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真不知道这个丫头到底是几点起的床。
自己这一次明明是早起了五分钟的，可是她却还是站在门外了。
青丫头笑着说：“杨戬哥哥早啊。”
说着她从自己的怀里面拿出了一个小馒头。
“这是妈妈做的，说是谢谢昨天的晚饭。”
“妈妈做的小馒头很好吃的呦。”
说着便将自己的馒头给推向了杨戬的面前。
杨戬看着青丫头。
青丫头笑了笑。
随后杨戬开口道：“你的鼻子上有颗藏东西。”
青丫头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鼻子，果然有一颗沾上的米粒。
青丫头大声的喊道：“杨戬！你果然能看得见！”
杨戬用自己淡白色的眼睛看向她，然后一言不发的开始往前走去。
青丫头挥舞着自己的小手，一脸兴奋的问：“杨戬哥哥你说，你是不是能看得见。”
杨戬不说话。
青丫头就叽叽喳喳的在他旁边吵了一路。
终于的到了那一个分别的红绿灯路口。
青丫头突然想起来什么。
她拿出自己的馒头然后道：“馒头，这个馒头很好吃的。”
杨戬摇了摇头，“我根本就不需要...”
“给你。”
青丫头就在杨戬拒绝的时候，便将这个馒头交给了他。
杨戬看着手中的这个馒头，然后收了起来。
走过这个地方、
杨戬没有去监法司，因为这几天他都会陈主任一起守在附近。
所以监法司也就不用再去了。
杨戬坐在星巴克的门口。
过了些时间，陈家豪也到了。
两个人再次的坐下。
白色的桌子上，杨戬的面前放了一个白色的馒头。
“怎么不吃？”陈家豪问。
杨戬傲然的说道：“我是神，不需要吃任何的东西。”
“别人给的，就该吃掉，不好吃的话也吃两口。”
“法律上从来没有过这一条规定。”
陈家豪给惹笑了。
“杨戬，你这脑子怎么越来越转过弯了。
前些时日我看你倒是很欣赏，这两天你是越来越不够行了。”
杨戬眉头皱了皱。
陈家豪又道：“不能什么事情都用法来看的好吧。”
“但这个世界就是在法之中的，如果没有法...”
“好了，好了。
我们还是别提这个问题了。”
杨戬道：“不行，我就要提。”
“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法的话，那么就会彻底的乱掉。
一切都应该按照法律来进行，无需要更多的思考，这样的话，天、地、人才能够相安无事的运转下去。
你们凡人就是因为思考的太多，所以才会变的那么的复杂，将原本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却是变的那么的麻烦。”
“就那这个馒头来说，我根本就没有去要，只是那个小家伙非要给我的。
在我看来，根本就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陈家豪挠着头发，他向背后的店员要了一份小蛋糕。
还是抹茶口味的。
他比较喜欢这种小清新的口味。
陈家豪自己吃着蛋糕，耳边的杨戬不停的碎碎念，他是一句都不愿意听。
此刻。
杨戬一直在说着自己的话。
但是他却发现陈家豪却是一点都不听自己的话。
他叹了口气。
“陈主任，我实在是不理解你。
你明明是有天赋的，如果你好好的修炼的话，说不定也可能和我一样成为神。
你为什么就不愿意修行呢。”
陈家豪听见他的话，终于愿意回应一下了。
“当人才是幸福的，神...”
