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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绝情

作者:芦笛飞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他怎么能不嫉妒呢?


    白日里他们在顾云书房里的一字一句他都听着,一举一动他也看着。


    他知道顾云会拒绝他,可还是容不下一丝一毫的侥幸,他非要听到她亲口说出来才能放心。


    她的确认真地再次拒绝了那小子,他的心里闪过一丝窃喜。


    她对他出言安慰、表示关心,他也理解,毕竟她从来都是一个很敏锐、很善良的人。


    可是,她怎么能放任他轻薄于她呢?


    他用妒火燃烧之下仅剩的理智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直接冲进屋里。


    可看见他腕间的袖箭时,他再忍不住自己嫉妒得要发狂的心。


    她倾尽心力、亲手制作的东西,如今也会赠送给别的男人。


    若他放手,来日她甚至会为别人洗手作羹汤、量体裁衣,她会与旁人极尽缠绵,甚至诞下旁人的子嗣。


    要他如何忍受她与别人共度余生!


    他也终于确信,若要如她所说再离她远些——绝无可能。


    他已经很努力地试过了。他做不到,一点也做不到。


    这辈子,遇上他,只能算她倒霉。


    眼前的男人神情破碎,癫狂与自厌交织,决绝与祈求翻涌,顾云的心情说不出地复杂。


    她切实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痛苦,坚持是苦,放弃也是苦,眼前却好像没有第三条路给他选。


    可她又能如何呢?


    其实重逢以来,她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她原本以为,以他的滔天权势,在得知她假死骗他时,会怒不可遏地使些手段狠狠折辱她。


    她甚至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可他表现出来的情意不作假,给她的尊重也不作假,她不是没有感受到。


    她要试着接纳他吗?


    ——如他所说的,重新认识现在这个他。


    顾云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依旧过不去这个坎。


    那些暗无天日的折磨,身体被撕裂的痛,被他囚困的战战兢兢,发泄在她身上的怒火,皆曾实打实给她带来过不可磨灭的伤害。


    她怎么可能背叛曾经的自己呢?


    “周将军,回去处理伤口好好睡一觉吧。”


    终究,顾云关掉了门窗的机关,轻轻打开屋门,请他离开。


    他的神色几经变换,缓步向她走来。


    顾云朝门边撤了一步,给他让开出屋的通道,他却调整脚步重新向她走来。


    下一刻,未等她再说些什么,一张苍白潮红得不正常的俊脸在她面前突然放大,他的身子也直直向前倒来。


    顾云下意识抬手接住他,随即被他高大的身躯带得跌坐在地。


    再看去时,他已是一副双目紧闭的模样。


    “...”


    此情此景,顾云实在是无话可说,自暴自弃地躺了足足有半刻钟,才小心翼翼地从他身体下方钻出来。


    此时方过三更,整个世界静悄悄的。


    夏日的深夜,远处传来隐约起伏的蝉鸣蛙声,风凉凉地吹在身上,顾云的脑子渐渐清明。


    仍在宵禁,大张旗鼓地外出寻医终是不便,顾云干脆披上衣服,快步走去西侧的院墙。


    认命地就着月光收起才铺上不久的尖刺,她利落地翻墙而过。


    宁风睡眼惺忪地打开屋门时,正欲破口大骂,却看见门外站着的是披头散发、面上血迹斑斑的顾云,要出口的脏话便立马拐了个弯。


    “顾大人,发生何事了?”


    “周将军受伤了,不知将军府上可还有府医?”


    关于周其钺,宁风比谁都在意,“可要紧?我这就去叫府医。”


    顾云抿了抿唇,“看起来伤得不轻,你最好为他带身干净的衣服。”


    “好!”


    二人带着半夜被叫醒的府医翻过院墙稳稳落地时,府医还有些惊魂未定。


    这府医说起来顾云也曾见过,正是当初她小产时出诊的女大夫——孙萋。


    她应当从没有哪次出诊是被人带着这般翻墙的,此刻步伐不稳,仍有些晕乎。


    可等她看见刺猬一般的周其钺时,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怎的被扎成这样,快,将他抬到榻上,须得尽快为他清创上药。”


    勉为其难和宁风一起将他抬上去,顾云已经困累交加,既然薅来了宁风,就干脆将周其钺交给他照顾。


    “宁风大人,靠你了,我去收拾一下自己。”


    宁风本想挽留,可见她面上汗渍与血迹混杂,已然是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抬起的手便又放了下去。


    众人动静不大,夏蕊却早已醒来,此刻为顾云打来了水,仔细帮她擦拭面上的血渍。


    侧屋的诊治还在继续,顾云偏头对夏蕊吩咐,“我等会儿睡书房,帮我收拾一下吧。”


    “是。”


    夏蕊一向是个细心稳重的,不该问的事情绝不多问,此刻也恪守自己的本分,默默去为顾云收拾出书房来。


    顾云再次步入自己的卧房时,感觉屋内的血腥味更重了,他俯卧着,衣物被剪开,露出伤痕累累的肩背来。


    宁风拿着帕子为他擦拭血迹,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显露,孙萋则一点点为他上药。


    顾云只瞥了一眼就不忍再看,还是太过血腥了。


    “等会儿可方便将他送回将军府?”


