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这套住宅，原本是纪家送给新掌权者的贺礼。
纪语棠在二十一岁时拥有这份资产，又在几年后，自愿赠与名义上的妻子。从未后悔。
“密码改过了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纪语棠已经开始解锁。
咔。
很明显，还是原来的密码。
直到自己的鞋子被脱下，周续冬才慢吞吞回答，“没有......你干嘛扒拉我鞋。”
“我这双高跟很贵的，你是不是小偷？”
纪语棠安静地为她换好拖鞋，拿起高跟，在她眼前晃了晃，“对，谢谢。”
然后往卧室走。
身后的周续冬果然乖乖跟上，痛斥她的行为，“你这样是不对的，我劝你赶紧回归正道吧。”
纪语棠没应，继续走自己的不归路。
这间卧室的所有装置，包括感应灯，智能窗帘，都是纪语棠的想法。她甚至比周续冬更熟悉房间的每一处角落。
女人低头拉开抽屉，却发现自己放在里面的头饰不见了。
周续冬神色哀怨地跟进来，看见床，忽然觉得好累，笔直地倒下。
见她用脸砸向软床，纪语棠好笑地用手指触碰她的后脖颈，“给你准备着的发圈呢，怎么不在原位。”
醉鬼反应迟钝，过段时间，先啊一声。
“我放到化妆桌上去了。乳白色的收纳盒，在里面。”似乎是完全将偷鞋事件过滤掉了。
纪语棠这才发现，其实屋内很多物件都有变化。悄声无息地。再过几天，房间、乃至整个家对于自己来说，都将会陌生。门锁的密码也会被更换掉。
她不怎么喜欢这种感觉。
关于周续冬的一切，她都应该了解，熟知，掌握得游刃有余。哪怕是这样的小事。
她咽下情绪中的异常，找到那只收纳盒，拿着发圈坐到床沿，俯身为其扎好凌乱的长发。
周续冬缓缓抬头。
“你的发圈跟我的一样。”
“是啊。”
“为什么？”
“不喜欢吗？”
纪语棠没回答，反问，眸中依旧含笑地看着她。周续冬眨眼，莫名觉得有股隐隐的，前所未有的危险感。
“喜欢。”嘴巴好干，她舔了下唇角，又把头埋进被子里。
须臾，她感受到脑袋被人抚摸，随即是来自纪语棠的夸奖。
一声熟悉的，“真乖。”
-
帮她擦拭完身体，纪语棠去浴室洗澡。出来后，床上人已经安稳地睡着。她放轻脚步，去将房间内的暖灯关闭。
她知道周续冬不习惯黑暗。
果然，没过多久，对方就浅浅皱着眉头，抬起胳膊牵住了自己的手。纪语棠回握，坐在床边轻拍她的背，“睡吧。”
已经是夜里两点。她明早有国际会议，理应早些休息。但坐在漆黑中，她想到周续冬那两句回答。
“她的技术到底怎么样？”
“就......还行。”
“为什么不喜欢你老婆？”
“再问就真的讨厌了。”
所以是讨厌的吗？
怪不得三年过去，对于离婚，她还是这么迫不及待。甚至当天就去参加单身派对。
思虑过后，纪语棠闷出一声笑，在寂静的夜晚尤为刺耳。
她会让她爱上自己的。心甘情愿，刻骨铭心。
-
月色褪去。翌日清晨，城市重新开始躁动。
周续冬是被好几通电话吵醒的。
她脑袋涨得晕，接起电话，“什么事。”
“姐，你新家的密码是多少啊，我来送早饭。”助理在门口徘徊。
“下午要去补两段杂志的采访，中午化妆，你吃过早饭还能再休息会儿。”
周续冬翻身继续睡，手机随便搭在枕头上，闷声报数，“零六二八。”
“好，我进来了。哎，姐你自己准备好早饭啦？”
“没有啊。”
“那桌上这些是？”
睁眼都艰难的周续冬忽然直起身，第一反应是看向自己手边。
还好没人。
她松口气，边下床边自我安抚，昨晚肯定是场梦。江意有事先离开后，自己根本没喝酒，很快就到家睡觉了。嗯，肯定是这样。
“你看错了吧。”周续冬挂断电话，往客厅喊。
“姐，你自己过来看。”小钰指着餐桌。
着实丰盛。有高蛋白轻食，也有饱腹的油条以及松茸鸡粥，旁边是盒果切。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周续冬僵硬几秒，跑回卧室拿起手机。见纪语棠并没有发来消息，她呆坐一会儿，开始编辑文字。
粥粥：「你昨晚在哪儿？」