陈家豪一脸失望的摇摇头。
“神太可怜了。”
陈家豪这话看起来像是同情杨戬的。
但杨戬却觉得他另有所指。
从上午一直坐到了下午。
两个人自有吃饭的地方。
吃完了饭之后，再次的坐在了老位置上。
此刻。
杨戬正在闭目养神。
而坐对面的陈家豪却是猛一下，将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随后。
杨戬睁开了眼睛，他听见陈家豪的愤怒的声音。
“这一帮傻逼们，在干什么！”
这口气，杨戬听的倒是十分的少。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陈家豪说出了这样的话。
“怎么了？”杨戬问。
陈家豪将自己的手机给甩在了桌子上，然后一脸疲惫的望着天空。
此刻的他很不爽，很难受。
陈家豪道：“上面的人范傻逼了。”
“他们居然觉得，妖也和奇人一样，属于时代的产物。
所以对于他们之前所犯下来的罪过，可以选择赦免。
而现在上面的大人物们，也觉得既然妖也是华夏的，那么也该像是奇人一样给一个机会，让它们也为我们效劳。”
杨戬坐在对面。
一言不发。
陈家豪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神。”
杨戬摇摇头什么话都不说。
因为既然是法所认定的，就代表他所认定。
自己没必要发表任何的意见。
陈家豪又再次的躺了下来。
然后看着天空。
“他妈的，那么之前死的人又算什么？
政客的数字吗。”
杨戬却是不关心这些，“那么妖既然是合法的，我们也该走了。”
“啥？”陈家豪惊呆了，“杨戬我本以为你就是说说而已，你现在真的是变化很大啊。”
“那可是人命，一旦死了就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那又怎么样？既然法律认可了妖，妖只要不犯法就于我无关。
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守在这里。”
陈家豪道：“你这样，以后会后悔的。”
“不会后悔的，一切只在法理中。
杨戬只认法理。”
杨戬立刻就起身。
而陈家豪却是再次开口。
“我以上司的身份，命令你留在这里。”
杨戬眉头微微一皱，“你与我其实是同级，准确来说不是我的上司。”
说完之后，他便立刻要走。
陈家豪再次开口挽留道：“杨戬，你这样真的不行的。
不能什么事情都只看法理，你这样是不行的。”
杨戬拿这自己的纸扇，然后离开了桌子。
陈家豪在后面看着杨戬。
陈家豪自己也不清楚。
他总觉得，就在今天，一定和有事情发生的。
而杨戬，却是怎么都劝不下来。
晚上。
杨戬从监法司下班。
他突然一摸自己的怀里。
还是那个没吃的馒头。
馒头放到了中午有些硬了。
他摸着馒头，然后走出了大门。
他按照记忆然后开始往前走。
杨戬走着走着，走到了那个红绿灯前。
再红绿灯走过去之后，西边就有一家小学。
青丫头就是在那边上学的。
杨戬站在路边，此刻本该是放学的时候。
但是这里的气氛却是有些不同。
家长的哭泣声。
还有孩子们的沉默。
以及救护车的鸣笛，这些声音全部的交织在一起。
杨戬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回孤儿院。
他闯过了红灯。
然后从走，变成了跑起来。
跑过了斑马线，从警戒线冲了过去。
用最近的路线冲到了学校门前。
在学校的门口，躺了十五个学生的尸体。
白色的布盖在他们的身上，脸同着脸一起盖住。
而侥幸活下来的学生，则是被送上了救护车。
大部分的学生都开始疏散。
现场的警察开始安稳住所有群众。
当然。
最重要的...是那些死去孩子的家长们。
杨戬站在这堆孩子们的对面。
小李警员认识杨戬，知道他是监法司的人，将自己的同事给安排到别的地方去了。
而他自己则是走到了杨戬的身边。
正在小李警员要开口说话之时。
杨戬却是直接的转身走开了。
小李警员正疑惑时。
杨戬却又突然的停步，然后再次折反回去。
精准的走到其中一个孩子的头顶前放，然后蹲下来，手掌扯住白布。
一点点的拉起来。
白色的布下，是穿着校服的青丫头。
青丫头的整个左边的眼睛带着额头裂开了一道恐怖的创伤。
已经当场死亡了。
另一只眼睛则是睁着，眼睛里还残留着活着时候的惊恐。
杨戬淡白色的眼眸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他只能靠感觉。
“李警员，你认识我吧？我是监法司的。”
“是的，认
识。”
“这个孩子，叫什么？”
“啊，等一下。
我来找一下，这一位是23号。”
杨戬突然大声怒吼，“她不叫23号！”
全场鸦雀无声。
杨戬表情动容，他又低下了头一言不法。
伸出手来，一点点的开始摸这小丫头的脸。
