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小道上,叶瑾萝穿着簇新的喜服,手里攥着封短笺。
不久前房门外喜娘本催了又催,她却借着更衣的由头,从角门溜了出来。
信上说,柳长风有不能当众言说的隐情,要她此刻去城外十里坡相见,见完就回,绝不误了拜堂。
可车刚过护城河,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瑾萝!等等!”
只见温翰星勒着马追上来,他今日本是作为宾客来观礼的,身后跟着同样前来祝贺的温映薇。
“你怎么穿着喜服就出来了?”温翰星翻身下马,语气又急又惊,“拜堂吉时快到了,柳兄他……”
“他约我去城外。”叶瑾萝掀起车帘,“他说有要紧事,看完就回。”
温翰星翻身下马,脸色凝重:“今日分明是你二人大婚之日,柳兄怎会突然约你去城外?这信怕是有诈。”
叶瑾萝心里也隐隐怀疑,将信递过去。温翰星只扫了两眼,眉头便拧成了疙瘩:“这字倒是仿得有个九分相似。”
“可万一真是他……”
“我陪你去。”温翰星斩钉截铁,又回头对妹妹道,“映薇,你先回去报信,让叶家派人来接应。”
温映薇却摇头:“要去一起去,二哥你忘了?咱仨小时候抓贼,你总鼓励我们人多胆子大。”
温翰星无奈,却也知道妹妹的性子,便让她上了叶瑾萝的马车,自己骑马护在车侧,往十里坡的方向赶。
*
越往前走,周遭越荒凉。
到了十里坡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枯枝打旋。
叶瑾萝刚要下车,就被温翰星按住:“我先去看看。”
他拔出佩剑,刚走两步,就见树后窜出七八个黑衣人影。
“不好!走!”温翰星回身想护住马车,却见一把刀朝准备下车的叶瑾萝劈去。
他想也没想,扑过去用后背挡住,刀锋落下,血瞬间染红了衣料。
“二哥!”温映薇尖叫着扑上去,用身体撞向杀手,却被对方一脚踹倒在地。
“映薇!”温翰星目眦欲裂,回身去扶,冷不防另一把刀从侧面刺来,贯穿了他的小腹。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抓住刀身,不让它再往前半分。
杀手的刀刚从温翰星小腹抽出,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伸手拽住了要扑过来的叶瑾萝。
“别……过来……”他的声音气若游丝,血沫从嘴角涌出来,滴在她喜服的前襟上,“听话……”
叶瑾萝只是死死抓住他的手腕,那只小时候总拉着她跑过汴京城的手,此刻冷得像冰。
“我不嫁了,我们回家……”她的声音抖得不成调,“你不准死,你要是死了,我成亲后被欺负谁还能来帮我撑腰?”
温翰星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眼里却滚下泪来。从穿开裆裤时抢她的桂花糕,到及冠后看着她对着柳长风的诗脸红,这份心思藏了十几年。他想,只要她能安稳,嫁谁都行。
可现在,他连让她安稳走下去的力气都没了。
*
“瑾萝……”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别怕……”话音未落,就见侧面又有刀光闪过,另一个杀手的刀,正朝着叶瑾萝的后心刺来。
温翰星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将她往怀里一搂,自己转身迎了上去。刀锋没入后背的瞬间,他甚至没哼一声,只是死死抱着叶瑾萝。
“不要!”叶瑾萝在他怀里尖叫,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正一点点变冷,血顺着他的衣襟淌下来,浸透了她的喜服。
杀手再次抽刀,温翰星的身体晃了晃,却依旧没松开手。叶瑾萝扶着他瘫坐在地上,他的头歪在她颈窝,呼吸已经停了,眼睛却还半睁着,望着她的方向,像小时候看她荡秋千时那样,专注且温柔。
叶瑾萝伸出手,轻轻合上他的眼睛,手指触到他眼角未干的泪。
“我陪你,”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羽毛,“是我迷了路,现在我找到出处了。”
她慢慢躺下来,将头枕在他的胸口,像无数个儿时一起在院子里看星星的夜晚那样,紧紧挨着他。
杀手并没有就此住手,手起刀落叶瑾萝也倒入了血泊里,就此在温翰星怀里长眠。
“二哥!”不远处温映薇的哭喊声撕心裂肺,她的发髻散了,半边脸颊红肿。
杀手像是被这叫声提醒,正提着刀准备再开杀戒。
“住手!”
*
单兴为一路风尘仆仆紧赶慢赶,刚巧今日赶到汴京城外,却在途中看到了这幅景象——
穿喜服的女子和穿锦袍的男子相拥着躺在满是血的地上,远处的少女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几个黑衣人影正围着她。
他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
“放开她!”他扬刀劈过去,刀鞘重重砸在一个杀手背上。那杀手吃痛回头,单兴为趁机拽住温映薇的胳膊往后拉:“走!”
