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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五更寒

作者:喜独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突如其来的关怀,与突如其来的巴掌一样猝不及防,教人躲不开,亦不敢躲。


    萧沛如一只别扭的猫,虽久处于淫威中,却仍留存有一丝孤傲的习性,不肯全从了主人。


    他正人君子似的,倒是想坐怀不乱。可是晏梅故太香了。


    晏梅故的发丝清香,衣袍也熏了香,淡雅不俗却幽幽袭来,甚至掩盖了该死的药味儿。如此强势地钻入鼻息,在二人之间盘桓,不给人留有丝毫拒绝的余地。


    这,真像晏梅故的作风。


    只看他微眯长眸,眼角上挑,话语中是柔声细气,关怀备至,仿佛是个知心温存的枕边佳人,却在举动间散发出浓烈的不容抗拒的意味。


    这隐约的气氛,足以逼人说不出话,动弹不得。


    大堇的九千岁,便是这般手腕。对外是掀起腥风血雨的魔头,对内仍不掉以轻心。


    萧沛自然千万般喜爱这样的晏梅故,司礼监高高在上的掌印太监,人称九千九百岁。


    只是……难免吃不消。


    他此时想要冷一冷晏梅故,却或许是下意识作祟,连推开的勇气也没有,僵直身子坐在那儿,愣是屁股都不敢抬。


    生怕这会儿还艳阳高照的晏梅故,不知怎么,察觉异样便会由晴转阴了。


    真是窝囊死了。


    可若让他片刻便笑脸相向,萧沛又拉不下脸。于是仍旧端起架子,冷冰冰道:“不疼了。”显然心底还存了气。


    晏梅故扑闪两下睫毛,平静又认真地端详起萧沛的容颜。


    那张苍白又少血色的脸颊,可堪称俊朗,只是本应恣意洒脱的俊朗少年,长久浸泡在阴郁浓重的愁苦中,令这面容有些俊得发苦。


    端详久了,不由心头也跟着发苦。


    他不喜欢这种苦涩。


    “溯川……”他突然捏住萧沛的下巴,想如在外说一不二那般,强抹去这些愁苦,可嘴巴凑上去,萧沛却躲开了。


    一来二去,还是没成。


    晏梅故叹了口气,猛地放开了萧沛,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眼角渗出些泪渍。


    “罢了,随陛下心意吧,咱家管不得那么多。”他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


    萧沛看似脾性软弱,可实际上主意大得很,执拗起来,八百头牛也拉不回来,倔得要命。


    与他置气,怕是早就要气死了。


    这般想着,方才还坐怀不乱、纹丝不动的萧沛,却偷偷伸来只手,默默拉住了晏梅故的衣角。


    那泛白的骨节紧攥着九千岁的紫袍一角,讨好似的。


    “梅故,朕对不起你。”萧沛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晏梅故心中憋闷到了极点。


    今日这鬼天气本就闷得人不爽,又接连处置了两个乱臣贼子,杀气未消,便强压在心头,不轻易显露。


    这会儿又与萧沛这么一闹,那股发泄不出的无名火,立时便按耐不住了。


    可又实在不忍心怨怪萧沛,便撑着嗓音反问:“你说什么呢?”


    萧沛抿了抿唇,抬眼望向那扇紧闭的窗扇,似乎瞧见了窗外小雨滴滴答答,下个没完没了,淌不尽的哀戚。


    他体弱无能,心力也不足,从小便没学会什么本领,只是流亡于血腥杀戮中,辗转于世事难料下,鲜少安稳。如今先帝殡天,头顶上没了庇护,这皇位于他而言,是一座搬不动、挖不空的大山,除了压在他身上,煎熬人寿,再没别的用途。


    大堇朝,全压在了晏梅故和杨承晦两个人身上。而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窝囊废皇帝,却只能袖手旁观。


    “是朕拖累你了,梅故,你应当遇到明主。”


    晏梅故啧了一声,倏然站起身,浑身发抖,连指着萧沛的手腕也在发颤。他决然反驳:“先帝是明主,先帝的儿子自然也是明主。”


    眼见萧沛摇头,还要说些什么丧气话。


    他眨着泪眼上去,一把捂住了萧沛的嘴巴,生怕他说出什么寻死觅活的话来。他害怕萧沛说这些,怕萧沛当真生出这念头。


    “别说了,陛下,奴婢只认您一个主子。”晏梅故喉口梗了一下,胸肺间绵延开一阵苦涩撕扯的痛楚。


    不及萧沛反应,他突然退后一步,纤长泛红的手指抚上革带,啪嗒一声按开,丢到了地上。


    萧沛瞪大了眼睛,张着嘴瞧。


    晏梅故,大堇朝嗜血杀人、从不积德的九千岁,亲手解开了紫袍衣带,随意扬手扔到了地上。而后便是贴里,最后是中衣。


    一件又一件衣裳的落地声,砸在萧沛的耳边,而眼前逐渐铺展开比烟雨蒙蒙的汝南还要朦胧柔美的景致。


    他却忍不住腿脚发软,头皮发麻。


    “那个,梅故……你先别动。”