从她的下巴，然后摸到鼻梁。
已经足够了。
“抱歉，打搅你们了。”
杨戬轻声的说出了这一句话，便就起身离开。
小李警员一头雾水。
但现场很忙，没人有功夫去理这个人。
杨戬走出了现场，然后走到了距离学校门口不远的路边。
此刻路边正有一个人蹲在地上抽烟。
这个人正是陈家豪。
陈家豪靠着手上的符纸，没能拿下对方。
杨戬走了过去。
陈家豪没想到杨戬会过来。
陈家豪本还想着和杨戬说两句话吐槽吐槽刚刚的那只妖有多变态。
但是陈家豪在看见杨戬的那一张脸之后，却是吐槽不起来了。
他口气变的有些沉重。
“那里面，有你认识的？”
杨戬没回答，只是说：“妖已犯法，我会拿回来的。”
“好。”
杨戬说完之后便走开了。
蹲在路边上抽烟的陈家豪突然开口说道：“杨戬，我送你会家吧。”
“不用，我虽然眼瞎，但我知道路。”
“不是这个，我觉得你情况有些不对劲，我现在该看着你，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杨戬语气很平静，“我目前很正常，我也没有你所说的不对劲。”
杨戬走过了马路。
然后一个人一步步的往前走。
不过并没有走最近的一条路线。
而是走了前天，和青丫头一起回去的b号路线。
杨戬一步步的往前走。
今天不像是昨天，也不像是前天。
路上的人在不断的讨论学校里面出现的惨事，杨戬都过了马路了，都还能听见背后那一坐学校传来的哭泣声。
家长的哭不像是电视剧里那样哇哇的叫，而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喊。
那是一种嗓子被压住，然后拼尽全力绝望的叫声。
叫的声音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几乎是叫出两三声之后，这个人就会因为大脑自我保护，让这个人晕倒。
反而是不断的哭泣的人，医生需要时刻防备缺氧的情况。
杨戬独自一个人走着。
突然有个人在叫他。
“白发小哥。”
“就是你，白头发的那一位，还很帅的那一位。”
杨戬终于停下脚步站住。
然后便想了想。
知道这个声音是谁了。
是那一家开在附近的小店的老板。
前天青丫头正去光顾过。
“怎么？”杨戬问。
杨戬目光看着前方。
一副高冷的模样。
但其实是他根本就看不见人，眼睛是无法捕捉到对方的。
索性就不捕捉目视着前面。
店老板嘿嘿一笑，然后偷偷的看了看四周。
“你妹大中午的从学校里跑出来的。
问我要烟。
害，你也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在学校附近卖烟呢。
但你家那丫头可喜人了。”
“说什么昨天我给我杨戬哥哥买酒他不喜欢喝。
我这一次就买点更硬点的东西，就给他买烟抽。”
“哈哈，那丫头太可爱了。”
“我真怕她去别的地方买烟，就把钱给收了，这是她最后给我的钱。
我还给你。”
店老板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来钱。
杨戬立刻双手去借。
是一张皱皱巴巴的五元纸币，然后还有五个硬币。
就这点钱，不知道她要攒多久。
杨戬摸着钱，站在原地好久。
然后终于开口问：“那她还有说什么吗？”
杨戬感知了一下四周。
发现周围的人流变了。
路边的灯已经开了，附近的店家门头的招牌也开了灯。
老板把钱给他之后早就回去了。
杨戬感知了一下方位。
然后靠着自己的感知，然后还有记忆，再次的找到了那一家店。
走了进去。
开口问：“老板？”
店老板正在理货。
学生们今天没有来光顾。
他自己只好打扫卫生了。
他也知道了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情了。
听见背后有人喊自己。
老板立马热情的上来招呼。
“小哥你说。”
杨戬抓着那张五元的纸币，问：“青丫头还有和你说什么吗？”
“啊？”
老板先是愕然，再然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再看这白发小哥此刻的表情。
他嘴唇闭上，再然后一瞬间思考了好多东西。
最终只能说道：“没有了。
但那孩子很喜欢你，我们...请您节哀。”
杨戬一声不吭的走了。
他握着自己的五块钱纸币，还有五个硬币走了一路。
然后走回到了孤儿院的门口。
还记得昨天这个时候，必然会有一个很吵闹的丫头片子在旁边不停的说说说。
而今天。
“好安静啊。”
杨戬站在孤儿院的门前。
一直都不进去。
中间赵妈妈有看见杨戬，招呼他进家门。
但是杨戬没动。
又再过了很久。
太阳彻底落下，家家户户的灯都打开了。
何青站在门前。
“回家吧。”
杨戬握着手中的五块钱纸币，低着头依旧没动。
何青不再劝，也让赵妈妈不用劝。
“年轻人，站在外面一整夜，不会生病的。”
