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的日子没什么变化,依旧在推进水车之事,却是较往日更加拼命。
而那个甩不掉的烦人精,也还是时时出现在她身旁,但二人都很有默契地对那晚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顾云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
她原本还担心,他会得意洋洋地以二人那晚的事情来纠缠她、要挟她,这倒是让她对他又改观了几分。
这日下朝,周其钺如往常一般,待她与同僚交谈结束便瞅准时机霸占她身侧的位置。
“顾侍郎,今日下值可有空闲去小聚一下?”
这人虽然阴魂不散,但从未这般邀请过她,顾云有些疑惑,但还是出言拒绝。
“没空。”
说来奇怪,那晚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氛围有了微妙的改变。仿佛两盏独立的灯被拿开了灯罩,彼此柔和的光晕边缘重新叠在一起、彼此渗透。
周其钺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看着她不再为二人并肩而行的距离、交叠的衣袖而浑身紧绷,他不由得暗暗欣喜。
她在渐渐习惯他的存在。
被拒绝已是常态,周其钺对此适应得很好。
“今日可是个好日子,顾侍郎真的不庆祝一下吗?”
顾云神色恹恹地看向身边的人,只见他笑得温和。
“什么好日子都拦不住我回家休息。”
见她这么说,周其钺突然发现她的面色很不对劲。
自从那事发生之后,他明显地感觉到她变得更沉默了。
虽然对于他的纠缠她总是一副冷漠的态度,可最初好歹是灵动的,最近却像一潭越来越收敛的死水。
——有什么事情困住了她。
也许旁人看不出来,但他却对这种压抑的痛苦非常熟悉。他把自己困在仇恨中的那五年,也是这样的。
那时,无论生活中发生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心里总有一个声音悄悄冒出来,提醒他,你不配这么快乐。
那她呢?
他留意了她府上的动作,知道事发第二天顾宅便派人将顾老爷送到了郊外的庄子上去。他拷问纪三公子的时候,也得知了那晚的内应居然是她的亲生父亲。
知晓这一切后,他也隐约明白了那晚她为何有流不尽的泪水——
没人比他更清楚,她有多在意自己的家人。
他想,也许她也因此困在里亲生父亲做的恶事之中,一时走不出来。
是以,他总是不厌其烦地出现在她身边,像往常一样说些没脸没皮的话来逗她开心,可却连一个白眼都没有再得到。
周其钺看着身侧的人,有些担心。
这些日子,就算她再怎么伤心难过,也不至于像这般眼下青黑、脸色苍白,就连步履都有些轻浮。
“怎么了?若是不舒服我帮你请大夫去。”
顾云摇摇脑袋,没有理他。
周其钺却看不下去她这幅强忍不适的样子,飞快地朝殿外奔去,吩咐了人叫马车、请大夫,又回来截住她去公署的路。
“走。”
“我没事。”
“你的脸色很难看,还敢说没事?”
官员已四下散去,周遭只有零星几位工部的同僚,顾云与他在转角处对峙。
他仍有些喘,语气却不容置喙,“你近来公干格外拼命,就是休息一日又有何妨,你不走可是要我抱你走?”
顾云咬牙,她毫不怀疑他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二人僵持得有些久,已引来同僚的频频窥探,顾云没有力气与他纠缠,最终还是随他走了。
周其钺见她乖巧,心里的焦急散去些。若不是清楚她最顾忌群臣的眼光,他方才恨不得抱着她直接冲去医馆。
可听完大夫的诊断,他本就紧皱的眉头又皱得紧了些。
“贵人气滞血瘀,冲任损伤。想必以前伤到过身子,本就内里亏空,易手脚冰凉,加上近日操劳过度,又服用了寒凉药物,月事期间难免腹痛难忍。”
顾云靠在自家小榻上,闻言缓缓睁眼,有些无奈地瞧他。
“都说了我没事。”
周其钺的脸色却臭得像吃了只苍蝇,嗓音冷得像淬了冰,“寒凉药物?”
他居然在意这个,顾云实在难受,又莫名有些心虚,敛眉不再看他。
周其钺看着她惨白的脸、微皱的眉,只好压下心头的惊痛,转而看向大夫。
“怎么治?”
大夫眼观鼻,鼻观心,“小人可为贵人施针止疼,再开张调养的方子,若能坚持服用,兴许能够减缓此苦。可若要根治,往后千万不能再服用那些虎狼之药了。”
听着要喝药,顾云抗拒地偏开了头。她试过,没用。
见患者抗拒,大夫只好继续好言相劝,“贵人如今的身子本就极难受孕,若再不加调养、胡乱服药,恐怕此生都无儿女缘了。”
顾云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瓮声瓮气地说,“无事,你退下吧,我等等就好了。”
周其钺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转而对大夫问道:“除了喝药,可还有别的调理之法?”
大夫恭谨回话:“贵人平日里可多饮用些姜枣茶,或是让丫鬟婆子帮忙艾灸、热敷,都能有些用处。”
周其钺在心里默记,夏蕊也在一旁暗暗记下。
“好,请您为她施针吧。”
大夫走后,夏蕊前去抓药,只留周其钺面色沉沉地坐在小榻旁边。
他的眼里翻滚涌动着非常强烈的情绪,让顾云即使不看也觉得心惊。
“你就这么不信我?”
