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见萤非要跟着洛临逍来沈乡居,但洛临逍有除魔布阵的要事在身,若见萤也不好瞎捣乱,便懂事地在临近的沈家大院里等他师哥。
沈夫人十分热情,把若见萤带到了牡丹园,用最上等的点心茗茶招待了他。
但若见萤独自一人应付这种场面多少有些紧张,沈夫人对他十分好奇,仔细询问他的年纪和家世,让若见萤不得不生涩蹩脚地凭空捏造,心里祈祷着池红玉从天而降帮他应对。
若见萤拘谨地捏着手里的茶盏,一边听着沈夫人说话,时不时露出微笑,点点头礼貌地应承。
沈夫人很健谈,她敏锐地观察着若见萤,见他腼腆又乖巧,心里不禁萌生出一股怜爱,于是忍不住与自己那纨绔不成器的儿子对比起来:
“不知是多好的人家才能养出你这般惹人疼的孩子!我家那个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也怪我没分寸,一直以来太放纵了他,才让他长成一副混账模样!”
沈夫人的夸赞让若见萤有些害羞,与此同时,若见萤也回想起了她口中的这位“混世魔王”沈君曜,一个让若见萤有些讨厌的冒犯浪荡子。
忽然,门外进来一个穿着精致的漂亮丫鬟,悄然走到原本正在与若见萤说话的沈夫人身旁,弯下身子在沈夫人耳畔说了些什么。
只见面目柔和沈夫人瞬间变得恼怒,她大声地骂道:
“这臭小子,又给我闯祸!”
沈夫人蹙着眉,立刻站起来,生气地拍了拍案几,对着丫鬟说:
“我现在就亲自去把他逮回来!”
说完,沈夫人又赶紧跟若见萤道歉:
“实在对不住了,小公子,我家那个混世魔王又偷跑出去,在外头胡闹惹祸,我必须得亲自去瞧瞧!小公子请在此处用茶点,我去去就回!”
沈夫人十分愧疚地对着若见萤笑了笑,又精心吩咐一旁两个丫鬟好生招待若见萤,见若见萤并没有因此不悦,反而理解地点点头,这才放心地离去。
沈夫人离开后,若见萤松了一口气,只觉身心放松了不少,默默坐在原地品了几口茶,牡丹园中风光极好,鸟语清脆,一阵馥郁的花香袭来,勾起了若见萤的注意。
他轻轻起身,告知了一旁的侍女,独自走到了屋外,在沈家这座漂亮幽深的花园里随意地漫游,若见萤生来便喜爱花草与小动物,此刻见园中鲜妍花卉无数,更有些肥啾在其间跳来跳去,心底有些欢悦,他半蹲下来嗅了嗅花,又逗了逗一只青蓝色羽毛的小鸟。
但不知为何,一阵昏昏的睡意袭来,让若见萤隐隐觉得有些乏了,便顺势坐到了牡丹园一处的亭子中,撑着手打盹,一阵奇异的香气传来,更是让若见萤逾加昏沉,立刻睡了过去。
若见萤朦朦胧胧恢复意识时,懵懵地看了看周围,却瞬间惊讶到呆滞——他此刻竟坐在了一处庄严空阔的大殿中,而并非沈家的牡丹园。
他惊慌失措地站起来,马上朝着那透着日光的殿门走去,许是他大脑还尚未完全清醒,视野里的前方有些朦胧。他有些不安,便忍不住出声唤了唤:
“有人在吗?”
声音再空阔的大殿中回荡,没有人回应他。
若见萤开始朝着门口跑,但却逐渐发现,无论他多么费力地往前跑,始终都没法靠近那扇门,直到他被自己的裙角拌倒在地上,他困扰地想从地上爬起来,这才惊觉自己穿着一身厚重而繁琐的女式嫁衣。他莫名地抬手探了探自己发间,更是摸到错落繁复的珠钗玉坠。
这一系列的奇诡之事让若见萤感到强烈地不安与恐惧,他再次无助地环顾着四周,原本还算得上明亮的大殿忽然一点点变得昏暗下去,直到完全变黑。
黑暗完全将若见萤包裹。人在恐惧时或许会第一反应想到自己最依赖的人,寄希望于那个人从天而降解救自己,若见萤无助地颤抖着出声:
“师哥……”
忽地,周围亮起一道道微弱的光,若见萤环顾四周,竟是一支支点燃的红烛,将整个大殿照亮。
原本应出现在红喜事上的红烛猝不及防地环绕着若见萤,反而显得十分诡异,一簇簇火苗在深邃的黑暗中显得愈加明亮。
突然,那隐于黑暗之中的殿门被推开,一阵风也顺势拂进大殿里来,一支支红烛上的火苗因此而摇动,然后轮流熄灭,大殿再次陷入黑暗,让若见萤根本看不清推门而入的是谁。
来人并未出声,脚步声却意外的清晰,很明显正一步步朝着若见萤走来。若见萤如同受惊的鸟一般,他瞬间警惕起来,故作镇定地出声质问: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若见萤设想,或许是自己在那亭中休憩时被妖魔突然抓到了此处,此刻隐在黑暗里的,未必是一个人,也有可能是一头怪物。
这种设想让若见萤浑身发冷,他不由自主地朝后缩起身子,内心强装坚强地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师哥会来救我的。
来人终于走近,在一片昏暗中显出轮廓,离若见萤只有一步之遥,却仍是不发一言,更加让若见萤毛骨悚然。若见萤直觉危险将至,便强撑起精神挣扎着站起来,想要逃跑。
但就像一只已经被捕入陷阱的猎物,徒劳地想要挣脱出锁链。若见萤才逃出几步,便惊恐地发现,有东西缠上了自己。
这东西又冷又湿,自若见萤的右脚开始,一点点地往上蜿蜒而上,缠上了若见萤的小腿,冰冷的鳞片透过布料将寒意传递给了若见萤,让他哆嗦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紧紧缠绕着自己的东西发出低低的嘶鸣声。
是一条蛇。而蛇的主人正在若见萤背后游刃有余地观赏着这一切,直到若见萤被蛇缠到束手就擒,不再抬腿逃跑,这个人才再一次走到若见萤身后。
若见萤能感觉到他的一步步靠近,无法控制地轻抖,直到那人完全贴着他的后背,连气息都清晰可感。
若见萤听到一声熟悉的轻笑。然后来人终于开口:
“你要跑到哪里去?”