晚上，孤儿院里面穿来了晚饭的香味。
杨戬依旧站在门外。
随后直到深夜。
邻居家的门还是没人打开。
次日清晨。
杨戬依旧站在原地。
赵妈妈终于坐不住了。
端着早饭走到杨戬的面前，“青丫头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有些事情不是我们普通人能够处理的。”
“先把饭吃了吧。”
杨戬握着五元钱纸币的手突然勒紧。
接着又猛的松开。
杨戬细细的摸着手掌中的纸币，依旧一言不发。
何青再将赵妈妈给劝回来。
“年轻人嘛，有事就是需要发泄，别说话。
说任何的话都是刺激他。”
监法司没有来电。
杨戬属于旷工一天了，都没有一个电话打过来。
杨戬保持这个动作，然后一直站到了晚上。
不过幸运的是赵妈妈比较听劝，没有再过来和杨戬说话了。
晚上。
家家户户就如昨天那样再次亮灯起来。
一直站到深夜。
杨戬感受着周围的光再次的熄灭。
而他也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有一个红肿着眼睛的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走进了街里。
然后停在了家门前。
她没有摸钥匙，而是坐在了自家门下，然后背靠着门，抱着怀里面四四方方的盒子。
她已经哭了很多次了，现在已经没有眼泪再流了。
这女人双眼空洞着，摸着怀里面的盒。
操劳了那么些年，她从来没给自己什么好的。
如今花费最大的一次，还是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毕竟这个盒子，以后就是她的家了。
江海市的墓园。
那一方小盒子被放进了地里。
墓碑前放了好几个毛绒玩具。
青丫头的妈妈在好朋友的搀扶下，走出了墓园。
而在她们走出之后。
杨戬走了进来，然后站的这墓碑前。
天空阴暗了下来。
一点点的雨落了下来。
接着倾盆大雨从天空中落下。
杨戬就一直站着，而后有一个人身形劈开雨幕，片雨不沾身的走了过来。
而这个人正是何青。
何青今天很罕见的没有穿工作服。
而是穿上了自己那一套，藏了不直多久的道袍。
他身边三尺内雨丝尽数的被抖出去。
何青走到自己弟子的身后，然后很安静。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
杨戬终于道：“师傅，徒儿昨日喝了酒。”
“恩。”何青点了点头。
“喝了好多的酒。”
“恩。”
“还顺便的尝了烟。”
“恩。”
杨戬又再问：“为何这成神之后，什么滋味都没了。”
何青沉默。
杨戬又面朝着墓碑。
那墓碑
上有一张照片。
是夏天里，青丫头抱着娃娃开怀大笑的照片。
在整个墓园里，恐怕就属她的最特殊了。
杨戬突然握紧拳头，整个天空中的雨居然出现了短暂的停留。
从他的身上，所有的雨水一瞬间沸腾。
一道道红色的蒸气从他的身上涌现出来。
地面开始由杨戬为中心开始出现震动，这一道震动开始蔓延了出去。
周围的雨丝停在半空中，开始逐渐的蒸发消失。
整个幕园里充当着大量的云雾。
何青开口道：“你想毁了她最后安息的地方吗？”
只这一句话。
所有的异象全部消失。
哗。
天上的雨积攒的就像是瀑布一样倒落在地上。
幕园里细草叶，还有细树枝全部的被这一股水流给冲断掉。
在场之中唯有何青幸免。
杨戬也是被再次浇成了落汤鸡。
杨戬整个人都像是松懈了力气，双膝一软，就要朝青丫头的墓碑方向跪下。
何青下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只见何青出现在杨戬的面前，随后他抬脚，往杨戬的膝盖小一提。
脚尖精确的碰在了杨戬的膝盖下方，巧妙的将他的身子给顶了回去。
何青批评道：“普通人如何能承受得住司法天神的一跪？
你想要让她阴德散尽吗？”
既然不能跪普通人，那么自己就跪师傅。
杨戬跪在地上，朝着自己的师傅道：“师傅，徒儿不想再当司法天神了。
求师傅收回神位吧。”
何青沉默。
他无能为力。
因为他又不是玉皇。
何青问：“当神，不好吗。”
杨戬抓住何青的道袍衣角，然后整个人面朝地面脑袋垂下。
他声音悲苦。
“神又如何，杨戬如果不再是杨戬。
神又能怎么样。”
直到手心里抓到那张五元纸币。
杨戬才明白那一日里，陈主任对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自己丢了很多的东西。
脑子里只剩下法了。
而曾经的他根本就不是这样。
何青也终于想起来自己那一次忘记和同林兄说的话了。
那就是他发现，获得神位之后，会出现一个很大的麻烦。
神性顶掉了自身原本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