不行，跟查岗似的。
粥粥：「你昨晚见到我了吗？」
......像恐怖片。
十分钟过去，她想得心衰力竭，最终决定直接挑明。结果对方倒是先有了动静。
Jane：「想说什么？」
想问，昨晚我是不是朝你发酒疯了。
零零碎碎的画面与片段穿梭在脑海，直到想起自己称对方为小偷的时候，周续冬彻底绝望。
人家可是你前金主！
她迫使自己接受这一事实，深呼吸过后，低头打字回复。欲哭无泪——
粥粥：「既然已经离婚，就应该保持距离。昨晚是我失态。」
粥粥：「没有想缠着你的意思，只是喝得确实有些醉。很抱歉，不会再有第二次。」
她态度诚恳地发完这些话，将手机熄屏，不敢再看。直到回到客厅，面对一桌早饭时，才忙补充。
粥粥：「谢谢你的早餐/企鹅转圈」
下个瞬间，红色感叹号刺眼。她的双眼微微睁大，看清了下面那排小字——抱歉，您还不是对方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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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纪语棠把她删了。
市中心，早晨的CBD依旧是快节奏的忙碌。写字楼高层，女人开完会议，此时刚回到办公室。
推门，就见朋友不正经地坐在自己的旋转椅上。见她进来，叶忻才慢慢悠悠起身，捏着嗓子喊声“纪总”。
纪语棠将外套披在椅背上，随口，“有事吗。”
“我这几年都在国外办画展，想你了嘛。”
女人继续处理工作，“门在那边。”
“......找你聊会儿天也不行？”叶忻撇撇嘴，“听说你离婚了？”
纪语棠没回答。
“腻啦？”
“很闲的话，去帮我妹完成速写作业。”
叶忻早就习惯她的冷淡模样，此时也没恼，反而笑出声。须臾，她似乎很得意，“我帮了你一件事，虽然说是举手之劳，但你还是请我吃顿日料吧。”
纪语棠皱眉看向她，然后扫了眼电脑，发现置顶消失了。
“她是你前妻吧。”
“都离婚了，还发这么多消息，我都替你烦，直接删好友。”
看着女人眼里似乎蕴含着些许紧张，叶忻有一瞬间的讶异。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她就听见对方让自己滚。
“什么态度呀纪语棠。你有权，我妈也不差，不是所有人都得听你的。”
“你全家都得听我的。”纪语棠给她母亲打去电话，嗤笑，“叶家真是教导有方，培养出如此直率的女儿。能有你，真是她们三生有幸。”
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叶忻后知后觉事态愈烈，“别，我滚，呸，我走还不行吗。”
她慌张地踩着恨天高离开。
明确拒绝与叶家展开项目合作后，偌大的办公室里，纪语棠犯难着，不知该如何进行开场白。
是人生当中初次无措。
-
“她单删你？这么无情？”江意睡意全无，在电话那头控诉着，“好歹提前知会一声吧。”
周续冬看着桌上的早餐，半晌道，“其实也正常，毕竟我们合约到期了呀。”
“......好吧。我觉得你也没太伤心，那就没事，随她删。”江意想了想，“话说，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青梅还是天降？”
“小说看多了吧你。”周续冬没好气，“怎么可能是青梅。我俩首先阶层就不同，差距太多。”
至于怎么认识的。
回忆起过往，她很轻地闭了下眼。忽然想到，原来已经过去七年了啊。
那时候她十八岁，刚走完艺考，顺利而又艰难地被梦校录取。去到北京的第一天，是她与纪语棠的初次见面。
那时候，她不是纪家千金。而是跟周续冬相同的，在城市里局促漂泊的两粒尘埃。
或许在那个秋天，周续冬确实对她有过感情。但季节太短了，喜欢也太浅薄。
冬风迟钝拂过的瞬间，就不剩下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