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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十三章

作者:谢兰庭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其实你这红斑并不吓人。”槿桑仔细观察后,悠悠的开口道:“不过是你身形生得太好,走在路上,旁人定义为你是个天仙般的人物,骤然见了真面后,不免心里有落差,所以嘴上就会议论个不停。”


    槿桑说话很直白,神情里却没半分刻薄,像是在陈述一个很简单的事情。


    岳秋然面色怔然,眼神里有些茫然,伸手摸向额头的红斑,语气中多了一些释然:“郡主倒是看得通透,前两月我总怕别人看我的目光,像针似的一下下扎着我,听到那些个笑声还总是要回家哭上一场。”


    “针?”槿桑挑眉,若无其事道:“那就让他们扎呗。你就心里想着他们之所以看你的笑话,就是心里在嫉妒你,因为他们不如你的出身,也不如你的身形苗条,估计也不如你的文采,所以啊,你脸上出个红斑,他们肯定以此取笑你。”


    “越是遇到这种人,你就要越开心,因为你不需要靠容颜也能吃穿比他们好,反而能气死他们。”


    话音刚落,岳秋然低低笑了起来。


    马车外的风声似乎都柔和了些,只剩下车内的欢声笑语,刚刚在书坊门口的不快,早已散得无踪无影。


    “当日在国宴上与郡主匆匆一面,就知道郡主非同一般人。”岳秋然一本正经的看着槿桑。


    槿桑知道她想说什么,凝思片刻道:“你是想说五皇子和八皇子的事情吧,本郡主平生最讨厌恃强凌弱之辈,偏偏那日让我撞见了此事,所以一时不忿,起了争执。”


    岳秋然深深地看她一眼,缓缓道:“我来京都前,家父也曾提过宫中的一些事情,只是未曾想过八皇子会如此跋扈,这么容不下三皇子。”


    槿桑有些惊讶的看向岳秋然,没料到她们萍水相交,她就敢跟自己说八皇子的坏话。


    要知道私下非议皇子,被发现是要被杖责的。


    槿桑不怕是因为背后的权势,以及身上那一半的皇家血统,岳家虽位列东朔四大家族之一,倒底还是一个书香门第的家族。


    根本撼动不了皇权。


    “岳小姐,你我交情甚浅,说这话,是不是有些……”槿桑一时间忘记用什么成语来表达,思索片刻,补充道:“不合适。”


    “郡主想说交浅言深吧?”岳秋然别过脸望向窗外的景色,淡然一笑,说道:“我从小也很讨厌仗势欺人,只是家父家母说过,生而为女子,言行举止,需得循规蹈矩,说出来郡主可能不信,从小到大,我没有闺中密友,更没有可以说这些私话的机会,若不是……”


    她顿了顿,眼神里微微有些悲伤,继续开口道:“若不是我容颜有伤,家里人管的松,恐怕还没有机会出门同郡主相识。”


    容颜有伤,被允许出门。


    就是家族在默认放弃岳秋然。


    岳秋然说话很含蓄,但是已经把她的处境说的很明白了。


    槿桑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转念岔开话题,“我只知道八皇子的生母崔顺妃与皇帝舅舅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只是天不遂人愿,崔顺妃刚生下八皇子就撒手人寰,太后将他抱去抚养,没成想惯成了如今这样蛮横的性子。”


    说完,槿桑斟酌道:“而且他格外的讨厌三皇子。”


    “没错。”岳秋然合上窗子,面色平静地说道:“应该是在十五年前的中秋。陛下宴请群臣,席间多喝了几杯,散席后被身边的内侍扶着回了崔顺妃的毓秀宫。”


    “可那天太后身体不适,崔顺妃去慈宁宫侍候,宫里只留了几个伺候的人。”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温婉的声音缓缓压低,“据说陛下醉的厉害,伺候崔顺妃的宫女,趁着夜色溜进毓秀宫主殿,穿着一件和崔顺妃相似的浅黄色宫装,被陛下错认……”


    槿桑眼角微挑,意有所指的说道:“那个宫女,不会就是三皇子的生母吧?”


    岳秋然点头,从桌上拿起一卷书,轻轻抚平上面的折角,继续说道:“翌日,陛下醒来,那个宫女衣裳凌乱,当即就明白发生了何事,许是陛下怕顺妃知道了伤心。他想把这事压下去,可偏偏……宫女有了身孕。”


    槿桑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震惊于岳秋然知晓的事情如此详细。


    这种事情,她是从何处知晓的?