温映薇却不肯动,眼睛死死盯着地上的温翰星:“我不走!我要带二哥走!”
杀手朝单兴为袭来,他的血瞬间冲上头顶。
他虽不认识他们的长相,却识得他们的身法,竟和当初在益州追杀柳嘉之的杀手如出一辙。
黑衣人人多势众,单兴为周旋其中,又得护住温映薇,难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直到听见远处传来呼喝,杀手们才骂骂咧咧地撤走,暗阁的人终于赶来。
单兴为脱力跪地,望着晏井承一脸震惊向他奔来,喉头发腥倒了过去。
*
冬日汴京的街头,日头一点不减,人群甚至比往日更嘈杂。
街边卖炊饼的王二忘了吆喝,眼睛直勾勾盯着城门口新贴的告示。
“听说了吗?叶侍郎被皇城司拿了,说是通敌、私吞岁币,那可是大罪!”旁边卖菜的婶子压低声音。
“可不是,我家那口子在衙门当差,说抄出可多账本了,铁证如山!”
肉铺的孙屠户满脸兴奋,“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叶家往日多威风,说倒就倒。”
路人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议论着。
有人摇头叹气,说叶家富贵到头了;有人则拍手称快,骂着叶家平日的跋扈。
几个孩童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学着大人的语气喊【通敌卖国】,被路过的老叟敲了脑袋:“小孩子家,莫要乱说。”
根据《宋刑统》,通敌叛国属重罪,往往严惩不贷。私吞岁币可按“监临主司受财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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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法”论,十五匹绢以上就可判绞刑。如今叶侍郎罪行确凿,数罪并罚,怕是难逃一死。
没几日,斩首的告示就贴了出来。
刑场边挤满了人,百姓们望着那高高竖起的断头台,不禁好一阵唏嘘。
*
又过几日,柳嘉之刚去给曹婧请完安,转身就撞见范纯礼抱着个锦盒往后院跑。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她伸手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襟。
范纯礼往书房方向瞟了眼,凑到她耳边:“三哥和父亲大哥吵起来了,父亲已在书房待了整整三日,连早朝都称病不去,母亲送去的点心都没动。”
柳嘉之的心轻轻往下坠了坠。
这几日范府的气氛的确沉甸甸的,她虽不好多问,却也知道范纯仁早晚站在书房外徘徊。
正想着,忽然传来茶杯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范纯仁的声音,字句断断续续飘过来:
“……父亲若再避着,那些弹劾只会更凶!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新政……”
后面的话被风吹散了,柳嘉之却下意识停住脚。
*
“五姐姐?”范纯礼扯了扯她的袖子,“你怎么了?”
她摇摇头,刚要说话,就见范纯仁快步走了过来,眉头拧成个疙瘩。
撞见他们,他脚步顿了顿,方才的激动瞬间敛了去,只朝柳嘉之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三哥哥。”柳嘉之鬼使神差地唤了声。
范纯仁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是……叶家的事,牵连到伯父了?”她轻声说。
范纯仁愣了愣,喉结动了动,半晌才低声道:“清算出来叶侍郎的党羽里,有父亲五年前举荐的人。旧党说父亲识人不明,包庇党羽,连着新政也被翻出来骂,说新政不过是祸国殃民的幌子。”
柳嘉之的心猛地一沉。她虽记不清太多旧事,却认得新政。知道那是范仲淹耗了无数心血的东西,范仲淹也跟她说过,晏相被贬也跟这个有一定关联。
范纯仁见柳嘉之没接话,“算了跟你说这些干嘛,你快回去罢我先行一步。”
*
正要往前,发现躲在柳嘉之身后的范纯礼。
“你小子又躲什么?”范纯仁的声音里还带着气,却比刚才在书房说话时软了些。
范纯礼从柱子后探出头:“三哥,我听见你和父亲吵了……”
范纯仁皱眉:“小孩子家懂什么,我懂父亲我只是心疼他,新政是国本,不能因为旁人构陷就退让。”
说罢伸手揉了揉范纯礼的头,才惊觉这孩子比去年又高了些。
“别怕。”范纯仁的声音带着兄长的沉稳,“父亲心里有数。再说,叶侍郎是叶侍郎,父亲是父亲,旧党想浑水摸鱼,也得看朝堂上有没有人肯应。”
他顿了顿,从范纯礼怀里拿过锦盒,翻开看了眼,“这奏疏抄得不错,比上次工整多了。”
范纯礼眼睛亮了亮,刚要笑,又想起眼下的事,嘴角垮下来:“可父亲三天没合眼了。”
“去吧,把这个给父亲送去。”范纯仁把锦盒塞回范纯礼手里。
范纯礼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捧着锦盒往书房跑去,还不忘回头朝范纯仁和柳嘉之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