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域386年。
三月十日。
天气晴。
无风。
离和尤金的那一次谈话已经过去了五天,在这期间一切正常,也没有再遭受到其他海盗团的袭击。
清晨的海雾还未散尽,科瑞特闲来无事打算在甲板上逛逛,却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钟声。
他十分清楚那了望手敲响黄铜钟意味着什么。
“左舷三海里,肥羊一头!”
了望手激动地放下望远镜,黄铜钟在他的敲击下声声作响,那声音在咸腥的海风里微微发颤。
科瑞特猛的抬起头,他看见海平面的尽头远远戳出一条惨白的帆布。
船头调转,随后加速,水面被强行分割出一条通道。
钟声早已惊动了船上的所有海盗,他们纷纷拿起平日里悉心擦拭过的武器走上了甲板,亦或是透过房间的小窗朝着远方望去。
直到那抹惨白的模样愈加清晰。
那是一条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商船,不过仅从船帆边角绣着的金黄色徽章,以及那过高的吃水线,便能清楚其上面一定堆满了香料和银币。
“水手们,准备动手!”
代替尤金主持大局的琼斯挥了挥手中的长刀,对着那些早已蠢蠢欲动的海盗们喊道。
随着沉默演讲者号的撞角狠狠扎进商船的船身,木屑顿时混着海水炸开,商船甲板上的麻绳网也被前头的海盗劈开。
立马有人从商船内走出查看情况,却被早已跳上甲板的先锋刺穿了胸膛。
几十名海盗踩着倾斜的踏板纷纷跳上了商船,不知是谁踢倒了一个木箱,里面赤红色的染料泼洒出来,在甲板上漫开一片血色。
被按在栏杆上的商船船长还想挣扎,丝绸马甲的盘扣便被琼斯一把扯断,露出里面浆洗挺括的亚麻衬衫。
领口别着的金质领针“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一个海盗脚边。
那海盗穿件露肘的粗布褂子,褂子下摆打着三圈补丁,此刻正用牙咬开火药袋,硫磺味混着他嘴里的烟草气扑在船长脸上。
“给我老实点!”
一人对着船长狠狠踢了一脚,紧接着拿起手中的匕首在众人眼中割下了对方的右耳。
而这一残忍的行为却只是引得其他人哈哈大笑,仿佛在观赏一场表演罢了。
科瑞特仍旧站在沉默演讲者号的甲板上,驻足观望着这一闹剧。
他从一开始就清楚,毕竟这是一艘海盗船,而海盗自然是以劫掠为生。
所以会发生这种行为也是正常的。
他不想制止这一行为,也不会制止这一行为。
顶多就是不去参与罢了。
莱基双手挥动着斧头,轻松劈开了货仓的木门,香料那独特的辛辣气味涌了出来,呛得他不由得退了好几步。
几名海盗鱼贯而入,纷纷挤了进去,不久后便抬着一箱箱的木桶从中走了出来。
琼斯在船长室内踢倒藏在角落的铁制保险柜,铁锤粗暴地一下又一下砸在上面,而保险柜也不断凹陷,直到一声沉闷的断裂声后,无数的银币从中涌了出来。
银币纷纷扬扬洒落一地,转着圈反射出晨光。
他低头时,看见自己皮夹克的破袖口沾着血。
是刚才反抗的船员的,那家伙为了守护这船长室内的物品,不惜直接用肉体对抗长刀,随后便被他拦腰劈成了两截。
血珠滴在海图上,把标注港口的红墨水晕成了团紫黑。
墙角的酒桶也被他用刀戳开,朗姆酒漫过靴底,混着地上的香料末,在木板缝里积成小小的溪流。
船尾的客房里,穿着丝绸睡袍的妇人蜷缩在角落,看着眼前的海盗用长刀挑开梳妆台的抽屉。
屉里的珍珠项链缠在银梳齿上,被海盗粗暴地扯断,珍珠滚了一地,有颗甚至还弹进了他的靴子里。
“钱在哪?”
一个商人被麦吉尔从梳妆台下揪着领子拖了出来,绸布马甲的后摆裂了一道口子假发也歪斜地挂在耳边,露出几缕油腻的真发。
麦吉尔用刀背在男人的膝盖狠狠一甩,那商人顿时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发出一阵闷响。
他慌忙去扶滚落的金丝眼镜,镜片早被自己的鼻涕糊住,手指在镜片上乱抹,反倒蹭上更多从下巴滴落的涎水,把那片透明玻璃弄得像块蒙尘的玉帛。
腰间的钱袋掉在地上,银币滚出来的瞬间,他像条蛆虫似的扑过去,指甲抠进甲板的木纹里,试图往身下拢那些钱币。
麦吉尔抬脚碾住他的手背,商人的喉咙里顿时发出“嗬嗬”的怪叫。
他的脸涨成猪肝色,假牙从嘴角滑出来一半,挂在松弛的下唇上,牙床上还沾着没嚼完的面包屑,混着口水让人一阵恶心。
“还有呢!”
麦吉尔大吼道。
弯刀拍在男人的脸颊,那一抹冰凉仿佛像是什么开关。
男人顿时发疯了一样扯着自己的衣领,金色的领针崩飞出去,露出了藏在衬衫里的绸布小包。
不等男人伸手去拿,麦吉尔便抢先一步夺走了那绸布小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一颗硕大钻石被麦吉尔捏在手中,透过照射进来的阳光,更是显得晶莹剔透。
男人垂着头跪在地上,双手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滚一边去!”
麦吉尔一脚踢倒了男人,随后大踏步走到了那蜷缩在角落的妇人身前。
那妇人尖叫一声,以为对方要对自己做一些苟且之事时,岂不料麦吉尔只是微笑地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把身上的首饰都摘了,钱也都交出来。”
只不过他那狰狞的脸配上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却是让这妇人更加心慌。
不过事实也正如麦吉尔所说,他在收走妇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后,的确没有再动这两人一下。
“旅途愉快。”
而在退出房门后,他还对着屋内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这样说道,甚至为他们贴心地锁上了门。
“东西都理清了吗?”
琼斯站在甲板上,舔了舔嘴角的酒渍,招呼着所有人带着战利品回船。
而在海盗们搬运着一箱箱的货物回到沉默演讲者号后,琼斯对着留在商船上的最后几人使了一个眼色。
火把被丢进了货仓,干燥的胡椒粒在遇到明火的瞬间炸开,呛得几人直打喷嚏。
火舌舔着帆布往上升,像远处刚刚升起的太阳一般,将半边天染成了橘红色。
科瑞特看着那艘正在倾斜的商船,甲板上散落着撕破的丝绸、碎裂的酒瓶,浓烟从舱口涌了出来,带着一股甜腻的焦糊味。
耳边似乎传来阵阵哀嚎,伴随着提前留下的火药桶爆炸,那阵哀鸣声也消失不见。
直到商船只剩个燃烧的轮廓,琼斯才扯了扯缰绳。
沉默演讲者号调转船头时,尾舵搅起的浪花里,还浮着些没烧尽的丝绸碎片,像群在火海里挣扎过的白鸟,慢慢沉进深蓝的海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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