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去西凉那日,风雪恰好停了,深色的夜空中虽只有几枚星辰,足以昭示白日的好天气。
那枚珊瑚簪还是回到了余初晏头上,她今日发髻挽得很低,血红的簪子在乌发间仍然相当显眼。
不过很快就被帷帽遮住,谢昀宸替她系好暗带,将面纱罩拢。
同行人几乎都戴着相似的帷帽,用以隔绝风沙。
他的手上带着常年习武握剑的老茧,有意无意蹭过余初晏的脸颊,很痒。
余初晏按下他的手,又不是自己没手,边摆弄帷帽,边嘀咕:“风沙又吹不到我。”
谢昀宸却道:“阿晏不是不想太显眼吗?”
面纱下的余初晏眼睛一瞥,光是谢昀宸亲自给她戴帷帽这事已经足够显眼了。
没见他那些下属偷偷瞟过来的视线吗。
“阿晏当真要去西凉?”谢昀宸轻声问,朦胧的面纱模糊了他眼中的情绪。
余初晏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她确认帷帽戴得稳固,先一步翻上了马,高高在上俯视着谢昀宸。
“如果你不想我同行,我可以先一步御剑过去。”
总之西凉她去定了。
“怎么会。”谢昀宸笑了,不同于以往虚假的笑,这一笑他发自内心的愉悦、期待,仿佛冰雪都消融,
“阿晏能在我身边是我的荣幸。”
余初晏目光闪烁一下,没吃他这一套,“你难道没有正事要做吗?”
谢昀宸欲开口,透过面纱与那双黑亮的眼睛对上,他又闭上了嘴。
只因眼前人大有一副敢说“你就是正事”,就要贴禁言咒的架势。
他拳头虚握遮住唇角的笑意。
转身离去时,神色却悄然改变。
他给过阿晏机会离开,是她偏偏要留在他身边。
那就永远留下罢。
-
也不知百姓是如何得知谢昀宸要在春节前两日离开的,几乎半个城的人都来相送,男女老少皆有。
他将面纱搭在帷帽边缘,耐心地劝阻城民不要再送,天寒地冻的,让他们早些回家。
谢二也扯着一张笑脸和认识他的百姓说话,转头却对下属嘀咕,“也不知老五一天天的亲近庶民做什么,恶心死了。”
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余初晏听得一清二楚。
谢昀宸确实爱装,装□□民如子的模样,实则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常人难入他的眼。看他城主府等级森严、死气沉沉就知道。
但至少他还愿意时刻假装,也装得让人相信了他就是君子、是好领袖。
总好过谢二装都装得不像样。
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被天道选成帝王,还是有原因的。
余初晏垂眸,掩去了眼中的嘲讽。
送行的百姓并未耽误行程,在天际微微泛白时,队伍还是踏上了前往西凉的路途。
这支队伍少说五六十人,要想穿过天启边境线前往西凉,必须绕开边军的眼线。
好在谢家人对于此事轻车熟路,接连两日,队伍都在险峻的山间穿梭。
谢二身边那几个高壮汉子似乎是常年行走山间的,对此地非常熟悉,且能分辨出野兽的痕迹,带领队伍及时避开。
所以路途还算顺遂,脚程也很快,每日只三四个时辰用于休息
余初晏本就不爱主动与人交流往来,这番更是将孤僻发挥到极致,连谢昀宸都不理。
一直缀在队伍最末端,夜里也不入营休息,独自一人待在树枝上。
谢昀宸不管她,其他人哪怕好奇也不敢多问,索性直接无视她。
唯有两魔修一路上都在明里暗里窥视她,自以为隐蔽,实则早已被余初晏勘破,懒得拆穿生事而已。
除夕那日谢昀宸特意出去猎了只狍子,夕时还特意叫停的队伍,难得暂缓了行进。
他在篝火旁耐心地烤着处理过的狍子,时不时撒上调料,不多时诱人的肉香已经弥漫营地。
虽说其他人也在烤食物,但谢二还是厚着脸皮来到谢昀宸身边,“老五,你这狍子,自己也用不完罢。”
谢昀宸烤肉向来有一手,他们年少在野外生存时,谢二早有见识。
分明其他人也是相同的步骤与香料,谢昀宸烤炙的就是不同,色香味俱全。
看到他眼中的垂涎,谢昀宸似笑非笑,“二哥若是想吃,自己烤罢,这是我与阿晏的。”
谢二不死心,“她修真者不是辟谷了嘛,况且一个姑娘家能吃多少?”
