗?”
“不是。”江扼说话瞬间和单禾悠对视一眼,“你的灵脉已经长完了。”
长完了......?
江扼大手一挥,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一幅画卷一般徐徐展开,“你照着样子练一下。”
拿起青珠剑施展这一套剑术的时候,她才慢慢地接受了江扼说的话。
她的术法,力道,速度灵敏度和昨天,甚至和傍晚的时候都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线。
她手里的青珠剑像一根轻盈的羽毛,从手里可以轻而易举地飞起落下,轻轻一划空中便一道犀利的白光劈过,震得墙头花草狂摇乱坠,她随手一收,剑又听话地即刻回来。
剑声停,江扼心下了然,但他还有一个疑问,随即道,“进来一趟,我试试还能不能凝聚你体内的灵珠。”
既然灵脉实打实长好了,而且还能用,那灵珠是不是要认主还要考察一番。
他起身要走,才走两步,便回头看一眼单禾悠,指着案台上的吃食,“一起带进去?”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他的问话好笑,竟然真的嘴角有了微不可察的上翘弧度,轻笑一下,很快就又恢复了平日平淡的表情。
他又转身眼神没有留在单禾悠身上,扭头就一副要收回刚刚问题的样子。
但肢体动作却和单禾悠想着大相径庭。
他说话的样子好似无奈,但动作自然,没等她回应就先行捞起来几盘美食好酒,朝着单禾悠卧房走去。
他纤纤玉立的背影一寸寸走远,单禾悠才收好青珠剑,额角微抽,拎起桌台上的一盆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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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挺自觉。”
“单禾悠,这个问题很好笑。”
“啊?”单禾悠听这个有点懵,但突然觉得他好像因为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小插曲心情不错。
但这人心思也太多变了吧。
“下次不会问了。”他道。
“哦,但这样好像显得我很贪吃。”她应道。
江扼回头看了她一眼。
像在说我说错了吗?
单禾悠很快就换了一种说法,“虽然我确实很爱吃东西,那这是人生一大享受啊。而且我也很勤快,还很聪明。你看刚刚那剑法,我随便比划一下就学会了。要是换了张小胖来,你看看他要学多久?”
江扼还没有收回那一眼。
单禾悠眨眨眼睛,“我说错了吗?”
江扼嘴角一抽,“没说错吗?”张醉岁明明根本练不了。
单禾悠瞪了他一眼,“......”
暗自骂道怎么突然又不对劲了?
江扼不管不顾地走了,单禾悠等他进了屋,抱着小黄花在后面悠闲地跟上去。
床上单禾悠紧紧裹着被子,头歪着靠在一角鼓起来的被褥上,背上江扼的手指针灸似的在各个穴位游走。
“怎么样?江扼。”
“我别不说话呀,我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吧?”
江扼从床头抓一角被子捂上她露出来的那一截头,她说话说话声音闷了一下,他抓着时机把她推倒在了床上。
“死不了。”江扼坐在一旁打量她一会儿,又见她闷在被子里不说话,怕真把她吓到,才提着眉头随口说了句。
“真的啊!”她心底有底,死不了的意思就是情况挺好。
单禾悠一下踹开半床被褥,幽幽看他,“你,半天不说话,吓死人。”
窗外,一轮皎洁的弯月,在单薄的云丝里隐隐绰绰,幽静地散发月光。院子里平日被人遗落的角落,窗沿的一丛新生的藏在大花间的小花,还有院中央的那一桌大理石案台,也都莹莹发着一点光,致使这深夜不显沉闷厚重。
单禾悠傍晚时在这里练过剑,就在刚才,也练过了,比那时候强得多也快得多。
她体内的灵脉长得非常完整强健,除此之外,她体内的那颗灵珠也还在随着他掌心溢出来的力量凝聚和汇散。
“单禾悠。”
“......?”单禾悠不想搭理这个怪脾气的人,沉默一刻才烦闷应了句,“怎么了?”
“灵珠不会伤害你,我会把它取出来。我把它取出来应该也不会影响你的灵脉。”
虽然你在关心我,但现在生气不想理你。
再说,这个单禾悠当然知道了。灵脉长好了,除非是被人挑断,又或者修炼多年凝聚而成的灵珠完全碎散报废,灵脉才会萎缩枯竭,否则,有了灵脉便就是有了灵脉。
更何况,这颗灵珠又不是她修炼而成,只能算作有缘分,这颗灵珠暂时接纳她做了载体,她体内蕴含了一份潜在的力量。
其余的到也都没有什么影响。
“还有,你如果要练剑,可以来问我。”
啊?要利诱我?“你愿意教我?”
“那不教也行。”
“嗯......本姑娘看你心地善良,光明伟岸,睿智聪慧,人倒也还行,咱们萍水相逢又算有缘分,还是可以接受你教我的。”
江扼下床榻,也不应她,走到门前,月光穿过门缝进来,他的影子修长挺拔,月光不是一滩平静的水,有时候月光会飘渺地扫下,像一场匆匆的雪,他的影子也就随着这一许许薄光轻晃,扰得她视线有些模糊荡漾。
一时看不清。
以至于她听见江扼说话都显得好不真实。
像时候到了的深夜里早来的梦。
“单禾悠,谢谢你。”
不然,回不来,也葬在了剑灵山。
那一大片火红的焦土,占据了半边天空的滚雷,还有浓郁的鲜血和数不尽的尸体。
太多太多,死亡几乎下一秒就要把他也吞吃下肚。
不真实的感觉。此刻,江扼也这样觉得。
他伸手推门的时候,脚步有一刻的悬浮,眼神也浮起一阵轻微而又绵密的波澜。
有一刻觉得这个温暖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但是还有一个人正在被褥里捂着。
他余光之中投过了一点目光过去,于是就有了片刻的分心。
心间漏了一角,有些话也就不可遏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