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赵妙元左撩右拨、循循善诱、故意激将,一路上展昭都没再跟她讲话,脚程飞快,往他住的厢房赶去。
走到他屋子前,赵妙元五感渐渐回归,掌心疼得直吸气,展昭这才看她一眼,手劲放小了些。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整洁有序的内厅,展昭的住处不是特别大,但显然收拾得很好,并没有大多数男人那股邋遢劲儿。
赵妙元站在门口左看右看,展昭目标明确,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从里头取出一卷雪白的绷带,还有一个油纸包。将其打开,便见一堆粉末,远远的就能闻到中药味。应该就是他所说的金创药了。
等他把油布上的麻绳解开,平铺在桌上,露出药粉,一抬头,才发现赵妙元还在门口站着。见他望过来,那长公主好整以暇地挑起眉,抱着胳膊看他,就是不迈腿。
展昭:“……”
展昭长叹一声,终于开了口:“殿下,您需要上药包扎,请过来坐下。”
赵妙元呵呵道:“你这是请人的态度吗?”
“身体要紧,殿下不要闹脾气了。”展昭无可奈何地说。
“闹脾气的到底是谁啊?”赵妙元气笑了。
展昭沉默了一下,低头说:“是我。对不起,还请殿下快些过来吧。”
赵妙元冷哼一声,仍然觉得不满意。但她又深知展昭是语言上的矮子,行动上的巨人,看在他为自己着想的份上,还是冷着脸坐到他对面,将受伤的手掌摆在桌上。
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展昭又点着了烛火,充足的光线下,一切细节纤毫毕现。他垂着头,双手拢上赵妙元的手掌,去看那道恐怖的伤口。
这个角度上观察,赵妙元发现,展昭的睫毛其实很长,鼻子更是笔挺,只是此时蹙着眉,嘴唇抿起,又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拿手指指肚极轻地摸了摸伤口边沿,只让赵妙元感到一点点痒意,随即抽了一节绷带沾清水,小心翼翼地擦去血污,撒了一点药粉上去。
金疮药渗进伤口,顿时一阵刺-激性的剧痛,赵妙元忍不住用力按上手腕,连连嘶声。展昭的手便顿住了。
“……很疼吗?”他看了看赵妙元的脸色,低声问。
赵妙元骂道:“你这不是废话么!”更是疼得说不出话。
展昭默了默,将身子向前倾,伏在桌面上,轻轻朝她的伤口吹气。湍急的气流让伤口附近皮肤降了温,凉意又遏制了痛感,赵妙元很快就觉得好些了。她见展昭认认真真地当人-肉鼓风器,倒是不好意思再抱怨什么,等了一会儿,对他说:“……好了,多谢。”
展昭便停下。捧着赵妙元的手没说话,半晌,才轻轻道:“小时候练功,每次出岔子受了伤,我娘就会这样做。”
“哦……”
赵妙元撑起胳膊,准备听他回忆童年。可展昭却没继续这个话题,反倒突然问:“殿下,您当时是下意识这么做了,还是有考量过?”
忽然被这么问,赵妙元一懵,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什么?”
展昭拿了绷带,慢慢将她伤口缠起,差不多了,才回答道:“握上昭的剑时,是下意识的,还是有考量的?”
赵妙元莫名其妙:“这是什么问题?我不这么干-你就死定了。当时情况紧急,自然既是下意识的,又认真考量过。”
展昭默然半晌,又问:“那殿下现在可有后悔?”
“……”
赵妙元无语,伸出完好的手,搡了一把他脑袋。展昭骤然遭袭,愣了愣,没躲,身子大幅度地晃了一下,手却还是稳稳的。
“你刚才闷了那么久,就在纠结这种破事?”赵妙元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能后悔什么?后悔我救了你,你活下来恩将仇报,硬拽着我给我包扎?”
展昭的神态有点呆,反应了一会儿,才摸了摸被暴力对待的脑袋,讷讷道:“殿下贤身贵体,怎能因为展昭毁伤……”
“不是你,我也一样会救。”赵妙元说,“更何况,哪来什么贤身贵体,一副躯壳罢了,你我都一样。”
“可……若非昭未能及时察觉那恶鬼的意图而避开,殿下何至于此?”
“不知者无罪啊。”赵妙元理所当然地说,“虽然那一瞬间是有点生气吧,但连本宫都找不到借口向你发脾气,你又何必自责?”