恰好此时狍子已经烤好,谢昀宸慢悠悠将肉片好,装在不知从哪来的食盒里,还有闲心摆个盘。
另一口锅里炖着骨汤,内里的萝卜已经炖得软烂,他也装了两碗。
食盒一盖,他微笑,“二哥请便。”
谢二:“……”这么上赶子讨好,人家理你吗?
也不知道这来历不明的女人给老五灌了什么迷魂汤,就算是修真者,年岁这么小,实力又能强到哪去。
他队里那修真者可是说了,她实力顶天刚筑基。
也就韩家女这一名头能入眼了。
施施然端着食盒来到树下,仰头便瞧见余初晏抱胸靠在树干上,一条腿支着,另一条垂着腿晃晃荡荡,一下一下踢着底下的枯枝。
巨大的乔木躯干遒劲沧桑,没有叶片遮掩,仰头就能看到漫天星光。
余初晏自然听到了谢家两兄弟的对话,倒不是她偷听,营地就这么大。
也听到了谢昀宸踏雪而来的动静,但她没有动弹。
谢昀宸不急,就这么于树下盘腿一坐,摊开食盒,兀自享用起来。
不多时,余初晏就跳下树,默不作声端起骨汤喝了口,被辣得皱脸,“生姜不用钱吗,你放这么多。”
“生姜祛寒,虽说阿晏不用,但其他人还是要的。”
余初晏不喜欢,随手搁回食盒里,打算最后再喝。
天气严寒,最上一层烤肉已经带冷势,余初晏挑拣着把还热乎的吃了,烤肉只有热的才能入口。
谢昀宸虽然讨人厌,烤的肉确实不错。
忽见那碗她用过的骨汤,被人端起,一饮而尽。
她只来得及喊一句:“那是我喝过的——”
“用夫人的剩饭也是谢某分内之事。”谢昀宸理所应当道。
随即被一拳打倒在雪地中,不远处的众人纷纷侧目望来。
眼见躺在雪中的谢昀宸不见怒火,还带着纯粹的笑意,余初晏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之感。
也失了再吃东西的胃口,她拍去衣摆的碎雪,就要回到树梢。
“阿晏。”谢昀宸拉住她的手腕。
没等她甩开,手中被塞进什么东西,还带着谢昀宸的体温,像是在怀中捂了很久。
摸着是个小荷包,内里鼓鼓囊囊。
“愿阿晏新年胜旧年,岁岁嘉平,长乐未央。”谢昀宸低声道。
他眼中似有无限柔情,几乎要将人淹没,“独一份的压岁钱,收好。”
余初晏沉默地握着荷包,半响才吐出冷硬的两个字:“谢谢。”
荷包一收,再没有多的话。
谢昀宸也施施然收走食盒,回到火堆旁。
谢二一直在关注两人,见他回来,才欲盖弥彰装作在磨刀。
老五也太惯着女人了,当众被打,还能面不改色跟人调笑,堂堂男儿竟然惧内,算得了什么好汉。
和月凰那些软脚面首有什么区别。
他这么想着,精美的食盒被伸到面前。
腹诽的对象在他面前可没什么笑颜,冷淡道:“二哥要吃,给。”
谢二:“……”王八羔子!吃剩的就想起兄长了!
