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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还魂

作者:葱葱郁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一个问题,无疑像在说死亡是什么感觉。


    单禾悠也是在这一刻意识到这个大妖并非通晓人间俗事,也并非完全地漠然置之,反而像是初来乍到偶入人群的另类。


    像一群羊里进来了一只狼,但这只狼没有吃羊的习惯。


    她试着想给他一个通俗易懂的说辞,半天扣扣搜搜才做足准备,“就是走了,永远地离开了他见过的,认识的人的身边。”


    “就这样?”江扼问。


    “嗯,就这样。”


    单禾悠转头一想道,“中间这副棺椁是个高高大大的壮汉,应该和你差不多高。他年近四十,来这里喝酒吃饭是趁着田间有空,还带着他妻儿孩子一起来的。他的妻儿现在可能在外面等着他,但他们见不到了,等多久都没有用。”


    “这就是永远?”江扼似乎又往阴影里走去,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爽朗。


    “嗯,就是只有过去没有以后。”


    单禾悠看着眼前那一盆灰红的纸钱,里面还冒着猩红的光,又点起了火烧,“右边那个棺椁里是个小姑娘,和我差不多大,她手里还拿了一盒脂粉,她平日里不太爱说话也不喜欢打扮,但彩霞大喜,她们小时候要好,彩霞也没想到她会过来这种热闹喧哗的场合,她还包了不少银钱,我自愧不如。”


    “最左边那个呢?”江扼又往后退了一步,一个没注意,靠在烛火飘扬的牌位架上。他回头看,宛若万道火光一齐冲天。


    “那是老麻子的孩子。个小机灵又活泼,他生下来脸上就有颗大痣,黑的块状的,村里有些没礼貌的孩子总笑话他,但他说他爹从小教他这是福痣,是好事。”


    “还有吗?”


    铜盆里的纸钱烧得噗呲噗呲响,像一下一下要炸开点什么,这火映得单禾悠小脸通红。


    她的脸小小一张,皮也贴骨,火在脸上照,野风身后吹,身形削瘦却显得清晰有劲。


    她转转眼,想了想,“没有了。”


    江扼的肚子突然叫了一下,氛围有点微妙。


    也不哀伤了,倒是有趣。


    单禾悠零碎地烧着手里这些纸,轻轻笑着问,“厨房里还有小米粥,你要喝吗?”


    “不需要,我从来不喝这些东西。”


    “嗯,那你吃点馒头?我们之前也喂不了你吃这个,既然你醒了就换换口味吧。”


    “单禾悠,我不吃也不喝,我和你们人类不一样。”


    单禾悠看着他猝然离去的背影,心底莫名有点茫然。


    这人很奇怪,他问死是什么感觉,好像不沾俗事的人有那么一点慈悲,但让他沾一点烟火,却冷绝不少。


    他背影越来越小,消逝在走廊上,脚步也算稳健,一步一步像脚踩青莲轻缓略过,倒看不出有问题。听他说话也没听出身体欠佳的感觉,他应该恢复得大差不差。


    这边放下心,单禾悠便双手合十,继续烧着纸钱,嘴里默念,“希望你们下一世平安健康幸福,长命百岁。”


    她记起带来了一壶酒,掰开瓶塞,涓涓酒水洒湿浅棕的棺木,空气里氤氲着酒气。


    夜深人静,单禾悠才回屋。


    一袭白衣袍角翩然,江扼从屋檐里出来,等到走廊人影离去,才下到堂前。


    屋外雨水淅淅沥沥,他在屋檐上,也不刻意避雨,早就落得一身湿凉滴答。站在堂前,他第一次正式地看着这高大威严的建筑,长方形,屋檐雕得龙凤腾云驾雾,登世呈翔。


    他进入大堂,怔神地看着大堂的灵文碑牌,那一手一挥,大堂白光笼罩,万间灵牌祖火点燃。


    盏盏幽冥,照得满室凄厉而明亮。


    心胸间一丝冷凉上泛,他一把压下,将尚存的灵气灌入灯盏,呼唤远方的灵魂归来。


    大堂顿时呼呼作响,窗户被风吹掀开来,大堂前的铃铛铃铃铃响个不停,碑位前烛火如狂草般摇曳狂舞。


    他听见远方空灵的呐喊声,吊着最后一口气坐在冰凉的堂石上,眼前恍惚,下一秒他看见朝他奔来的人影,骤然倒地。


    同样的人影,在他记忆里也是一个下雨天。


    他从一个女孩的身上得知:人间是有死亡这件事情的,而那是人类最害怕的事情。


    那是欢水节的前一个月,他奉命捕杀海底妖兽脊骨,原以为要用很久的时间,但没想到他三天就结束了和脊骨之间的大战。他剜出脊骨心脉间的青珠。他的白珠和脊骨的庆祝,一柔一烈,不出一年,等两股力量融合而成便是他得道之日。