展昭愣怔看了她几秒,突然苦笑一声,低下头道:“是昭没有了悟。”
赵妙元皱了皱眉,探头去看他的表情:“展昭,怎么了?你平时不这样啊。”
支支吾吾,拐弯抹角,伤春悲秋,呜呼哀哉。这可不是南侠展昭日常会有的状态。
展昭没有回答,只是认认真真干活,在赵妙元手掌上打了个完美的结,又找剪刀剪断了绷带,这才放缓动作,将剪刀“嗒”地放在桌面,长叹一声。
“是昭失察。前段时间,殿下屡次与展昭联络,只是为了取信于昭,以此查清真相,护佑汴京安稳……展昭已经想明白了。”他深吸一口气,“殿下用心良苦,昭却身染邪祟而不自知,已是失职;更因此累得殿下不得不屈尊周旋、虚与委蛇,乃至于身陷险境、受此重伤——”
“停停停。”赵妙元实在听不下去了,抬手打断他。“什么屈尊周旋,什么虚与委蛇?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算是懂了,原来这御猫今天频频抑郁忧虑,居然是因为,他觉得赵妙元之前跟他一起玩,都是假玩,都是装的?更有甚者,他假定这个理论后,就衡量出一个结论:长公主和他的经历是演的,所以长公主对他的感情是假的,所以长公主为他的牺牲是不值得的。
还说什么“已经想明白了”,真是岂有此理!
赵妙元气得直叹气:“我承认,一开始找你,确实是因为看出你身上背着那只鬼。可是之后,我若真的只为了这个而亲近你,不说别的,我难道不会恶心吗?你当我是谁都可以的人?”
展昭震惊万分,冲口而出:“当然不是!”
“那不就行了?”赵妙元道,“本宫可不会委屈自己半点,要是真不喜欢你,早就撂挑子不干了。都跟你玩几个月了,你居然还能这么想,难道真以为本宫演技很好?”
展昭睁大眼睛看她,脸慢慢红了,磕巴道:“殿下……展昭……”
赵妙元等了他一会儿,愣是没听见一句有用的话,没耐心了,打断道:“行了。有纸笔吗?”
展昭一愣,点点头,起身去找出笔墨纸砚,一一放在桌上。赵妙元便磨了点墨出来,沾了沾,提笔缓缓地开始写些什么。展昭见她突然要写字,不由凝神去看,就见一首小诗慢慢成型,写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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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貌如玉钩,元俊比霍侯。
有言郎似玉,鬼凿巧更留。
小别自此愁,心念不肯休。
查渡生与死,之子一良偶。
展昭在心里慢慢读了两遍,越读越觉得有什么不太对。这好像是一首……情诗?
赵妙元写的速度不算快,写到最后,又沾沾墨水,落款道:
“明道二年清虚灵照居士赠展护卫”。
这几个字一写完,赵妙元转头一看,展昭从头到脚,早就红成一只熟猫了。
赵妙元乐了,笑了几声才按捺下来,拍拍他肩膀:“懂了没?”
展昭这次话都不会说了:“殿殿殿殿下、昭……此事不妥,昭万死难承此恩!殿下早与当朝状元定了亲,婚约更是官家所赐,岂能与他人写下这般、这般露骨之词?”
赵妙元“嗯”了一声,点头道:“你再仔细看看就明白了。”
展昭又把那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没明白任何东西,只是越发觉得羞-耻。赵妙元见他实在思考不能的样子,叹了口气,站起身,将写了诗的纸拿起来抖落抖落,又吹了吹,差不多干了后,一巴掌拍在展昭胸口。
“我去找包拯了。”她说,“别想太多,实在弄不明白,就拿给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看。”
说罢推门而去。
展昭眼睁睁看着她走远,又拿了那纸低头端详,读到一半还是读不下去,满脑子只有“不忍卒看”四个大字。他把纸扣回胸-前,目瞪口呆地喃喃:“这种事……这种事……也能拿给包大人看吗?”
·
包拯与公孙策果然还在偏殿等候。
见她前来,二人对她行了礼,又不住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赵妙元摆手拒绝:“你们开封府的都这么文绉绉吗?没必要。”
包拯与公孙策对视一眼,二人忍不住一笑。随即,包拯正色道:“殿下,之前在议事厅内,那恶鬼的心思被您用两个字诈了出来,您当时说的是……南王?”
赵妙元点头称是。其实在与那恶鬼对峙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十足把握,细想下来,那番推论里还有漏洞。且不说人生在世本就会遇到各种巧合,那沈氏家族也不至于一辈子无人踏出南国,而只要出去了,就有一定几率会碰到能人异士、各种势力,在沈家死后赴青州招他们作鹰犬也未可知。赵妙元当时那么说,只是结合了男鬼的话随机应变,也碰碰运气。况且她前世看过几篇《陆小凤传奇》,南王这个人日后会谋反,她是知道的。
不过如今包拯得知此事,说不定会有转机。就见他以手拂须,眉头紧皱,低声道:“真是南王……?可南王素来闲云野鹤,在朝堂上是出了名的江湖派……”
“知人知面不知心。依学生看来,那鬼表现得不像假的,还是尽早查清为妙。”公孙策说,“只是还有一事,学生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包拯看向他:“你且讲。”
公孙策便道:“南王和南王世子,从来都是以武术见长,平日里也没传出豢养风水先生的流言,谋反之事尚可解释,怎么会突然学得这种……驱魂捉鬼的风水异术呢?”
此话一出,不仅包拯,就连赵妙元也为之一愣。
她记忆中,书里应该、好像、确实,没写南王会玄学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