-
翻过山头,植被就少了,雪也逐渐下了起来。
不大,打在脸上却生疼。
本来从边境到西凉,又是冬日,弯弯绕绕要走上近一月。
但谢昀宸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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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是近道,途中队伍兵分两路,一队三十余人继续翻山越岭,另一批不足二十人,来到一处山洞口。
绝大多数人被蒙上了眼睛,唯有几名心腹无需蒙眼。
魔修之一还想替余初晏蒙上,在她的逼视下讪讪作罢。
谢二颇有微词,压着声音跟谢昀宸商议,蒙眼没用那就人将她五感封闭,总归不能让外人知晓暗道。
谢昀宸摇头,“先不说阿晏并非外人,其次二哥那两个属下恐怕还没那个本事封阿晏的五感。”
“我看你是疯了!不过双十的丫头能有多强……”谢二差点没压住自己的声音。
“二哥。”谢昀宸态度强硬,“赶路要紧。”
谢二还想说些什么,“砰——”的一声巨响,洞穴入口都随之晃动,细碎的石渣、灰尘簌簌落下。
还未蒙眼的众人扭头便看见谢二心腹之一镶进石壁中,吐血不已,显然是被人打飞。
罪魁祸首转动着手腕,神情不耐,区区一个魔修,也敢挑衅她。
谢昀宸促狭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谢二瞠目结舌,凝重的视线落到另一名魔修身上,不是说只不过筑基?
后者心虚地避开了视线,转而去扶同伴。
“可以走了吗,一个破通道你们要墨迹什么?”余初晏催促。
谢昀宸朝着余初晏伸手,后者没理。他走近些兀自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引着她先进入洞中。
其他人就着漫长的绳结,逐一步入黑暗,还能听到谢二让他们加快速度的呵斥声。
初进洞中道路很宽,甚至能容纳两匹马并行。
洞中虽蜿蜒崎岖,但经过人工开凿,脚下也算平整。
谢昀宸点着火折子,扣着余初晏的手不让她挣脱。
而余初晏牵着马,仰头环顾洞穴。
洞顶很高,目测就有数丈,形态各异的钟乳石高耸交错,水溶的石壁呈现出一种怪异而壮丽的奇观。
就像一座鬼斧神工的地下宫殿。
见她四下张望,谢昀宸凑在她耳边轻语,“明日坐船才是真正的奇景。”
大抵看在压岁钱的份上,余初晏给了他几分好脸色,面露期待地嗯了声。
蒙眼步行后,速度慢了许多,尤其路途还弯弯绕绕,障眼法不少,看得出设计密道之人并不想让人找到出路。
长期处在黑夜中也会让人失去对时间的把控,若非腹中饥饿,几乎察觉不到时间流逝。
耳边已经能听到流水声,看来地下河道就在不远处。
又穿过一道空旷的石厅,在其他人还未追上时,两人在一处极不显眼的石壁前停下。
谢昀宸将一枚印章镶入墙上凹槽,石壁居然缓缓开启,露出其后一道窄小的甬道。
凉风拂面,带着一股腐朽的地底气息。
谢昀宸走在前面,火折子的火星摇曳,似乎下一刻就要熄灭。
因为太窄,任何声音都会放大数倍,风声、马蹄声、呼吸声,以及谢昀宸稳而缓的心跳声。
“阿晏好像很喜欢摸我的脉搏。”谢昀宸忽而回首笑道。
因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姿势,交握的手自然也发生变化,变成手心相贴。
余初晏手指摸到他的腕间,很轻地搭着。
被拆穿也不慌,光明正大按了按他腕中筋脉,“不能摸吗?”
谢昀宸笑出声,“阿晏随意。”
甬道里没安静太久,不多时身后就传来谢二的大嗓门,几人已经跟上来了。
瘪窄的空间瞬间变得有些吵了,回音阵阵。
余初晏不再说话,谢昀宸回望一眼身后,眼中带着冰冷。
看来也嫌弃谢二太聒噪了,默契地加快脚步。
忽然余初晏一顿,蜷着的手指用力握住谢昀宸的手腕,阻止他继续前行。
“前面有人。”她用唇语道。
看她的神情,谢昀宸也沉下脸,是敌非友,且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