    孙萋侧目看她一眼,“周将军伤得不算轻,有两处深可见骨,加之伤口处理不及时,失血过多,今晚恐怕不便挪动了,还是在此处休养较好。”


    顾云了然地点了点头,“好,那你们处理完就回将军府吧,我会派个小厮来守着。”


    宁风看了顾云一眼又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却没再说什么。


    顾云未再停留,出去吩咐了两句之后,径直走向自己的书房。


    不多时,书房的灯也灭了下去。


    除了此处,世界再度归于宁静。


    见她走得毫不留恋,宁风终究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当真是绝情...”


    孙萋瞥他一眼,语气淡淡,“当初夫人小产时,流的血可比这多多了。”


    宁风无话可辩,只能在心里叹一声,当真是孽缘啊。


    孙萋不再多言,写好药方交给顾云派来的小厮。


    “劳烦天亮后去药铺抓来给周将军煎服。”


    “是。”


    随即,孙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宁风大人,咱们走吧。”


    宁风看向床榻上不省人事的自家将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此处是顾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郑重嘱咐那小厮,“好好照顾周将军。”


    小厮自无不应,“谨遵大人吩咐。”


    ...


    许是药物作用,许是周遭的气味令他心安,周其钺一觉睡到天色大亮,醒来时,被眼前陌生的环境弄得有些茫然。


    小厮见他清醒,连忙上前服侍。


    “请周将军安,可要起身了?”


    见到眼前陌生的半大少年,周其钺猛地回神。


    “此处是顾宅?”


    “正是,您可要先用些早膳再喝药?”


    “嗯。”


    利索喝完汤药,周其钺缓步向外走去。


    檐下穿行,行至书房门外,果然见到了一身绯色官府的她。


    红衣明艳,愈发衬得她面白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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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顾云已从早朝归来,正撑着脑袋想事情。


    水车之事已告一段落,她培训过的能工巧匠前往全国各地实时勘测施工,在短短半年内就将水车在全国基本铺陈开来。


    前些日子,她尚得跟进各地进度汇报、款项调拨,如今已不用她再费什么心思。


    因着此事收尾,她被自家尚书派去负责弓弩研发之事。


    说起来,她与张尚书还有些渊源。


    当初得到杨老的书信,见到随附的故交名单中,工部尚书张怀佑赫然在列,她没作多想便拿着杨老的手稿时时与他讨教,倒让他发现了她在弓弩之术上的本事。


    于是,顾云的工作内容就这么水灵灵地从农事跨越到了军事。


    听见门口的动静,顾云瞬间回神,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棱角分明却有些苍白的脸。


    “好些了吗?”


    “嗯。”


    周其钺迈步走近,在她身旁坐下。


    顾云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仰头后靠,偏头看他。


    “不如你回府休息?我这里地方小,终究还是不方便。”


    他的身上有非常浓重的药味,苦涩之气直冲顾云的大脑,她讨厌这种苦涩的药气,下意识想避开。


    他不看她,也不敢将身子靠在椅背上,脊背不似平日里端坐笔直,有一种潦倒之意。


    “从前你也是这样,逮着机会就赶我走。”


    “...”不然呢?


    “能不能有一天,你不再厌恶我的存在呢?”


    顾云仍是无言,只觉得世事弄人。


    他却似乎对她的沉默不甚在意。


    “从前,我的父母非常恩爱。”


    他回忆着,唇边勾起了淡淡的笑。


    “周家地处并州北部,靠着边境互市的便利,再加上我爹娘敢想敢做,于是慢慢积累起来了大量财富。”


    “印象里,我爹时不时会随着镖队越境运货,我娘则总是守在家里,守着我和阿影,也守着周家的后方根基。”


    “每次我爹一走,我娘就开始日思夜盼,我和阿影都会变着法子帮她转移注意力。我爹一回来,她就会像一朵干枯的花遇上水源,重焕生机。”


    “后来我听说,从前他们是在漠北草原相识的,相互竞争、你来我往之间,对手渐渐成了爱人,最终携手游走边境。”


    “我时常觉得,是我和阿影拖累了我娘。如若不然,她可以继续大展身手。”


    “可她却不以为意,她爱我爹,也爱我们,一切她都甘之如饴。”


    “我爹也从不忤逆我娘,一把年纪了还总爱给我娘带各种各样新奇的玩意儿逗她开心,我和阿影时常没大没小地笑话他。”


    周其钺勾起的唇角渐渐开始下压。


    “我本以为,我长大以后也会像他们一样幸福。”


    “遇见一个心爱的女子,与她组成一个小家庭,共同为孩子们创造美好的未来。”


    “可是,后来的一切都变得非常荒谬...”


    “以至于我每次回想起来,都像是做了个长长的、醒不来的噩梦。”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很轻。


    顾云原本懒散后靠的身子随着他的讲述慢慢坐直,此刻已端坐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他。


    一阵沉默后,周其钺忽地轻笑一声,起身俯视她。


    “放心,昨夜之事不会再有。”


    “如果痛苦不可避免,作为一个男人,总不该让自己爱着的女人去承受。”


    不等顾云再说什么,周其钺转身快步离开,衣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弧度。


    一室沉默,光影浮动,他留在书房的药气却始终倔强地不肯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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