施针后,顾云的面色好转了一些,但她不想与他纠缠这个问题,干脆阖上眼不理他。
“下官想歇会儿,周将军请回吧。”
周其钺瞧她这幅疏离的鸵鸟样,心头的无名火蹿得更高。
“顾云!”
他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掰过她的肩膀,要她直视他。
“就算你恨我,为何要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况且我服用了那药物,你本身又不易受孕,何必还要给自己找罪受!”
顾云被他逼得睁眼,眼前的人额头青筋暴起,牙关紧绷,面上满是怒气,眼里又惊又痛,整个人瞧着有些狰狞。
她缓缓叹一口气,“关于这件事,我不想有一丝意外。”
顾云像一片飘在风中的落叶,无力的身子全由他掌着。从门外看,仿佛一个男人正欲行不轨。
听她如此说,他狰狞的表情瞬间僵住,几经变换,终是无法恢复平静。
恰在这时,周其钺感觉脊背传来一阵剧痛,随即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
“不准再欺负我的女儿!”
顾母手上持着棍棒,强硬地护在顾云身前,狠狠地瞪着周其钺。
不知是否因为方才打下去那一下用力过猛,她此刻浑身颤抖,连带着举在周其钺面前的棍棒都颤颤巍巍,眼里却噙满了倔强不肯落的泪水,绝不叫人看出来她的色厉内荏。
二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
周其钺踉跄了两步,忍着后背的剧痛看向眼前慌乱瘦小的女人,明白她的身份后,他的气焰也低了一些。
“伯母误会了,在下没有歹意。”
说着,他面色苍白地对她拱手行礼。
顾母见他这般有礼,慌张地丢掉了手中的棍棒,有些不敢看他,又小心翼翼地向女儿投去求助的目光,仿佛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顾云却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感觉心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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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的母亲从来都是一个没有主意、唯唯诺诺的人,方才护住她的架势却仿若一个女战士。
而今,女战士却瞬间熄了气焰,茫然地向她求助。
顾云的心里一阵酸涩。
她撑起身子,抬手抚向母亲的肩头,“阿娘,他没有恶意,没事的。”
见状,周其钺便接着说:“顾侍郎身子不适,在下送她回府而已,方才的举动的确有些孟浪了,不怪伯母误会。”
明白自己不宜久留,他作势告辞,“既然伯母来了,在下就先告辞了,还望您督促顾侍郎乖乖喝药,早早养好身子才是。”
转身时,他不忘朝她看去,满眼委屈,却见她直直地盯着自己的母亲,连半分眼风都未分给他。
周其钺终是没有再留。
室内于是只剩下母女二人。
顾母仍有些慌乱,“阿云,那,那瞧着不是个普通人,我,我是不是做错事情了?”
她今日原本如往常一般在府里闲逛,隐约听到了前院的动静,暗忖这个点女儿不该出现在家里,便忍不住来瞧瞧。
谁料,刚走到屋前便看见他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女儿身上,于是想也未想便抄起棍棒冲了进去。
她一点也不想看到女儿再受伤害。
顾云斜靠回小榻,握了握母亲的手,“阿娘不必担心,改日女儿去向他赔个礼便是。”
“这,倒是让你难做了...”
终于,顾母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顾云却已习惯,她的母亲,流泪的时候总是多的,于是她轻轻拍她的手,“不是什么大事。”
随即,顾母如梦初醒般,“阿云脸色很差,究竟是哪里不舒服?”
“老毛病了,阿娘不必担心。”
顾母随即明白了,“唉,你从前能跑能跳的,哪里受过这种罪,到底还是逃难那阵拖垮了你的身子。”
最初在兖州重逢时,顾母最先发现女儿的不对劲,往常冬日里小火炉一般的人儿,竟然有了手脚冰凉的毛病,拉着她去看了几次大夫,她百般推脱,只肯独自前去。
后来,她倒是乖巧地带回了几包药,说是能调养她被冻坏的身子。
可那时她总不在她身边,一天天地将所有心思都扑在“云间木坊”上,以她对女儿善于忍耐的性格了解,必然不会遵照大夫的嘱咐乖乖喝药。
所以,她畏寒的症状并未改善,偶尔来月事时会腹痛难忍。
然而,却是很久都没有痛苦得这般面色惨白了。
顾母是过来人,自是明白其中关窍,她忍不住重重叹气,却又不敢在女儿面前再提那人。
其实,她也有些怨自己的丈夫。
一家人如今的日子不知比以往好了多少,何必要去做那种阴损的事情呢?
而且,要不是他,女儿何须遭这种罪,她又怎会被女儿提防,送去的吃食再入不了她的口?
看着女儿如今这幅样子,顾母既心痛万分,又愧疚难忍。
她回回神,抬手拂开女儿额上被冷汗浸湿的发,又温柔地开口。
“阿云,如今咱们在这京师也算稳定下来了,以后好好喝药吧。”
随即,她又连忙补充一句,“让夏蕊当着你的面熬。”
顾云明白母亲的意思,有些不敢看她。
顾母也不再多说,见她缓过劲后变得有些困顿,起身准备离开。
“阿娘先走了,阿云好好休息吧,这样晚些还能再庆贺庆贺生辰呢。”
生辰?
顾云猛地睁眼,她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顾母瞧她怔愣,不由失笑,伸手点点她的额头。
“我的阿云啊,二十岁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