    那是他自幼就受到亲族的教导要做的事情。


    他自幼就待在深海,跟随师傅潜心修炼,但和脊骨战斗时间太短,戛然而止,以至于他在回家的路上格外好奇这水外的世界,就鬼使神差地浮出水面。


    那个女孩儿一路摸爬滚打追上他父亲,但他父亲和一众壮汉扛着一块方形的木架子,仿佛听不见后面有人在追在哭喊一样,送着这木架子进了海。


    那和这大堂的几副棺椁模样一样。


    而那女孩儿在后面喊着:我娘亲没死,她没死,你们不要带她走,不要带她走。


    其实他从没见过的表情,眼泪灌满了稚嫩的脸庞,还留着长长的鼻涕,小女孩儿扑在沙滩上,一声声哀嚎,却被他父亲一双大手带走。


    江扼隐在水里,心突然一抽,手就托了水力,拦住那沉甸甸的棺椁。


    那女孩见棺材停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登时情绪大崩,“娘亲,娘亲也舍不得我。”


    她挣脱出父亲的大手,奔向海水之中,那波光粼粼的海水里,他看见那个女孩儿急切的焦急的目光,还有不顾一切的身影。


    眼前人影幢幢,江扼睁眼时,到处一团紧凑的人倒是理不清情况。


    此时,单禾悠凑到他脸上正仔细地看着,婶儿手里端一碗粥水说他是饿晕了要来给他喂,彩霞则坐一旁喝茶水端详他的神情。


    江扼走的时候没关门,人也没回来门自然嘎吱嘎吱响,单禾悠被门咚咚的响折腾得睡不着觉,起身查看才警觉这屋里没人。


    她联合婶儿还有彩霞找了一大圈,才走堂前找到了浑身湿透的江扼。


    深夜大雨,大病未愈,身体虚弱,雨中倒地,怎么会让人不急。


    单禾悠眉心略有一横,话里话外有怒气,“江扼,你不是回来了吗?我回来瞧见你屋子里没人,我那时候以为你半路昏过去了,找了半天真没想到你倒在了大堂前。你怎么会在大堂那儿?”


    婶儿跟着就是打桩似得点头,“是呀,你这孩子,你才刚醒刚醒啊,怎么一个人衣服也不加就走在那风里,不冷吗?还有,你不回屋在那大堂外这是吹了多久的风?”


    江扼看着这几张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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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善的脸,瞥过头脸隐在阴霾里,神情漠然不悦,“关你们什么事。”


    婶儿登时来了气,上前拽起被褥就往他身上裹,他就一件薄薄的内衣,简单套在身上,这一下从被子里起来没了温度,婶儿这性子那受得了。


    江扼一开始僵怔住,身体这突然被人摸拽,他还是平生第一次。他置气般要推掉裹在身上的被褥,手就被婶儿一把抓住,他外衣外袍全被人一下两下整齐套上。


    婶儿松手:嗯,现在你推了这被褥吧。


    江扼一把推掉被褥,手还抓上抓住肩上的几件外衣,婶儿忙又抓他手:不可以。


    他想使劲,这才发现怎么都使不上劲。


    单禾悠双指点上他脖颈:江扼,你灵气去哪了?


    他这灵气她日日都有估计,多多少少都还有一两层,日子不一样脉搏不一样也算正常,但一下跌落谷底是真的不正常。


    江扼手挣脱不开,杀气的眼神落在脖间的手指上,两秒钟,他就侧头脱开这手,“别碰我。”


    单禾悠也不和他掰扯,从桌上端来一碗粥,“你尝尝,婶儿特意给你熬的,补补身体吧。”


    他眼神睨视,“单禾悠,我说过我不吃你们人类的这些东西。”


    婶儿见眼前这模样看起来白净的孩子,竟这般不听话,顿时心里紧赶着火气窜了起来。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大晚上出去吹冷风?”


    江扼低着头也不看婶儿,直道,“关你什么事。”


    “关我什么事?江扼,我知道你是妖族的娃儿,但在这里我阅历大有经验,照顾你们理所应当。按理说你救了我们一命,你这样子我们也绝不会坐视不理。你做些别的事我是管不着,但你不能这样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没拿我身体……”


    婶儿截断他话,“这些日子我们都是轮流照顾你的,你现在不好好吃饭,也不多加些衣服保暖,还到处乱走乱晃,我拿我们的心意当些什么?喂狗吗?娃儿?!”


    江扼头一回见人说话这样情绪激动,像海里轰轰烈烈的大风暴,席卷过来动荡得要命。


    他抬眼看她,鹰一样的眼像一把削尖的刀对上婶儿,他却猛然无措,无从招架。


    婶儿那眼皮止不住地颤,珠水也不争气地总打转,脉脉含水般仿佛说不尽的委屈。


    他一时开口不知道说些什么,嘴巴张张合合却没吐出一个字。


    彩霞横眼盯着那碗粥,眼里哀哀的满是怨气,“你知道婶儿给你煮了多久吗?我们平时喝的都是清汤寡水,你的粥不是要加红枣,就是加胡萝卜山药,悠悠年纪小都没喝两口,就你有,你还不喝?”


    婶儿及时劝住她,“彩霞,哪里有这样说话的,他还生着病呢。”


    “生病生病,他就这样和我们说话吗?这粥要煮多久啊,他还不喝!”


    婶儿皱眉看她,“人家是客人,也有救我们的功劳,你这是什么话?彩霞,不要刁难人,我们石头岛没有这样的风气。”


    彩霞置气扭头,两眼直冒熊熊烈火,“你们没有,我有。”


    江扼刚巧不吃,把粥推至彩霞,彩霞又骂道,“这是专门给你大补的,我吃不了,吃了还显得我又贪吃又小肚鸡肠,我不过是觉得不公平罢了,你爱吃不吃。”


    她说完就怒气冲冲撞开大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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