    晏梅故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绝无人可以阻拦。


    他抬手将中衣扔到萧沛脸上,旋然转身躺在床上,双眸含情凝望萧沛。


    “溯川……”


    萧沛将晏梅故温热的中衣,从脸上拽下来,咽了下口水,抬起屁股要跑。


    说时迟,那时快,晏梅故伸出胳膊一把拽住萧沛的革带,将其狠狠拉到床榻上,而后床幔飘落,紧紧遮蔽了其中景象。


    这夜,萧沛终于又听见了晏梅故泛起激动的泪花时,称赞他的话语。


    只是……代价却有些惨痛。


    可每当这种夜里,却总是有一桩好处。那便是晏梅故累极了,会安稳地缩在他的怀里。


    恣睢狠厉的九千岁,只有这么片刻的时间,袒露出少见的脆弱。


    连呼吸也是轻柔的,好摆布的。


    晏梅故的身形纤长,比萧沛稍矮半头。可枕在他肩膀上,倒也不显得违和。萧沛宁愿彻夜不睡,也要瞧着晏梅故熟睡时静谧的样子,如此一来,在对世事再无指望的时候,还能稍微唤回些甜蜜的记忆,不至于当真踏上绝路。


    晏梅故,是大堇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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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的指望了。


    ……


    五更天了,雨声渐歇,倒是刮起一阵凉风。


    萧沛微眯着眼睛假寐,不经意让冷风吹得瑟缩,抬眼一瞧,原来是窗扇吹开了,飘进来些晨雾时候的凉气。


    他将晏梅故塞进锦被中,顾自赤脚下床,走到了窗前。


    弱不禁风的身板,却偏让风吹,捎带脚闻一闻清晨的雾水味儿。


    这么透凉舒心,很是难得,更削减睡意。


    正凝望窗外出神,晏梅故从床榻上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哼了一声,小声嘟囔:“溯川,我冷。”


    萧沛愣了一下,没半点犹豫,赶紧抬手关窗,而后又走回了床边,亲了亲晏梅故的发顶,交代道:“风把窗子吹开了。”


    晏梅故再没回话。萧沛悄悄上床,给他俩各自裹紧了被子。


    罗衾不耐五更寒。天还是那么冷。


    ……


    天亮之后,水汽蒸发,难得见了个艳阳天。烈日高悬,还是那般炽烈,热气翻涌。


    晏梅故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将昨夜那些散落一地的衣裳,一件又一件拾起来,毫不在乎地往身上套。


    瞅了一眼萧沛熟睡的样子,想起昨夜种种,心底暗自叹气。


    除了这个法子,他还真没旁的好办法,可以安抚住萧沛。堂堂九千岁,还要这样哄他那位矫情又阴郁的万岁爷,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了。


    一张一弛,总不能天天打巴掌,也该适时给个甜枣。


    于是晏梅故抿唇一笑,捧着他奉如圭臬的处事法门,神清气爽地走出了贞元殿。


    禄安倚在门前打瞌睡,半晌没发觉身旁站了个人。


    直到晏梅故轻咳一声,赶紧扶了扶帽子,抬眼一看,改坐为跪,叫了一声主子而后听候差遣。


    “看好陛下,别再让他任性了。”晏梅故无奈地看着他。


    禄安懵懂地点点头,见晏梅故走出去几步,突然喊道:“主子,陛下说今日要去马场。”


    晏梅故皱起眉头,“马场?”本要一口回绝,严令不许,可一想到萧沛在宫中憋了那么久,今日好不容易出个太阳,去外面晒晒也好。


    于是掉回头来,揪着禄安的耳朵叮嘱:“不许赛马,不许蹴鞠,不许围猎。”


    又觉似乎太苛刻了,“可以骑马跑几圈。不许骑那些没驯好的野马。”


    禄安一一应下来了。


    晏梅故还是不放心,临走时,又思忖许久,格外嘱咐道:“尤其是陛下心血来潮的点子,切不能掉以轻心。”


    “主子,您放心吧。”禄安讨好地笑了笑,送阎王似的,恨不能他快走。


    他眼中尽力闪烁着两个字:可靠。可晏梅故不信,又无可奈何,眼瞅着天色,还是抬脚走了。


    于是今日的马场上,回荡起一道激昂的喊声:“禄安,我们来赛马,牵黑风来,去围猎场!”


    天子意气风发,炙烤在暖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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