过于熟稔的声音几乎让一直紧绷的若见萤瞬间瓦解了一身的防备,他带着哭腔地轻呼:
“师哥……”
原来是你。
紧接着若见萤便虚脱地要倒下,身后的人却及时地接住了他。若见萤瘫倒在洛临逍怀里,立刻哭诉道:
“师哥,这条蛇是你的吗,它一直缠着我,好奇怪……”
若见萤感觉到蛇在他大腿内侧的敏·感处缠动,便希望洛临逍赶快将他收回去。但洛临逍却并没有回答若见萤。
若见萤有些奇怪,再次唤了一声:
“师哥?”
洛临逍还是没有回应他。突然,若见萤嗅到了洛临逍身上突兀的血腥味,他立刻开始担心,关切地问:
“师哥,你受伤了吗?!”
洛临逍又笑了一声,开口答道:
“怎么?如果是我受了伤,难道你还会心疼吗?”
这话非常奇怪。
洛临逍的语气也十分反常,与往常极为不一样,立刻让若见萤再次感到不安:
“师哥,你怎么了……”
洛临逍不语,而是伸手打了个响指,一瞬间,方才熄灭的红烛顿时全部重新燃起。
烛光照耀下,若见萤终于看清了洛临逍,惊讶发现师哥同样也穿着一身正红的喜服,与他身上这件完美对应。
与此同时,洛临逍身上更为显眼的是一道道鲜红的血迹,这就是血腥味的来源。很明显,并非洛临逍受伤了,而且洛临逍用利剑果断杀掉什么人之后飞溅到身上所染。
若见萤更加不安,心底莫名的慌:
“师哥……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谁的血……”
洛临逍的脸上也沾染了赤红的鲜血,从眉间到脸侧,将洛临逍那双森黑的眼眸称得十分阴鸷。
洛临逍仍是一笑:
“你忘了。”
“这是你苍留山同门的血。”
“他们想来救你出去,被我杀了。”
洛临逍的话突兀而极具冲击力,将若见萤震得无法思考,他瞳孔瞬间扩张,呆滞地说:
“师、师哥……你……你在说什么……”
洛临逍脸上露出漠然而残忍的笑,没有回答。
若见萤想要再次追问,却发现视野又一次开始模糊,洛临逍那张带着血迹的脸逐渐看不清晰,于是若见萤急切地想要抓住他。
但一伸手,却什么也没抓到,洛临逍凭空消失了。
紧接着,若见萤的眼前的一切,红烛、喜服、大殿……都开始扭曲,给若见萤的脑子带来巨大的冲击,像被急流冲击的人急切地想抓住浮木,他仍旧在寻找洛临逍。
却只在混沌中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在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极阴之体……意外之喜……”
“你是谁?!”若见萤捂住耳朵痛苦地开口。
那声音逐渐靠近,宛如伸出触手般从四面八方向若见萤涌过来,然后在一片扭曲混沌间,若见萤终于看到了一张似有印象的脸,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
却像一个妖怪一般,身体两侧伸出无数枝粗壮的藤蔓,向若见萤迅速疾伸而来,将若见萤缠绕起来,将他往黑暗里拖,若见萤拼命挣扎却只是徒劳。
在被拖进黑暗前的最后一瞬,若见萤却依旧唤了那个人。
“师哥救我!!”
若见萤猛然睁开眼睛,瞬间坐起。
他惊讶地发现视野一片清明,他不在什么大殿或是扭曲的天地中,而仍是沈家的牡丹园中的亭子下,方才他打盹睡去的地方。
他依旧浑身发冷,但却终于发现,这只是一场梦。
“美人,怎么了?做噩梦了啊?”
若见萤还在噩梦初醒的懵懂中,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笑嘻嘻的问候。他立刻回神,惊讶地侧身一看,一个穿着花哨张扬的公子哥站在自己面前,一脸轻佻地盯着自己。
不是沈君曜又是谁。
沈君曜从秦猴儿那里得知若见萤在牡丹园后,换了身衣服,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临到了,又才回神想起自己的母亲也在,便紧急折回去找秦猴儿,又甩了他一袋钱,让他配合着演了一出“调虎离山”,骗那丫鬟说自己偷跑出去在西河坊惹了事,丫鬟这才紧急给沈夫人报信,把她给支走了,又随便找几个借口让秦猴儿把几个留守的丫鬟给骗走,好方便沈君曜和若见萤过二人世界。
沈君曜几乎是美滋滋地进了园,却发现若见萤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更是看呆了。
但他还没观赏多久这副“美人春睡图”,若见萤便从梦中惊醒了。
沈君曜也没了顾忌,直接上前去,挑了挑若见萤的下巴,轻浮地问道:
“原来你管那个假道士叫师哥,这倒是好情·趣。”【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