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宽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11点多了。
这事，又浪费了他半天的时间。
时间宝贵啊。
“说吧。”
有那么一个瞬间，林宽觉得这两位可能不是他的父母，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们——这个是做不了假的。
林爱风快六十了，长年的辛勤劳作，使得他的身体精瘦有力，身上没有多余的赘肉。
他的头发还很浓密，眼睛，牙口都还很好，跟城里的同龄人不太一样。
“失忆之前的你，是个很——怎么说呢？胆小怕事，又喜欢吹牛，没有本事，又喜欢张扬——”
不等老爸说完，林宽打断：“行了，直接说就是，我很烂，季明慧不会因为这个原因，给我吃药吧？”
“当然不是了。你本来有一个妹妹，你知道吗？”
林爱风开口就是一个暴击。
把林宽震得鼓膜欲裂，脑袋嗡嗡作响。
妹妹？
林宽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家里的独生子。
“您说。”
吃惊归吃惊，林宽也不打断什么。
林爱风叹了一口气，充满岁月痕迹的脸拉得更长了，神情随之黯淡了不少。
“你还想听下去吗？”
林爱风反问道。
“当然了，我现在就想知道一切真相。”
林宽绝不退缩。
一个人要是连过去经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那还是人吗？
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妹妹叫林绢，我们都叫她绢儿，五年前跟着你一起来榕城，然后就——被人给害死了。”
林爱风不想说的，但是不说出来，林宽又不肯依。
“不可能！”
林宽的声音陡然拔高。
林爱风一个劲地摇着头，没有看他，浑浊的眼眸里，隐隐有些泪光：“具体是怎么害死的，就不说了吧，免得影响你以后的生活。这件事情，对你的打击很大，出事后，你的脾气变得很暴躁，就像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着，没有人能跟你说上三句话。”
林宽在听。
“那段时间，你和小慧他们，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后来你失忆了，总算是平静了一些，听小慧讲，你失忆之后，就跟一个普通人差不多了，开始热爱生活了，上班，看电影，唱歌，陪女朋友逛街——这是好事啊。”
“直到去年年底，你又有了恢复记忆的苗头，意思就是，你时不时地记起一些事情，然后脾气又开始变差，这让小慧非常担心，担心你变回以前那样，就像雷管一样一点就着。于是她就打电话跟咱们商量，最后才决定给你吃药。儿子，听我一句，有些事情想不起来就算了，人活着开心最重要，你失忆之后，整个人都开心了，我们也少担心一些。”
林宽听完，心中充满了无尽地悲凉。
都说人性本善。
人生来就是善良的，也是友好的。
但还是有些人，最后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这都是社会环境造成的，也是个人的人生经历造成的。
以前的林宽当然也是一个好人，可是偏偏会经历这些事情。暴躁一点怎么了？做人难道就应该被自己的情绪活活憋死吗？
林宽握紧了拳头。
这回他不恨任何人，只恨命运不公！
要是老爸说的是真话，那么事情的真相肯定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了。
小妹死了，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对他造成如此大的打击？
“您只管说，我接得住。”
林宽一脸地坚毅，谁都知道，现在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内心强大，心志极坚。
一般的风浪，并不能影响他的内心。
林爱风却是不想说下去了，他是一个执拗的人。
林宽又费了一些唇舌，这才说服老爸。
林爱风无奈，父子俩对坐着。
“那一年，你大学刚毕业，就带着刚刚高中毕业的妹妹来榕城找工作——”
“这是季明慧跟你说的吧？”
林宽打断了一下，从老爸讲述的内容就能听得出来，这些事情，他不是亲眼所见的。
“是她跟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林爱风反问着。
林宽心想，问题大了去了，要是季明慧说的是假话呢，你老人家分得清吗？
但是为了不影响老爸说下去，林宽还是不打断他了。
“那个时候，你们来到榕城，身上没有什么钱，住在破旧的民房里面，每天只吃一顿饭——后来你们都找到了工作，日子这才慢慢好起来。但是呢，人总有不走运的时候。有一天，你晚上回家，在一条小巷子里面碰到了三个小流氓，对方喝醉了酒，动手动脚的，你就跟他们打了起来，还把其中一个人的头给打破了。”
林宽心想，有这事？不记得了。
当然了，故事还没有说完，妹妹还没有出场。
“这事也不能怪你，毕竟是他们喝醉了酒，先动的手。后面，这三个小流氓就盯上了你和小妹。有一天，好像是周末吧，你没有上班，但是小妹去上班了，那天晚上，小妹很晚了还没有回家——”
林宽听得呼吸急促起来。
又是小流氓，又是小妹——
还用问吗？肯定是出大事了。
“怎么了？”
林爱风轻咳一声，眼角微微泛潮：“这三个小流氓把小妹带走了——然后就出事了，小妹被这些畜生关起来想要凌辱，小妹拼死不从，最后跑了出来，三个混蛋不肯放过她，一路追赶，就这样追到了城东的铁轨附近，刚好有火车来了——”
林爱风说不下去了，林宽已经不记得了，这是好事。他们可是记得的，每次想起来，都心如刀绞。
“小妹虽然不算聪明，没有考上大学，没替爸妈争口气，但是她很懂事，长得也很漂亮，性格开朗，最重要的是，她很心疼你这个哥哥，从小到大，都喜欢粘着你——”
林宽听不下去了，脸上的肌肉在跳动着，眼泪夺眶而出，双手更是紧握，指甲都要刺进肉里面去了！
“爸。”
一声叫唤，林宽哽住了喉。
他还是头一回听说，自己有一个妹妹。
这该死的失忆，让他变成什么人了？
“这件事情，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了。当时你受了很沉重地打击，不知道怎样来处理。全都是小慧在跟踪处理，哦对了，你还有一个朋友，好像叫什么陈国华的，他也有帮忙。”
林爱风说到这里，就停不下来了：“咱们都是外地人，来榕城讨生活是很不容易的，平时就应该收敛行为，不要跟别人产生冲突。出了事，咱们这些外地人肯定是要吃大亏的。”
是这个理！
可是——
林宽狠狠捶打了一下沙发。
他好恨！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想不起来了？
林爱风见儿子状态不对，就说：“你怎么啦？还要说下去吗？”