    “念及皇家血脉,陛下定然不会放任不管。”岳秋然并没有发现槿桑神色异常,自顾自的轻叹口气,温声道:“所以陛下给了那个宫女一个才人的名分,挪去了宫里最偏僻的烟霞宫,郡主可能不知,那里的环境与冷宫相较而言,不分上下。”


    怎么会不知?


    槿桑前几日就去过,当然知晓里面是什么样子。


    这个宫女成了才人后,也就是崔顺妃的眼中钉,以后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想到去烟霞宫时,那残破的木门,腐朽的家具和破烂的首饰的场景。


    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怪不得钟意满会对这个三皇子如此憎恶,手段狠绝。借着人家母妃上位,人家怎么可能不记恨?!


    “若是这样说,钟意满此举也并非没有道理。”槿桑喃喃地开口,有着说不出的复杂心绪,“毕竟他生母已逝,自然会跟那宫女结怨。”


    “是的,只不过对于三皇子来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岳秋然为槿桑倒上一杯茶,暗叹一声。


    槿桑出于谨慎,并没有跟她说几日前接三皇子去长乐宫里的事,犹豫再三,忍不住好心劝慰:“岳小姐,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以后千万不要说给旁人听。”


    这话要是传到钟意满的耳朵里,那还得了?!


    估摸着以岳秋然的小身板,都挨不住他的十鞭子。


    岳秋然心中明白槿桑只是为自己好,微微一笑,正色道:“嗯,郡主放心。若非信得过郡主的为人,秋然也不敢擅自多言。”


    那你可真的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槿桑深觉岳秋然真的是被困在家里太久,仅凭着一面之缘就敢将心里话说出来,还是她的父亲母亲更开明些。


    在功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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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舜华长公主一直都是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是偷偷溜出去玩,回来被抓到先行,镇北侯也只是佯装生气的样子教训几句。


    所以槿桑虽被惯的脾气娇纵了一些,但是见多识广,基本能分辨很多善恶之人。


    “郡主,过去前面的巷口就到陌府了,您看到哪下车?”小萝卜倚坐在车门处,紧贴着门小声询问。


    “就在这里下吧。”槿桑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到岳秋然的面前。“这个药是边境的天山雪莲所制,每日早起要先拿露水敷面,再涂抹此药,应该可以缓解你的红斑。”


    槿桑没有把握根治岳秋然脸上的红斑,可是如果再不制止,定会一直蔓延到其他处。


    这么水灵的一个人破了相。


    槿桑还是有些不忍的。


    天山雪莲性寒,以露水为药引,可以消除肌肤里的炎症,如果这些红斑只是由于地形差异或者过敏而生成的,一小瓶用完后定能荡然无存。


    岳秋然俯身行礼,鬓角的长发轻轻垂下,她将瓷瓶握住,心中虽然没有抱很大的期望,但还是客气的对槿桑道谢:“谢谢郡主,来日郡主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会鼎力相助。”


    “好,那我就先走了。”槿桑并没有太当回事,毕竟岳秋然这样的大家闺秀,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以后见不见得着还是一回事。


    岳秋然点头,笑着恭敬道:“好。”


    马车停下,岳家的仆人立刻抽出软凳放在地上,恭敬地半蹲在地上。


    槿桑站在马车上,并没有踩着软凳或者仆人,而是拉起小萝卜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地面。


    不等岳秋然话别,槿桑往后走了几步就钻进陌家的马车。


    见陌家的马车离去,跟在马车后面的兰笤才灰溜溜的跑过来,一路上她都是跟在后面随行,想到郡主的丫鬟都能坐在车门边,她的心里就不免怨怼。


    岳秋然看了她一眼,放下了门帘,轻声开口:“回家。”


    “三小姐,奴婢知错了,您不要不理奴婢,以后奴婢再也不敢多话了。”兰笤心里害怕,做着大丫鬟的日子可是非常舒服的,要是让她再重新被分配到院子里从三等丫鬟做起,还不得难过死。


    兰笤泪眼婆娑,试图让自己看着更可怜一些,眼下她只能紧紧抱住三小姐,才能保证日后的富贵。


    岳秋然叹了口气,倒底是跟随自己多年的丫鬟,终是狠不下心,只好道:“进来吧,今日之事,不可再犯,还有,从今以后你就好好待在家,若是若是我出门,蒹葭侍候即可。”


    兰笤的个性太容易得罪人,岳秋然此举无疑是在保护她。


    今日惹的郡主不快,幸好槿桑不愿计较才能逃过责罚,若是得罪其他王公贵族,岳秋然也未必能保得住她,毕竟在这个时代,权贵若是想要一个丫鬟的命,如同捏死一只蝼蚁般容易。


    兰笤咬紧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甘,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多谢三小姐,奴婢今后一定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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